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里的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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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里的恋人-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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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稀又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背着一身艳丽的霞光,哽咽着对她恨声说道——“我讨厌你!最讨厌你!”


  心痛的就像那个时候一样,锥心剜骨,却口不能言,喊不出疼。


  在她曾经贫瘠阴仄的世界里,他是唯一的一抹纯白,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不被污染,为此她可以费尽那个年龄所能攻于的全部心计,只为保护他远离阴暗。


  七岁的时候她就发誓,如果有些坏事一定要有人做,那么就由她来动手,她的弟弟一定会是最干净的少年,她永远不会让他的双手,沾上任何肮脏的事情。


  她只希望他可以在阳光之下长大。


  长成最光芒万丈的少年。


  然后她就可以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他,偷偷的为他骄傲。


  可是现在——病危……他竟然病危……而她,毫不知情。


  医院。


  希落一直憎恶医院这样的地方,病人们总是愁容满面,脸色大多就像刚刷过的墙,死灰一般的颜色,了无生气。


  可是今天,她却待在这里再不愿离开。


  “你来干什么?!”


  原本精神恍惚的莫母一见希落,情绪突然变得异常激动,她似乎想要冲到希落面前,却被莫父拽住了手臂。


  “为什么你一定要搅进我们的生活?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


  她哭得声音沙哑,知道了事情真相的她,竟把全部过错归结到了希落的身上——如果不是希落如此神秘的和莫父接触,她又怎么会误会!


  “她是伤心过度了……”莫父神色黯然地对希落说道,他用力把妻子拉回怀中,“请你不要介意……”


  “她没得说错,是我的过错。”


  希落的背脊挺得很直,像是一放松自己就会崩溃那样绷直着身体,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我错在让他离开我身边,我错在把他错交给你们。”


  “我以为你们会爱护好他的……”


  “可是你们……杀了他……”


  “你怎么敢这么说!”莫母哭红了双眼,她试图去拉扯希落,可是莫父阻止了她,但她不甘的挣扎着,用力曲张着手指——“不!我不许你去看他!”


  “我知道你急着要找一个人来怨恨,这样你才能有勇气活下去……”希落冷眼直视着莫母,“但不要对着我,因为你没资格。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不代表我就要接受你的野蛮。”


  “你若不让我见他,我会报警的。”


  “不——”惊慌的莫父向她露出了祈求的目光,“别这样,希落,求你……”


  “你就是想从我身边抢走他!”


  莫母声嘶力竭,不知是对希落,亦或是在对上帝哭喊,“他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你怎么能把他交给我们之后再夺他!你怎么能在我们那么爱他之后再抢走他……!”


  而莫父只是搂紧着她,即使神色哀戚,但他的手臂却依旧有力的,坚定的搂紧着他的妻子。


  希落蓦然间有些心酸。


  即使那个女人犯下多不可饶恕的罪责都好,依旧有人站在她身边,即使被她伤害过,也依旧愿意,站在她身边。


  而自己呢……她仰起脸,不让眼泪落下来。


  现在还没到哭的时候。


  她告诉自己,然后,她越过那对伤心的父母身边,走进了莫雪辰的病房。


  希落一直认为经过那么多年,她的眼泪已经可以收放自如了,她以为她可以控制的很好,可是当看到少年瘦弱的插满了管子的身体时,她的眼泪,顷刻就决堤了。


  她想飞奔到他的身边,可是她的脚却重的抬不起来。


  当她终于走到他的病床边时,她恐惧的几乎发抖。


  “你不可以离开我……”


  她不敢碰他的身体,她怕碰痛了他,所以她只能俯在他的床边低泣,手指死死掐住床沿,疯了似的掉泪。


  “这个世界上姐姐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


  “小辰……”她的泪滴在他的手背上,缓缓滑落,“你不要……再离开我了……”


  或许,生命本身就是一个不断失去的过程,只是她,再也承受不起了。


  当晚,莫父终于把几乎已经体力透支的妻子安顿到了隔壁病房休息,因此就只有希落陪在莫雪辰的病床边,她始终握着他的手,寸步不离。


  主治医生委婉的告诉过她,他的情况很坏。


  “或许他撑不过今晚了。”


  后来她又听到那个年轻的巡房医师,对护士如此低声说道。


  然后那个医师就接触到了希落的眼神——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会有那样凌厉可怕的眼神,当她用那样冰冷的眼神扫过他时,他突然就觉得仿佛有一千根细细的针扎进了身体,刺得他只想立刻逃开。


  “我知道你不会这样睡下去的……我感觉得到。”


  她的手掌覆在他的手背上,她还是不敢去用力握住他,她想把自己的力量传给他,可她的力量却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她不能代替他痛,不能代替他昏迷,甚至连减轻他的痛苦她都做不到,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心电波,微弱而缓慢地跳动着。


  “所以你要争气一点……一定要争气一点……我知道你做得到的!”


  就像小的时候他总是生病,经常发烧,烧得小脸通红,而当时只有桌子高的希落就已经知道要照顾弟弟,她会绞好小毛巾给他擦脸,给他喂稀饭,虽然平时他们要打架抢东西,但他还是她弟弟。


  她唯一的弟弟。


  希落始终望着病床上衰弱的男孩,她是如此的专注,浑然没有察觉到门外有人一直在看着她。


  “你是希落的朋友吧?”


  将妻子安顿好的莫父再次走到病房前时,就看到了那个少年。


  空寂走道上的灯光,朦胧了他单薄的剪影,松散的围巾拢在颈边,他站在那里,安静的就像不存在。


  千琉一直都是一个非常能够等待的人,小的时候为了等待一朵花开的瞬间,他可以静坐在那里4个小时甚至更长的时间,他的画家父亲为此深觉高兴,因为能够忍耐寂寞,是一个艺术家成功的前提。


  听到莫父的声音,他似乎才恍然回神。


  “是的,接到您的电话,我就过来了。”


  “我想,那孩子今晚会需要朋友的陪伴……”莫父对他露出了一个感谢而苦涩的笑容,“所以我刚才借故用了一下她的手机,看到你的号码是她最近拨的最多的,所以就打给你了。”


  “莫雪辰他……”


  他话语里隐约的寓意,让千琉的神色微微一凛。


  “我让护士给他母亲注射了镇定剂……如果小辰他熬不过今晚……”莫爸爸的声音哽咽了,嘴唇颤抖的厉害,“我不希望,她看到那一幕……她受不了的,她会疯的。”


  莫雪辰……可能会……死?


  他震惊了。


  目光掠过病房的玻璃窗,他看到希落俯在她弟弟的病床边,她似乎是在和他说话,那眼光流溢出让人心碎的温柔。


  没有人敢去想,如果那个万一会发生,希落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我希望希落那孩子……也能有人陪着她撑住……如果小辰他真的……”


  莫爸爸的声调突然变了,他像孩子一样狼狈的转过身去,擦掉眼泪。


  “我会在这里陪她的。”


  千琉低声说道,他的背脊倚靠在身后的大理石柱上,就像一株依墙而生的苍白植物,安静而沉默地守望着那个病床前的少女。


  即使她根本不知道,有他的存在。


  直到后半夜,希落模糊着倚在莫雪辰的病床边睡过去一会后,又再次尖叫着惊醒过来时,千琉才一下推门而入。


  “希落!”


  他以为莫雪辰的情况有变,于是一下冲进了门,却看到那个男孩依旧昏迷在病床上,而希落却双眼空茫地瞪视着前方,冷汗涔涔。


  千琉叫着她的名字,双手扶住了她颤抖的肩膀,她战栗的不能自己,双手死死抓紧着病床边垂下的床单。


  “怎么了?”


  “没……没有……”她似乎对于他的突然出现一点都不感到惊奇,或许她根本还没反应过来现在站在她眼前的人是谁,她只是努力克制着不去回忆那个梦,忍得浑身都在发抖。


  “……你刚才在叫。”


  他想到了刚才听到的她的尖叫,于是对她说道。


  “我没有!”她像是被蛰了一下,倏然抬起了头,眼睛睁得很大。


  “你在叫,”他执意揭穿她,“你叫,‘不要打我’。”


  时间凝滞了住。


  希落的脸色发白,仿佛一只藏在深海的海星,骤然被冲上了沙滩,曝晒在灼热的阳光之下,被滚烫的沙砾凌迟着,却又无法死去。


  “他不放过我……”她低声说道,语音颤抖,她抖抖簌簌地抓住莫雪辰冰凉的手,喃喃自语,“即使他死了,也还是不放过我……所以他要来带走他了……”


  “他是谁?”


  千琉轻声问道,语调就像对待一个受惊的孩子那样轻柔。


  “他是妈妈带回来的……”她就像被催眠了那般,恍惚如梦,“他出现之后的日子,就是我们的噩梦……”


  已经不记得那个男人的名字了,只记得对当时矮小的他们来说,他高大的就像个怪物一样。


  她至今不知道母亲当初怎么会爱上这么一个人——或许又是因为她一时头脑发热,她总是那么容易陷入恋爱,然后受伤。


  那个男人很爱喝酒,喝醉了就会打人。


  当白天母亲赶去上班,家里只有他们的时候,他就会喝得酩酊大醉,他会摇晃着走过来,突然一把抓住她的头发,狠狠往墙上撞去——她根本挣扎不开,小辰冲上去撕咬他,他随手就能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摔出去,就像扔一块抹布那样轻松。


  他打他们的原因太简单了——“看到你们两个拖油瓶就晦气!都给我死了才好!”


  连偶尔走过他身边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因为他会冷不防甩过来一个耳光——如果他恰好在吃饭,那就更糟糕,他会直接把油腻的筷子抽到他们脸上。


  当母亲下班回来看到两个小孩浑身的青紫和瘀血,她竟也会接受他的解释——两个孩子不听话,自己和别人打架打的。


  可他们什么都不敢说。


  因为那个醉醺醺的男人曾经狞笑着威胁他们——敢乱说话就把你们全都杀掉。


  但他在母亲面前却不从流露他的残暴,他是一条卑劣的寄生虫,要依靠一个女人微薄的工资去养活自己度日。


  日以继夜的,仇恨就在累积的恐惧中爆发。


  然后那一天终于来了。


  那天,因为饿昏了头的莫雪辰偷吃了一点他的下酒菜,他发现后就像疯了一样的毒打他,直到他像个被摔坏的娃娃那样昏迷在地。


  希落想逃出去求救,却被他一把扯住了头发拖进厨房,他似乎准备找一样更称手的东西教训她,最终他找到了一个空酒瓶,他又对她露出了那种恐怖的笑意,她看到他发红的双眼,就像一条剧毒的残暴的蛇——“你怎么还不去死……”


  他又发出了让人惊悚的咕咕笑声,对着她举起了酒瓶——“拖油瓶都给我死光了才好!”


  巨大的恐惧让她开始拼命挣扎,她的手臂就像暴风雨中的枝桠那样狂乱挥舞,然后她的手摸到了灶台上那把小而冰凉的东西,她没有一秒钟犹豫的把它直接刺进了他的胸口——男人发出了一声恐怖的低吼,犹如负伤的野兽,他用那不敢置信的通红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咬牙怒骂了一句什么后,他手中的空酒瓶,就重重砸到了她的脑袋上。


  鲜血在刹那模糊了她的双眼。


  她失去了知觉。


  “等我醒过来之后才发现他死了……”希落簌簌发着抖,吐字断断续续,“他的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一把水果刀!”


  她冰冷的手指,一下扣住了他的手腕,用力而绝望。


  “我杀了人……在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


  他完全呆住了,他做不出任何反应。


  “然后我就看到了我妈……”希落发出了类似哭泣的音调,“我这辈子都忘不掉她当时的样子……她一直都是那么迷糊又没头脑的一个人,可是那个时候,她很果断地把吓傻了的我从地上拉了起来,我从没见过她那样坚定清醒的样子……”


  “她把我和小辰推出了家门……她只对我说了一句话,‘以后,照顾好弟弟’。”


  “后来她就被抓进了监狱,她对警察说人是她杀的,因为那个男人总是打她的孩子,所以她就把他杀了……”


  “你懂吗?她替我顶了罪,然后她就被抓了进去,我们进了孤儿院……我每天都想去看她,神父总对我说他们会安排的,后来他们也的确安排了,安排我们见了她的骨灰……”


  她死命地咬紧了下唇,强压着从胸腔内发出的哭音,咬的嘴唇发青。


  “她病死在监狱里,她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在她身边……在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她就那样静悄悄的死掉了……”


  “如果不是我,她不会死,我们不会没有家……曾经我很恨她,可是现在,我每天都在后悔我那样恨过她……”


  她喃喃着,眼神空洞得像个木偶,她睁大着双眼,仿佛这样就能阻止眼泪流下来,她没有大哭大叫,但那样隐忍多年的痛苦,却仿佛更能撕裂人心。


  千琉望着她苍白的脸,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了手——他很轻很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什么都过去了,不要怕,你已经长大了。”


  你已经长大了,已经足够强大,所以再没有人能伤害到你了。


  所有的悲苦和哀伤,都会如那些流逝的时光一样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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