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耶律齐,这种认亲方式来得太过简易和突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但唯一一点能肯定的是,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可以摆脱他现在的困境。就算有一天真正的耶律齐回来,他也可以说,“当初是你要认我,认我就认我……”
于是,接下来萧飞很顺理成章、很入戏地抱住耶律晋狼嚎了一声,“大哥!!”
这次,除了不需要磕头、敬茶不说,连鞠躬行礼也一并免去了。
对于过去的事,萧飞有个很好的理由,也是不久前他用过的——失忆。一年之前发生的所有事,他都归功在那张遇袭里受到了惊吓,所以一并忘却。
耶律晋并未追究他儿时的事,在他看来,那块胎记就已说明了一切。只要弟弟还在,其它的什么事都可以忽略不计。
耶律晋这一遭出来本是前往山东地方宣抚,路经此地,不想却能找回二弟,实感惊喜,当晚便修书一封命人快马加鞭送回京都,又派人收拾了房间,和萧飞一屋住下,问他这一年来的情况,不觉悲从中来,握着他的手道,“二弟,你放心,以后天大的事都有大哥替你担着。大哥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听了耶律晋的话,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
萧飞来了这里近一年,为了能生存,无所不用其极,这是第一次有人拿他当家人看待,说这些推心置腹的话,就算是替身,他也认了。
次日,耶律晋是说什么也不让萧飞回去醉芙楼说书了。又听说他还认了个说书的师父,便亲自和萧飞一同前去,谢过他对弟弟半年来的照顾,又命人给足了银两,才让萧飞磕了头离开。
刚走出小院,萧飞又想到这事还没告诉老顽童周伯通,又扯着耶律晋道,“我还有个师父,我的武功都是他教我的。我要走了,也应该让他知道,不然他找不到我。”
耶律晋启唇欲笑,“你师父倒是不少。这个好办,你且告诉我那人是谁,我自会替你办妥了。”
萧飞告诉了他,耶律晋点了点头,唤了一下人过来附耳吩咐了几句,才牵着他笑道,“走,咱们回家。”
一句简单的“咱们回家”,差点让萧飞飙出眼泪,握着耶律晋的手,也不觉紧了紧。
感觉到萧飞态度上微弱的变化,耶律晋转头看向他,嘴角微微扬起,眼底平添了几分温柔的暖意。
因为中途找到萧飞,耶律晋本要去山东宣抚的事也耽搁下来。又想着,应该先送弟弟回京都丞相府才是首要任务,便上奏朝廷请旨派其他官员过来,自己则按原路返回,带萧飞回京都。
回到大都丞相府,耶律楚材得知耶律晋找到失踪已久的小儿子,当即亲迎出府,抱着萧飞好一阵痛哭,在众人劝慰下才勉强忍住了泪,口中却不停说着“是爹对不起你……”之类的言语。
萧飞也不明白他所说之事到底为何,只得象征性的安慰了几句。
入夜,耶律晋和萧飞一处就寝,絮絮叨叨说了些他四岁前的事,萧飞睡得模模糊糊也没进去多少,只觉朦胧中有人唤了一声“子均……”
接下来的事,就被梦靥全数掩盖。
夜,越发深沉起来……
第 5 章
次日醒来,耶律晋已经早朝去了,萧飞——也就是恢复身份后的耶律齐刚从床上爬起来,就听见轻微的敲门声传来。
耶律齐随口喊了“请进”,端着热水、衣袍、膳食的下人鱼贯而入,朝耶律齐行礼,“二公子,请沐浴更衣。”
耶律齐穿着单衣下床,见两个年轻的侍从抬着一只浴桶进来,将一桶桶的热水倒了进去,不禁赞叹,“虽然比不上温泉浴,但服务也算是到位了。”
等热水灌满,那侍从弯腰道,“这些都是大公子特意吩咐的,请二公子沐浴。”
耶律齐一怔,随即点头,“恩好,你们下去吧!”
等侍女退出,耶律齐美美洗了个舒服澡,拿了衣服要穿时才发现,这丞相府的蒙古袍跟他平日穿的那些大不相同,研究了半天也没弄懂实际穿法,只得喊了个侍女进来,将衣服塞给她,“你教教我,回头我自己穿。”
那侍女低头掩笑,展开衣袍轻轻为耶律齐套上,“二公子无需客气,能服侍二公子,是阿兰的福气。”
伺候完耶律齐穿衣,阿兰又帮他将头发编成两股长辫迂回绕上发根处缠好,刚要系上发带,耶律齐透过铜镜看到那肩头垂下的两股麻花辫,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我不要这个发型,咳、我是说,你给我梳个髻就行,别弄这个。”耶律齐尴尬的比划。
阿兰疑惑道,“二公子是要梳宋人的发髻?”
“恩。”耶律齐点头,解释,“我梳那个习惯了,暂时改不过来,你看……”
阿兰婉约一笑,放下梳子利落的拆开耶律齐的发辫,“只要二公子喜欢,阿兰照做就是。”
不过是一个晚上,耶律齐就感觉自己是从地狱到达了天堂。
有个当大官的爹,有个嘘寒问暖的哥哥,还有个活泼可爱的妹妹,这么多下人,荣华富贵,名利地位,样样不缺。
这是梦吗?
耶律齐真想给自己一拳来确定是不是在做梦。
如果这是梦,我希望一辈子都别醒。如果这不是梦,我希望这样继续一辈子。
一切收拾妥当,阿兰刚要伺候耶律齐用膳,只见门口探出半张脸,朝屋内人笑嘻嘻地道,“你就是我的二哥?”
不用说,就听她的称呼就知道,来人准是耶律晋的三妹——耶律燕无疑了。
耶律齐本也是个自来熟,何况这个还是他妹妹,便招手道,“吃饭了吗?”
耶律燕几步跑了过来,趴在桌前认真打量着耶律齐,一本正经地点头,“恩,你果然是我二哥。”
耶律齐反问,“为什么?”
耶律燕指着他的脸道,“我们耶律家的人都长得好看,爹爹,大哥,还有我,都是。你长得也好看,所以你是我二哥。”
耶律齐“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这是第一次有人夸他好看,是因为换了一套鲜亮的衣服,所以连带着这张脸也加分了吗?
因为耶律齐这一笑,耶律燕起初还存了几分忐忑的心情也随即烟消云散,不但坐下跟耶律齐一起吃了饭,之后两人还一同出去玩了回。
由于耶律楚材和耶律晋父子两人早朝还未回来,耶律燕便带着二哥在府内逛了一圈,让他熟悉环境,又说了家中的情况,道,“爹爹不管是对我们,还是对下人,都很好。大哥很严厉,家中的事,都归大哥说了算。”
“严厉?”耶律齐脑中浮现出耶律晋那张总是含笑的俊脸,“这样的人,貌似跟严厉不挂钩吧?”
不是挺温柔的一个人么,既然是长子,严厉一些也是在所难免的。
下午耶律楚材父子回来时,耶律齐正和耶律燕一起站在后院的池子边喂金鱼,听见后面有人喊“二弟”,便回过头去笑着喊了声,“大哥。”
耶律晋一怔,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耶律齐,竟是半晌未曾回神。
只见耶律齐身穿墨红色锦袍,腰系金白束带,更衬得他脸颊清秀、眸似星辰。金色的阳光淡淡洒了他一身,那头乌黑柔软的发丝也被染上了一层金色光泽,闪耀着点点光亮。
耶律晋再想不到二弟修了发髻、换了锦袍、将污垢的一身收拾干净后,竟有如此变化,当下猛地一愣,只觉心脏不受控制地狠狠一悸。
耶律齐也未有察觉,道,“大哥,我师父那事,你办好了没?”
耶律晋这才回神,上前摸着他头道,“放心。今天何时起的?家里的饭菜可吃得习惯?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只管提出来,大哥叫人做了给你吃。想去哪里玩,大哥陪你去。”
耶律齐对吃穿倒没什么可挑的,就觉得既然有了这大好机会,为什么不多学点什么来防身呢?便道,“大哥我想学点东西。”
耶律晋当即赞道,“想法不错。那日后有空,大哥便教你功夫如何?”
耶律齐本想说除了功夫还想学点别的什么,毕竟如今教武功的已经有老顽童周伯通了。但转念一想,学艺不怕多,功夫多学点总是有利而无害的,便点头答应。
在丞相府的日子,耶律齐过得最为舒心和高兴,老爹耶律楚材慈祥和蔼,大哥耶律晋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妹妹耶律燕也是天真可人,实在找不到一丝不如意的地方。
如果说硬要找出什么不适应的地方,那就是耶律晋不顾耶律齐的婉拒,一定要和他同住。
对于这份难得的兄长情谊,耶律齐心中充满了感动,但也有一些别扭。少时一床睡不算什么,总不能以后大了,还睡一起吧?
耶律齐将大哥的过分保护欲归在兄弟多年未见的原因上。
丞相府呆久了,耶律齐便萌生了要出去大都逛逛的心思。耶律晋得知后,特意寻了一天未去早朝,带着耶律齐出去游玩。带他逛了大都有名的风景区,吃了酒楼的特色小吃,直到日落西山两人才高高兴兴回家。
次日,老顽童周伯通寻到丞相府,在耶律齐出恭之时从屋檐上一跃而下,拍上他的肩头,“我说怎么一直找不到你人,原来是跑到丞相府来享福了。你快说说,怎么突然就做了丞相的儿子啊?是不是丞相老来缺子,所以认你做他的儿子啊?”
耶律齐正尿得爽快,猛地被他一拍,吓得差点尿往回走。
好容易抖擞干净,耶律齐系好裤带出来,咧嘴道,“师父啊,你下次出现能不能正常点?再给你吓几回,指不定你徒弟会不会前列腺炎了。”
“前什么言?那是什么东西?”周伯通笑嘻嘻地将耶律齐上下瞅了一番,“恩恩,你换个件衣服我都认不出你来了,找了半天。”
耶律齐道,“你怎么现在才来啊?我呆这里都快闷死了。”
周伯通道,“我最近找不到你,也快闷死了,没人给我说故事,也没有好吃的菜,所以闲了没事干就自己跟自己对打拆招。”
耶律齐忙问,“是不是左右互搏术?”
周伯通道,“你怎么知道?”不等耶律齐回答,又自顾自地笑了,“哈哈,我知道了。肯定是什么时候我跟你说了,自己都不记得了。”
耶律齐忙点头,并央求周伯通教他左右互搏术。要知道,这套武功学会了,可无敌于天下啊!
周伯通自收了这个徒弟,喜他聪明伶俐、大有朝‘小顽童’发展的趋势,因此武功也教得甚是尽心,后发觉耶律齐果真是块学武的好材料,想着自己一身武功总算是后继有人,遂使出了浑身解数来教他。如今听他要学左右互搏术,又岂有不应之理?便一口答应了。
周伯通始终是个不受拘束的人,也不愿在这丞相府久待,要耶律齐跟了他一同出去。
耶律齐深知周伯通是个说了就要马上行动的人,匆忙之间也来不及告诉耶律晋,想着不过一时半刻就会回来,便未留下只字片语跟着周伯通出去了。
谁想这一去便是一天一夜。周伯通教了他左右互搏的入门和心法口诀后,又拽着他说了一段故事,入夜后两人潜入大都一户官宦人家的厨房做了顿好的,吃完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第二天晌午时分,耶律齐依依不舍告别了周伯通,刚到丞相府门口,一侍卫远远看着他走过来,忙进去禀告。耶律齐前脚跨进丞相府大门,就见耶律晋满脸焦急地赶了过来,一把拽住他劈头问道,“昨夜为何未归?”
耶律齐还未来得及回答,人已被耶律晋抱在怀中,头顶传来他松了口气的声音,“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出去这一日一夜,大哥着实担心你,你究竟是去了何处,怎么也不留下一言半语呢?”
耶律齐这个大个人了,还被耶律晋当着下人的面搂在怀中,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动了动,嘿嘿笑道,“我以前跟你说的那个师父,老顽童周伯通,他来找我了,所以我就跟他出去玩了。府里呆久了很闷,我出去溜达了一圈,没注意时间。”
耶律晋松开手,看了二弟一眼,深邃的眼眸里透着一丝温柔,“好了,累了一夜,去歇着吧!”
耶律齐也不推迟,打着哈欠回房休息去了。
这一觉睡醒后,就是第二天的事了。
睁开朦胧的睡眼,耶律齐扭头看向床外,只见耶律晋就坐在桌边喝茶,见床上之人转醒,便笑着起身走了过来。
“睡得可好?”耶律晋捏了捏耶律齐的鼻子,伸手拽起他亲自拿了衣袍替他穿上,“一会儿吃了饭,带你去个好地方。”
耶律齐闻言惊喜,“什么好地方?”
耶律晋等他洗漱完毕后,拉着他出门,两人共骑一马,朝郊外行去。一盏茶的时间后,耶律晋策马从一处峡谷穿过,眼前豁然开朗,一弯碧绿的溪水蜿蜒至远方,微风溆溆,摇曳着湖边的垂柳随风飘动,阳光透过叶缝洒在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耶律晋跳下马,将耶律齐抱了下来,道,“小时候每次被爹责备了,就会跑来这里呆上半天。”
说着,将外袍脱了下来扔到一旁的草地上,除去履袜,跳到溪水里,朝耶律齐颔首,“二弟,今天大哥亲自给你做个烤鱼。”
耶律齐本就是个爱顽的人,见大哥下水,哪有自己看着的理?也跟着脱了鞋袜就下水,兄弟两人在小溪里捉鱼玩水,一直玩到晌午,直弄得全身湿透了才上岸。
耶律齐去捡了些干柴来生火,耶律晋将鱼好生处理了一番后拿树枝插上,就着火边烘干衣服边烤鱼。
耶律晋翻动着手中鱼,问道,“二弟,家里过得还习惯吗?”
耶律齐点了点头。耶律晋又道,“大哥知道,平日你一人在家,着实闷得慌。大哥答应你,以后一有空了,就多带你出去走走,见见外面的世界,如何?”
耶律齐心道,外面的世界我真见得比你多。不止是外面,还有未来。嘴上却应道,“好。”
耶律晋抬眼看了看身旁的人,嘴角弯起一抹淡淡的笑。
不一会儿,衣服烘干,鱼也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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