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既知眉山不保,何不令夫人、公子与德参同去。”
萧德宏苦涩一笑,摇头道:“若如此,德宏何以激励满城军民?”
此时,朝廷已经决定,派出杨义臣为平叛大总管,统领三卫禁军入川,而驻扎在西都的右武卫中郎将单雄信,奉旨领五千轻骑为先锋,先行取道汉中入川。
西川道镇守使庞玉,调集川中兵力防守成都府(即蜀郡),自保尤难,根本无力救援眉山,定西都护将军程知节的三千援军,也是调往成都。
朝臣之中,有人建议“赦免”杨玄感等,换取杨万石息兵,被我拒绝。
若如此,朝廷颜面何存,威信何在?
九月初七,杨万石出动五万主力,攻打眉山郡。
眉山军民坚守。萧德宏在眉山数年,深得民心,故而百姓也都愿意出力死战。
而萧德宏时不时还要激怒杨万石,比如在城头竖起大旗,写着“大隋逆臣杨万石葬身于此”之类,把个杨万石恨得咬牙切齿。
一连打了六天,眉山城依然屹立。
这个时候,潘雍坐不住了,劝杨万石放弃眉山,先取剑门。
可是杨万石不听,把潘雍急了;“大将军,若是再部速取剑门,我辈休矣。”
杨万石于是才派了薛得儿和潘雍领八千精锐骑兵,北上袭取剑门,另派万余兵力在后跟进,自己仍然领主力围攻眉山。
眉山距离剑门虽然蛮远,不过一路都是成都平原,比从关中翻越秦岭要好走得多。
第一百七十四章 争夺剑门
九月十五日,薛得儿所部过成都,绕城而过。然而那些夷族士兵见到当地富庶,哪里按捺得住?少不了纵兵抢掠。薛得儿本是夷将,自然也不阻止,潘雍自然更是有心无力。
如此耽搁了一日,勉强收拢部属,继续北进,成都府的三千守军却又尾随而至。
那庞玉也是久历沙场,成都府的士绅百姓尚在为叛军过城不入,逃过一劫弹冠相庆的时候,庞玉已经察觉到潘雍的企图。此时成都守军,将近一万,庞玉抽调三千主力出战。
三千守军自然不是薛得儿八千精锐的对手,所以官军只敢尾击,并不敢当真纠缠。潘雍建议薛得儿不要理会,径直去取剑门。起先薛得儿倒也听从,可是庞玉的官军却像一块牛皮糖,黏住了就甩不掉,惹得薛得儿性起,回军与官军对战,庞玉哪里敢被对手围住,只能且战且走。如此一来,却又将薛得儿的“快速纵队”耽搁了两日。
薛得儿见庞玉退却,加之潘雍在旁苦劝,才悻悻收兵,继续北上。
这一次,庞玉却不追了,因为杨万石另外一万多人的后援,已经赶了上来,已经与庞玉部交手。
这万余叛军,虽然不是薛得儿的精锐,但是毕竟人多,庞玉渐感不支,领军撤回成都。
九月二十五日,叛军进抵剑门关。
而由车骑将军冯立率领的一千官军前锋,只比叛军早了一夜抵达剑门。情势危急,冯立立刻集结本部和剑门原有的数百守军防卫。
薛得儿和潘雍已经发觉失了先机,但见官军人少,还是决定猛攻,拿下剑门。可是剑门地势险要,两军虽然都是骑兵为主,却是都只能下马作战。
与叛军相比,官军一来占有地利,二来冯立的骑兵,配备了三百骑弩,却是叛军没有的,双方激战一日,叛军损失千余人,依然无法撼动官军防线。
薛得儿也知道是自己贻误战机,传令道:“明日全军出击,务必在大队官军到来之前,抢占关口。”
潘雍道:“剑门险要,强攻不是取胜之道,潘某倒是有条计策……”
九月二十六日,薛得儿的叛军继续强攻剑门,冯立督军死守。
眼看叛军在狭窄的山道上施展不开,已经损失了近千人,冯立不禁有几分得意:“剑门险要在此,谅叛军也难有所作为。”
突然,冯立的侧翼出现一阵骚动。
薛得儿的叛军,大半是西南少数民族,他们在西南大山中常年生活、捕猎,攀援功夫,可不是冯立这些来自中原的禁军兵士可比的。
剑门虽然险要,但几条“唯猿猴可攀”的山道,还是有的。
猿猴能上,这些少数民族士兵便也能上。潘雍的计策,正是密选五百名擅长攀援的少数民族士兵,趁着守军注意力都被叛军主力吸引在正面,从侧翼小道偷袭守军侧翼。这一招果然大出守军意料,剑门防线,立刻陷入混乱。
恰在此时,单雄信的大队人马终于赶到。
此时,已经有千余叛军攻入剑门关城内,与守军混战,单雄信当即令手下一名虎贲郎将领两千军士,赶到关隘险要处,阻住敌军大举攻入,自己领兵与冯立和在一处,肃清关内的叛军。
而薛得儿期盼的万余后援,却是迟迟不见动静,眼看着即将到手的剑门关又被官军夺了回去。
薛得儿翘首以盼的叛军援军,却被庞玉吸引,正在攻打成都,那成都府是两川重镇,城池坚固,城中又有近万守军,万余叛军哪里啃得动?但庞玉回撤时,故意沿途丢弃财物,叛军多是夷兵,贪图财货,哪肯放弃“到嘴边的肥肉”。
攻了几日,庞玉趁叛军疲惫,突然领军从城中杀出,斩杀叛军两千余人,余众仓皇逃窜。
九月二十九日,薛得儿的叛军已经与单雄信的官军相持数日,双方兵力相当,在剑门这样的地方谁都施展不开,一直处于一种谁也吃不掉谁的对峙之中。
日子一长,薛得儿不免有些慌乱了。自己的兵马是长途奔袭,随身并没有携带太多粮食。
相比之下,倒是剑门关北侧的官军,还可以得到一些接济,而杨义臣的大军,也已经到了汉中。
薛得儿盼星星,盼月亮,盼着自己的援军到来。
这一天,他的后方,真的出现了一支军马。
西川道镇守使庞玉领三千骑兵出现在叛军后方。
你见过被堵在风箱里的老鼠吗?薛得儿现在就是一只大老鼠。
叛军土崩瓦解了。
数千精锐,几乎全部束手就擒,薛得儿自刎,还是潘雍见势不妙,领着几十个亲信,从小路脱身。
官军终于得以通过剑门关。
萧德宏,你的努力没有白费。
只是此时,他已经再也见不到胜利了。
也就在这一天,九月二十九日,眉山城在坚守二十余日后,终于陷落。
萧德宏被俘到杨万石面前。
杨万石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这位被五花大绑,却不肯下跪的故人。
“德宏,你这又是何苦?”
“萧某既食朝廷俸禄,自当竭力以报,不会想某些人,做反噬主人的走狗。”
“非杨某不忠,实在是朝廷刻薄功臣。”
“汝家世受皇恩,不思报效,反而行此悖逆之举。汝父祖若在,安肯以汝为子孙?”
“德宏,我视你为旧交,不忍相戮,尔何以如此欺我!”
“杨万石,你不忠不孝,不臣不子,人人可以视你如粪土!休要在我面前提什么故人旧交,萧某识得你这种人,有辱萧某双目双耳。”
杨万石此时已然怒不可遏:“你既已辱双目双耳,留之何用?”竟然命令手下,割去萧德宏双耳,剜去双眼,萧德宏依然骂不绝口,杨万石气急败坏,下令割去舌头,萧德宏口中犹呜呜不绝,就是一班夷人将领,也为之侧目。
而萧德宏连同妻儿满门十余口,不甘受辱,在府中聚薪自焚,眉山军民,战死者数千人,杨万石破城之后,为泄愤纵兵烧杀,合城死难者数万人。
随后,叛军又攻克隆山郡(今四川仁寿),十月初六日,五万叛军进抵成都。
不过此时的成都,庞玉、程知节、单雄信所部,已经一万余众,即便不是固若金汤,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了。
更重要的,是西川百姓苦于叛军劫掠,自发组织起来,保卫自己的家园。
杨万石派出征集粮食的队伍,往往是有去无回,起先是数十人的,不行,增至百余人,还不行,增至三百人,到最后,没有七八百人,根本不敢离开大营。
但是对杨万石来说,最危险的还不在于此。
杨义臣的十余万大军,已经在陆续通过剑门关了。
决战,已经毫无悬念。
十月初八,云南郡(今大理)“乌蛮”蒙氏土司贝罗联络大理十家土司“反正”,并占据云南郡城。
十月十日,被杨万石任命为犍为郡太守的刘思“反正”。
十月十二日,杨万石南撤至眉山,被冯立的一千骑兵挡住去路。
数万大军当然不会把一千人放在眼里。但是眉山百姓已经协助官军,将叛军南逃路上的桥梁全数拆毁。
而杨万石身后,杨义臣的大军已经追了上来。
十月十五日,决战。
官军不仅仅是在人数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还装备着叛军没有的强大武器。
连弩、车弩、床弩这些东西,诸如南宁、安南这些都护大将军府并没有装备,他们装备的,是还没有改进过的“神臂弓”,对付没有这些玩意的小国还可以,对付官军嘛……
“弃械者,免死。”没有什么话可以比这更具有威慑力了。在遭到几轮箭雨的袭击后,残存的数万叛军放下了武器。
第一百七十五章 对杨玄挺的宽大
我的习惯,从来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筐子里。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大业二十二年(公元六二六年)九月,中郎将麦孟才领五千兵马,由黔中安顺郡出兵,进取昆明。
同月,虎贲郎将范兴领三千兵马,由安南出兵西进。
十月初六,麦、范两将军会师于昆明郡东四十里。可以说,正是这一路兵马,促使了贝罗、刘思的“反正”。
十月十二日,在“乌蛮”的配合下,东路官军拿下昆明………其实昆明的叛军此时早已没有斗志,刚一接触就投降了。在昆明,麦孟才等找到了被杨万石监禁的杨玄挺。很不幸的是,这位大将军并没有能够恢复自由,只是更换了一个监管者。
十一月初七,单雄信领兵一万进抵大理。
十一月十九日,最后一处反叛者的据点,杨万石的老巢开远镇在大军尚未抵达前投降。
面对朝廷大军,曾经附逆的“土司”们纷纷“请罪”。
现在,可以处理反叛者了。
宇文化及,本当处斩,念其父功勋,其子宇文成都又护驾有功,免死,废为庶人,永锢(无期徒刑),其子有从叛者,皆罢职为民,遣回故里,永不叙用,女子皆不问;
杨玄感、杨仁行、杨积善、杨玄奖等,论罪当斩,念其父杨素有功于国,皆赐自缢,废其爵位,家人遣归故里为民,着地方官严加管束;
杨万石罪大恶极,枭首,家人流放;
杨玄纵家人有参与叛乱者,念杨玄纵有为国捐躯之功,只罪本人,不累其他,坐罪者皆免死,处流放;
杨玄挺虽未曾附逆,但身为都护大将军,亦有失察之责,免都护大将军之职,降为“南阳县公”,回东都赐第安养,家人皆不获罪;
刘思虽然“反正”,不抵附逆之过,免职,不问他责;潘世成斩首,通缉潘雍,抄没家产,家人皆处流放;
附逆的九品以上官员,皆免职,但悔过有功者不予追究;夷人“土司”,一律申饬,罚俸两年,有“大恶”者,去其职。对这一类,采用了区别对待的方法,具备“归化”条件的,改土归流,纳入郡县管理,不具备条件的,另安排适宜的首领接替。经此,南宁内的“土司”,减少了二十来个。
有罚就要有赏。
故眉山郡太守萧德宏,追封“忠懿侯”,立牌坊旌表忠义,因其妻子皆亡,阖门无幸存者,诏以其侄过继,袭爵位;眉山郡百姓为国立有大功,赐子、男爵者千人,免全郡三年钱粮赋税和徭役;昆明太守骆一平、通海镇总兵卫成等死难官员,皆予厚恤。
杨义臣加“开府仪同三司”,赐千金;单雄信升任“云南都护将军”;程知节赐五百金;庞玉调任河南道镇守使(虽然只是平调,但河南道的地位,是西川比不得的);冯立出任西川道镇守使,范兴出任开远郡太守兼开远镇总兵,麦孟才出任西川道副观察使(实领昆明、昭通、东安三郡)兼昆明郡太守;贝罗等十土司“进爵一等,赐布麻百匹”。
犍为郡免两年钱粮,义民封子、男爵数以百人;其余兵祸所过郡县,免一年钱粮。赈灾救济,自然更加不在话下。
撤销南宁都护大将军府,昆明郡归西川道,分都护大将军府其余郡、镇为天竺、云南两个都护将军府,云南都护将军府置云南郡,开远郡、镇划归天竺都护将军府,罢撤通海镇。
大业二十二年(公元六二六年)十二月,民部正五品仓部副侍郎李建成上表,以“藩镇”军政权过大,不利管束,建议在各都护将军府设置“长史”和“都尉”,长史专管民政如钱粮赋税等,都尉管理附属各屯田校尉府及治安、诉讼,名义上是都护将军的副手,大将军的下级,但任免之权,全在吏部、兵部;建议在各都护府也设置监察御史。其实起先我在杨家兄弟开拓西南之初,也是怀有戒心,并未使军权、政权集于大将军一身,但后来杨玄纵、杨玄挺兄弟忠心耿耿,加上分权不利于杨氏兄弟用兵天竺,故而以后,在监管上松懈了下来。
十二月初七,诏准李建成所奏,但监察御史只在都护将军府安置,大将军府不置。
十二月初九,升李建成从四品门下省谏议大夫。
十二月十日,以皇甫德参为从八品监察御史。
十二月十五日,安北都护大将军李靖上表请辞,不许。
十二月十九日,安东都护大将军李密上表请辞,亦不许,特旨慰勉:“……将军国之干城,朕以为东北股肱……”
十二月二十五日,安南都护大将军冯盎以年事已高(其实也不算多老,据史书记载,还有大约二十年的阳寿),“乞骸骨还乡”,诏许之,赐封“定南郡公”,赐五百金,并在其故乡高凉郡(今广东阳江)赐宅第一所,以其子冯智戴为交趾郡(今越南河内附近)太守,另一子冯智或为临振郡(今海南三亚)郡丞,不再设安南都护大将军,只设都护将军,仍领安南三郡各镇,另以“岭南道副观察使”驻交趾郡,领交趾郡、九真郡和日南郡三郡民政。
十二月二十九日,忠武可汗阿史那达度病故,有诏厚葬,以世子阿史那社尔继任,并遥领御林卫将军。
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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