裴元庆吃了一惊:“兄长何以要出海?”
原来,林那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阿来报仇,这几个月,他一直在打听阿来的下落。
功夫不负有心人,半个多月前,他找到了一个人,当初和阿来一起出逃的一个女人………阿来的小老婆之一。
从这个女人口中,林那得知,阿来当日逃出后,为了穿过隋军控制的地区到海边,不惜将自己的女人丢弃,只留了最漂亮最宠爱的两个带在身边,和十几个亲信卫士,奔了南安。
林那立刻到南安海边打听,很快打探出,就在与阿来部决战的十日以后,有十几个男人和两个女人到了海边一个小渔村,包了一条船出海,为首的一个二十来岁,出手阔绰,可是船离开已经好几个月,却再也不见回来。
“阿来必是逃亡海外,我既然知道了他的下落,岂可放过。”
“可是海上风浪莫测,焉知不是葬身鱼腹?”
“渔民们说了,那船是村子中最好的船,船夫也是当地最好的船夫,故而数月不归,当地人议论纷纷,却都不信是沉了船,猜疑是江洋大盗劫了,我想必是阿来恐船夫返回,暴露形迹,将船夫害了。”
“兄长言之有理,但大海茫茫,何处去寻?”
“妹夫,你是北方来的,不知也是情有可原,我们闽越人可都知道,闽地以东的大海中,有个大岛,阿来必是逃往该处。”
“你已经是朝廷命官,岂可擅离职守?你若离去,三寨近万百姓,何人统领?”
“我才不在乎什么当官不当官,有仇不报,枉自为人!至于邵武三寨,我想就先交给妹妹了……”
“兄长且慢,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还计议什么?难道要让阿来再跑掉?”林那有些气恼。
“大海茫茫,总要有好船好水手才是。我既已与林娜成亲,你们的父亲,便也是我的父亲,你们的家仇,自然有我的一份……”
顾不得洞房花烛,裴元庆连夜去找褚遂良。褚遂良参加裴元庆的婚宴,当夜正留居马江。
听完裴元庆的奏报,褚遂良也思量起来。
与裴元庆相比,褚遂良对朝廷的谋划,更知道一些。
“林那所言海岛,必是流求无疑。”褚遂良道,“大业三年四年,皇上曾遣羽骑尉朱宽两赴流求宣慰,奈何土人冥顽,不服王化。大业六年,陈稜、张镇周二将军奉旨领兵讨伐,大败番王欢斯渴剌兜,得土人万余而还,便置于闽县福卢山。”
褚遂良是知道我有再征流求的打算的,作为朝廷在闽地的首任总督,为收服流求做准备,是他的职责之一。
也许,林那正可以作为进军流求的先锋。
但出兵是大事,如果不请示朝廷……
可是,闽地与东都,相去数千里,道路难行,一往一返,快马也需一月……
林那报仇心切,看起来拦是拦不住的。
褚遂良咬咬牙,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了。
褚遂良连夜召集朝廷在闽的大员开会,彩翼郡主和安闽中郎将的婚事,自然是闽地官场的大事,所有正七品以上文武官员,还有一些土著首领,此时都云集马江。
决议:
林那是“鹰扬郎将”,为着在外面更有威慑力,可以打着“虎贲郎将”的牌子………提升是要朝廷批准的,所以只能先以鹰扬郎将之实假虎贲郎将之名,再请旨朝廷加以追认;
以“捕逆”(捉拿阿来)的名义,派林那为“搜捉大使”,领所部八百(六百是朝廷给的编制,其实土著人是“全民皆兵”,林那就是纠集三千人也没有问题),再以其他四部各百人补充,以已经提升为马江镇参军校尉(从九品)的薛仁贵为“副使”(实际是监督),假鹰扬校尉(从八品)之名,领汉军一百,共一千三百人,组成“捕逆队”;
张镇周(此时也在马江赴宴,虽然不受裴元庆节制………裴元庆是正四品中郎将,张镇周却是从三品将军,还要高出一级,但总督褚遂良的面子,还是要给的)的水师,调大小战船十艘,水手四百人,协助“捕逆队”出海,但不上岸作战;
立刻请旨东都。
毕竟是先斩后奏,褚遂良是想有个“捕逆”的名义………阿来一直是朝廷通缉的钦犯,朝廷真要怪罪,也好有个回旋。“捕逆队”是以闽越人为主,薛仁贵不过是个从九品参军校尉,所领汉军只有一百,真有闪失,也好交代。至于水师,并不登岸,只需说是出海操练便可以了。
军队调动,特别是战船还要从厦门镇开出来,而“捕逆队”又要从南安登船,难免又要耗费些时日,不过林那见褚遂良、裴元庆等竟如此帮忙,甚至调动战船水手,心中自然极是感激。
朝廷在吐谷浑册立四汗之后,四汗各自组织起军队,协助隋军作战,而精于骑射的突厥军的加入,更加弥补了隋军机动的不足,吐谷浑的局势,立刻大变。
恰在此时,吐蕃的一场变故,加速了慕容德允的败亡。
囊日论赞吞并了苏毗、白兰等部以后,进一步向西扩张,企图征服女国、羊同(在今西藏阿里一带)。
其实苏毗与女国,有相同,也有不同。
从某种意义上讲,苏毗就是女国。
但囊日论赞吞并的苏毗,或者称孙波,只是女国的一部分。
首先,我们先说说“女国”名字的由来,女国,就是“女儿国”,统治者是女人,意味着女国还处于母系社会。
女国并不是一个统一的政权,它由若干个小政权(部落)组成的“联盟”,各有“小女王”,联盟是首领称“大女王”,其地东达今青海省东南部,也就是苏毗,西达西藏阿里,与天竺、大小勃律(今克什米尔一带)、象雄(在今西藏阿里)接壤。
当囊日论赞吞并苏毗时,女国的“大女王”,正由苏毗女王墀蚌苏担任。
此时的吐蕃,南到雅隆、达波,东到达布、娘波,西到藏地、朱孤,北到苏毗,有近十万户(在高原上,这已经是一个很大的力量了)。囊日论赞雄心勃勃,企图向西吞并大小勃律、羊同、象雄,向北包括吐谷浑在内的整个青藏高原,再东向与隋争夺党项、附国、薄缘、嘉良等。
然而就在大业二十年(公元六二四年)二月,吐蕃发生宫廷政变,以父王三臣和母后三臣为代表的旧贵族先后叛乱,并毒死了赞普囊日论赞,刚刚统一的吐蕃,立时四分五裂,陷入动乱,苏毗与达波、娘波等被征服的地区,也纷纷反抗吐蕃。
吐蕃内乱,援助吐谷浑叛军的万余吐蕃军尽数撤回,慕容德允的叛军在隋军的强大打击下,立刻无法支持,原本依附慕容德允的两个吐谷浑部落,见风使舵,倒戈相向。
四月,慕容德允领残部南走,企图逃入吐蕃,翻越昆仑山时,又遇大风雪,冻死数千人,部众不愿背井离乡,纷纷哗变,慕容德允仓皇而走,在雪山中失去踪影。
残部北回后,朝廷予以招抚,“反正”的两部首领,也加以“可汗”封号,只是另立了一个“伏”字头,分别为伏恩、伏威可汗,比起“忠归诚顺”,又低一等(侯爵),各有部不足万户,其他叛军残部一万四千户,慕容顺领五千户,其余三汗,各领三千户。
侯君集升任西宁都护将军,辖制积石、临羌、雪岭(今青海德令哈)三镇。
第一百五十四章 登陆流求
趁着吐蕃内乱,我自然不愿意放过这个削弱最强大的潜在的对手的机会。
首先,自然是鼓励其他部族的反吐蕃运动。
五月,位于苏毗旁边,在苏毗被吞并后不久也被吐蕃吞并的羌人小部落多弥部(在今青海玉树一带)酋长率部众约两千余户、近万人归隋,被封为“多弥都督”,授伯爵。
五月,流亡于隋的苏毗贵族在程知节的汉夷联军支持下,返回苏毗,逐走吐蕃势力。六月,由隋返回的苏毗贵族与留在故地的苏毗贵族发生冲突………大家都要争王位。七月,在隋的“调解下”,两派苏毗贵族达成协议,分苏毗故地为东西孙波两部,“海归”贵族统治东部,“土鳖”贵族统治西部,两部合设“大小女王”各一,东西两王轮流担任大、小女王,每年七月一轮。八月,隋册封两部女王都督,授侯爵,苏毗(孙波)一万六千余户近十万部众归隋。
五月,隋支持流亡到若羌的白兰人返回故地,六月,白兰四千余户附隋,隋以其首领为都督,册封为伯爵。
不仅如此,六七月间,吐蕃东部的达波、娘波两部数千户也附隋,首领也都分别被封为都督、伯爵。
七月底,附国、薄缘、嘉良、达波、娘波诸部与隋会盟于定泸镇,形成对抗吐蕃的“东线”。
八月中,吐谷浑、党项、孙波、白兰、多弥诸部与隋会盟于积石镇,形成对抗吐蕃的“北线”。
而在吐蕃,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被推举上赞普的王位………此时的吐蕃,自称赞普的竟有三四个,而还有一些贵族,虽然没有称赞普,却在实际上进行着割据。
这个七岁的孩子,是囊日论赞(论赞索)的儿子弃宗弄赞。如果大家对这个名字还比较陌生,我可以告诉大家他的另外一个名字………松赞干布。
而在形成了对抗吐蕃的两条战线后,隋在高原上的活动暂时平静了下来。
毕竟,条件恶劣的西藏高原,激不起汉人的多少兴趣………那里的土地不能种庄稼,那里的氧气低得可以憋死人……就是吐谷浑人、附国人、党项人,也对那片土地不感兴趣。
而隋在高原上,仍然是采取“以夷制夷”的方针。毕竟,在那平均海拔三四千米的地方,平原里来的汉军,不要说打仗,连行军都很困难。
当然,其实在西藏也有可以耕作的土地,特别是喜马拉雅山脉南坡,今天的亚东等地,都有小江南之称。
可是,从北面往南,要穿越好几座海拔六千米的大雪山,由东面向西,则是极难行走的横断山脉。
庞大的帝国有太多的事情,可以转移我的注意力。
比如东南面的那个海岛。
三月底,林那等从南安乘船出海。十几天后,我在东都接到了褚遂良的奏折,很快批准的闽地的这次“擅自行动”,并且承认了对林那、薛仁贵的临时任命。不仅如此,流求已经正式被列入了朝廷大业二十年的“发展纲要”里。
不过林那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正式升官的消息。
船只在茫茫大海上漂了七天,第八天,瞭望的水手发现了前面的海岛。
行近了,船上的人才发现,这里不是一个,而是许多个海岛。
岛很多,但是林那觉得,能够藏人的,只能是比较大的海岛,于是他们决定先在最大的一个岛上登陆。
在这个岛上,很快发现了一个只有几百土人的小村落。面对着如此一支“庞大”的军队,土人们显得惊恐万分。
隋军尽力显示出友好,并且派出随船的“翻译”(大业六年,陈稜等由流求掳回土人万余,此次出发前,褚遂良特地从这些人中挑选出二十人,每船两人,作为翻译),可是很显然,这些土人和翻译的语言虽然相近,却绝不相同。
隋军只好自己找,面对武力,数百土人根本不敢反抗,好在隋军只在找人,并不想抢东西………这些靠打渔为生的土人那里,也没有什么好抢的。
用了一天时间,隋军就得到结果………阿来不在这里。
“搜,把所有的岛都搜一遍,一个也不放过。”林那恨得咬牙切齿。
十条船分作十组,六七天的工夫,将上百个小岛都搜了一遍………阿来只有十几个人,其他的岛上看来也不会有更多的土人,百余个战士自卫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搜查的结果,除了那个村落,连一个人也见不到。
搜查还是有结果的,在一个有淡水的小岛上,士兵发现了有人暂时住过的痕迹,从留下的一些东西来看,不可能是岛上的土人。
也许阿来他们真的在这里呆过,补充了淡水,继续向东。
“是不是先回去?”薛仁贵试探着问。
林那摇头,斩钉截铁:“要回你们回,我要继续找下去。”
正使不回去,副使当然也不好回去。于是船队在岛上加了淡水,薛仁贵派最小的一条船,载了十几个人回去报信,自己和林那领着其他九条船继续向东。
这一次,只用了三天,他们就又发现了陆地。这一回,林那和薛仁贵都傻了眼。
这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岛,漫长的海岸线,一眼望不到边,倒像是又回到了大陆。
林那只知道东海之中有个大岛,阿来可能逃到岛上,可是这个岛有多大,他根本不知道。
随船的“翻译”们全都跪下,对着陆地磕头,哭泣。
林那和薛仁贵心中再没有疑问了………这就是流求。
这么大的地方,上哪里找去。
既然来了,找不找得到,都要上去看看。
一千多人带着疑惑上了岸,薛仁贵让把随船而来的物资尽可能集中到五条船上,将其他四条船遣回大陆。
一千多人,还有水手,一天得消耗多少东西?回去几条船,就可以少一两百张口。再说,有人回去报个信也好。
林那却不以为然,东西就留给你们汉人用好了,我们闽越人向来打猎为生,只要有山有林,就饿不死猎人。
找了一个港湾泊船,留下一百来人护卫,林那和薛仁贵领着一千一百人的队伍和十个翻译向内地进发。
往里走了不过数里,丛林中突然冲出许多土人,将隋军围住。
薛仁贵赶紧派出翻译,说明来意………我们是来找人的。
这一回,大家都听懂了。
很快,土人就讲了一个故事。
几个月前,一条小船就在离隋军战船登陆处不过一里左右的地方靠岸,船上下来十几个人,其中还有两个年轻女子,那些男人却用随身带的刀砍船,有两个看来是驾船的上前阻拦,却被那十几个人砍倒。
流求的土人,不少有“猎头”的传统,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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