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也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眼睛一瞟,却楞住了。
芳华已经走近了几步,叫了一声:“张子健”
子健这才回过神来,边笑边说;“哟,这不是小林医生吗?你怎么也来这儿玩啊?”
芳华笑着解释一番,又问子键的近况。他笑着说:“我嘛,挺好的。对了,我现在也是少校了哈你该给我敬礼啊”
芳华撇嘴:“你就是少将,我也不敬。”
“嘿,你这人,怎么老是打击我啊?”
两人呵呵一笑,好像又回到了在病房里经常斗嘴的时候。
子健又指着周围三四个同伴说:“这几个都是我们单位的同事,一起出来玩的。”
芳华含笑点头示意:“你们好”
众人纷纷回应。其中一个人凝视芳华片刻却问道:“你不是原来在协和实习的吗?”
芳华闻言仔细看了那人一会儿,认出来了:“哦,你是那次和我们一起爬过慕田峪长城的?”
那人回应:“是啊,那次还是和……江波一起的。”
大家都沉默了片刻,子健忙说:“老赵,菜弄好了没啊?”
老板应声着“马上就来”。
子健招呼自己人坐下,放背包的、倒水的,好一阵忙乎。芳华就说,一会儿再找他聊天,就回到自己的桌子了。
不一会儿,等芳华这一桌吃完了,好些拍落日的色友就陆续回来了,德州师兄也率领着301的大小色狼们归巢了。
他们兴高采烈地说着刚才落日夕照的美景,都盼着早日看到洗出来的相片。此时,数码相机虽然有了,但还远没有流行开来,而且它的像素还太低,资深色友中都还是用的胶片机。
海阔作为有钱有闲的人,似乎对摄影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刚买了部佳能单反机,但还不怎么会用,正在向德州师兄虚心求教呢。他们就连吃饭时都舍不得停下讨论。
旁边张子健那桌也有色友,听了不禁技痒,再加上听说这边大多是301医院的,也很是亲切,就主动搭上了腔。于是,大家很快就是战友兼色友了,并展开了热烈的交流活动。
张子健虽然只倾心于登山,但在摄影之道上受江波的熏陶颇深,也加入了讨论的行列。
两伙人越谈越默契,干脆将桌子并在了一起。说起摄影,当属德州师兄的理论和实践水平都很高。但说到对箭扣的熟悉,在座的就无人能比得上张子健了。
他自从和江波住一间宿舍后,每年没有四次也有三次要和江波等人一起来爬箭扣,这些年来不止爬过十余次了。他爬这里遇到过雨中、雪中、晴天、大雾各种天气,拂晓和黄昏各种时辰,更别说春夏秋冬各个季节了。而且也遇到过几次险情,还曾经差点摔下悬崖。
子健说着自己爬山的经历,让德州师兄也颇为佩服。海阔这样的菜鸟更是听得悠然神往,频频发问。
子健在神侃的时候,也注意到了海阔身旁坐的那个年轻人。
这个人只是含笑看着大家,目光湛然有神。虽然不怎么说话,但自有一种沉静的气度,让人难以忽略。
子健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此人。但是仔细端详一番,明明没有见过啊子健心里暗暗纳罕。
一会儿,他看见芳华走过来给那年轻人和海阔都递了一碗汤。
虽然她只和海阔说了句“喝点汤吧”,也招呼德州师兄等人喝汤,手中的另一碗汤随意地放在年轻人面前,没怎么看他。但那年轻人却侧过头去,一直微笑着凝视芳华,直到她走开才转回目光。
他的侧影,一下子让子健想了起来:原来是他
子健心中一时很不是滋味,仿佛有点酸涩,但是又无可奈何。他渐渐地不怎么说话了。
其他人倒没有察觉,继续大谈摄影之道。大家边聊边吃,这顿饭直吃到天黑。
山中没有太多娱乐,出来玩的都是年轻人,大家就坐在大堂屋里喝茶聊天。经过一番介绍与自我介绍,也都基本熟识了。不知是谁提议,这么多人来玩杀人游戏好了。
这个游戏已经在年轻人中风靡多时了,大家欣然同意。少数几个没玩过的,也玩一两次就学会了。
玩的时候笑料频出,其中表现最抢眼的是白芸和海阔两人。倒不是因为他们两个总是成功,而是他们二人无论是当杀手还是当良民或者警察,总是话特别多,说话一套一套、半真半假的,能把人给绕晕了。
白芸是团支书的职业习惯,一向很能说,芳华都习惯了。倒是海阔这么个有钱人也这么大呼小叫、很认真地玩游戏,让芳华觉得挺有意思。
芳华和嘉辉两个则是坐在角落里,虽然也参与游戏,却是在“划水”,随大流罢了。
玩了几回合,中间休息的时候,张子健走过来对芳华说:“小林,有几句话想和你聊聊。”
芳华抬头见他站着不动,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再转身低声对嘉辉说:“这是江波的朋友,我和他出去说几句话。”
嘉辉见芳华面色如常,便温和地说:“去吧。”
芳华站起身,和子健一前一后来到户外。他们走到院中的石碾子处站定,这里有屋内透出的光线照着,但离屋子又较远,别人也听不到他们说什么。
今晚没有月亮,却是个大晴天。山区夜晚的天空,星星不但多,还都在一闪一闪的,如一块巨大的深蓝幕布上密密麻麻缀满了晶亮的钻石。
户外的空气也很清新,虽然微微有点凉意。
子健踌躇了一会儿,还是问道:“去年年底我执行任务回来后,曾经打电话到301找你。结果你们科里说你不在,出任务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哦,一月份回来的。其实,我猜我的任务和你的任务是有关的。”
这倒是让子健有点意外:“哦?你知道我执行的任务是什么?”
“嗯,11月底的飞船发射,对吧?我是跟远望号出海去了。”
“哦,原来如此。还真是巧了。”
子健沉默一会儿又说道:“你知道这本来是该老大去的,因为一直都是他主导的。”
“是的,我知道。他还说,便宜你小子了。”芳华微笑。
子健叹了口气:“你不知道的多着呢老大,他在最后的日子里还做了很多事,我后来接手了他的一部分工作,他的那些构想很天才。”
芳华听得很认真。子健看了看她,说道:“跟你透**也没什么,不要传出去就行。知道预警机对国防的意义吧?可是那玩意儿造价昂贵,我们国家的领海领空又那么广,根本不够用。就是海上巡逻机,我们的数量也很不足。所以对近海的探测控制能力,主要依赖岸基雷达了,但那个东西一直以来的探测能力很有限。老大就提出在我们的海岸线上,多安装超视距地波雷达。这个的造价比预警机、天波雷达低廉得多。我看过他的设想和改进意见,如果上头下决心去搞。等有一天真的实现了,就不怕外国的那些侦察机了。”
芳华听到这儿,点头不语。
子健也不可能和她说得太多,但他又总想告诉芳华更多关于江波的事情,矛盾的他长叹一声:“可惜老大做过的很多事,都不可能被人知道的。”
芳华仰头望着星空,缓缓地说:“那并不是江大哥在意的。”
“我也知道他不在意。可是,我为他不值啊”
芳华闻言看向子健,凝视一会儿后说道:“我们都是普通人,在茫茫人海中寻找自己的位置,同时也想知道别人怎么看我们,想知道我们到底是谁。但是江大哥和我们不同,他一直知道他是谁,根本不在意那些的。”
张子健低头想了想,说道:“是啊,还是我庸人自扰了。”
他又抬头看向芳华:“你知道吗?几个月前,单位里整理老大遗物,要给他办个纪念展览。他这些年来拍的很多照片都被拿去展览了。其中有一张照片,我想是你的。”
“你想?”芳华有点奇怪。
“是的,那是两个青年男女在夕阳下的剪影。女孩子披着长发,微微侧着脸,但看不出面目。旁边和她手拉手的男子的轮廓倒是比较清楚。嗯,背景是很多翩翩飞舞的白鹤,很美”
芳华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嘴唇也微微有点颤抖:“我想,那可能就是我的,是我和嘉辉的照片。”
子健点头:“嗯,我刚才看到你那位了,是叫梁嘉辉吧?看到他,我才想到那张照片是你的。”
芳华咬了一下嘴唇,问道:“那张照片呢?我可不可以……”
子健了解地说:“已经让江家收走了。如果你想要,可以和江大姐说说。”
芳华点头:“好。”
两人都沉默了,各自想着心事。
还是子健先说话:“好了,别的也没啥说的了。就是这么久没见了,看到你挺好的,我也挺高兴的。还有,我祝你和梁嘉辉,能永远幸福。”
芳华抿嘴微笑:“嗯,谢谢。我也祝你幸福。”
子健却挠了挠头:“嗨,别提了,你不知道我还没女朋友啊?我们那个单位,都是男的,到现在还好多困难户呢”
芳华顿时来了兴致:“那还不容易?我给你介绍几个——301的护士妹妹,还可以吧?”
张子健也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腆着脸说:“行啊那林医生,您就多费心了”
芳华不禁好笑:有求于我,都用上敬语了。
她又觉得奇怪:自己最近怎么对做媒这么感兴趣了?这好像是结婚后妇女的喜好吧不过,自己的心态倒真的是结婚后的感觉了。
就是因为自己很幸福,才想让周围的人也都找到幸福吧。
正文 一百七十九、放飞
一百七十九、放飞
当晚大家虽然玩兴颇高,但为了第二天能赶得上看日出,还是早早洗漱了休息。
凌晨四点,众人就纷纷起身,匆匆吃了点玉米碴子粥和饼子窝头,带上充足的水和干粮,开拔了。
只是日出时,东边天际的云层很厚,金色太阳的光芒被遮挡了不少。那些云彩也因此看上去像乌云,不过每一朵乌云都镶着金边呢,而乌云的缝隙中也露出万道霞光。
对这里天气熟悉的张子健说,看这霞光,今天会是大晴天。
果然,太阳出来后没多久,云彩就散了,湛蓝的天空显得格外高远。
今天的行程安排是走箭扣长城的西线。资深色友和当地村民都认为这一线的风光最美,但是路程也比较长,比较艰险难走。
一路上,很少见到好的路段,有的城墙台阶根本都坍塌了,要从石块堆上爬过去,或者从边上的垛墙上攀爬而上。
最险峻的天梯段长城,虽然只有几十米长,但是建造在七八十度的陡坡上。最狭窄处大约就六十公分,只能一个人通过。台阶的阶面也又窄,又高,几乎是直上直下了,攀登的时候要手脚并用,真正是“爬”上去啊。
芳华爬了一半时,回头向下望了望,只看到下边人的头顶和背包,两边除了墙垛就空无所依。她的不禁有点头晕,腿肚子也不由有点发软了。
她赶紧收回目光,排除杂念,将注意力集中于眼前的准备攀爬的石阶,这才一步步地爬了上去。
此时再回头看来路,不禁感慨:只是攀爬而上都这么艰险,真不知古人是怎么在如此陡峻的地方建起长城来的?真是太伟大了。
天梯过来就到了鹰飞倒仰的绝壁。
其名字的由来,一说是因为这里的两座山峰如雄鹰的两翼,中间还有个如鹰首般的敌楼,正如雄鹰昂首倒仰奋飞的样子。二说是因为这里的地势雄奇险峻,在群山之上拔地而起,就是雄鹰飞到这里也得倒仰着也能飞过山顶。
这名字真是取得名符其实,完全概况出了这里山形的奇特险壮,二者相得益彰,使鹰飞倒仰更加闻名遐迩。不过这里也是极危险的,有不少攀登者都摔下这儿的悬崖绝壁而遇难。
大家在子健的带领下,秉着安全的原则,见到坍塌的地方就绕路而行,不强行登临。
一路继续前行,依然是残破的长城,依然大多是建造在山岭陡坡之上。
长城就这样随山势蜿蜒曲折,变化多姿,城垛有如交错弹奏的钢琴琴键,在山岭上演绎无声的旋律。
虽然有的地方已经风化,墙基都被灌木野草掩埋,仿佛淹没在历史的尘烟中。但无论回望还是远眺,长城都是绵延不绝,直至消失在天尽头。
爬山的众人中途曾在路上休息过几次,一路上也经常拍照而不时小憩片刻。所以,虽然爬长城爬得够陡峻,但劳逸结合,体力还都能承受。
早上晴空万里,到中午后,南边的天际就不断有棉花般的白云,一朵接一朵地飘来,从人们头顶掠过,又飘向北边去了。
她们投下巨大的云影,在起伏的山脉上,明暗对比分明,也如一幅富于变化的图画。几名色友都拿着长枪短炮,忙个不停,嘴里还说着:“今天会出好片子了。”
大家下午到达了北京结。这里有来自三个方向的长城连接在一起,犹如仙女的飘带在这儿打了个花结,故而得名。
这里就算是今天行程的终点了,大家在这儿稍事休息和继续拍照,并对远近的长城做最后一次观礼。
301众兄弟纷纷感叹这一路走来,收获颇丰,真正见识到了长城之魂。没有粉饰雕琢的古长城才是真正的长城啊。
张子健说,他爬了箭扣十多次,却依然乐此不疲,就是因为每次经过这些跌宕起伏的山脉和长城时,都会有不同的感受。
大家也深有同感,因为今天和昨天爬的长城相比较,感触又有所不同。众人也纷纷相约以后还要在其他时间重返箭扣,再来领略长城更多别样的魅力。
在自由活动、分散拍照时,芳华和嘉辉站在一处残破的城墙边上,边赏景边聊天。
芳华问嘉辉,对这段箭扣长城有什么感觉。
嘉辉回想一路所见,慢慢斟词酌句地说:“我仿佛看到一个巨人,纵然身躯已经仆倒在地,血肉已经消融化成了灰,但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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