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儿哪里知道,在她急得跳脚冒烟的时候,石峻此时只差派人来拆皇宫的屋顶了!
想是她日夜祷告的缘故,石头爹在水儿走后的第二天,他依着水儿的吩咐,再次来到武状元府,这一次运气不错,福伯福婶,于家三口等,全都在家。
在得知水儿和逆风的下落后,一屋子人全都惊得目瞪口呆,留下来照顾他们的飞鹰堡的人一得到这个消息,赶忙飞报给石峻。
因着逆风将水儿藏得实在邪门儿,他自己亦是个武功高强,来无影去无踪的人物,是以,飞鹰堡的情报机关纵然强悍,一时却也没有找到有关于他们的痕迹,此时一得这个信儿,石峻的心先是一落,随即,又提了起来。
对于水儿的身世,石峻像是意外,又像是一点儿也不意外,在当初见到她脖子上那块龙纹玉佩后,他就已经起了疑惑,心知背后定有什么不得了的玄机,然而藏着的竟是如此惊人显赫的身世,这倒也是他没有想到的。
宫门一入深似海(一)
他一面派人去石头家看顾逆风,一面派人打探宫里的形势,飞鹰堡的势力实在是不可小窥,不仅仅是在江湖上,就连朝廷里,亦到处都布了他们的眼线,其中不少官员或为利益,或为钦佩,都心甘情愿的愿意为石峻帮忙和效力。
然而倒也不用怎么打探,当今圣上张榜天下,找寻当年流失在民间的江氏淑妃以及她腹中的龙嗣,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当然,水儿不知道,不过,貌似也只有水儿不知道,)而如今终于找回长公主一事,在皇帝诏令大赦天下时,天下的老百姓也随之全都知道了,这里面,也包括了石峻。
江水儿被册封为靖宁长公主,行册封大典,去祖庙拜祭,石峻全都知道,只是这件事让他颇为费神,水儿是父女团圆而不是被人抢,被人抓啊,这可叫他怎么处理才好?
堂而皇之的去见她,皇宫里的守卫怎么可能会让他进去,暗里偷偷的进去将她带出来,可是,水儿她――愿意么?在她终于和亲人相聚后!
那里可是她的家,那里住着的,可都是她的亲人呵!
更何况,此时的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普通平凡的民间小女子,贵为当朝长公主,她的心里,是否还会记得他,一个纵然统领江湖却依旧只是草莽的他。
更何况,在水儿的心里,她甚至连这个都还不知道,她知道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君大哥而已。
一想到这个,石峻的唇角就不由自主的溢起一缕微笑,这个小迷糊,看起来鬼灵精怪的,实际上实在是个小笨蛋,他的谎言平时还好,到了他家的老宅时,她竟然还是没有识破,害得他等啊等的,等着她来问自己却怎么也等不到。
一念至此,石峻突然明白了,对于眼前这种状态,自己所纠结的其实只是,她进了宫成为了长公主,身份转变之后,她对他的心,是否还是往日的深情不变。
见多了利益场中的翻云覆雨,阳奉阴违,石峻实在不敢确定,然而,这样的念头才稍一闪,立时便有一股剧痛,仿佛是钻心刺骨般,生生的扎进石峻的心里,他的心一阵紧缩,连呼吸,亦仿佛变得艰难了。
这样的感知,让石峻的心里很不舒服,他闷闷不乐的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儿,烦躁而又憋闷,赵奇和小星见爷这样子,暗里互相交了个眼神,心知这一切必定都是为了江姑娘,哦,不,现在应该是夫人了,也只有夫人才有这个能耐,能让他们这个向来以冷静和倨傲闻名的爷失了分寸。
小星聪明,向来于石峻的心思都能猜上几分,见石峻愁眉不展,他小心试探着,“爷可是,在惦记着夫人?”
石峻冷冷的瞟了他一眼,从心里冷哼一声,心道这小子现在废话这样多了。
见石峻只是眉头挑了挑,并没有说什么,小星的胆子大了点儿,“爷,夫人如今在皇宫里,吃得好穿得好,爷不用担心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这句话仿佛是火上浇油,石峻的脸刷的冷了下来,狠狠的瞪了小星一眼,他在想自己这顿时间是不是让这小子太闲了。
小星却像是没有看见爷的脸色,自顾自说得高兴,“咱们夫人若是在别的地方,还算是个难题,咱们得心去找,还得时刻为夫人的安危担心,可是现在,咱们夫人竟然贵为当朝长公主,这有了地儿找还不必担心夫人的安全,更重要的是,如此一来,咱们爷可不就是当朝的驸马爷了么?”
看着石峻的脸色越来越黑,赵奇额头的汗意不觉密了,他慌忙偷偷的拉一拉小星的衣襟,示意他别在扯了,可是小星却一拍他的手,犹自眉飞色舞,“爷,您说,咱们夫人和您都拜了堂了,皇帝老爷他不会不承认的吧?”
绕了半天弯子,小星终于将话说到了点子上,他不由深嘘一口气,忍不住就要去擦额上的细汗,老天爷啊,爷虽然对自己很好,可是这到底是爷啊,在爷心情不好的时候,挑爷最上心的话来讲,那无异于在老虎的嘴上拔胡子啊。
石峻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小星的这句话,真真是说进了他的心里,他倒不在乎那什么皇帝的狗屁驸马爷,他在乎的,是水儿那个小迷糊蛋啊,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他要的,只是当初那个一身三脚猫的功夫,却一心想着要算计别人兜里的银子的单纯可爱的江水儿啊。
继续狠狠的瞪了小星一眼,他再次好脾气的没有发作,俗话说,当局者迷,他此时其实是很想有谁能在此时给自己指点一下迷津的,旁观者清嘛。
赵奇见爷还是没有发火的样子,不觉的纳罕起来,他摸了摸脑袋,不由也多起嘴来,“是呵,爷,属下觉得,咱们应该去皇宫找夫人去。”
“找,哪有那么好找,”小星立刻接过话来,“皇宫是什么地方,更别说咱们的身份,在江湖上,没有人敢对咱们有半点不敬,可是你忘了,在朝廷的眼里,总觉得咱们飞鹰堡有造反的嫌疑,视咱们做眼中刺不是一日了,今儿咱们贸然的去了,那还不是自投罗网?”
石峻此时已经站住了身子,他饶有兴味的看着小星,嗯,这小子,有点儿意思。
赵奇犹自不觉,小星的这些话他只是觉得深有道理,又挠一挠脑袋,他道,“那怎么办?”
小星摇晃着脑袋,“所以啊,我觉得眼前最要紧的并不是爷去做驸马爷,而是……,”说到这儿,他故意停住。
“而是什么?”赵奇石峻齐齐脱口而出。
宫门一入深似海(二)
见爷终于开了口,小星满意的点头,慢悠悠的道,“是爷和夫人先见上一面,看看咱们夫人有什么打算?”
其实还有一句话小星没有说,俗话说,强扭的瓜儿不甜,已经做了皇家长公主的夫人,她,是否还稀罕做爷的夫人呢?
这其实才是他真正想说的,而这,也是他观察了这半日,所真正看穿的爷的心事!
“见上一面,怎么见?”赵奇觉得小星全是废话,他恼道,“夫人在皇宫里呢,你刚刚还说,咱们只要一冒头,就是自投罗网了。”
小星皱起了眉,他觉得赵奇实在算是天下第一大笨蛋,“我说了叫你明光大亮的去么?只要咱们爷愿意,夫人在哪里都不是问题,皇宫那几道墙算得了什么。”
赵奇一听这话,顿时眼前大亮,他一点儿也不计较小星语气里对他的不敬,欢喜的向石峻道,“是啊,爷,您只管先去瞧瞧夫人,也好知道,这些天来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要靠爬墙头才能见到自己老婆,石峻纵然不屑,却也无可奈何,他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不管如何,水儿如今心里是怎么想的,还是不是像以往一样的依恋自己,这才是最主要的。
当夜,月黑风高,处处弥漫着一片萧杀之气,老百姓早早儿的关门睡觉,南京城里到处都是漆黑一片,就是皇宫里,这样的风声鹤唳之夜,各处宫门也是全都早早的下了钥,处处寂静不见人影,偶尔有巡逻的御林军经过,亦只是极轻微的一阵脚步声。
皇宫的布局呈品字形排开,前面是皇帝临朝听政的金銮殿,以及皇帝办公休憩的地方,后面一字排开的,左边是帝后的寝宫,以后年幼皇子的居所,右边是嫔妃和公主等人的居所,尊贵荣辱,分了个清楚明白。
江水儿就住在右所后面最左的瑞锦宫,其实按规矩,公主是不能有单独的宫室的,然而她是长公主,位分相对于其他公主,更是尊贵了些,又加上乾武帝分外的宠爱,于是指了右所里最精致锦绣的瑞锦宫给她,一时间,无论是生了公主的妃嫔们,还是其他的公主们,看着水儿时的眼里俱都冒着火星儿。
此时在瑞锦宫里,春喜直觉得脑袋已经快要炸开,她对自己新摊上的这个主子,实在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烦恼,长公主为人随和,就算有脾气,还是来得快去得快,并且毫不记仇,就冲这一点儿,做奴婢的就应该谢天谢地谢祖宗了,可是,她偏偏又是最倔强,最不肯听人劝的,于宫中的一些规矩,她嗤之以鼻外,更是不屑遵守,就比如现在。
宫里的规矩,于待嫁的公主们最为严格,宫训加上闺训,公主们的言行从来都是板上钉钉,来不得半点闪失和怠慢的,以至于,吃饭睡觉,都有一番规章制度。
比如,宫门一下了钥,按规矩,公主们就得入寝了,待到天露初光时起身,洗漱整齐了去给皇后和德妃等人请安,待皇后和德妃等长辈们训了话,问了各人的针线女红等,命了告退,公主们才能回各自住的屋子用早膳,自寻自便。
可是江水儿却偏不听,头一个,早点儿起床她就受不了,要知道她可是自在惯了的人,一天两天的还好,每天如此,那可真是要了她的命了,还有一件事,是她所不能忍受的,那就是,要去见皇后,还得给她磕头请安。
天啊,你杀了我吧。
水儿的心里排斥而又抗拒,于是,头几日她就装起了病,乾武帝命御医来看她时,她偷偷拿一个果子夹在腋窝下,暗暗时紧时松的用力,脉息因此时滑时浮,时隐时无,这一来把个御医吓得当场脸色大变,只以为她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奇难怪症,又不敢隐瞒,如实报给了乾武帝,乾武帝亦被吓了一跳,生恐这个好容易找回来的宝贝女儿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将来无脸去地下见如雪。
如愿的躲开了去给皇后行礼,换来的却是一天三顿的苦口良药,乾武帝心疼女儿,给太医们下了严命,如此一来,给她治病的太医和伺候她的宫女们没有一个人敢怠慢,每天十二个时辰里,无时无刻不是几十双眼睛盯着水儿,那些药端进来后,水儿一口也没有躲得掉,全都被逼得乖乖喝进了肚子里。
正得意着的水儿这才知道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叫苦不迭,却又无可奈何,说自己好了,那就得去给皇后磕头,说自己还病着,那就良药伺候,怎么办,怎么办,呜呜。
她苦,伺候她的宫女们更苦,那些药是必须要让长公主喝下去的,可是这个小姑奶奶很少有乖乖配合的时候,不是推三就是阻四,到今儿,她更是耍起赖来,晚膳时就该喝的那一晚药,一直拖到了现在,凉了换一碗,再凉了再换一碗,到此时,已经不知道是第几碗了,依旧还是放在案子上,咱们的水儿公主一口也没有喝下去的。
春喜好话不知道说了几箩筐,可是今天这位公主殿下打定了注意装聋子,又不能给她硬往下灌,春喜和一干宫女急得哭的心都有,这要是给上头知道了,光德妃娘娘那一关她们就过不了。
宫门下钥的钟声敲起,水儿知道是睡觉的时候到了,她欢呼一声,就跳起来要去睡,春喜急了,顾不得规矩,扑通一声跪倒在水儿的面前,“公主殿下,这药再不服,可就过了服药的时辰了,耽误了公主的病,奴婢们有几条命也不够罚的,公主殿下,您只当可怜奴婢们。”
个郎情戏(一)
说完,春喜带头,边上的几位贴身使唤的宫女们,全都齐齐磕下头去,水儿一见又来这个,这一招儿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天的第几次了,她也不管自己平时把这些可怜的女孩子们折腾成什么样儿,只顾自在心里埋怨。
她的嘴巴亦嘟了起来,不高兴道,“只是一次不喝,有什么呢,你们放心啦,我保证死不了。”
喝了才会死呢,是药三分毒啊,有病时是药,没有病这样一直的喝下去,不死才怪。
这样想着,水儿不由摸一摸鼻子,嗯哼,无论如何,这一碗都是不能再喝的。
看着眼前这帮女孩子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水儿从内心里烦躁起来,她一直都以为,皇帝家那么有钱,做皇帝的女儿定是有吃有喝有便宜占的幸福倒要死,可是自己荣任了公主这个称号还没有几日,她就已经明白了,原来公主这个差事儿不好当。
先不说众多烦琐的宫廷礼仪多么的让人生厌,就是凡事不能由自己的地方,也让水儿大伤了脑筋,想她水儿往年的日子虽然不是很好过,可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多好啊。
还有,在自己认识君大哥以后,自己那小日子,简直就是神仙过的,吃的饱穿得暖,身边还有美男子相伴,哇……!
想这君大哥,又惦记着逆风的伤势,水儿不由扁一扁嘴,直想着要哭,心里直把那沈总管给骂得狗血淋头,丫丫儿个呸的,叫你帮我去送这个信儿,你倒底去了没有,还是,不把我这个长公主的吩咐放在眼里,想到这里,水儿不由恶向胆边生起来,琢磨着要给这个小老头儿一点儿小苦头吃。
郁闷啊,只能是小苦头,大了的,只怕他吃不消,没办法,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