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芳华摇摇头,拿这个大姐没法子。
周玉这人,说的好听点就是爱好文学的女青年,说的不好听就是个超级小说狂,中学就把金庸的小说反复看的不下三遍,席慕容的诗歌散文背的滚瓜烂熟。现在她迷的是古龙和温瑞安,晚上十点钟宿舍熄灯后还点上蜡烛熬夜继续看小说。
林芳华冲门口已经收拾好的王菊点点头,正要一同出门。刚从盥洗室回来的杨茜撞进门来:“哇塞,早上卫生间的人可真多,干啥子都要排队……哦,老幺你们要走了哇?记得帮我占个二三排的位子哈!我怕晚了,没好位子了!”
窗口桌前正在戴隐形眼镜的郭玲也忙说:“帮我也占一个哈!”
林芳华头也不回地说:“知道了,我占八个,全寝室的都有了!”身后一片嘻嘻哈哈的笑声。
林芳华和王菊先直奔食堂。
食堂六点五十分开饭,刚开始打饭的人少,都用不着排队,她们两人买了稀饭馒头就着咸菜和腐乳,很快就解决了早餐。
医大的伙食还是不错的,便宜实惠,而食堂自制的腐乳也很香,比外面商店卖的腐乳还要好吃。以前林芳华起床晚了时间来不及的时候,都是直接买个馒头,中间掰开、夹上半块腐乳,一路走一路就啃完了,经济简便又美味。
唯一不方便的就是食堂不提供餐具,也没有在四周设置放餐具的柜子。而女生院离食堂较远,于是很多女生都要在书包里背个饭盒什么的,这样课前课后都直接去食堂打饭,不用再绕回宿舍楼拿餐具了。所以医大女生的书包普遍很大,里面还经常发出“叮里哐啷”的声音,也算一景了。
当她们走出食堂时正是七点钟,远远传来了“叮咚——叮咚”的钟声。这钟声只在早七点到晚七点的整点响起,其它时间为避免影响人们休息而静默了。
所谓“晨钟暮鼓”,学校有座钟楼是建于二十年代的中西合璧的建筑,是学校的标志建筑,它的剪影经常出现在代表学校的公文、明信片、信封、信纸上,医大临床医学院的院徽就是钟楼为核心设计的。
据老华西人说,那钟声真的很美。但为了保护文物古钟,学校早就没有真的敲钟,而用电子钟声代替了古朴的钟声。好在电子钟声也很悠扬,每次听到它时,让林芳华不由在心里回想起那首《菁菁校园》——
“校园的钟声叮当叮当,交织过多少美梦……园里的林茵郁郁苍苍,树下的梦知多少……唰啦啦啦拉唰啦啦啦拉,成长的岁月最是令人难忘……”
等林芳华和王菊来到上大课的阶梯教室时,才不过七点十几分,居然就有十几个同学都已经坐在教室里面了。看来,这个一二三班组成的一中班里,也有不少勤奋的同学呢。
秉承80年的传统,医大良好的学风在全市的大学甚至全省的大学中都是闻名的。学生大多非常勤奋,每晚在开放的四大教学楼的教室和图书馆阅览室里,几乎座无虚席。
占座位、上自习是医大学生生活的主旋律。到期末考试前,因为一座难求,更是常有为占座位发生口角的事情。往往这时,有的学生占座位都是用链条锁将书包锁在课桌上,才能确保主权。还用普通的书本占位子的人,再来教室时就往往要到讲台上堆的一大堆被甩的东西中找自己的书了。当然这样占位子学习,真是有点疯狂了,这也算是医大的特色。
林征宇周六来的时候,看到医大晚自习的盛况就连周末也这么壮观时,非常感慨。因为体院平时都没有人晚自习,更别说周末了。成都市其他大学虽然要比体院好些,但和医大比起来,可就小巫见大巫了。华西医大作为老牌名校,果然是名不虚传。
清晨,也是校园学习氛围很浓郁的一个时刻。不但在教室中,在教学楼的走廊里,在校园各处幽静的小路上,在安详美丽的荷花池边,在悠长的紫藤长廊下,随处可见手不释卷、默默成诵的莘莘学子。
林王二人赶紧拿出几个笔记本和文具什么的,这里两个、那里三个地甩在教室前排的黄金位置,帮姐妹们占位子。然后,她俩并排坐下,加入这早自习的行列。因刚吃了早餐,不适合看书,林芳华就拿出单放机听听英语、练下听力,相当于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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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的课程很基础,主要是医学物理、高等数学、政治、计算机BASIC语言、无机化学、生物学。老实说以中国的国情,除了生物,其它这些数理化在今后的医院临床工作中基本很难用得上。许多人都没有认识到这些基础课的重要性。
其实,医学是真正的综合学科,科学的巅峰,顶级的科学。
看英美发达国家培养医生的程序就知道了。要成为医学生,必须先在普通大学学习4年数理化为主的基础课程、获得科学学士学位,才能报考医学院。再大约学习4到5年临床医学相关的课程、获得医学博士学位MD,再到大医院实习几年并通过执业考试才有行医资格。
此时还只是一般的通科医生,要想成为专科医生,还要经过几年训练,等真正成为一名临床医学专家基本要35岁左右。这样培养出来的医生是“金贵”的,时间和金钱耗费的惊人,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起的。但是社会对其回报也很高,医生一直是国外最受尊敬、收入最高的职业之一。
而国内的医学学制大大背离了医学教育的特殊性,它实在是简化太多了。高中毕业入学,学习6年,其中还包括一年实习,就可以毕业行医了。近年来,这6年制还进一步缩减成5年,华西医大是1988年改成5年的,国内其它医大也大多是同时进行了相似的学制改革。
唯有独树一帜的北京协和一直坚持医学8年制,但它给予的博士学位MD和国外的MD还是不一样,也仅被少数国家承认。总之,国内完成医学教育、成为一名医生的时间和国外相比是大大减少了。
虽然中国人口众多、很需要医生,但也不能顾此失彼,完全和国外医学教育传统脱节。
中国医学界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青黄不接。国内享有世界声望的医学专家大多是解放前培养的,当年医学院的学制都是和国外一样,也被国外承认学历。而解放后的学制变革,虽然速成了大批医生而改善了人民的医疗条件,但是学历不被国外承认。
更重要的是,新生代的医学学者底蕴不足、根基不厚,也许临床医疗技术方面还行,但缺乏那种广博全面的基础知识、没有敏锐深远的眼光,难成大气。毕竟批量速成的质量怎能和别人十年磨一剑相提并论。
也许不光是医学,中国其它科学也普遍存在相似的问题。
虽然华人的聪明勤奋是全世界都出名的,但真正出成绩、有广泛影响、或者获得诺贝尔奖的,多是外籍华人。恐怕正是国内的教育制度,扼杀了不少摇篮中的天才。
真正的大科学家绝不是书呆子、或只专精一门,他们往往文理皆通,理性和感性并重。越是知识面广博,才越能够把握和顺应科学发展的方向。
更可悲的是,中国教育制度还在越改越糟糕,没有最糟只有更糟。医学学制还在缩减,各医大争相推出七年制硕士、八年制博士,还是速成的那一套。
几年后的高校扩招,更是急功近利、雪上加霜的行为,入学质量的下滑必然导致教育质量的下滑。培养出那么多找不到工作的大学生有意义吗?提出“教育产业化”的人不知是何居心,这分明是在扼杀中国的国运。
还有为了所谓的211工程造成的高校合并风潮,对老牌医大冲击也很大。华西医大在10年后合并入川大,就不但没有感受到学科融合、提高学生综合素质的好处,反而使新人们丢掉了医大的校园文化传统。
九十年代初,也许是美丽的华西坝、这曾经抗战时期大后方学生们的天堂,最后见证华西人学风的年代了。
正文 十六、大学老师
医大的课时安排,有的是三节课,有的是两节课,每节课50分钟。大一的基础课程大多是两节课,大二年级以后和临床医学关系更密切的课程,才大多安排三节课,比如解剖学、诊断学、内科学、外科学等。
教物理、化学、高数的老师,大多是理工院校毕业而不是医学院校毕业的。他们还有个特点就是普遍年龄偏大,基本都是四五十岁的老教授。大概是这些课程知识更新不大,多年也没有再增加年轻老师的原因。
而上临床医学类课程的老师却大多年轻一些,他们基本上都是本学校培养的研究生或者附属医院的中青年医生来代课的,大概因为年轻医生才有更多的精力兼顾临床和教学工作吧。年资老的医生在临床往往担任更为重要的工作,即使是来医大授课,时间一般也比较短暂。
大学和中学教育有很多不同,其中一点就是一本书往往由五位以上老师来教授,每人讲个几章而已。这些不同,就要这些刚刚毕业的高中生、新鲜大学人慢慢适应了。
也许是因为数理化确实枯燥难懂,又或者老教授们讲起来过于正统严肃,没有年轻老师讲的更有激情、更吸引人,同学们上这种课时往往比较压抑。所以课间铃声一响,大多同学都会感到如释重负,并且纷纷走出室外,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活跃一下沉闷的心情。
这时,林芳华注意到年纪已经不轻、头发都花白的老教授却没有休息,而是在慢慢地擦着黑板。
医大的教学设施几十年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很多桌椅还是解放以前的,而很多黑板还是那种两块的、可以上下滑动的老式大黑板。虽然这样方便老师板书,但是课间时擦黑板的工作量却增大了。
此时虽然没有后世电脑加ppt幻灯式教学,但也有不少大学老师都开始用投影仪和塑料透明膜上写的教案来授课,这样板书很少用了。但是,还是有不少老派的老师仍然习惯传统板书的形式授课。特别是数理化老师常常演算、讲解公式什么的,他们上课时的板书还是相当多的。
而大学和中学还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大学的行政班都没有自己固定的教室,大课常常是3个行政班一起上合班课。这样一般都没有办法安排值日生擦黑板,往往惯例是老师自己擦黑板了。
如果没有前世在卫校当老师的经历,林芳华恐怕也会像其他学生一样,不会注意到老师自己在擦黑板。但是曾经当过教书匠的她,早已深深体会到了老师的辛苦。
上课前为了备课而查阅大量教参资料、书写教案的辛苦就不说了,单单是在讲台上一站两小时,甚至一上午或一天,就不是一项轻松的活。
教师可不是只会脑力劳动的知识分子,就凭他们整天在讲台上不停声嘶力竭地讲课、不停地奋笔板书,还有讲解兴奋时的手舞足蹈,都可以算作是体力劳动者了。
林芳华那时候还算年轻,但站一上午下来也还是感到腰酸背痛,两腿酸胀,嗓子也都要冒烟了。就算是有投影幻灯、有“小蜜蜂”扩音器帮忙讲课,仍然很累。年轻人还好点,老教师几乎没有不得慢性咽炎、下肢静脉曲张这些职业病的。
所以有人说,教师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
每一位老师都有值得尊敬的地方。即便他讲课讲的枯燥乏味,但他所付出的辛劳,也依然值得学生尊重的。
此刻作为学生的林芳华完全本能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讲台上,从老师手中接过板擦说:“老师,您辛苦了。我来擦吧!”然后默默地擦完两块大黑板。
当她擦完后,拍拍手上的粉尘正要出去洗手时,教室里却响起了数声掌声。
一看,原来是一班长带头,以及教室中几位没有出去放松的同学在向她鼓掌致意,坐在一边休息的老教授也在向自己点头微笑。
林芳华不好意思地笑笑,摇摇头示意这没什么,然后快步走出去了。
虽然没有值日生,但是上合班课时三个班的班长会轮流值日,负责喊起立和维持课堂纪律什么的。作为第一周值日的一班长,大概是因为自己没有想到擦黑板,感觉有点失於职守,从而带头向林芳华鼓掌,有致谢的意思吧。
后来的几节课一到下课的时候,一班长都马上抢着去帮老师擦黑板了。于是在这三个班合成的一中班形成了一条不成文的惯例,轮到那一周值日的班,就由该班的班干部带头负责擦黑板。一般无需特意指定谁,完全是一些同学自发自愿的行为。
一中班也因此总是给上课的老师留下了良好的印象。当郭眉老师从授课老师那里得到反馈信息后,还在一次年级会议上表扬了一中班,于是在整个90级,课间帮助老师擦黑板蔚然成风,还渐渐扩展到了其他年级及其他院系。
师生之间的互动形成了良性循环。老师们感受到同学们的敬意,上课时讲解得也就更用心和不觉疲累了。老师上课效果好了,最终受益的还是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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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一中班上物理课的副教授卢丽芳正是三班的班主任。
说起来大学和中学还有的一点不同,就是班主任的作用不一样。中小学的班主任那是责任重大的,几乎都要把全班每个同学的吃喝拉撒睡都管完了。
而在医大,对学生最重要的老师却是年级主任。年级主任不上课,全职负责本系本年级所有学生的思想、生活、学习等工作。
郭眉老师就是一个非常负责任,并且能力出色的年级主任。她在军训第一周就能准确地叫出全年级所有学生的名字,并在军训四周中就和每个同学都谈过话,基本掌握了他们每个人的个性特点。所以她才能在军训后很顺利地安排好了全年级各个班的学生干部。
华西医大过去是没有的,近年来也如其他高校一样设置了班主任老师。但班主任老师都有自己的专业课要讲授,大学又没有专门的班会时间,所以和自己班的学生接触不多。
林芳华记得前世,在大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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