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落希落,一起玩吗?”
于是她关上了房门,微笑着走过去,跪坐在她身边。
偏过头,就可以看到晓涵白皙的脖颈——她的脖颈真的很纤细,就像细弱的花茎,仿佛轻轻一掐就会断了那样——感觉到了她古怪的目光,卓晓涵抬起了头,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她,她皱了皱鼻子,很可爱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应该放在这里。”
希落伸出去的手,拿过了她捏在手里的拼图,轻放在了左上角的位置。
“希落好厉害哦!”晓涵发出了一声崇拜的欢呼,“我找了半个小时都没拼上,你一来就看到了!”
“下次陪你玩。”
她微微一笑。
“我是来找晓涵借东西的,你有卷发棒吗?我想弄头发。”
她是一只狡猾的安格拉猫,会眯起柔媚的双眼假装微笑,她会掉入陷阱,但比其他猎物聪明的是,她也知道该怎么逃跑。
以撒神父的那一天,天气并不好。
天空明净不再,只有风雨欲来的阴霾。
但神父还是很准时地到了,他是个尽职的人,他也很想念那个小姑娘,想看看她是不是过的很好。
只是当他终于走进了卓家那扇考究的雕花大门后,佣人们却礼貌地告诉他,不巧希落病了,她刚吃了药,正在睡觉。
神父顿时很担心,表示无论如何都要看一看她。
而当他最终推开希落的房门时,看到的却是她被冷汗浸湿的发,和苍白如纸的脸庞——她虚弱地躺在床上,正在昏睡和清醒之间挣扎,她和体内的药物抗争着,抗争得很是辛苦。
她费尽力气,勉强动了动嘴唇。
“希落,你说什么?”
神父赶紧靠近她身边,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可是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她薄薄衣袖上,那两道触目惊心的焦黑痕迹——他惊疑不定地挽起她的袖子,希落立刻发出了一声细微的痛苦呻吟。
裸露出来的纤细手臂上,那两道伤口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她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烫伤了,烫到皮肉都呈现出了可怕的深红褐色,拉起的衣袖上甚至沾着血肉,着恐怖的景象让以撒神父惊得竟一下僵在了那里——然后,他终于听到了希落细不可闻的声音。
神父,救救我。
她说。
后来,以撒神父当场愤怒地向前来阻止的佣人们叫道——我当然要带她回去,你们的卓总裁应该不想背上一个虐待的罪名吧!我要向法庭申请禁制令,禁止你们以后再靠近这个孩子!
那一刻,她闭目,轻轻扯动了一下嘴角。
电卷发棒预热三分钟,温度就可以达到180°,那种剧痛让她一直保持着模糊的清醒,原来被烫伤是那么痛的,不过再怎么样也通不过被他们强行抽取脊髓……希落这么想着,终于安心地昏迷了过去。
如果有人在雏蓝学院中做一个“谁最受女生欢迎”的民意调查,那么冠军不会是贵族王子夏佑川,也不会是全能少年莫雪辰。
女生们永远会把千琉放在第一位。
因为那个超级美少年,是那样平易近人地让人无法不喜欢,他不像莫雪辰那样冷漠,也不像夏佑川那样遥远,他会为任何一个拜托他的女生画素描肖像,并且微笑着写上她们的名字。
无论那个女生是否漂亮出众,他的态度都是一样和体贴。
但你若要问在雏蓝学院谁真正了解这个美少年,答案却是,没有人。
“听说这两天,你一直在打听我。”
当那天希落抱着课本走向音乐教师的时候,千琉叫住了她。
他正站在梧桐树下,微风轻扬,有枯黄的落叶,在他的眼前温柔飘荡。
“其实如果你想知道任何关于我的事,都可以直接问啊,我会知无不言的。”
希落闻言站定了下来,她斜睨了他一眼。
“好啊,那先报个三围来听听。”她皮笑内不笑地说道。
“啊,这个我还真的不知道呢,”他一脸的若有所思状,笑容纯净又无害,“不过要是希落有兴趣的话,我不介意让你抱一下,做一下估测的。”
“……你少调戏我。”
她眯了眯眼,眼神很是锐利。
“听说,那天是你打的电话,把莫雪辰骗去了医院……为什么你会知道他和我的关系?”
“嗯……”他的睫毛轻轻一扇,微微一笑,“我猜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打你?”她走到他面前,伸手拽住了少年垂落颈边的围巾,用很温柔的动作,轻轻勒了勒,“我警告你,如果想和我合作下去,就不要利用他,不要把他卷进来。”
千琉微微低下头望她,眼珠澄明。
“从小到大,让你最难忘的事是什么?”他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问了一句毫无关系的话,让希落怔了怔。
“让我最难忘的是,曾经在我很饿很饿的时候,有人给过我一块蛋糕。”
他自问自答,唇边始终噙着笑意。
“你转移话题的技巧很拙劣。”她没好气地说道,突然觉得自己在和一只狐狸打交道,想要才他嘴里问出实话,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不可能‘永远’的,比如说,秘密。”
但她很快对他扬起了一抹微笑。
“所以,我早晚都会知道你真正的目的,美少年。”
天空是澄澈的蓝。
干净的柏油马路,两旁栽种着高大的法国梧桐,树梢偶尔飘下几片落叶,周末的街头,连空气中都多了一丝慵懒的惬意。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冷,希落薄薄的外套敞开着,牛仔裤配着短靴,她刚从那条小巷子里拐出来,神色懊恼。
伊莲的店铺关门了,现在她不知道再该去哪里把这些东西变成现金——她看了自己纸袋中的包包一眼,脸色更加沮丧。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头闲逛,直到最终站在了一栋高档住宅区前。
希落这才反应过来,她已经走到了莫家附近。
她局促了一下,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要是被莫雪辰的养母看到,恐怕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回去吧。
她对自己说,然而才一转身,她就看到了莫雪辰。
他就站在不远处的花架下,面前还站着一个女孩子,女孩的长发垂到肩膀,背脊轻轻抖着,似乎是在哭。
那竟然是郁柒七!
她那一头原本张扬的红发染回了黑色,看起来安静而乖顺,希落差一点没有认出她来。
郁柒七低着头,始终嘴唇轻颤地说着什么,她持续地低泣着,而莫雪辰没有说话,希落远远的地方,只看到少年眸子中,深幽而静默的光。
最终,他走上前了一步,张开双臂抱住了她。
她的哭声突然变大,声音悲恸,就像奏响在离别前的最后一篇乐章,哀戚而悲凉。
希落始终静静地看,静静地听,一直到郁柒七最终离开。
夕阳下了一地金芒,把少年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她说她下个星期的飞机,他们全家都要离开这里,去那个偏僻的地方安家了……”莫雪辰坐在花架下,看到希落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或许他根本不在乎现在出现在眼前的是谁。
“可她好像一点都不在意那个,她只是不停地问我那天为什么不去,不停地问……问得我莫名其妙……”
“她还问我有没有一点喜欢过她……我说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很残忍……”
“你知道答案,你也已经回答了……”
她轻声说,在他面前蹲下,伸手拨开他额前垂下的碎发,和他的视线平视。
“其实……我对她从来没什么好的,我总是很不耐烦,嫌他麻烦,嫌他大小姐脾气,我只有无聊的时候才会想到她……但她每次都随叫随到,真傻,是不是?”
“无论如何,她对你很好。”
希落静静地说道,她看着他静默的眉眼,她看得到那里面强压的感情,这是她之前从未看到过的。
“真的很好……”她低声说,“所以,她会得到回报的……”
但凡很他好、让他幸福的人,她都应该感谢。
因为那些人都是上帝派来,代替她,补偿他的。
当希落来到夏家时,夏佑川正在书房里看书。
她被佣人带领着,穿过了一排一排的榉木书架,这里大得就像一座图书馆,一直走到尽头,她终于在落地窗边,看到了夏佑川。
他正盘膝坐在洁白的羊绒地毯上,膝上摊着一本厚厚的原文书,这个位置光线充裕,他细条纹的衬衣,被阳光染得微微发光,考究的袖口被解开了,衣袖随意地挽了起来,他清俊的手指间夹着笔,时不时地做着笔记。旁边的玻璃矮几上,摆放着还袅娜着白雾的咖啡,和一小碟精致的点心。
很悠闲的午后。
他专注于书本,似乎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希落的到来。
她也不出声。
于是,一室寂静。
“希落小姐,您想喝什么?”
一直到一边的佣人礼貌地轻声问出了这句话后,他才终于抬起了头。
“给她一杯牛奶。”他说。
佣人躬身退了下去,夏佑川望了她一眼,表情有些似笑非笑。
“你好像无论何时都喜欢和我比,比谁会忍不住先开口。”
“我才没那么无聊,”希落偏不承认,她踩着柔软的地毯走到了他身边,自顾自地抱膝坐下,用嘴不经意的语调问道,“卓晓涵,没事了吧?”
“再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么这次的事情,能不能就这么算了?”她没忘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于是斟酌着开口说道,“我是说,郁柒七的事。”
原本目光已经转向书本的夏佑川,重新抬起了眼睛。
“你想说什么?”他看定了她,语调淡淡的。
“我想说……”她迎上了他难以捉摸的目光,她知道自己即将说出的事情或许会带来很可怕的结果,但她还是决定说出来,她不是为了郁柒七,她是为了她弟弟。
“郁柒七没做错什么,那一切都是……”
“不要说了!”出乎意料地,夏佑川“啪”一声合上了书本,他生硬的打断了她的话,“这件事必须有人负责,而你只需要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这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为什么这么说?
难道他……知道真相?
希落震惊地看着他望向窗外的俊美侧脸,下意识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至于真相是什么,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他的口吻淡淡的,目光始终望着窗外很远的地方,“卓伯父已经做出了他认为最合适的惩罚,他满意了……所以这件事,结束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明知道这是她的所为,却还要为她隐瞒?甚至不惜把错误的结果报告给卓梵?
“……因为我要保住你。”
他终于把目光投向了她,眼神如此深邃。
“我不知道还能保你几次,但我说过……我会尽力,尽我最大的努力。”
“你这么说,会让我觉得你很在意我的……”
她低声说道。
“我是的,”他的声音低缓,有一股动人心魄的魔力,“一直都是。”
希落抬眸。
“那么,如果我和卓晓涵同时掉到河里,你会救谁?”她突然蹦出了一句出乎他意料的话,然后故作刁难地望着他,虽然她自己也知道这种假设性的试探又老套又可笑。
“那如果我和莫雪辰同时掉到河里,你会救谁?”夏佑川挑眉轻笑,反问道。
“你不要偷换感念,他是我弟弟。”
“我也一直把晓涵当妹妹。”
“狡猾。”希落哼了一声。
“我是说真的。”
他的语调却认真起来,表情就仿佛受洗前准备宣誓的教徒那般。
“晓涵是个单纯的女孩,我希望她健康快乐……我愿意像对妹妹那样照顾她、爱护她,但我永远不会这样对她。”
“怎么?”
她明知故问。
他似乎笑了一下,然后向前倾身,吻落在了她的唇上,用行动直接回答了她。
不知是什么时候被他抱住的,只觉得他身体的温度,唇瓣间缠绵的辗转,那一切都让她的手脚感到了轻微的酸软,不是第一次被吻了,却是第一次感觉到这样奇异的晕眩——一定,是因为窗外的阳光太耀眼了。
希落闭上了眼睛,如此想到。
在那一个下午,她就那样依靠在他怀里,阳光斜洒下来,他们的影子交织重叠在地毯上,仿佛他们就是同一个人那样。
他低低的声线,悠扬恍若奏响的大提琴,他和她说话,说了很多曾经她不知道的事情。
她和阳光一起静静莞尔,只觉得心神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宁。
好像——从此不用再飘荡了一样。
她曾经一度以为她对他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她以为自己不会再为他哭为他笑了,可原来,它们只是像睡美人那样睡着了。
只要一个亲吻,它们便没出息地苏醒了。
希落一直都大方地承认她是自私的。
其实有谁不自私呢?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卓晓涵已经出院了,但还在家休养,暂时来不了学校,希落觉得简直太好了,她真心希望她以后后不要出现。
可她很快发现,卓晓涵即使不出现,也总能有办法霸占夏佑川。
单是一个吃午饭的时间,她已经打来了六个电话。
最后一个电话,希落依稀听到了一点内容,似乎是在抱怨女佣不小心弄洒了她的颜料。
于是希落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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