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这块环表提醒你，按时吃饭。”
“还有呢？”
“呃……按时起床。”
“下面？”
“这……”我摇摇头，想不出来。
顾北辰拎起怀表链，像个催眠师，在我面前一摇一晃，语调无比轻柔：
“还有，提醒我无时无刻，都要想念你。”
第一百章
清早起床，顾北辰还在迷迷糊糊地睡着觉，剑一般的双眉轻皱，嘴巴恰到好处地抿在一起，绷成一条直线。
我赤/祼着身子坐起来，笑着用发梢蹭顾北辰的鼻头。
一开始只是扇扇手掌，后来摇摇脑袋。
不过，再后来顾北辰就不动了。
“呃？”又睡死过去了？
我不依不绕，狠劲地搔啊搔，忽然顾北辰双目大睁，戏谑的眼神一闪即逝，腾地一下坐起来，就把我按到身下。
挑挑眉毛，装成生气的模样。
我别过头，那尾梢的头发就在我指间绕啊绕，绕啊绕，嘟起嘴巴，“谁叫你那么晚还不起来……”
“因为你晚上太过彪悍勇猛了啊……”顾北辰一脸严肃，却紧紧抿着嘴唇，下巴一颤一颤的，终于憋不住，哈哈大笑。
我登时红透双颊，推开顾北辰，拽起毛巾裹在身上，跑进浴室。
“你……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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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随顾北辰出门工作，走出别墅的时候，天空中飘扬着许多白色飞絮。有些朝着远方奔走，有些就围绕在我身边，沾在衣服上，头发上。
眼前忽然出现一只手掌，帮我挡住即将飞入眼帘的白絮。
接着，那只手掌慢慢翻转，绒毛状的东西就安安静静地呆在他手心处，不安份地摇晃。
顾北辰凑近了，轻轻一吹，手再扬开时，就不见了踪影。
我走到他身前，手背到身后，眯起双眼，一步一步后退。
顾北辰问我怎么了，我说，你刚才的样子我特别喜欢。
他就笑我傻，食指点在我的额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笑而不语。
“为什么不说呢？”挽住顾北辰的臂膀，“刚才，是想说些什么吧……”
“……啊。真要说明白的话，倒有些难为情。”
“好哇，你竟然对我藏心眼。”
“没有……只是有那么一瞬间想到后悔。”
“后悔……后悔什么？”
“如果我们在许多年前就是这样在一起，或许，就不会经历那么多的波折。”
我笑了，“我记得我曾说过，正是因为幸福来之不易，所以才让人更加着迷。”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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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三依照自己的约定，参加完顾北辰的生日才离开。
当然，他只告诉了我一个人。
我被他约到我们一起来过的海边。
我去的时候，阿三已经等在那里。
瘦瘦的身体迎着海风，略长的头发在风中凌乱。
他的双手全部都插在口袋里，遥望着远方，似是在思索，也似是渴求。
他听到我踩到沙滩的脚步声，头微微一侧，却最终，没有回过来。
我只看到他的眼角和眉梢。
阿三长着一双桃花眼，如果笑的话，会特别好看。
可是默不作声时，却能够让悲伤层峦叠障。
我走到他身侧，随他一起，听海的声音。
在我们视线的尽处，一只海鸥正远远飞来，扇动翅膀，发出悦耳好听的声音。
“我……要走了。”
“嗯。”
“昨晚细细地想过，可能这次，就会永远不再回来了吧……”
“……嗯。”
“瑶姐。”他低下头，双眸落在海边的沙粒，柔声说：“瑶姐，你会想我吗？”
说完，他就开始了安静的等待。
我说出那个他期许的答案：“会。”
“你会想我多久？”他笑，却没等我回答：“会有一年那么久吗？不……一个月，一天，一个小时，也许，转眼就会忘掉。谁会记得我这样一个失去了光彩的小人物呢？”
“阿三……”我唤他的名，“只要你时常会想起，我就永不忘记。哪怕在很久很久以后，你对这个城市感到陌生和疏离的时候，重临于此。你老了，我也老了，我们在街头偶遇，我，也会一眼认出你。”
侧脸浮起笑意，“瑶姐，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说吧。”
“请你，做我的家。”
“嗯？”
“对，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承诺，你要对我承诺，你永远是我的家。”
“这个没问题，但是为什么呢？”
“因为心中有家的话，到哪里，都不会感到孤单。”他突然指向远处，“瑶姐，你看那艘船，很快，我就会乘上一艘通往彼岸的轮船，到处寻找皈依的地方。”
轮船“呜”地一声响过。
“瑶姐……我走了。”
忽然转身，背对着我，踩出长长一排整齐的脚印，却无比坚定。
而自始至终，我都没有见过阿三完整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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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风过境，二月花早开，三月寒料峭，四月碧波浓，五月六月落花逐水，山色竞风，七月就是似火流年，万象俱生。
一个月过去了，暮城正式迎来它的夏天。
这个月，我和顾北辰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商议婚期。不过意见很难统一。
他说这天不行，我说那天不行。
他说要在西式教堂，法式香吻和钻戒。我却要他骑高头白马，衣乌纱绛袍，接我的八抬大轿，凤冠霞帔。
虽然会有争吵，但却夹杂着难以明状的快乐。
幸福的间隙，我时常会想，这些年，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一是不分日夜的工作，二就是交割自己的感情。
不禁失笑。
坐在远东黄金大厦的办公室里，指尖翻过一页日历，在八月八日那一天停下。
黄道吉日。
闭目许愿，愿我，能够从此，美满一生。
第一百零一章
那是令人难忘的一天。
在七月中旬的上午，警察闯开顾北辰办公室的门。
理由是，顾北辰名下的顾氏集团，涉嫌杀人、贩毒、聚赌等黑社会性质行为。
当顾北辰听到这些名头时，除了刚开始时的惊讶，之后表情一直很平淡。
“是赵勇的命令？”
“是……顾少爷。”为首的警察在顾北辰面前很拘谨，目光不敢与他对视：“请顾少爷务必配合我们的行动。”
“如果……我拒绝呢？”
“这……”
莞尔一笑：“回去吧，告诉赵勇，我在这里等他亲自到来。”
我走到顾北辰身边，为什么不跟着走：“即使进去，我们也有能力救你出来啊……现在的话，很简单就可以被戴上拒捕的罪，到时可就难办了。”
顾北辰脸上的笑容忽然敛去，面色沉重：
“没感觉到吗……这个信号。”
“唔？”
“也许，边城已经完全准备好了。”
刹那间，我如坠冰窖。
我忘记了。
铺天盖地的幸福让我忘记了边城，忘记了华震，也忘记他说过的话——
“回去告诉顾北辰，我跟他的事情，还没有完。”
顾北辰打了一个电话，询问边城的状况，挂断之后，就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神情。
“线人说，青帮没有任何动静。”
“……怎么会！”
他抿着嘴笑：“是啊，暗地里的动静我们自然看不出来。”缓缓地站起身子，斗志昂扬：“我们是否过得太安逸呢？我等这一天，可是等了很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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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勇来华星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
声势浩大的警队让我更为明确地感受到紧张。
失去儿子的恨与边城的根，以及已经稳固下来的后台，会让赵勇失去他的控制。
顾北辰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身看楼下的那些警察。当赵勇抬起头，对上顾北辰的目光时，顾北辰哈哈大笑，牵起我的手说：“跟我下去会会这个吃里扒外的王八蛋。”
“……避一避吧。”
没有随顾北辰走，我定在那里。
他挑了挑眉：“为什么？”
“这次的敌人很强大。”我不否认，现在我特别害怕失去顾北辰。
“最少是势均力敌，我为什么要避呢？”
“可是赵勇……他是局长啊！”
顾北辰叹口气，手掌穿过我的发间，轻轻在我的额头一吻，柔声说：“我们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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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北辰与赵勇面对面站了有三分钟左右。
周围一片安静，就连他们两个都是一言不发，针锋相对。
赵勇那一片中央不长在这炎炎夏日里混着油水，愈发明亮。臃肿的老脸横肉丛生，杀气腾腾。
忽然，他攥着手铐的手紧了紧，伸到顾北辰面前：“跟我走。”
顾北辰摇头：“我不会去送死。”
“你信不信……”赵勇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脸皮在跳：“我现在，就可以让你死在这里。”
“不信。”
“……你！”
“如果我死了，我从不会怀疑，社团将暮城变得鸡犬不宁的能力。我想你也知道，在我们的手里，对你不利的证据，更多。”
“我一把年纪了，死不死对我来说不重要，可是你还年轻……”赵勇开始冷笑，手掌更紧了，在空气里发颤：“你还有未来，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你去做，去偿试，难道你希望从现在起，变成警局的敌人，国家的敌人？！算了吧，别在我面前摆你的少爷脾气，乖乖跟我走，也许还有一条生路！”
“咔”地一声，赵勇给顾北辰带上手铐。
而顾北辰却没等他带上另一只，立刻把手举起来。在他身后，涌出数十个社团成员，人人手里都配备枪枝，齐刷刷地对准警察。
剑拔弩张！
我顿时明白顾北辰的心里——他要不顾一切地反抗到底……
是啊，反抗是死，不反抗也是死，那为什么不选择更有希望的一种呢？
我扭头，注视顾北辰的侧脸。
头发的关系，让那儿一半明亮，一半黑暗。
不变的，却是那份坚毅。
掌心渗出汗水，我的心里却做了选择。
不为察觉地抽出刀刃，快速走到赵秃顶面前，一把尖刀就抵住了他的脖子。
刀尖堪堪入肉。
“叫你的人放下枪。”我冷冷地说。
赵勇显然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状况，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放下枪！”我冲他喊。
赵勇不信我会杀他，所以不屑地对我笑。于是刀尖就缓缓地入肉寸许，渗出血来。
他真的怕了，僵硬地喊了一声。
那些警察略带犹豫，不知是谁第一个把枪放下，余人纷纷照作。
赵勇让我放了他。可是我扳住了他的脖子，拽到顾北辰旁边。
收场的事情，就接给顾北辰来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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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北辰在统一暮城黑道之后，短短数月内，就成为暮城家喻户晓的人物，黑白两道通吃。
所以，当他踏前一步的时候，对面所有的警察都后退一步。
于是，顾北辰就吟着笑，越走越近。
他向着华星门前广场处括起嘴巴来大喊：“小子们！”
倾刻，黑压压的一群人从各个角落奔来，把广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警察们怕了，面面相觑，人与人之间的空隙就慢慢缩小。
顾北辰满意地看着他们的反应，笑着说：
“现在，就由我来对你们讲一下，你们局长的真面目，以及暮城将要迎来的耻辱。”
第一百零二章
顾北辰在被包围的警察面前侃侃而谈。
不过我明白，这些都是假像。
他只不过为了接下来的行动寻找动机。
赵秃顶听着顾北辰讲述他的种种劣迹，大汗淋漓。而他的副手却明显喜形于色。
最后，顾北辰扣留赵秃顶，遣散警察。
日至中天。
华星前的广场很快烟消云散，变得分外空旷。
阳光照得我睁不开眼睛，我不无担忧地问他，青帮什么时候会来。
顾北辰皱着眉头笑，他说，或许是今晚，也或许是明天，“总之，不会太迟。”
我嗯了一声，接着目送带着怨毒眼神被押走的赵秃顶，向顾北辰提出一个请求：
“我能不能单独跟赵勇谈话？”
顾北辰看着我，那双眼睛里，有许多令人难以捉摸的光泽。
转头，看向赵勇，玩味地笑：“……是想要云报复吧？以前啊，他做了很多让你屈辱的事情。”
“……是我自愿的。”
“不是。”顾北辰握住我的双肩，眼脸垂下，手指的力道紧了：“你……是为了我。”
他没等我回答，就告诉我，想要去找赵勇，随时都可以。
他还要去一趟市局，把今天的情况对市长表述一下。
“能不能获得原谅？”
“一定可以，市长还需要我们社团为他赚钱。没有顾氏社团，他就坐不稳这个市长。别忘了，现在的暮城，是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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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秃顶被安排在华星秘密的地下室里。
我进去的时候，他已经被绑在地上。
稀疏的头发披散下来，被汗渗湿了，加上脸上些微的泥土，特别憔悴。
我拽个凳子，坐到赵秃顶对面，露出一个我自认为很美好的微笑：“赵局长，别来无恙？”
“是你？！”
“没想到吧。”
赵勇冷笑，“是啊，我是没想到，没想到我最落魄的时候，竟然是你这个臭□来看我。”
“说话小心些，现在你是阶下囚。”
“你以为顾北辰那小子敢关我多久？我可是暮城的局长！”
“我想……如果以暮城陷入极大的动乱为要挟，市长大人应该会走舍车保帅这条路吧？很可能，今天你是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