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胜玉才十四,她比常人早一年入警校,因为她出色的身体素质被特招。
张华丽看中了她,选中她当自己的“替身”。
胜玉腰眼确实生来就有一枚印记,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佛头!
张华丽“先破后立”,钉入一枚带警徽的钢钉后,就在佛头基础上改刻成一只更威武的骷髅!
从此,在警校,人前是胜玉,身后是张华丽,“荣”当然在前,可“辱”更多,两相比较,胜玉对自己年少时那段历史只有四字总结:不堪回首。
“她后来一直在高原当兵?”
“一直。”
“你照顾她?”
“谈不上照顾,因为我稀罕她一件东西和一门手艺。”小战士仰头温和地望着她,
胜玉不禁摸了摸后腰,
“你要骷髅?这可不是一条好路。”
小战士笑起来,真好看,
“正因为不好,所以我要走好,让它回到正道上来。”
☆、8。10
10
胜玉浅笑摇头,暂时没接这茬儿,人各有志,且“骷髅”这事也不是一夕说得清楚的。正准备弯腰捧起包裹放到大桌上来。再怎么说这是逝者骨灰,得供在高处……几声高跟儿秀雅临近,望去,两个美人儿站在她店门口。
要说,也是老熟人了。许丕那头要对付一群女人;陆羹白,三年来,她就和这一位“女主角”对垒了。
身后,是她永远的“助威团”,唯曼的小姨张滢。有时候胜玉都想摇头苦笑,她这小姨是不是也看上陆羹白了?借虐虐咱来一逞相思欲。
如今你别处遇见她,能避则避,毕竟也要和陆羹白断了,还跟这朱丽叶磨叽啥。无奈,这是店门口,开门就是客,笑脸迎人。是你做生意的本分。
“才来一批新货,还没收拾好,妥当了您再进来瞧瞧。”胜玉直起身微笑说。
“瞧她现在还这么会装,骗了两家人,还能心安理得这么过日子,脸皮该有多厚啊。”唯曼轻轻摇头笑着说。女人确实漂亮,胜玉见过陆羹白和她的不少合照。都是细碎软软的温柔,很惹人疼。可她面对自己,从来都是恨不能扯去一层皮的恨毒。想来也能理解,情敌可是这世上除“杀父杀母”第二等的恨事了,岂能容下一分。
“一人一种活法,小曼,跟这种人也没必要谈论脸皮了,只当咱们还是礼貌地‘请求’一声,希望她高抬贵手,放了我们这些老实想过日子的,她折腾她的,可别再折腾到你和羹白之间。”小姨的“帮腔”永远也是这么充满“自谦”,退一步再出拳,有时候确实更狠。
唯曼走近几步,
“今儿路过这里。正式进来和你知会一声,我和羹白要订婚了。如我小姨所说,我们只求一个平静日子,你别再打搅。我知道你和老爷子关系不一般,幸而将后来我们也不会和他一处过,你要和他做出什么糟心的事儿来,也请顾顾颜面。羹白为你也耽误了这么些年,你既心有他属,念在这么些年心累的份儿上,放过他吧。”
软柔的声音在小店里回转特别悠扬。
胜玉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一点头,“好。”
她这样,唯曼似乎并不解恨,依旧盯着她,
“你生生拆散了我和羹白六年的光阴,我真恨不能将你挫骨扬灰。为何你不将牢底坐穿!你这种荡妇应该判死刑!到了地狱都没你容身之地!”
胜玉一直望着镜子。好似看着另一个自己,
今天是个清算的日子吗,
张华丽的骨灰在这里,带来了她不堪回首的过去,
唯曼立在这里,铺陈开她三年前的为非作歹。
后悔么,
胜玉问镜子里的自己,
一时竟是那样那样的无奈。
路是自己选的,怪不得任何人,
所有的孽,一并咬碎了自己吞吧,有挫骨扬灰的时候,待到那时,不求救赎,只羡心安……
“你现在的表情很像一个人。”一直坐在角落衣服堆儿里不做声的童美突然说,
“谁,”胜玉有些恍惚,
“我舅舅,他也是这样,随波逐流里地挣脱,得过且过里地大义凛然,好似无所顾忌,实际枷锁累心。”
胜玉浅笑,从镜子里收回目光,“你抬举我了。”
童美望她一眼,眼光流向唯曼女主,
“恭喜您和那位男士好事将近。
就是您们牵手时,别想到他的手被荡妇十指相扣过;亲吻时,他的嘴被荡妇横扫过;温存时,他的老二被荡妇濡沫过。”
狠呐,哪里疼就往哪里戳!
唯曼一下气疯。她早看见这个坐在角落里的美少年,更恨,为何世上的美好都会被胜玉这个贱人俘获……
“你又是哪儿蹦出来的野小子!”指着“他”,
童美一笑,“野小子都爱荡妇不知道么,”说着,微仰身竟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颗手雷!
唯曼吓得花容失色,“报,报警!”和同样惊惶的小姨相扶逃走。
胜玉笑起来“是颗真的呢。”
童美拔了栓子在板凳上磕了磕,“没火药,绣花枕头,专门用来吓唬人的。”
胜玉接过来好好看了看,“能这么拆开你也算有板眼。”
童美仰头望着“我爸拆的……”
正说着,小店迎来了它今日的第三拨客人。
童美先看见他的,有些有趣,起了身两手拍了拍腰两侧,“你在我身上装跟踪器了?”
显然来人在此见到她也是一愣,眉头蹙得那个紧,“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货真价实,才到;真材实料,刚儿踏进这门儿。”童美很实诚地说,又看看他,又看看胜玉,“你还真不简单啊。”
胜玉一直看着来人,
不错,是卫贝玉。她惊奇的不是他和童美是认识的,而是他匆忙赶来……是的,贝玉怎肯轻易现身?
胜玉知道出大事了,和她相关的“大事”只会有一件,舅舅……卫贝玉还算有良心,能坦率及时赶来……可胜玉现在不希望他这样坦率!这只能意味着舅舅!……
胜玉盯着他“是我舅舅……”
贝玉点头“你先莫慌,他现在只是下落不明。昨晚房子那儿失了火,火势很猛,凌晨才扑救完,没有找到尸首。房子后面是荒山,我一早也搜过,目前没有发现。”
胜玉扶住了桌子,“房子里,你是铐住他的么,”
“没有。”
“你觉得这火是他引起的么,”
“不肯定。”
胜玉垂下头,眉心蹙得疼“我希望是他引起的,至少他知道下面该怎么活着……”
胜玉在那发糊的现场整整立了一夜。
那是依山而建的一排木质民居,要说养老真是个好地方。
可如若葬身此地,太凄凉了,
一座大山,唯有星斗陪伴,
一如她立在这月下,
孤身一人,
星斗知道她的惊怕么,
星斗知道她的心碎么,
星斗知道她的无助么,
“放心,一定找到你舅舅,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会叫他葬在这个只有星斗的地方。”
胜玉回头,
满脸泪痕里,
看见凤鸣立在那里,
一样的,
他的顶上唯有星斗,
他,孤身一人。
☆、8。11
11
胜玉这几天生意照做,班照上,尽管心中悬巨石,仍得带着希望稳稳当当过日子。因为她打心眼里不相信舅舅会如此“不值得”地离开人世。胜玉的“顽强”有一半都源自这从小到大眼见感受舅舅的“顽强”:小时候,她以为这种“顽强”叫“固执”;警校里历练出来后,她明白这种“顽强”实际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恨意”;如今,她看清,“顽强”就是“执念”,舅舅靠此支撑,靠此系命。
再一个,她愿意相信卫家。
这才搞清楚,宠令桃和卫贝玉是异父兄弟,童美是他们的外甥女。他家复杂的血缘关系,胜玉无意详细探知,只一点,他们一些诚意地作为,让胜玉相信他们是真心帮助自己找舅舅。
贝玉给了她解药,那“痒痒毒”彻底从身上解了。实际想来,这层“胁迫”还从未在自己身上发挥效力过。
那个“寻人”的任务也终止了。
这些都是童美告知她的。卫贝玉寻这个承秀也是为宠令桃,虽未明说为何,可从童美叹息的口气里胜玉感知一二,这是家人间的关怀。“我说你像我舅舅,就是指宠令桃,都似顶着千斤重的孽苟活着,实际,真善大义埋心里埋得深。”胜玉仍旧担不起她这句话,不过。那日星斗下他的“孑然一身”叫胜玉触动很深,确有一种“命运同共”之感。
既然“寻人”终止,与许陆两家的瓜葛也就实在没必要再维系下去,特别是那两段荒诞的婚姻。
“胜玉,走了。”
“好,马上来。”胜玉挂断电话向警车走去。
她刚和许丕通过话,约个时间想好好谈谈。碍于舅舅,真实的欺骗原因她不能告知他,但,该表达的歉意,得说。即使他们没有夫妻之实。可唯曼有句话还是说对了,六年的“心累”也是实实在在的伤害。
陆羹白也是如此,只不过她给他拨去几个电话都没接。事实。从那日从陆家吃过晚饭出来,再联系羹白他要么应付,要么不接。胜玉也头疼,听唯曼昨天的话,既然他二人要订婚了,不应该先急着了清前账么。胜玉都替他着急,唯有发去短信,还是直截了当点好,“离婚手续我已全部办好,只待你抽空回来签个字,如果实在不便,能否委托一人。”本想末了加三个字“祝福你。”后一想,太矫情了,改成了“打搅了。”
短信发出去,胜玉这才舒了口气。听同车同事聊天,
“你说这新局长来了是有魄力啊,福利立即上涨。”
“哦,给你今年加了个体检就是涨福利了,也太容易知足了。”
“不是,听说下月普涨工资呢。”
“那是全系统都涨,也不是他说的算。”
“可有些绩效是下放到局里,他愿意给你就给你,不愿意给你你还不得眼睛睁着没话说。我说的‘涨’指的局里被下拨的这部分。”
“好吧,那就看他下月发不发了……”
到底小老百姓愁的还不是柴米油盐过日子,聊得肯定也就这些,胜玉因有心事,也就听着。
他们这会儿倒真是都去医院体检。
局里一年有一次这样的福利,今年确也是何爱宝来后又加了一次,说,今后都是一年两次,女同志还有专门的妇科体检全项。
实际,爱宝局长如此谋略,除了笼络人心,更主要,他当然有比较明确的目的。尤其是这次体检,指向非常清楚:他要胜玉的血!
且不论完成党长指示,就胜玉这人本身,爱宝局长都被调动起极强的好奇心,还非得把这女人的底细搞清白呢。
爱宝局长脑洞大开,结合他听闻的杨家轶闻,大胆猜测,胜玉会不会就是杨玄谨那“早夭”幼妹!说是死了,实际丢了。因为从年纪看吻合得不像话……好咧,也别笑话爱宝局长竟有颗“狗血剧”的脑子,靠不靠谱吧,实在也跟他这生长环境有关,从小到大,“狗血剧”看太多,卫家的、宠家的,他自家的,不得不练脑力啊。
再一个,爱宝局长把他爹何剩那“荒唐撒野”的性子遗得太好了,脑洞一开,必要尝试,不撞南墙不回头!
所以不可谓不“精心策略”,他有严密的“路线图”呢:先弄到胜玉的血——杨玄谨的血——杨玄谨老娘彭藏仪的血。爱宝局长办事严谨呢,是的,验DNA不一定非要血液,但是弄这些人的毛发呀唾沫呀太容易“遭污染”,干脆弄最保险的血,万无一失。比如胜玉,体检抽血再理所当然不过,她到哪里去生疑?
然后就是杨家人的血了,这个难搞,爱宝谋思良久,实在不得其法,只有“退而求其次”:弄头发?他这几天一直想着怎么拔这两人的头发呢。结果,老天都爱爱宝,看把他成全的……拔“准太后”头发的机会来了。
爱宝和贝玉站在亭子外,“准太后”坐在亭子里正和成一师太叙话。
“准太后”难能趁天气好来寒溟寺礼佛。寒溟寺正好地处爱宝他们分局管辖内,于是爱宝他们分局负责此次“太后”出行警卫。你说是不是芝麻掉进针眼里,巧大发咯。
“咳,这瞎老太太精神见好啊,”爱宝小声说,
贝玉淡笑“天气好人精神都好,我怎么见你眼神靡靡,纵欲过度了吧。”
“胡说!小爷我一向洁身自好,卫贝玉,我警告你,千万别在贝贝跟前诋毁我清誉啊,否则我跟你拼命。”
贝玉抬起手磕在唇下轻咳了声,眉眼里是真笑意。他们一家都爱撩爱宝,这货从小就是个宝气。
“贝贝现在没空理你清誉不清誉,这二胎怀的她头疼,来的突然不说,也比怀童美那时候更折腾她。”
“该死的童小周!”爱宝同志咬牙切齿。
贝玉瞧他一眼“你恨他没用,我家的女人好像有这个传统,二十来岁一胎,四十来岁再一胎,我不就这么来的?”
爱宝也瞧他一眼“你家二胎都不是好东西。”
这点贝玉不跟他见识,他多半说的也是实话。他当年在胎里折腾他妈妈时,想想,和如今这小二胎折腾贝贝差不多,都是晕天晕地大吐特吐不得了。
聊着呢,见师太起身了,看来亭子里的叙旧也结束了。
“贝玉。”老太太习惯地喊了声自己的“眼睛”,
“嗯。”贝玉应了一声,静稳得一如他父亲。
“你代我送送成一师太吧,路不远,可是心意。”这话一出,成一也不好推脱了,贝玉送她下了台阶。
机不可失啊!
爱宝凭着自身强大的“赖皮精神”很快和“太后”“混熟”,
“哟,您这后头有根白发,白通百,百里百长,富贵意呢。”
逗得老太太直笑“你这小子,嘴甜误事啊。还是拔了吧,百里百长是好,白里白多可就行将就木咯。”
爱宝同志多么激动滴、小心滴拔下了这根白发,绝对“货真价实’,带毛囊滴,
殊不知,
一根白发乱乾坤呐!
☆、8。12
12
“咳咳咳,”
看见女人被熏呛得直咳,呛出眼泪更显那双媚眼的妩媚,男人们直坏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