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儿却是呆了,沈昆的话简直就是惊天霹雷,她一直在听,又仿佛是一直都没有听的样子,心里不知道是乱还是气,又像是两者都有,此时见德妃和沈总管一齐看向自己,她终于觉得,自己一定――一定――要确定一件事。
“咳咳,那个,”水儿艰难的开口,“宫里,还有哪个公主……是……是叫长公主的?”
只见德妃和沈昆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谁也不回答她的话,满脸既是同情又是了然的样子,显然是以为水儿已经欢喜到傻了。
终于,水儿确定自己刚才问的只是一句傻话,长公主,长公主,这个长公主自然是只有自己一个啊,呜呜……。
拒婚(一)
突然,水儿一下子蹦起,叫道,“不行,我才不要嫁他……,”说着,人就如一个小兔子般,直窜了出去,德妃不防她这样,吓了一跳,待叫人去追时,她已经去得老远了。
一边跑一边咬牙,水儿只觉得这老天实在是太会开玩笑了,这到底是哪门子帐啊,自己转来绕去的,躲到皇宫里竟然也还是闪不掉那个叫石峻的,他为什么为什么就一定老要缠上自己呢?
啊,不对,人家之前要娶的是颜素素,只是自己倒霉,被颜姐姐给逼上了他家的花轿而已,说他缠自己倒也有点儿牵强呢,哦,是了,他定是还不知道颜姐姐已经去扬州了,要不或者就是颜姐姐回去后,颜老爷见她反正已经和那什么状元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让飞鹰堡知道只会是自找麻烦,所以隐忍了不说,反正就是,那破堡主以为自己老婆死了,现在就想攀龙附凤,要娶个公主回家去光耀门楣。
她越想越气,往金銮殿方向飞奔而去,一边跑一边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她只是坚定了一个信念,管你什么堡主,管他什么赐婚,反正自己不要嫁也不能嫁,自己只要嫁君大哥一个人,呜呜,君大哥,君大哥,是了,这段日子君大哥哪里去了,怎么都不见他来的,呜呜……!
脑子里想着,脚下不停,经过一个回廊的拐角时,她冷不防迎面有人过来,一个收不住脚,“啊”的一声,竟然一头撞了过去,眼看着自己和被撞的人就要摔倒,急慌之时被人伸手抓住她的衣服一拉,劲势一缓,她和被撞的人才踉跄着站住了,就听那个被撞的人一声断喝,“靖宁,你怎么到了这里?这样慌慌张张的样子,成何体统?”
江水儿定睛一看,正是乾武帝,她顾不得一个公主该具备的体面和矜持,急急嚷道,“爹,我不要嫁那个什么飞鹰堡的破堡主,您别给我赐婚,我……。”
“住口,”江水儿在人前这样口无遮拦,让乾武帝顿时又气又恼,怒然打断她的话,“你放肆……。”
“靖宁,靖……,啊……,皇上……,”正在乾武帝发怒的时候,那边德妃,沈总管正带了人气喘吁吁的急急追来,猛一见乾武帝满脸怒气,水儿也一副盈然欲泣的样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呼啦啦齐齐跪在了冰冷的地上,“臣妾见过皇上……,臣妾……。”德妃吓得话也说不囫囵了。
水儿昂一昂脖子,犹自倔强,“我,我不要嫁那个什么堡主,我不要……。”
“住口,”乾武帝脸色铁青,指着水儿斥道,“胡闹,圣旨一下,乾坤已定,哪里是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的,身为当朝长公主,你这样莽撞任性,成何体统?”
说到这儿,他转向一边还在跪着的德妃,“平时你是怎么调教她的?”
德妃脸色发白,却哪里敢辩什么,只是不停的磕下头去,连声道,“臣妾知罪,请皇上责罚。”
自进宫来,乾武帝对水儿一向是又疼又宠,再没有大声儿对她一句的,水儿原以为只要跟爹说一下,最多再撒个娇,此事定然也就罢了,却没有想到此时才只一提,就被爹如此严厉的喝斥,更连带着害德妃为自己挨他训斥,这样的事,是她再也没有想到的。
眼泪在眼眶儿里不停的打着转,水儿紧咬着双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摇着头,一步一步慢慢后退,突然,她一个旋身,身子一掠,掩面直向瑞锦宫飞奔而去。
看着水儿伤痛欲绝的样子,乾武帝的心里不由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严厉,然而无论是身为爱自己国家帝王,还是作为疼惜女儿的父亲,他都不能由着江水儿的性子,纵然歉疚,如此任性也是不能迁就的。
转身见德妃还跪在地上,他一摆袖子,语气稍软,“罢了,你起来。”
边上有宫女忙消息的将德妃扶起,见乾武帝的脸色有所缓和,德妃暗自松了一口气,她知道乾武帝定然有话要吩咐,静静的在一边侍立着。
果然,看着瑞锦宫的方向,乾武帝叹了口气,“这场婚事对靖宁来说,到底有些突然,她一下子不能接受也是有的,你这几天好生的劝哄着她点儿……,”说到这里,乾武帝顿了顿,又道,“朕已经承诺了驸马,飞鹰堡凯旋之时,就是公主下降之日,匈奴虽然凶狠,可是有飞鹰堡加盟,朕相信凯旋之日不会太远,你即日起就替靖宁好生准备嫁妆,只等边疆捷报。”
德妃心中一凛,他的话里对水儿的疼惜赫然可见,然而对那驸马的看重亦是凛然在目,此事已是铁板钉钉,再没有回缓的余地了。
微微曲身,德妃轻声的应旨,乾武帝的神情像是并没有之前沈昆所说的那样高兴,凝了脸一甩袖子,心事重重的去了御书房。
进了瑞锦宫,水儿一头扑倒在床上,眼泪终于涌了出来,她用枕头死死的捂住嘴,不肯让自己哭出声音,心里的恨意却如潮水一般,一波未去,一波又起,直在心里将那个王八蛋堡主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好你个姓石的,姑奶奶我是前生欠了你了啊,他阴魂不散一路死缠,姑娘我进了皇宫成了皇帝的长公主也到底避不了你,还对我倾慕已久?倾慕你个大头,若是当初我做小偷的那时候,你还会倾慕吗?才怪,水儿恨恨的咬着牙,这下好了,假新娘就要变成真新娘了,呜呜……。
怎么办,怎么办?呜呜,君大哥,你这些日子干什么去了啊,你怎么这么久不进宫来看我,你可知道,我爹都将我许人家了啊,这可怎么办?
拒婚(二)
在水儿一边思念着君大哥,一边将石家的祖宗十八代全都往外请了几百遍之后,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君大哥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进宫来过了!可是,他为什么这么久不进宫来看自己,他怎么了,他,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样一想,她顿时大跳了起来,脱口惊呼,“啊……?”
春喜正被水儿的哭声折磨得肝肠寸断,见水儿哭得正高兴时,冷不防像被针扎一般惊叫着一蹦老高,她大大的吓了一跳,慌忙去扶,“长公主,怎么了?”
一边捏着棉巾正手足无措的正是新近回宫的春福,逆风被石峻接走后,她回宫依旧被指来服侍水儿,因着她服侍过逆风,水儿因屋及乌,待她自然不同,春福最是感恩的人,因此,宫女里面,她服侍水儿虽是最短的,却是对水儿最死忠的。
长公主被赐婚的事,此时已经满宫尽知,见水儿伤心,她一边拧了热棉巾把子在边上劝慰着,一边已是陪着落下泪来,水儿突然的一蹦,她和春喜一样被吓了一跳,然而她的反映到底快些,将棉巾一丢,一下子扑到水儿身边,扶着水儿上下的看,连声问,“公主殿下,是怎么了,怎么了……?”
水儿却只是两眼发直,楞楞的说不出话来,春福在她身上看了半天,没有发现什么,又转去床上细细察看,一边骂边上的小宫女,“定是昨儿个做针线时不小心,将针啊线啊的落在被褥里了,待会儿找出来,我只往你们的指甲缝儿里扎,看你们下次还记得住记不住。”
小宫女们全都吓坏了,齐齐叫道,“姐姐,奴婢们并没有将针线拿到公主殿下的寝殿里来的……。”
正闹着,水儿幽幽的叹出一口气来,“别忙了,不是这个……。”
“那是怎么了?”春福顿时松了口气,转而却又紧张起来,抬眼看水儿的两眼已经哭得红肿不堪,她又是心疼又是着急,急忙又命取热棉巾来,帮水儿擦着脸上的泪。
水儿哪里顾得这个,她轻轻推开春福的手,哑声道,“去请沈总管来。”
春福和春喜面面相觑的对看了一眼,也不敢作声,春福大些,向春喜一努嘴儿,春喜慌忙向水儿福了一福,急急的去了。
然而很快的,春喜就回转了,回道,“回长公主殿下,沈总管……不在宫内,被……被皇上派去宗正府了……。”看着水儿刷的变白的脸色,春喜很是小心翼翼。
水儿只觉得心咕咚往下一沉,“他出宫去做什么?”
春喜这下答得倒是顺溜,“听说,皇上命他去督办为公主殿下采买妆奁的事,道别的奴才惯会偷奸耍滑的,皇上不放心。”
水儿不死心,“那……?”
“皇上命沈总管暂时就住在宗正府,道要什么德妃娘娘这里会开了单子派人送过去,待采买齐全了,一并儿的运进宫里来,让德妃奶奶和长公主殿下你细选,”春喜像是知道水儿接下来要问什么,一股脑儿的,将水儿的希望彻底的扑灭。
“啊,”真真是老天无眼,一下子,水儿彻底的傻了眼。
眼见给君大哥送信无望,水儿又气又急,却也忘了哭,她大瞪着两眼,脑子里急速的转个不停,怎么办,怎么办?
接下来的几天,水儿几番的试图求见乾武帝却不得见,守卫的太监很是无奈的道,“皇上正忙着边关战事,实在无暇见长公主殿下,殿下还是回去好生歇着罢,别在这里为难奴才了。”
而德妃那里,更是滴水不进,德妃将事情全都推在了乾武帝身上,而水儿也知道,这样的事,若爹不肯松口,德妃纵然心疼自己,却也是没有办法的。
然而有句话说的极好,叫狗急跳墙,狗出来都是不跳墙的,逼急了也能跳一下,那人呢?
就在江水儿绝望的时候,被春喜无意中的一句话,突然就点醒了。
见江水儿每日都只是啼哭发脾气,不肯吃不肯睡的,春喜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她知道长公主有位好朋友,经常晚上飞檐走壁的进来,又飞檐走壁的出去,同是女孩儿家的她还知道,长公主对赐婚如此激烈的反对,也定然是和那位会飞檐走壁的神人有着很大的关系。只是那位神人已经很久不再进宫来看长公主了,而长公主此时如此伤心,想来只有那位神人到了,长公主才会开心点儿吧?
想到这儿,她不由叹了一口气,脱口而出道,“唉,不知道那位会飞檐走壁的公子为什么不进来了,若不然,有他为长公主出出主意,也好过长公主这样一直的哭啊,长公主,您再哭下去,这身子可就要垮了啊。”
她一句话,更是提到了江水儿的伤心处,她本就着急伤心,此时更是哭得大声起来,然而只是一瞬间,她的哭声嘎的一止,突然想到,“咦,君大哥能够飞檐走壁的进来,那么我……,我不也能够飞檐走壁的出去么?我也是会轻功的啊,啊哈哈……。”
这样一想,她顿时精神一振,只觉得的柳暗花明了,脸上也欢喜起来,春喜才见她哭得更加伤心的,正想着要怎么劝,猛不丁见她哭声一停,又面露喜色起来,不觉吓了一跳,以为长公主定是伤心得太过,疯迷住了。
水儿也不理她,有了这个想法,她只觉得什么都不在重要,抬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想了想,吩咐道,“那个,我要吃饭。”
哭了几天也折腾了几天,整个人都快虚脱了,若不吃饱了,姑娘她晚上哪里有精神跑啊!嗯哼哼……!
禁足
夜风寒洌,月朗星稀,皇宫里因为边境安稳在望,上至皇帝妃嫔,下至宫女太监,全都陷入了沉沉梦乡,处处安静宁和,好一个寂静的夜。
更鼓过了三更时,只见瑞锦宫里陡的蹿出一个身形纤细的黑影,轻灵的跃上了金色流彩的碧瓦,只见她略定了定身子,四处张望了一下,就身形急掠而起,直直向承午门相反的方向奔去。
江水儿一边奔还一边在心里得意,嘿嘿嘿,谁不知道承午门是皇宫的正门,守卫尤其的多,姑娘我只走偏门,找我的君大哥去了,管你什么赐婚,管你什么圣旨,统统见鬼去吧。
然而才走了几步,江水儿就开始气喘吁吁,金色的琉璃瓦不同于平头百姓家的乌瓦,在湿冷的霜露下,端的是滑不溜丢,湿滑难走,水儿的轻功本就只是二半吊子,平地上走走尚可,此时落脚的地方如此恶劣,无论她怎么努力的提气防备,奈何力不从心,一步三滑中,她慢慢的由开始的飞跃变成了腾挪,再变成了小心翼翼的行走,到最后,变成了手脚并用的――爬!
然而纵然是爬,也是没有爬多久的,皇宫的侍卫到底不是吃干饭的,只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被禁卫军盯上了,只是因为房顶上的身影实在太过笨拙,笨拙到他们无法将其和刺客飞贼等联系到一起,是以,众人皆先是一楞,在互相对了个眼色之后,不约而同的腾身跃上屋顶,悄无声息的围了过去。
江水儿再一次的懊恼着自己当初没有好好跟师傅学功夫,以至于弄到如今这种走不得退不得的地步,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在心里几百次的咒骂这该死的滑溜溜的琉璃瓦,直到,一柄雪亮的钢刀无声无息的从背后伸过来,架在了她玉雪可爱的小脖子上。
“啊,”正专注爬行的水儿顿时一惊,抬头看时,只见身前背后,不知何时,竟站了十几名禁军统领,全部手执钢刀,冷冷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