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又谈了些其他的杂事，直到傍晚，我才坐车回到河西，心里也被某种愉悦塞得满满当当。
雪又下起来了。
这几日的雪总是下个不停。
天也黑得很快，从河西到达河东的时候，夕阳刚刚好隐在看不到的地方。
一处商场的大背投电视上放着阿三的MV，偶尔会有行人驻足看一会儿，然后惊叹着暮城会出这样的人物。
钟塔上的钟声敲响。
余音在这个城市的上空久久不绝。
今天是圣诞，上帝降临的日子。
街上有一对一对的情侣，肩并着肩膀缓步行走，一起庆祝这个来自西方的节日。
我站在星火酒吧门前，看着开始陆续上来的客人，高兴极了——
很多事情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由华震统领周氏社团应该是件好事，就如同他当年说的，再也不会有战斗了吧！
圣经上说，今夜，上帝将会向人间赐福。
走进星火酒吧，阿大座在大厅醒目的位置，身旁是林楠和其他手下。在我经过的时候一起叫了声瑶姐。
我有点奇怪，今天的人怎么会这么齐？而且个个脸上都有隐忍的笑意。
“都回去吧。”我说，“今天是圣诞，给大家放假。”
“是！”阿三起立，对我躬了躬身子，又转身对大家说，“都回去吧！”
一群人作鸟兽散。
我无奈地苦笑，准备上楼的时候，忽然听到呼喝的声音。
然后，我看到一幕特别惊奇的场景：
阿大他们竟然在往外赶客人！一边赶一边说，“今天瑶姐发话，圣诞节都回去吧！”
第五十五章
事情的后续发展是这样的——嗯，为了省力气，我决定不大段大段的叙述，而是简单概括为四个字儿：
人去楼空。
不对，是人去厅空。
客人、服务生、一帮手下们，就在我双臂下垂，双目圆睁，双唇微张的姿势里，没了。我抬起一只手臂，眯起一只眼睛（一眼大一眼小），闭上嘴巴再张开，呼气，吸气，大吼一声——
“都他妈给我回来！”
“啪！”这是他们回应给我的声音。关门的声音。
我一下子就傻眼了，怎么回事儿？恶作剧？阴谋？还是简单的抽风？
我歪着脑袋环顾四周，然后弯下腰抽出绑在腿上的保命刀——造反？
灯熄灭了，四下里黑漆漆一片。乍然间的明暗变化让我跟瞎了一样，什么都看不见。
这时，纷乱的脚步声响在门外，似乎是有人进来了。
脚步声在门口处停住，我的心提了起来，握着刀的手心都在冒汗。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为了很可能尾随而至的危险，我一个箭步就向前冲去，尖刀开路，佛挡杀佛，神挡杀神，人多就突围！
我向前跑了三步。
正准备跳起来一个回旋斩，灯忽然亮了！
我的眼睛里雪白一片，将要跃起的姿势却再也停不住。接着，片刻间视线恢复清明，我看到顾北辰手里端着一只烤鸡站在门口，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还有我手里的刀。
“呀！”我失声叫了出来，另一只脚下意识地没抬起来，于是顾北辰越来越高，我越来越低。最后扑通倒地。
那把保命刀正好插在顾北辰双脚之间。
“……你。”顾北辰弯下腰。
我在地上翻了个身，正对着顾北辰。
“我……”
顾北辰的腰弯得更低了，用一只手托着盘子，另一只手伸过来。
然后，他的裤档“嘶”地一声，裂了，露出里面白色的内裤……
“这个……”顾北辰的动作缓慢极了，在即将触到我手掌的时候顿住，看着他的开档裤。
“噗……”
“这个，这个……”
“坏了吗？”
“我看看。”
“我帮你看看，你占着手呢。”我把手伸过去，捏了捏。
“还能用吗？”
“是软的，应该还能用吧。”
“要是再近一点……”顾北辰直起腰来，接着快速吸了口气，声音颤抖着说，“能、能把手拿下来吗，疼，疼……”
找了个桌子对面坐下，我跟顾北辰都胀红了脸，一起盯着那一大盘子烤鸡。
“吃、吃吧。”我说，低着脑袋。
“还不饿。”顾北辰故作严肃。
“喔……”我环顾左右，吸了吸鼻子，“真香。”
“刚烤熟的，我自己在家里烤的。”
“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想要给你一个惊喜。”
“是、是够惊的。”
“你不吃吗？”
“我吃。”肚子早就饿了，于是我抛开一切杂念，直接动手抓。
“干吗用手啊？”
“手抓鸡嘛。”
“手、抓、鸡？！”顾北辰咳嗽一声，递给我刀叉。
我也想起什么，抬起脸来看了顾北辰一眼，然后又一起把头低下去。
“明天有空吗？”顾北辰说。我俩已经干掉半个鸡了，别说，还真挺好吃。
“干吗？”
“明天晴天，不会有雪。咱俩去青崂山滑雪吧。”
“成。”
“那个……你这里有裤子吗？”
“喔……有。有服务员的裤子，我去给你拿来。”
“谢谢。”顾北辰又皱紧眉头，严肃地点头致意。
把裤子递给顾北辰后，他去换衣间换裤子了。我看着剩下的鸡，又摸摸肚子，打了个饱嗝，然后偷偷地贴在室衣间的门边。
我听到顾北辰在里面小声说：
“站起来，弟弟，站起来给哥看看……”
等顾北辰换完裤子，我们一起去散步。
圣诞的夜晚格外热闹，到处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我跟顾北辰走在人群中间，像一对情侣。只是手没牵在一起，彼此隔开一段客气而又亲昵的距离。
顾北辰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眯着眼睛，脸上挂着慵懒的笑意。即使在这寒冷的冬夜，也像是某个炎热夏日的夜晚，说不出的潇洒写意。
“看，烟火！”我指着远处绽放的一团火花，跟周围的小女生一样，双手括住嘴巴，乡妞儿似的叫唤。
“啊，呵呵。”顾北辰挡住前额，笑着说，“圣诞有放烟火的习惯吗？”
“好看就可以嘛。”我白他一眼，接着向前走，顾北辰缓步跟来。
这时，西方某处又一连气放了好几个烟花，暮城的天空在那一瞬间漂亮极了。
“快，咱们去那儿！”我说，撒丫子跑向烟花燃放的地方。
是一个小广场。
还没燃放的烟花桶围成一个半圆，剩下的半圈还有一对情侣分开来摆放。
这里已经站了不少人。我带着顾北辰使劲儿往里面挤。
忽然手心一热，顾北辰贴了上来，抬起牵在一起的手，放到嘴边说，“别走丢了。”
我呵呵一笑，然后跟他一起站在人群的最前端。
这时，那对情侣已经摆放好了烟花，朝我们走过来。
“可以帮个忙吗？”女孩儿甜甜的笑着。
“好啊，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到你？”
“帮我跟子成一起燃放这些烟花，要同时点燃呢！”她递给我与顾北辰每人一盒火柴，又朝着她的男朋友看去。
那个叫子成的男生正在四处分着火柴。
真漂亮！我心里赞叹着这个男人的相貌。
不是英俊，也非潇洒。白暂红润的脸庞，内敛的轮廓，还有不笑的时候也会向上弯起的嘴角。由内而外的漂亮。
“你们俩很配呢！”我接过火柴，嘻笑着说。
女孩儿轻轻鞠了个躬，笑着说，“谢谢，你们两个也很配。”
燃放烟花的时候，我跟顾北辰挨在一起，点燃了火柴。等那个叫子成的人说开始的时候，相视一笑，每人燃放了一颗烟火。
“腾！”
一圈烟花同时飞向天空，绽出斑斓的色彩。
我站在顾北辰身旁，一起抬头仰视着。于是那些色彩就在我们的脸上一明一灭。
当那些烟火的绚烂将要行到尽头时，又有点点火花绽放，组成几个红色的字：
“玉娇生日快乐！”
我怔了一下，朝那对情侣看去。
他们两个正相拥在一起，一脸的幸福甜密。
人群里响起掌声与欢呼，还有真诚的祝福。
“他们两个真幸福。”我由衷地赞叹着，小小的期盼在心里回荡——什么时候，我才能找到属于我的幸福呢？而谁又能给我这个答案？华震，你会给我吗？
“你也会幸福的，我保证。”顾北辰低声说，却没有被鼎沸的人声淹没。
我看了顾北辰一眼，却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然后说，“谢谢你的祝福，你也会的。”
人群渐渐散去，那对情侣开始收拾广场上灿烂过后的残骸。我走过去帮他们一起整理。
叫子成的那个人抬头对我笑了笑，“谢谢你。”
“不客气。”我笑着说，“刚才那一幕真美，能告诉我这些烟花都是从哪里弄来的吗？”
“呵呵，是找家乡的人定做的。”
“听你口音，不像是暮城的人啊！”
“嗯，您的耳朵真灵。我们确实不是这里的，今天才第一次来，想要在外面过一个节日，顺便庆祝玉娇的生日。”子成将目光投向玉娇，满是爱怜。那个女孩似乎是感受到了，亦对子成抱以一笑。
“是哪里人？”我随口问道。
“我们来自边城。”
我愣了一下，深深地看了一眼子成，笑着说，“哦，知道那个地方。”
整理完毕之后，这对情侣就对我们说了再见。一边挥手一边远去。
我一直看着他们的背影，笑着皱眉沉思。
“在想什么？”顾北辰说。
“他们来自边城呢。”
“这有什么奇怪，暮城本来就是个旅游的地方。”
“嗯，大概是我太神经过敏了，只觉得那两个人的气质太过于出众，所以胡思乱想。”我敲着额头苦笑，然后与顾北辰一起走向别处。
第二天。
一早醒来就看到了大大的太阳，暖暖的，圆圆的，看上去温暖极了。
我有好几天都没有看到过真正的阳光，所以顾不上洗脸刷牙，下了床就奔到窗边。
打开窗户，一股清新的冷气就吹进来。
我身子一哆嗦，然后伸出脑袋，贪婪地呼吸着浸着阳光暖意的冷风。
到处白雪皑皑，在阳光直射下透着诱人的白色反光。
远处，正有一辆黑色汽车缓缓驶来。
走到近出，我认出是顾北辰的车子，停在酒吧门口。
他穿着厚厚的衣裳走下车，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的时候，我叫了他一声。
顾北辰抬起头，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
他挥了挥手，大声说，“穿衣出门吧！要去青崂山滑雪咯！”
第五十六章
因为路滑，一路上顾北辰开得很慢。两个小时后才到达青崂山。
其实严格来说，更应该称之为山脉——虽然延展开去，也就只有三、四个山头。
厚厚的雪从山顶盖到山脚，还没有人来过的痕迹，到处都是一片平整。
顾北辰把车停在山脚一处无人看管的棚边。
那儿还停着一辆车，我注意了一下，车牌号有“警”的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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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雪橇一路朝山上行走。我一边喘粗气一边后悔自己怎么就听信了顾北辰的花言巧语胡言乱语，跟他来了这么个鬼地方！
脚陷进雪里小半腿深，抬起来的时候得费好大的力气。走几步路我就不想走了，抬头再看看那似近实远的山顶……
我一翻白眼，叫了声天，栽倒在地。
“不、不爬了……”我把雪橇扔到一边，四仰八叉地躺在那儿。
“快到了，还有不远。”顾北辰过来扶我，笑着指向山顶，“你看，就在那儿。”
“放屁！”我翻了个身，蓝色羽绒服沾满了雪，然后极为愤怒地说，“打刚往上爬的时候你就说不远了，就在那儿，现在还是在那儿！到地在哪儿啊？好，别解释，我知道我能看见。但我不知道的是，我还能不能到……”
顾北辰挑挑眉毛，再耸耸肩膀，坐到我的旁边。
我本以为他是放弃了，没想到下面来句——
“休息十分钟。”
你。去。死！
我握紧拳头，再松开，重重地拍到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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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细微的声音传入与雪贴得很近的耳朵，然后那声音越来越大，伴随着“轰隆轰隆”的响声。
雪崩？
我吓了一跳，赶紧把脑袋抬起来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
待看清楚了才松口气——
不是雪崩，是个人。
自山顶由上而下，化成一道黑影，弯曲着朝下滑来。身后是扬得高高的雪。雾一般的飞在空中。
我瞅了正看着那个人的顾北辰，乐了。
别说，世界上总是不缺有一样有毛病的人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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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滑到近处，左右折了几个弯就慢下来。
身形看上去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是谁。
“赵勇？”顾北辰皱了皱眉，小声呢喃。
“啊？！他……他他他他，他是赵勇？！”嘴巴里有点腥味，我快吐血了。人生何处不相逢，不过这也太巧了吧？我想起赵勇的身材，再回味一下刚才那团黑影飞奔下山时的矫健身影，三道黑线从额头直接滑到侧脸。
难道这个雪山忽然变成一个茶几？不然为什么让我看到杯具……
赶紧从雪里爬起来，拍净身上的雪，我跟顾北辰一起站起来，如临大敌地迎接着这个从来不知是敌是友的赵勇。
啊，当然，对我来说，关系就更为复杂。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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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局长。”顾北辰对着认出我们的赵秃顶伸出他没脱手套的手掌。
“嗯。”赵秃顶镇定自若，摘下帽子来随便握了握。地区支援中央的头顶反射着太阳的光线，映出一圈儿小白光，贼亮贼亮的。
我总感觉他今天有点不大对头，在那份镇定之后，有不易察觉的慌张。
“哈哈，好巧啊！”看他俩气氛紧张，我开始打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