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长大了,已经足够强大,所以再没有人能伤害到你了。
所有的悲苦和哀伤,都会如那些流逝的时光一样远去,再不会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她终于没再能忍住眼泪。
她转过头去,哭着对莫雪辰说道。
“你听到了吗?我们已经长大了,所以不会再有事了……你醒来好不好?你醒来让我补偿你……你不要用这种方法来惩罚我……”
其实她一直都憎恨自己,是她害的他们没有了家,她一直记得母亲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话“以后,照顾好弟弟”——那句话最终变成了她的遗言,于是她始终努力的想要做到这点,努力的想要照顾好他。
是她害得他们进了孤儿院,所以她要还给他一个家,她从不在乎自己会过的怎么样,他的养父说要送他出国,但他却没有足够多的钱时,她想也不想的承担下了这笔费用。
即使从此她要周旋在不同的男孩身边,即使她可能因此永远失去她的爱情,她都不在乎。
她不能在乎。
没有什么比小辰更重要。
没有什么比让小辰过的好更重要。
这是她亏欠他的,她一定要还。
所以你要醒过来,你要让我补偿你,让我把欠你的都还给你,好不好?
仪器屏幕上的心电图波纹,突然开始急剧起伏,希落骇然地瞪大了眼睛,指尖瞬间变得冰凉,她看到氧气面罩下,他的呼吸急促的惊人。
“叫医生!”
千琉立刻按了呼叫铃,几秒钟后,一群医护涌入了病房,希落呆滞在原地,看着那群白色的浪潮将他包围,将他们隔绝开,她挪不动脚步,仿佛一动就会崩溃那样绷紧着双腿,直到一双手挽住她的手臂,将她生生拉开。
她机械地回头,看着千琉那双琥珀色的眸子。
那里面映出了她苍白绝望的脸。
她的嘴唇颤抖,想说话,却几经努力都说不出一个字。
“他要……他……”
那个“死”字在她喉口萦绕,像把锐利的刀子,割破了她的声带,让她发不出声来。
“不!他要醒了!就要醒了!”千琉斩钉截铁地说道,他的手掌托着她的手臂,支撑着她虚弱身体的全部力量,“所以你给我支持住,听到了没有!”
直到很久以后,希落都觉得千琉像个神。
因为就在他做出那番预言之后的二十分钟,莫雪辰真得睁开了眼睛。
当医生疲累的摘下口罩告诉她,他已经脱离了危险,他会活下去的时候,她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她身后的少年怀里。
莫家的父母闻讯赶来,莫母又哭又笑地抓紧着儿子的手,似乎怕他会随时消失一般。
莫雪辰躺在病床上,眼睛却望向希落,他脱下了氧气罩的嘴唇干枯苍白,他动了一下嘴唇,但没能发出声音。
可希落听到了。
他的口型在叫她。
姐。
窗外,第一缕曙光恰好在此刻穿透了云层,晨光恩泽大地,宣告了黑夜的结束。
微弱的光芒落在希落的睫毛上,闪耀了莹亮的泪光。
天亮了。
“我想他一定听的到你在哭。”她的身后,千琉低声说道,“所以他一定会醒的,因为他爱你,他不会舍得的。”
Five
莫雪辰在期末考之前回到了学校,即使依旧苍白,即使因为住院缺了那么多课,他却仍然轻易蝉联了全年级第一的宝座。
今天是本学期的最后一天,明天开始,就是期待已久的寒假了。
教室里很安静,班上的同学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希落正在自己的座位上收拾东西,冬日浅暖的光线透过了玻璃窗,为她苍白的下颔勾勒出了淡淡的金色弧度。
自从莫雪辰出院之后,她没有再去特意看望过他,因为莫母一直对她抱着说不清的敌意,她惧怕也憎恶希落的出现,她始终认为希落会抢走她的儿子。
其实她真的多虑了,在希落决定了要给她弟弟找一户领养家庭的时候,她就没想过要再找回他。
只要他过的好,她就绝不会再打扰他。
把最后一本课本塞进了书包,正准备扣上链扣,口袋里的手机却徒然震动了起来,打开一看,是千琉的短信。
“晚餐吃什么?”
“如果奢侈一点我们可以叫外卖,节约一点可以你做,我都能接受。”
“为什么又是我做?”
“你是男生的话就别老计较这种小事。”
“那你干什么?”
“我可以负责监督你,鼓励你,还有吃。”
那之后千琉终于没再来短信,想到他一定是一边准备晚饭,一边一脸郁闷的模样,她就忍不住想笑。
伸手把书包的肩带拢上肩膀,希落抬头,微笑还未从唇角退去,门外少年那抹颀长的身影就撞入了眼瞳,这让她的手指瞬间紧了一紧。
“身体好多了?”
脚下是夕阳铺展开的瑰丽,他们并肩走在学校的过道上,希落开口打破了沉默。
“很明显。”莫雪辰的态度却很生硬,口气更是质问的。
“你一直没来看过我。”
“我……”
希落只说了一个字,他就已经尖锐地接了口。
“照你一贯的风格,你一定准备说你没空,是么。”
她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那个时候一定要送走我……”再次开口之后,莫雪辰的声音却变得说不出的低沉,“我也没有很麻烦你……我一直在尽量不麻烦你……”
希落顿住了脚步。
身边的少年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小孩子了,现在她要仰起脸才能看到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刻着伤,这让她的心骤然疼了一下。
是她做错了吗?
“那个时候妈妈死了,孤儿院里的日子不好过。”
记忆就像一卷被刮出伤痕的旧唱片,缓慢的倒带。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如此寂寥的音调。
“而他们可以让你上好的学校,去好的补习班,你还可以有自己的卧室,穿干净漂亮的衣服……”她看着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领,动作轻柔。
莫雪辰怔怔的,恍若未闻。
希落露出了一个艰涩的笑容。
“你可以过的很好,你可以变得很优秀,你可以……不用像我一样。”
不用像我一样总是要饿肚子,总是要被罚关禁闭,不用像我一样去为18岁以后的生计操心,不用再因为孤儿的身份被人轻视瞧不起……
你可以很骄傲地活着,活在阳光底下,那就是我想要看到的。
我得不到那样的生活,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得到。
如果我没有能力给你那些东西,我就只能放弃你。
“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感激你!”
他却徒然激动起来。
“你从来没问过我的想法!我宁可……”
“别说你宁可待在孤儿院里。”希落的眉宇间有淡淡的疲倦和不耐,“那个时候我们都想离开,有谁不想走?你还记得么,你养母第一次来的时候带来了一篮牛奶曲奇饼干,分给院里的小孩子每人一块,你把那块曲奇拿在手里,对我说,‘如果她是妈妈就好了’。”
“莫雪辰,你说没说过这话?!”
“我是说过!”他的叫声却更大,那声音撞击在墙上,几乎形成了回音,“可我更愿意和你待在一起!”
我更愿意和你待在一起!
这就是他一直想要告诉她的话。
我更愿意和你一起饿肚子,和你一起关禁闭,和你一起为以后的生计操心,我不要你把一切都抗起来,我不要离开你。
无论别人家的条件有多好,我都更愿意和你待在一起!
因为只有你在的地方,才可以叫做“家”,才是,我的家。
希落的眼中有奇异的光芒绽放开。
他几乎要被她看得狼狈起来。
“就算重新选择一万次,”她终于说话了,语气依旧专制,但目光却柔和如斯,“我还是会把你送走。”
“你凭什么决定……”他最恨她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
“就凭我比你早出生一分钟。”希落施施然地接口,她背对他向前走去,步履轻盈,“所以你的抗议注定永远无效,弟弟。”
上帝总是让她想的比他多,承担的比他多。
原因就是,她的身份是姐姐。
Chapter 09
One
假期开始之后,希落就有了午睡的习惯,因为和千琉待在一起实在太闷了,他经常一画起画来就是三四个小时一动不动,偏偏她还不能去骚扰他,原因是他在赚的是两个人的饭钱。
一放寒假,千琉就开始替一些小说和杂志画起了插画,而希落现在就彻底沦为一个吃白饭的了。
这个下午,天气很好,庭院里的榕树沐浴着阳光,枝繁叶茂的迎风飘摇。
千琉坐在电脑桌前,扑进玻璃窗的风吹碎了他柔顺的发,他只套了一件单薄的烟灰色针织外套,却仿佛一点都感觉不到冷,手法纯熟的操作着软件,他正在用电脑修改最后的定稿,很是全神贯注。
从希落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他的背脊就一个男生而言,略嫌消瘦了一些,但却出奇的让人有安全感,她望着他的身影,不知不觉就蜷在沙发上睡着了。
阳光吻过她的发,她的眉,她的眼,沉睡中的女孩子嫌光芒刺眼似的将脸埋进了松软的枕头里,她棕色的发散乱贴在脖颈上,不怎么好看的睡姿,就像个玩累了的小孩子。
睡意朦胧中,依稀感觉到有人替自己掖了掖毯子。
然后听到了走动的声音。
她迷糊地睁开了眼,却看见千琉正在换鞋。
“我想吃小龙虾……”她嘟嘟哝哝地说道,翻了个身,裹紧毯子,准备睡到吃饭,“记得买点回来……”
“现在这个季节哪有小龙虾?”
千琉一边穿外套,一边说道。
“另外,今晚我不回来吃饭了,晚饭你要自己解决。”
希落闻言蹭一下跳了起来,她要怎么解决晚饭?
“你去哪里?”
他慢条斯理地围上了围巾,
“约会啊。”
说着又补充了一句。
“和晓涵。”
“噢,对……”她怔了怔,才恍然想起来,从寒假开始,他就经常和卓晓涵出去玩了,同屋共住的这段时间,他对她的照顾和纵容,让她差点忘了一个事实——其实,他属于另一个人呢。
“看来很顺利啊。”她由衷地说道。
千琉却只笑了笑,不置可否。
“要不要晚上给你带点宵夜回来?”
“免了,我不吃人家吃剩的,”希落打了个呵欠,搂过一边的枕头,揉了揉惺忪的眼,支起下巴,“别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有约会。”
“你也要出去?和谁?”
他显出了微微惊讶的神色,让希落有点恼火,他那表情就像根本不相信现在会有人约会她一样,于是她声音很大的回答了他两个字——
“男人!”
千琉原本真的以为希落是随口说的,所以当他和卓晓涵在一家风格独特的餐厅吃过晚饭后,他还特意要了一份芝士蛋糕外带,那是他们家最出名的一道甜品,他知道希落一向很喜欢芝士蛋糕。
可是千琉猜错了,事实上,希落真的有约会。
酒吧的灯色妖冶,激扬的音乐仿佛能震颤全世界。
舞台中央,酒红色长发的女子一扭身,随着她外罩的那层薄薄轻纱飘落在地,全场的气氛也被推到了最high点,女子甩动着长发跳舞,她的双眼迷蒙,舞姿狂野而热辣,充满了感染力。
围在台下的年轻男女跟着她的节奏尽情摇摆叫喊,场面high翻了天。
吧台在此刻就显得有些冷清,只有一个女孩子坐在那里,她细长的手指轻叩着大理石台,一手支着下巴。
她穿着黑色的宽肩带背心,海军蓝的牛仔裤,宽宽的金属镯子在她纤细的手腕上闪光,她进来脱了外套之后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像是在等人。
女孩没有化妆,素白的脸孔和周围的靡丽格格不入,她看起来很年轻,可却有一股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冷艳,这让正在用花哨的动作调酒的酒保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给我一杯玛格丽特。”
她对酒保说道,声音清亮有如山涧泉水。
“那么早就喝那么烈的酒,今晚很想醉?”
好听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少年修长的手臂很自然地搂住了她的肩。
“其实我更想直接喝龙舌兰,”希落懒洋洋地回答,伸手拍掉了他的手,“南宫铭,拿开你的手,我和你很熟么?”
南宫铭很配合地收回双手,嬉笑的作投降状,放在胸前。
“我的错。”
“找我什么事?”
希落用手撑着头,半侧过脸,一个很随意的动作,却让她露在妖娆灯色下的半边侧脸显得格外皎洁迷人。
周围不少人都在注意她,但她并不在意,这种漫不经心,反而让她更引人注目。
南宫铭凑近她。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漂亮?”
他白皙俊雅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漂亮的让人想把你藏起来。”
“我怕你养不起啊。”
希落轻啜了一口手中的冰水,指尖在沾着水汽的玻璃杯上圈圈画画,表情似笑非笑。
“尤其你还喜欢做偷妈妈手链这种事情。”
“我今天就是来和你道歉的嘛!”南宫铭居然还表现的很委屈,“我就知道老妈那天闹大了,所以才会想来找你道歉啊!”
“我怕你又送赃物给我,我受不起。”希落冷哼一声。
“哎呀,好啦好啦,别气了嘛。”他嬉笑着在她身边蹭来蹭去,“告诉你啊,我妈那天回家之后气的多长了两条皱纹,害的她花了一大笔钱去注射肉毒杆菌……”
希落还想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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