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冷静下来，动了动椅子，角度刚刚好可以让燕刀发现不出我的存在。
与张强随口问答的时候，我注意到燕刀并非只身前来。
在他进门之后，又有一人跟进。
衣着华贵却不张扬，眉宇之间隐隐有一股霸气。像是多年使唤人惯了养成这样的气质。
年纪在二十五岁左右，而燕刀对他却极是恭敬。
这个人又是谁呢？
凭燕刀可以独自带领一队人马进攻暮城，可以想见他在青帮的地位不低，能够让他如此恭敬对待的人，更激起了我的兴趣。
“燕刀这个人你认识吗？”我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起燕刀的来历。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人？”
“呵呵，虽然在这里没呆过几点，却偶尔听起这个人。奇怪的名字，所以随口问一问。”我挑眉：“怎么，不方便说吗？”
张强爽快地一笑：“这有什么不方便，燕刀是青帮不动堂堂主，实力虽大，但一向低调，总堂主齐放很赏识他。”
燕刀除了将那个人引进门，就一直跟在他身后。
韩冰不知道从哪儿窜了出来，一个熊抱就抱住了那个人。
看来，是来找韩冰的呢。我看着他们两个旁若无人般亲热的举动，这样想。
张强感受到我目光的游离，便也跟着朝那里看去，像是吃了一惊般地，“啊”了一声。
“怎么？”
“燕刀这人，都这时候了还带着大少爷来寻欢乐。”
大少爷三个字在我心中狠狠敲了一下。
联系起燕刀的举动，我很容易就想到他就是青帮的大少了。
我怎么说，韩冰能做到公关经理的位子，而且也不需要陪人喝酒睡觉，原来是与青帮大少的关系非比寻常。
这下，要进入青帮，倒多了一条路可走。
大少爷齐子胜无意间朝我们看过来，目光在张强身上停留，却神色不善。
张强看样子也不想在这里久留，说了句有事，便匆匆离去。
怎么回事？
我纳闷的想。张强与刘海的冲突，以及眼下齐子胜对张强不善的举动，都让我更加确信，青帮，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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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下里，我问起韩冰，她与齐子胜的事。
韩冰说起齐子胜的时候，神情就有了明显的不同，满满的幸福都摆在了脸上。
她说：“大少爷说，等局势稳定下来了，就娶我过去，早日离开这卖笑的欢场，他也早一些放心。”
“倒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呵呵，是啊，我很早就认识他了。在十三，还是十四年前？”
“哦？”
“嗯，那时我们都还上着小学呢，屁也不懂。哈哈。也是巧了，后来他在这里看到了我，聊着聊着，就走到了一起去。”
“为什么现在不让你离开这里呢？”我想，以齐子胜的地位，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韩冰给了我意外的回答：“是我不想这么早离开。”说完她嫣然一笑，“子胜早晚都会座上总堂主的位子，我当然也不能太差，多一些经验，就对他多一分助益。”
我对韩冰刮目相看。
虽然是风尘女子，却多出许多旁人没有的柔情。
但这些对我都不重要，我旁敲侧击地问：“大少爷还有什么兄弟姐妹吗？”
“嗯……他是有个弟弟，叫齐子成，可是比他哥哥小了五岁呢，什么世面都还没有见过，放心的啦！”
齐子成？
齐子成……齐子成……
这个名字我分外熟悉，可就是想不起从哪里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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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韩冰依旧住在一起，每天同时上班，同时下班。
她是个热心肠，对我照顾周到，让我感动不已。
所以总会给她买些小礼物，讨她欢心。
当然，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感动。
在韩冰的背后，有个齐子胜。
似乎是偶然性的察觉，我有些变了。功利与势利两个字眼在我身上越来越切合，我再也不是那个暮城的时候傻不愣登，任人算计的姑娘。
顾北辰和华震给我的那些记忆，我一生都无法抹去。
每每，那是一种不解的恨。
每每，却又是一种巨大的哀伤。
我早就过了顾影自怜的年纪，我也开始懂得，什么是自己该保护的人，什么，又是必须要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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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子胜最近往来夜总会的次数频繁。
不知是因闲暇太多，还是过于想念。可燕刀总是不再身边。
登天的机会任谁都不想错过，我当然不会放弃接近未来青帮总堂主的机会。
韩冰与齐子胜对座聊天的时候，我都会选一个最好的时机走过去搭句话。
想要利用一个人——想要长远的利用一个人，一定要慢慢来。将你们的感情逐步加温，让他错觉到这其中没有任何功利，你们只是单纯的朋友。
那么，你就成功了大半。
我就是这样做的。从第一次见的点头微笑，再到问好，到对饮，到此刻的对坐长谈。
韩冰把我当姐妹，又对齐子胜和她的感情看得坚贞不渝，自然不会排挤我，还总在齐子胜面前夸我大方得体，温柔体贴，是个难得的好人。落在这里，也是可惜。
这样一来，齐子胜对我的观感便层层加温。
我心里却在暗暗叹息。
欺骗他人感情，尤其是欺骗把你当作亲密伙伴的人的感情，总不是件快乐的事情。
可是，有一个消息却让我对身处的形势有了一个近乎颠覆性的判断。
这个消息是从张强口中得知。
那天他情绪低落，喝醉了酒，然后告诉我青帮动荡的原因：
总堂主的生命旦夕之间，只靠着医疗仪器勉强存活。
在齐放住院的那一天起，青帮的大少爷与小少爷，就开始了他们争权的第一步。人人都怕站错了队，所以亦人人自危。
我砰然醒悟，青帮不仅是乱，而是裂了。
第八十二章
加入青帮比我想像的容易得多，我只是满怀真诚地对张强说，强哥，以后我跟你混。他便欣然应允。
我忽然有一种错觉——这一幕，在某年某月，某个夏天，曾如此相似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那，是我与一条的初识。
如果顾北辰没有杀一条的话，现在的形势又会如何？
我想，一定不会像现在这般糟糕。
最少，我还是会安安稳稳地坐着我副总头领的位子。
不能原谅……我长长地呼吸着。无论是为一条、阿大、北朗，还是为我自己，顾北辰都不能够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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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刻意施为下，我与齐子胜及韩冰间的关系越走越近。在交谈之中，我对齐子胜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
从出生开始，他就一直跟随他的父亲齐啸天。
可以这样说，青帮能在边城只手遮天，齐子胜有一份功劳在。
虽然有大户人家共通的傲慢心理，但能与韩冰这种身份的人在一起，并且不离不弃，却让我刮目相看。
旁敲侧击之下，我从齐子胜口中了解到齐子成。
齐子成在三年前才回到边城，之前一直都在国外进修。
“我这个弟弟啊，二十郎当岁，却总像个小孩子一样长不大，事事都要问我。哈哈。”
说起齐子成，齐子胜的口气里便有了发自内心的关爱。
这给了我一个错觉：
兄弟二人并没有争位，他们一直和睦相处，等着老爷子归天之时，指定谁才是他的继承人。
争位之事，难道只是他们手下的人在胡乱猜疑，杞人忧天吗？
我一下一下敲着杯子，望着那一圈圈的波纹发呆。
“不过……”齐子胜忽然说。
他正端着杯啤酒，准备送进嘴里，却摇摇头放下了，双眉微皱，笑着说：“子成近来有些怪，躲躲闪闪的，对我也没有以往那么亲密。”
“每个人在真正长大的时候，总会无意间与外界保持距离，而更多的，则是内心世界对于自己的否定。这是常事，不必挂心。”
我笑着说，旋即把头埋下去，不让齐子胜看出我脸上的表情。
我对着杯中平静无波的水面，想着，如果齐子成真依他所言，那我可以肯定，齐子成已经开始准备夺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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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后的夜里，齐子胜跟韩冰都没有来夜总会。韩冰提前打了招呼，说跟齐子胜晚上有活动。
我凭着别树一格的表演，在夜总会占到一席之地，所以即使没有韩冰在场，也能够应付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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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板，才几天没见，看上去精神多了呢！”
“哟，这是张总吧？您喝着，我去应付那一桌的客人。什么客人那么重要？呵呵，我也搞不清楚，一进来就点名点姓的，今儿韩姐姐又不在场，只能自己去了。放心，忙完了肯定来您这儿。”
我匆匆朝二楼的豪华包间走去。
刚才韩冰的死对头雪媚阴阳怪气地告诉我，二楼有尊贵的客人，指名道姓让我过去相陪。
当时我心里就咯噔一下，“星火”二楼的豪华包间，可不单单是非富即贵的人能够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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忐忑敲了两下门。
开门之后，迎来一个侍者的笑脸。
而当我踏步入内的时候，整个人，从头到脚仿佛被狠狠地电了一下，就这样直愣愣地站着，久久无法回神。
当时的画面是这样的：
齐子成用牙签挑着西瓜，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原谅我吧，我实在找不到什么阳刚性的词语去形容那双眼睛）瞪得溜圆。张目结舌。
华震回过脸，笑容自若。那目光仿佛是在说：果然是你。
至于我，直接就伸出手去，指着华震，“咿咿啊啊。”
“是帮我放烟花的姐姐！”齐子成跳了起来。
我也认出了他。
圣诞节，暮城的某个广场。
他为他的女人放生日快乐的烟火。
我与顾北辰携手点燃。
“圣诞节的生日快乐呢……”
当顾北辰的名字出现在我脑海，那儿便伴随着风散飞扬的疼痛。
“哈哈，真高兴你还能记得我，我跟玉娇从没忘过你们。真是值得纪念的一天啊！”他跑过来，握住我的双手，像个孩子一样撒娇。
我将目光移向华震，他对我点头微笑。
怪不得……才来星火不到半个月的我，怎么会得到青帮二少爷的注意。
原来，是他。
是他听到了我的名字，急急跑来相见。
我看得出华震的急迫。
看到他在齐子成跑过来时犹疑的脚步。
看到他那双明亮的眸子里，无法掩饰的爱意。
“姐姐，说话啊姐姐！”齐子成有些着急。
“啊……”从华震那里收回了心，我才真真正正地打量起齐子成。
“姐姐，姐姐！”他这样叫着。
不知为何，这一瞬间，我想到了阿三。
是啊，这一瞬间……从进门到现在，我想到了顾北辰，看到了华震。
可是阿三呢？
那个对我没有半分瑕疵的阿三呢？
我略略抬头，对着齐子成，就像对着阿三。
那一眼看透的双眸如此相似。
我语笑嫣然：
“落花时节，又逢君。”
第八十三章
齐子成并未在“星火”逗留太久。我们对座不一会儿，他告诉我，以后会常来捧场，便离开了。
而华震却留了下来。
他站着，我坐着——齐子成在场的时候他一直都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我俩一时间都有些尴尬。
“离开暮城就来到这儿了吗？”我问。
“嗯。”
“坐下说话吧，从进门就看你站着，累不累呀？”
华震面露微笑，“不累。”
随着这个笑容的展开，摆在我们二人之间那道无形的屏障也仿佛被展开了，华震的脸上洋溢着由喜悦所带来的光辉：“你怎么会来？”
“顾北辰容不下我。”
“……是不是因为我？”
我笑了：“别乱想，是其他的原因导致。他……他杀了我原来的老大。”
“原来的……那，是一条吧……”
“嗯。”我点头：“你怎么样？怎么会跑到青帮来？”
虽然心底早就有一些雾蒙蒙的答案，但还是想听华震亲口说出来。
华震摊开手掌，把脸埋了进去。抬起眼睛，那张脸又一点一点，笑着露了出来：“因为……落魄了啊！”
有意无意流露出来的今非昔比，让我心生悲戚。
我想说些安慰的话，却不知如何说起。
叹气的时候，我忽然捕捉到华震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心中犯起疑窦：
是真的落魄了吗？
以华震的才能，怎会屈居人下！
但华震却没有再露出更多的马脚。
他在星火坐了半个小时之久，从他口中，我了解到一些关于暮城的那场决战背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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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帮二子争位的事，在半年前就有了苗头。当时华震跟的是齐子胜。
包括燕刀、陈天烨等人，都隶属于齐子胜手下，他们都认定，齐子胜就是未来青帮的接班人。
但华震却不这么想。
当他遇到齐子成的时候，推翻了之前效忠齐子胜的一切想法。
“虽然与齐子成不过有两面之缘……”我轻轻皱了下眉：“但这个人看上去心思单纯，不像是做大事的样子，你怎么偏偏就选上了他呢？”
华震摆摆手，让我听他继续讲下去：
“我还在孤儿院的时候，就是青帮的人。离开孤儿院后，来到边城，做了几个月的杂事。齐啸天心怀大志，目光不仅仅只是边城这个巴掌大的地方。他看上了暮城。所以派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