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爷。”护卫领命退下，将楼相的话传达给等候在外的恬儿。
恬儿失望了，低垂下脑袋慢慢往颖月居走，小姐知道肯定很伤心。
回到颖月居，恬儿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开口，楼璇颖倒是明白了。
“爹不愿来看我？”
她早就预料到了，让恬儿跑一趟不过是不死心，没想到楼承德对她这个女儿真的这么冷情，只因为她是痴傻儿，丢了他的脸面？
“小姐，你别伤心，老爷太忙了，他说找大夫……糟了，小姐，一会大夫来了，你怎么办？”恬儿想到这事，焦急地在原地打转。
楼璇颖喝了一大口茶，撇嘴道：“怕啥，兵来将挡。”
装疯卖傻她都在行，装病那只是小事。她朝恬儿勾了勾手指，待恬儿凑近后，附在她耳边小声叮嘱。
不过一柱香的工夫，颖月居院的门被敲响，嬷嬷大喊：“开门开门，柳姨娘给大小姐找大夫来了，还不快开门。”
楼璇颖笑了，柳姨娘竟然也来了，她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朝床走去，慢悠悠地脱鞋，躺到床上，被一掀，嘴角的笑意敛去，换上一副病态，看起来似乎很痛苦。
恬儿咋舌，小姐变脸的速度真快，如果不是知道她在装病，看到小姐这样，她都会担心。
“恬儿，去吧，让他们进来。”
“哦。”恬儿听话地跑出屋，打开院门，将柳姨娘迎了进来。
“哼，你这小丫头越来越大胆了，嬷嬷我敲了这么久的门，你拖到现在才来，你是不是存心怠慢柳姨娘？皮痒了是吧？”丁嬷嬷板着脸训斥起恬儿来。
恬儿惊慌自责，垂着脑袋睁眼说瞎话：“柳姨娘，奴婢该死。小姐病得很严重，刚才奴婢在照顾小姐，一开始没听到敲门声，还请柳姨娘恕罪。”
“病得很严重？好端端得怎么又病了？”柳姨娘边问边往屋里走，其他人也跟着进去。
“好像吃错东西了，小姐这两天一直腹泻，跑茅房跑到快虚脱，可能……厨房送来的东西不干净。”恬儿照着楼璇颖交待的话说。
刚说完，柳姨娘就怒了，转身瞪着恬儿，气道：“胡说，府里膳食一直是我在负责，每个院都是按量分配，其他人吃了都没事，难道就我们大小姐身特别娇贵？”
“奴婢不知，小姐确实腹泻得厉害。”恬儿睑着眼，小姐交待了，没话答时就说不知道。
“大夫，给她看看。”
“是。”大夫拿着药箱走到床边，还没靠近，床上的人见到他吓得直往里边缩，眼里还带着惊恐，“大小姐，不要怕，小的是大夫，来帮你看病。”
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加上惊恐，看起来病得确实不轻。
“坏人，不要过来，璇颖要见爹爹……”
“嗤，大小姐，老爷忙着呢，你就别无理取闹了，病了就乖乖看大夫，不然难受的可是你自己。”柳姨娘嗤笑一声，这小白痴倒懂得趁病争宠，见老爷，没那么容易。
“大小姐，小的替你把个脉吧，把手伸出来。”大夫朝她伸手，慢慢地哄道。
楼璇颖睁着迷茫的大眼看他，好半天才颤颤地伸手，然而，脸突然变得扭曲，她痛苦地捂着肚，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似乎没稳住步，直接朝床边的柳姨娘撞去，两人重重地跌在地上。
“哎哟，要命啊，死丫头，你这是要我命。”柳姨娘痛苦地哀嚎，她的骨头都要被撞碎了，身上还压着个人。
丁嬷嬷见状，忙上前要拉开楼璇颖，谁知她自己着急着要爬起来，连带地踩了柳姨娘几脚，最后轧着她的手指冲出了屋。
“啊——”柳姨娘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响起，“死丫头踩我的手，我的手指要断了……”
丁嬷嬷和丫鬟忙将她连拖带扯地扶起，甚至连恬儿都上前来帮忙，众人七手脚才将她扶到圆桌前坐下。
“大夫，快给姨娘看看手，好几根手指红肿起来了。”
恬儿在这时忙跪下，替不知影踪的楼璇颖求情：“奴婢替小姐请罪，柳姨娘，小姐不是故意的，她刚才捂着肚急急往外跑，肯定又腹泻冲出去找茅房了，她这样已经两天了，还请柳姨娘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跟小姐生气。”
说完，恬儿朝她磕了个头以示求饶。
“死丫头，腹泻找茅房就找茅房，有必要撞我吗？哎哟，大夫轻点，疼……”柳姨娘一肚火，可刚才楼璇颖的行为大家都看在眼里，确实捂着肚满脸痛苦，再加上恬儿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要再计较，岂不成了她的不是？
大夫替柳姨娘上好药，众人又等了许久，始终不见刚才冲出去的楼璇颖回来。
“姨娘，奴婢去找找小姐吧？她好几次都蹲在茅房里不出来。大夫能不能再等等……”
“等？这都等了快半个时辰了。”柳姨娘看着自己红肿的手就来气。
“大夫，小姐就是一直腹泻，而且相当厉害，您能不能替她开药，奴婢熬好药给小姐喝下？”
“也好，小的看大小姐的症状也应该是吃错东西导致的腹泻。”
大夫开了药单交给恬儿后，众人便尾随柳姨娘离开，很快，古灵精怪的楼璇颖探着脑袋出现在房门口，嘻笑着问恬儿：“他们走了？”
恬儿看到她，顿时松了口气：“小姐，恬儿刚才差点被你吓死。”
“恬儿，你真棒，把他们打发走了。”她装病表面功夫是能到位，可要是大夫替她把脉，她势必会破功，没办法只能逃跑。
“小姐，老爷没来怎么办？”
楼璇颖无所谓地耸肩：“早料到他不会来了，他不来，今晚我就去找他呗！”
☆、第二十四章 摊牌
亥时刚至，换成王府小厮装扮的楼璇颖就偷偷拉开院门溜了出去。
今晚的夜色很暗，正好遮掩她的行踪，她避开王府侍卫巡查的路线，蹑手蹑脚地摸到了谦德院。
她没有走院门，而是从院侧爬树番强进去，房里有亮光，她那老爹应该还在办公。
楼璇颖不想惊动他人，想爬窗进去，可却小看了楼承德的护卫。
“谁？”
还距窗边数米，她的行踪就被察觉，转眼，侍卫腾空翻起，提剑落在她跟前。
“来者何人，竟敢夜闯相府，有何目的？”
楼璇颖没有理会他，直接往窗边冲了过去。
侍卫的速度更快，在她的手碰上窗时，他手中的剑已经架在了她的脖上：“不想死就别动！报上名来！”
她朝他呵呵一笑，用力将窗拉开，喊道：“爹，女儿来看你，你的护卫似乎要杀我。”
伴随着她这句话，侍卫的手一抖，惊愕极了，这个小厮打扮的人竟然是……小姐？
楼承德闻言眉头微蹙，放下手上的工作走至窗边，当看到窗外那漾着一脸笑意正仰头看他的人时，他惊呆了。
她……她是楼璇颖？
可那灵气十足的眼里哪还有平日里的呆傻，她真的是他的大女儿？
“爹，璇颖有事找您，可以进去说吗？还是你要让你的护卫把剑架在我脖上听我说完？”
“璇颖？”楼承德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说话条理清楚，嘴角若有似无的讽笑，确实不再有傻样，“石三，把剑放下！”
“是。”石三忙收起手中的剑，紧盯着楼璇颖看，诧异不减，到现在他仍不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是大小姐。
楼璇颖笑了笑，拍上他的肩膀：“石护卫，我这么晚来找我爹，就是不希望别人知道关于我的事，把今晚看到的事通通忘了，不许说出去，听到没有？”
“额……是，大小姐。”
楼璇颖不过随口说说，今晚过后，她在府里还能不能装疯卖傻都是个问题，严肃的楼承德应该不会允许她继续那样做。
她绕过石三，往房门口走去，用力推开门，负手走至桌前，与楼承德隔着那张长桌四目相对。
“爹，你似乎很诧异？”
“璇颖……你不是……”
“我不是傻吗？”她从容自若地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看着楼承德仿佛只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虽然她拥有双重记忆，但是关于楼大小姐的记忆里没有感受到丝毫父爱，楼承德对她而言确实只是陌生人。
“你从来没把我当作你的女儿吧？在你看来，我的存在是你的耻辱。呵，爹，你似乎忘记祖父是如何辅佐你坐上丞相之位的，你转个身就抛弃冷落了娘，只因为娘生出了一个傻女儿，你就让娘和我受尽他人的欺压视而不见？啧啧，你可真是我娘的好相公，我的好爹！”她的眼里没有任何情绪，说出口的指责不过是代已故的楼大小姐说的。
“楼璇颖，这是你跟爹说话的态度吗？”
“恼羞成怒了？我怎样的态度还不是取决于你如何对待娘跟我，你值得我尊敬吗？听到我病了，你甚至能完全不予理会，呵，你让我怎么尊敬得起你来？”
“我很忙，不是让柳姨娘找大夫去看你了？”楼承德蹙眉，他从来没想过呆傻的楼璇颖竟然有这么咄咄逼人的一面，今晚她突然出现，让他措手不及。
“忙？楼丞相，你每天都跟皇上一样都是日理万机？敢情我打扰了你，不过，貌似不久前楼璇琴病了，你放下手里的活前去探望，上次楼璇雅咳嗽，你也去看了她，再上次，楼宁远不过摔了个轻伤，你听到消息，特地从宫里赶了回来，所有的这些需要我一一说明吗？”楼璇颖听到他说忙顿时就笑了，身为丞相确实忙，但对楼璇雅等人来说，他是个慈爱的父亲，再忙也能关爱他们，可怜的楼璇颖只是被摒弃的孩。
这些记忆都是深埋在她心底的，也许对楼璇颖来说，即使她傻，还是将一切看在眼里。
“爹，我就是对你没信心，怕你不来，特意让恬儿告诉你我病得很重，结果，你还是让我失望了。楼璇雅他们是你的孩，我应该不是吧？”
楼承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看着她那自嘲的笑却始终说不出口，经她这么一提醒，似乎他确实不是称职的爹。
这么多年来，他似乎忘记给傻女儿关爱了。
“璇颖，你一直在装傻？”
“爹这样认为？你可曾看过我受欺？可曾看过楼璇雅、楼璇琴对我指指点点，甚至推我去撞墙，撞得头破血流，还推我进湖，几近溺死？又可曾看过下人对我颐指气使？若是装的，我会这样任人欺负？”
她的话让楼承德惊住了，他知道楼璇颖从小到大大伤小伤不断，但柳娘和楼璇雅总跟他说是她听不住劝，自己疯了般冲出去弄伤的，竟然……是被他们欺负吗？
“不可能，璇雅那么善良，柳娘那么温柔，她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楼璇颖冷笑一声：“随你怎么想，在你眼里他们才是你的家人，你就当我刚才说的是诬蔑好了，我也没期待你相信，只是被你问到，说说罢了。”
“如果真有此事，我一定会调查清楚。”
“随你高兴。楼丞相，你不是忙吗？只怕你没空调查，若真调查，你从何查起，去问楼璇雅母女？那你还是省省吧。我今晚是为圣旨之事而来，可以明说，我不想遵从圣旨被送去璟王府。”
“璇颖，我们别无选择，抗旨是要杀头的。”
“皇上为何硬要把我跟楼璇雅等人都指给皇？我想知道其中缘由，可不想不明不白地当一颗被利用的棋。”
楼承德头有些疼，今晚发生的事是他料想不到的，在他眼里向来痴傻的女儿突然变得如此强势，纵横官场多年的他竟然有些招架不住。
“璇颖，这事你不必问为什么。圣旨已下，你再不甘愿还是必须得从。难道你真的要抗旨吗？”
楼璇颖一手环胸，一手摸上下巴笑得狡黠：“抗旨？有何不可。”
☆、第二十五章 真相
“你竟敢说出这样的话，你知不知道抗旨的下场？死罪一条，而且不单单是你死，整个楼家都会受牵连。”楼承德被楼璇颖气到了，吹胡瞪眼睛朝她吼。
“哟，我就是这样觉得。只有我死怎么行，大家一起呗。”
“你……楼璇颖，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我看你现在是不傻了，你简直就是疯了！”楼承德一掌拍在桌上，恨不得掐死这个女儿。
“不，我是不怕死。你知道我什么时候恢复的吗？被推下湖，溺水救上来后。已经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死过一次的我对死还会恐惧？还是那句话，我要知道原因，如果你现在不说，就算我被送到璟王府，也一定会找机会弄清楚，到时候会不会触犯皇威之类的就不清楚了。”楼璇颖耸了耸肩表示她对一切都无所谓。
楼承德深吸数口气，总算稳定自己的情绪，眼前的女儿过于陌生，比他在官场上遇到的任何狠角色都难以对付。
“璇颖，我是你爹，纵使这么多年我对你关爱较少，但吃穿用度哪样少了你？你现在这态度是要跟我对着来？”
楼璇颖轻笑了笑，摇头道：“当然不是，我不是叫着你爹吗？我没有要跟你对着干，是你想多了，我今晚过来真的只是想知道皇上这么做的原因，更确切地说，我不想莫名其妙被送给一个男人。圣旨的事有转圜的余地吗？”
楼承德叹气，看来她不达目的绝对不会罢休。
“没有，就算你不是被送进璟王府，也会被送进其他王府，你不愿去，爹又何尝愿意把你们四姐妹就这样拱手送出去？可皇上给我放狠话了，你们只有三种选择，一是嫁，二是为奴为婢，三是死。你总不至于选第三种吧？”
她一听，眉头高高皱起，依旧执著答案。
“原因？”
楼承德犹豫了很久，长叹口气，终于妥协，压低声音小声道：“爹告诉你，你听过就好，千万不可外传。”
楼璇颖点头应允，便听到他用沧桑的语调缓缓道来。
“皇宫暗阁里有个预言，你们四姐妹中有一个人，谁能够得到，谁就能拥有天下。你觉得皇上会放过你们四人吗？”
这样也行？哪个变态竟然留下这种预言？楼璇颖傻眼的同时，也在心里腹诽。
“爹，那个人不会是我的，半个月之前我就一个傻，什么都不懂，现在能想事了，可大家闺秀该有的琴棋画一样都不会，这样废柴怎么可能是预言里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