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电话,希落依稀听到了一点内容,似乎是在抱怨女佣不小心弄洒了她的颜料。
于是希落认为,她没必要再忍了。
“我的耳环好像掉了。”仿佛不经意地摸了摸左耳,她皱眉说道,桌下的脚尖轻移,不动声色地把刚才弄下来的耳环踢远了一点。
“是吗?”夏佑川自然地低下头查看,并且发现了那闪光的一点银色。
趁他弯腰的工夫,希落飞快地关掉了他的手机。
“谢谢。”
在他替她捡起耳环后,她若无其事地微笑道,偏过头,撩开了自己耳边的碎发,白皙的耳廓子朦胧的光晕下,百合花一般的皎洁。
“能不能帮我一下?”
“很乐意。”
他笑道,放纵着她撒娇,绕过餐桌走到了她身边,他体贴地半蹲下,替她戴上了耳环,感觉到他手指的温度,希落回头,手臂搂住了他的脖颈,他们靠得那样近,唇畔边就是彼此的呼吸。
“如果有一天,你对我不好了,”她的唇轻碰了一下他的唇,低声说道,“那我一定会先离开,我会让你永远都找不到我。”
“你就那么小看我?”
修长的双臂缠住了她的腰间,他的唇畔划过自负的轻笑。
“既然招惹了我,就不要想跑了。”
“是你招惹我,你们全家都招惹我……”她模模糊糊地反驳着,磨蹭着把脸埋进了他怀里。
阳光温暖而安静。
她私心地想要用一切去交换这一刻的静止。
如果,她有什么等价的东西可以交换的话。
然而,只一个下午的时间,他们在餐厅内拥吻的照片,就上了学校的论坛。
那张帖子的点击率高得惊人,下面的回帖,很能证明雏蓝学生彪悍的骂功,大部分人都再抨击希落,但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今天一大早。
当夏佑川还在吃早餐的时候,佣人递来了电话。
“少爷,老爷的电话。”
他伸手接过,电话那头,是夏父亲淡定的声音。
“已经给你订了下个月28号的机票,我们会在英国的威斯敏斯特教堂,举行你和晓涵的订婚典礼。”
那不是什么询问商议的口气,那是通知,也是命令。
夏佑川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银叉,嘴角扬起了似笑非笑的弧度。
“原来,夏氏真的已经困难到需要您卖儿子了吗?”
“你以为自己在和谁说话?!”夏父的声音一下提高了八度,他怒声道,“你不是不知道今年年初我们的投资失败造成了多大的损失,如果不靠住帝梵这条大船撑过这次的金融风暴,我不知道到时候还能给你留下多少遗产!”
“还有,今天一开盘,我们的股票就在持续下跌,你知道原因吗?就因为你的一张照片!你现在最好趁早收敛,再有这种照片出来,外面会更加怀疑我们和卓家的关系,如果我们因此无法与卓家联姻……”
不等父亲继续咆哮下去,夏佑川已经出声打断了他的声音。
“爸爸,”他语调平静地说道,俊美的侧脸,在清晨薄暖的光晕下,透出了异常矜傲的光,“你知道的,从小,我最崇拜的人就是爷爷,虽然他靠奶奶起家,但夏氏的总资产,在他手中扩大了不止十倍,他创造了真正属于他的王国。”
“我常会想,即使以后我继承家族企业,我也无法做得像爷爷那样出色,我超越不了他的成就……但今天,我突然相信在一件事上,我会超越爷爷。”
他的唇边扬起了淡淡的笑意。
“即使没有感情,爷爷也为利益娶了奶奶。”
“但我不会,我只会娶我喜欢的女人,就这一点来说,我胜过爷爷。”
说完这句话,他把电话从耳边移开了。
从小的教养告诉他,挂父母电话是不礼貌的,所以,他在轻啜了一口杯中尚还温热的牛奶后,将电话放到了一边,把父亲气急败坏的痛骂声,关在了另一个遥远的国度里。
Chapter 7
音乐教室。
镂花的紫铜窗栏边,悬挂着珠光色风铃,顶端坠下一双银翼翅膀,铃兰花状的铃铛在风中低吟,恍若北欧精灵唇间吐出的轻语,在风过的刹那唤醒了整个世界,为之曼声浅唱。
午后。
阳光正好。
音乐教室前,不少学生正在进进出出。
声乐课,是雏蓝学院唯一可以自由选择座位的课程,谁和谁是好朋友,谁和谁的关系好,在这个时候通常能够一览无遗。
所以,当上一节课的下课铃敲响之后,卓晓涵立刻就被众多女生包围住了,自从郁柒七离开之后,雏蓝的每个女生都渴望能代替她的位置,站在卓氏公主的身边。
“晓涵我们一起上课好不好?”
“晓涵能不能和我一起连弹这首曲子?”
“晓涵和我们坐在一起吧?”
“晓涵你下个星期的生日会,我们可以参加吗?”
仿佛卓晓涵是光耀人间的天使,只要离她稍近一点,就能跟着沾上光环一样。
当走进音乐教室之后,终于有个女孩突破重围成功地挤到卓晓涵旁边的座位上,只是她还来不及得意一下,就有一双手凭空伸了下来,拿起她的课本,随手丢到了后面的位置上。
“你的座位在那儿呢。”
希落笑着,无视那个女孩惊恐的脸,单手一撑,轻松地越过课桌,坐到了卓晓涵旁边。
“以后,这个位置是我的,记住了?”
她用很温和的眼光扫过那些神色各异的女孩子们,她们都不由主地后退了一步,对希落,她们是有些避讳的,对于这个全校最招摇的女孩,大多数人都认为少招惹好。
除了曾经的郁柒七——而她现在已经不再这里了。
“希落希落!”
卓晓涵又惊讶又开心,她的黑睫毛一闪一闪,眸子里很快聚起了灿烂的笑意,她忙不迭地伸手勾住了希落的手臂,像怕她会突然离开那样,小心地用着力搂紧。
希落对她笑一笑,她的表情都会像是受宠若惊。
旁边的众女生看得一愣一愣,不敢相信她们眼中尊贵的卓晓涵,几乎是要带着一点讨好地对待那个曾经只是他们家领养来的少女。
“希落希落,再过一个星期就是我的生日了。”
她期盼地说道,从书包里摸出一张淡金色的卡片,递到她手边,一直用余光悄悄瞟着她们的女生都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充满欣羡的抽气声。
“嗯……你会不会来?”
“再说吧。”
希落漫不经心地一笑,眸光微闪,撩人心魄。
“有空就来。”
“那你就是收下了?”卓晓涵不确定地说道,眼睛顿时闪闪发光,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满足,“太好了,希落一定要来哦!”
旁人几乎要绝倒了,天啊,卓氏千金的生日宴啊!别的不说,光凭请柬就可以换到价值不菲的礼物,怎么可能有人不想去呢?!
“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在走廊捡到了这个。”
希落没理会旁人的反应,自顾自从书本里抽出一张画纸,摊到了桌上。
那是一张还未完成的素描,画中是一个女孩子,长长的刘海,双瞳乌黑,小鹿一样纯澈,她的嘴唇还未勾画完,下巴上面的位置,打着淡淡的阴影。
“这是……”
卓晓涵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一些呆呆的,虽然素描画还没完成,但任谁都看得出,画像上的人,的确是她无疑。
“画得好好哦。”
“好漂亮……”
周围眼尖的女生们忍不住八卦地窃窃私语,汇聚在一起的声音,就像一群不停扑腾翅膀的蜜蜂。
“不知道是谁画的。”
“废话,能画出这样效果的,在整个雏蓝,就只有一个人啊……”
坐在一边的希落慢悠悠地翻开了课本,她的眼睛盯着纸页上交错的五线谱,漂亮的嘴角,却扯出了一抹轻慢的笑意。
她的记忆回到了今天早上。
……大凡学校的图书馆,总是建在相对僻静的位置,因为这样的环境会更适合看书,适合画画,还会非常适合分享秘密。
茶花洁白的花瓣,正在晨风中轻柔舒展,叶尖滚下了朝露,空气盈满暗香,少年静坐在图书馆前的台阶上,淡淡的晨光才枝桠透过,轻裹着他的肩膀,那光晕被他白色的外套折射出朦胧的微茫,炫目了他温柔的眸,迷惑了旁人的眼。
他正专注地画画,直到一张报纸出现在他眼前。
千琉抬头,果然看到了她。
“都见报了?”他看了一眼那张照片,双眸微笑成漂亮的弧度,“嗯……你们的姿势很不错。”
“你的角度也选得不错。”
希落淡淡地说道,在他身边坐下。
“可是你的表情,好像一点都不为我们初次合作成功感到愉快啊……”他搁下画笔,伸手托颔,琥珀色的眸子里,是让她惊心的通透,那样锐利的眼光,好像能看到任何人的心底去。
“难道你在觉得不安?”
“……”她答不出话来,她最近太容易患得患失,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失去判断能力了。
“你们本来就已经开始交往了,现在我们做的,只是公开这一点事实而已。”千琉诱导般地说道,语调有一种催眠的蛊惑。
“相信我,佑川需要一点压力,着这不会动摇他,只会坚定他的决心,我了解他。”
“其实……早在我刚到卓家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他们以后是会订婚的……”
她低声说着,手指紧绞在一起。
所以她为什么还要去喜欢他?过去又为什么总有意无意地去吸引他注意?她是不是总在潜意识里想要和卓晓涵抢?是不是因为她得到的东西总是少得那么可怜,所以她才那么迫切地想把仅有的一切都握在手中?
可是,她真的有办法握住么?
她苦涩地笑了笑。
她已经玩火自焚了。
她不再想抢,不再想挣,现在的她只是单纯地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只是这样而已。
“他们不会订婚的。”
千琉静静说道,语调如此笃定,看到她惊讶,他倾身向她靠近一点,望着她微笑,他的笑容干净明澈,眼瞳的最深处,却暗隐着妖冶的邪气。
“因为,有我们在啊,对不对?”
希落怔了一怔。
为什么刚才那一瞬……她竟会又被捆住的感觉?她知道他一直拥有那种掌控人心的能力,他的表情语气动作,总能带着恰到好处的煽动力,可她没想到的是,仅仅是他刚才的目光,就能让她无法动弹。
“你……为什么帮我?”
“我才从来不会做任何对自己没好处的事,小希落,”他笑了,意味深长,“所以我不是在帮你,我只是帮我自己而已。”
“相信我,我和你一样 不希望佑川订婚。”
“所以我尽一切努力,让你和他在一起。”
“我不……”希落微微皱了皱眉,她本来想说她不明白,可是她瞥到千琉在画的那张素描,那一刹那,她突然懂了。
“订婚宴总有两个主角,我们不一定要控制男主角,我们还可以换一条捷径走。”
“无论什么故事,只要缺少了女主角,都会无法继续下去了吧。”
白色纸页,黑色笔墨,勾勒出了那个人的线条。
“你好像并没有见过她几次吧……”希落看到他的画后,终于恍然,“可是你画的很像。”
“只要是我想画的人,哪怕只是见过一眼,哪怕那个记忆已经很遥远,我都能够画出来。”
他微笑说道。
长长的刘海,一扇一扇的黑卷睫毛,雾蒙蒙的大眼睛,少年用纯熟的手法,勾勒出了那个女孩眼里永远抹不掉的天真。
“原来……是卓晓涵?”
希落低声问道,这真是一个意料之外,但又情理之中的答案。
“你的目的就是她?”
“是。”
他回答都很是大方,睫毛随后扬起,看定了她,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就恍若雾夜朦胧的星,忽闪着难以捉摸的飘渺暗芒。
“所以,才需要找你合作啊。”
……希落抬起眸子。
她看到周围那些嗡嗡嗡的议论声已经晕红了卓晓涵的脸,她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她,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解决的办法,而后者只是微微地笑,随后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课本上。
“既然画上的是你,那你就自己处理吧。”
Two
琥珀色的月牙,犹如一弯被尖锐指甲扯出的口子,破在如墨漆黑的夜空中央,展露着皎洁又明亮的浅笑弧度。
夜色中的教堂,从顶端折射下了神圣的十字倒影。
孤儿院内隐隐还有些喧闹声,但教堂外的这条小巷子,已经十分安静了,这里的人都习惯早睡。
“喀啦”一声响,惊动了在树梢上的休息几几鸟,它们盘旋在半空,低声瞅鸣,眼看着教堂高大厚重的木门被慢慢推开,一抹纤细的影子,轻巧地掠了出来。
月光下,她黑色的高跟鞋,就仿佛轻轻跳着踢踏舞的黑翼精灵,在暗夜中踩踏出了迷样的细微声响,夜色藏住她的一身绮丽,只看到发丝沾着跃动的星光。
素白手指从外套的衣袖中探了出来,拢紧了领口,长外套下,露出了一点黑色礼服的裙裾,希落纤细光洁的小腿裸露在寒风中,她只希望在那之前,自己不会被刺骨的冷风冻死。
今天是卓晓涵的生日,而希落现在正准备过去。
几天之前,当夏佑川看到她把玩的那张金色邀请函时,他曾纵容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对她说不想去就不要去,她闻言却眼一眯,扑上去,手臂挂在他的脖上。
我偏要去。
她坏笑,就像个霸道惯了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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