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马车上,宗政玄宁赶紧给镜月暖鸢喂了解药,那热毒来得凶猛,去得也快,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镜月暖鸢的体温和面色就恢复了正常。
宗政玄宁小心的帮她擦干净脸,握着她的手又等了一会儿,才见她动了动睫毛,缓缓睁开眼睛。
“你终于醒了!”扶着还有些虚弱的镜月暖鸢坐起来,宗政玄宁不由松了一大口气,紧皱着的眉头放缓了三分,“有没有觉得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镜月暖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只记得看母皇和玄宁哥哥下棋,你一子我一子地落着,也不知道谁更厉害,后来她觉得无聊就睡着了,做了一个很沉闷的梦,梦到了漫天漫地的火光,她热得不行,到处喊人救火,却没有一个人理她,再睁开眼睛,便看到宗政玄宁一脸的担忧,转而又是一脸的欣喜。
“玄宁哥哥!”
镜月暖鸳忽然张开双臂扑到宗政玄宁的怀里,紧紧抱着他,好一会儿都不肯松手。
“怎么了?别怕,有我在。”
宗政玄宁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有些心疼怀里这个软软糯糯的小小家伙。
“刚才我做了一个噩梦,害怕极了,可是无论喊谁都没有理我……玄宁哥哥你不要再不理我好吗……我很害怕啊……”趴在真是的怀抱里,镜月暖鸢还是忍不住心有余悸,浑身轻轻颤抖着。
“别怕,哥哥永远都不会不理你,就算你烦了要赶我走,我也不会走。”
“我才不会赶玄宁哥哥走呢!玄宁哥哥对我最好了……”
……
哄了一阵,镜月暖鸢的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转眼看了四周,才忽然发现车厢中没了“娘”。
“咦?母皇呢?母皇去哪里了?”
宗政玄宁蹙起俊秀的眉头:“女君被皇兄带走了。”
“皇兄?那是谁?”
被她这么一问,宗政玄宁不知该如何解释,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就是你之前在小镇上跟着走丢的那个人。”
“啊?!是他把母皇带走了?那……母皇会不会有危险?!”
在镜月暖鸳的印象中,那个左耳戴着紫晶耳坠的男人是个异常危险的人物,威胁指数堪比森林里出没的凶残而暴躁的野兽。
虽然当初镜月未央只是对她说宗政雪微不好对付,让她遇见了就躲远一点。只不过小孩子总是会把事情夸大,只要一开始给某个人贴上了不好的标签,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变成坏蛋,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变成大坏蛋,久而久之,就毫无例外成了罪无可恕的大大大坏蛋!
鉴于镜月未央和宗政雪微的特殊身份,就算有槐序的那一番话,宗政玄宁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镜月女君就一定会平安无事,只能回答她:“女君让我赶紧去凤城搬救兵,她说到了凤城自然有人会想办法把她救出来的。”
“嗯,那我们快去吧!”
母皇那么厉害的人,都能被那个男人劫走,可见那个洪水猛兽一样的男人确实很难对付,现在马车上又只剩下她和玄宁哥哥,要是再出什么意外,她就真的要死翘翘了!
“驾!驾!”
雪白苍茫的林海山原之上,一群人护着一辆马车飞快的在山腰上狂奔而过,策马扬鞭的喝声应和着呼啸而过的山风,有种说不出的萧杀味道,天空之上万籁俱寂,过了很久才偶尔有一只苍鹰盘旋而过。
而在群山的那一端,一座巍峨雄伟的富丽城阙拔地而起,犹如世外桃源,富庶,繁荣,热闹……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商旅进城,又有差不多数量的人流离去,他们有的带来了美酒香料,有的带走了茶叶丝绸,被高高城墙包围着的一方净土里,歌舞升平,醉生梦死。
当初镜月未央从西门九幽,也就是现在的宗政雪微手里得到这座城池的之后,为了最大限度地保全凤城原来的风土人情,从而保护在这个交通枢纽中盛大的交易市场,镜月未央并没有强制镜月子民入驻,驳回了那些老臣大刀阔斧给凤城重新洗牌的奏折,要给这座城市烙上镜月的烙印,只要派军队驻扎就足够了——
这可是二十世纪一个不可忽视的伟大创举呢!那些老古董是不能体会“一国两制”的精髓与奥妙的!
几年下来,凤城的经济在镜月未央的保全下愈发蓬勃健壮地发展了起来,年复一年增长的税收逐渐就堵上了那些老顽固的嘴巴,再后来,数遍镜月三十六城七十二府,凤城缴纳的国税首屈一指,独占鳌头!
这么个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自然深得女君陛下的喜爱,所以镜月未央才动工扩建了城主原先的府邸,打造了一个举世无双比镜月皇宫还要金碧辉煌的行宫。
据闻,圣月宫内的墙壁,柱子,以及房梁等,都上镀了实打实的金子,也就是说,如果有小偷能够进到行宫里面,都不用去找金库在什么地方,随便在墙上刮两刀金粉就够他逍遥一阵子了。
当然,这是夸赞的说法,但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圣月宫的奢侈繁华。
至于那些伸长了脖子探头探脑想要行不轨之事的家伙,还是趁早换个目标比较妥当,守卫圣月宫的七万御衣卫都是女君精挑细选的精兵良将,他们的职责可不是简单的守卫一座行宫那么容易,同时还肩负着守卫整个凤城,乃至保全镜月王朝的西北屏障的重责——这样一道严密的屏障,其防御力可想而知。
而此时此刻,圣月宫的正殿内正坐着几名绝色美男。
——这场景要是被镜月未央见到了,不免又要调侃几句“金屋藏娇”之类的戏语,只可惜老天爷看不惯她到处卖弄,所以让宗政雪微把她半路劫走了。
“……这么说,也是央儿让你们来这里等她的?”说这话是的楚鹤鸣大美人。
“不错,当初央儿派我去找鬼宫宫主,交待我办完事情就尽快到凤城等她消息。”慕容晏答了一句,随即眉峰轻扬,“只不过我来这里都快一个月了,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收到。”
“我也差不多!”小银子立刻接口,“离开慕容山庄后我就快马加鞭赶了过来,那时候就只有慕容一个人在,我们等得不耐烦了,正商量着要出去寻她,结果你们就来了。”
一人一句说完之后,三人便齐齐把目光转向了坐在一边一直没有吭声的白朗之。
白朗之被他们看得莫名,不由冷冷撇了撇嘴角:“央儿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听到他这么说,三人却是不约而同暗暗松了一口气。
果然她谁也没有说。
如果白朗之知道所有的来龙去脉,而他们都被蒙在鼓里的话,那么今天晚上,白朗之的下场估计会很……难……想象。
因着谁都不知道内幕,几人便就天马行空地猜测起来,顺着镜月未央那种不同寻常的思路一直掰下去,结果越说越离谱,最后白朗之终于听不下去了:“只要路上没被耽搁,央儿差不多也该到了,这些问题不如留着等她回来,直接问个清楚。”
“嗯,这样也好……”
慕容晏的一个“好”字尚且来不及落地,就被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给淹没了下去——
“爹爹们不好了!母皇在路上被人抢走了!”
“什么?!”白朗之骤然飞过来一记眼刀,“又被掳走了?!”
楚鹤鸣紧跟了一句:“这次又是谁?!”
镜月暖鸢被他们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掰着指头数了数:“先是圣焰东王一次,再是北漠太子一次……这一次,应该就是西皇了!咩,这下子好像就都齐了耶……”
那个,既然玄宁哥哥说那个男人是他的皇兄,也就是说那个大大美人儿复姓宗政,在西冥皇宫里,应该找不出比他更腻害的人了吧?连母皇都忌惮他三分,还一不小心就栽在了他的手里呢!
这么腻害的人,除了皇帝还能有谁?嗯哼,她的推断如此严密,一定不会有错的!
只是不等镜月暖鸳把话说完,大殿中立刻嗖的一声,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呃……人呢?”镜月暖鸢呆呆地转头扫了一遍,震惊于那几人的速度,“玄宁哥哥,你看清楚爹爹们是怎么离开的吗?”
“嗯,就像这样……”宗政玄宁点点头,继而抬起手从左到右猛地一挥,认真地示范道,“唰的就飞走了。”
“那个……玄宁哥哥,你会飞吗?”
“……不会。”
“……”
“但我可以学。”
“……”
(啊哈哈,这两只已经彻底被我玩坏掉了……T—T)
连着飘了一整夜的鹅毛大雪,山川里尚未融化的冰雪又覆上了厚厚一曾,一只脚踩下去,瞬时就没到了膝盖,漫山遍野都是银装素裹,放眼看去尽是白茫茫的银色。
大雪初霁,碧透的天宇上只有少许的云朵,金色的光芒自万丈高空铺洒下来,在银色的雪衣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泽,若是凝眸看上一阵子,不小心便会落下雪盲。
“哗啦啦——嗒!哗啦啦——嗒!哗啦啦……”
青砖碧瓦的园子里,细细的水流自假山上倾斜而下,缓缓流入到一端闭合的竹筒里,等竹筒装满了水,便会在支架上摇摆不定,最后反向一转,将水悉数倒入边上的小池子里,再回头继续盛水,如此反复,日日年年。
融雪的日子素来比雪天更冷,屋子的四个角落里摆满了炭火,细心的下人为了让房间通风不至于太沉闷,便在一个稍微偏狭的角落开了窗子,屋内温热的气体与外面寒冷的霜风交汇相袭,撞得挂在窗子口的小风铃叮叮直响,清脆而悦耳。
“她醒来了吗?”
门外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润如碧玉,紧接着是开门的声音。
“还没有呢,昨日君上就喂央儿妹妹吃了解药,这都睡了一个晚上了,怎么到现在还没醒?”女子急急的声音跟着飘进了屋里。
“我去看看她。”
宗政雪微解下身上的雪绒大氅,随手递到绀香手里。
绀香脚步顿了顿,转头朝屋子里头看了一眼,细腻的眉头微微蹙着,本想跟进去看一下镜月未央的情况,但最后还是拿着雪绒大氅走了出去,轻轻关上门。
走到床边坐下,宗政雪微仔细地端详着镜月未央的面容,自她从西冥皇宫逃走之后,他便没再见到她,只收到各种消息,听得她天南地北的乱跑,玩得甚是欢脱。
她的身边似乎从来都不缺男人,也不缺热闹,滥情的性子更是见一个爱一个,一别经年,他饱受相思之苦,她却似浑然将他忘记了,抛在脑后不闻不理,不管不顾。
其实,他的身边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他若是喜欢,全天下又有哪一个女子是他得不到的?
可偏偏,天底下就只这么一个镜月未央。
可偏偏,他就只喜欢这么一个。
并非说什么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而是,尝过了她的滋味,就再也放手不得了。对镜月未央,他先是求不得,后是舍不得,求不得最恼,日思夜想,殚精竭虑,舍不得最苦,妒意横生,愁肠百结。
修长的手指指骨分明,微微曲起的关节刚劲有力,是武者特有的架构。对比起那张如玉的娇颜来,竟是一样的白皙细腻,只是不及那白里透红的脸颊,仿佛染了桃花一样芬芳潋滟。
镜月未央闭着眼睛,眉头微蹙,因为年龄的增长,脸的轮廓比以往要分明许多,加之长年在外奔波历练,风刀霜刻之下,眉眼更是深邃了三分,先前没张开的五官如今精致而有棱角,鼻梁笔挺而鼻头圆润,像是一只成年了的妖娆狐狸。
柳家的清王当之无愧是天下第一美人,但若真要放在一起比试一番,他的容貌也绝不逊色半分。
年幼时他曾因容貌与母妃太过肖像,差点惹得酒醉的父皇误欺了自己,尔后他便逐渐改了自己的容貌,姣好的面目随着年龄的增长反而平凡无奇起来。
但经常戴着假面对皮肤终归是不好的,他也不可能一辈子披着这么一张假面皮,是以在诱惑慕容山庄的大小姐时,便用的是真面容。
当年母妃倾城绝色,容貌无双,就是在母妃香消玉殒十几年后,朝中还有不少大臣偷偷私藏了母妃的画像,故而有朝一日他就是换了张脸,也不会有人穷根究底,拿这种事情做文章。
更何况,如今朝中重臣皆是他的心腹,便是他天天换一张脸,他们也能认出他来。
在镜月未央走后,原来那张假面皮也没了什么大用,他就恢复了原本的容貌。想着镜月未央这种以貌取人的家伙,看在他那张倾国绝色的容颜上,总会下意识对他多喜欢一些。
不然,她也不会三番五次对那个天下第一美人纠缠不清了——
他说过,他要比她自己还了解她,只是他再怎么了解她,也不能轻而易举地留住她。
忽然,指腹下微微一动,宗政雪微低眸看去,镜月未央转了转眼珠子,却没有马上睁开眼睛。
宗政雪微挪开手,帮她理了理发鬓,镜月未央轻轻抖了一下睫毛,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宗政雪微不由浅浅一笑,俯下身去在她的唇瓣上轻轻碰了一下。
镜月未央还是没有反应。
宗政雪微压住她的双唇,轻轻撬开她的贝齿,灵活的舌尖长驱直入,裹上她的丁香软唇。
镜月未央轻哼一声,不得不睁开眼,伸手就要去推他,宗政雪微却似亲上了瘾,握着她的手加深了那个吻。镜月未央身体刚刚恢复,还没有什么力气,试着推了两下,那男人却是纹丝不动。
一直到被吻得几近窒息,宗政雪微才放过了她。
镜月未央气喘吁吁,凤目轻拧,恼火地瞪了他一眼:“卑鄙!无耻!下流!”
宗政雪微浅浅笑着,清澈烁亮的眸子就那么柔柔地看着她,宛若一汪碧透的春水。
“我只是想你了……”
简单的几个字,没有掺杂任何华丽煽情的辞藻,听在某人耳里却甚是肉麻,镜月未央不免红了脸,连骂人的话都说得没再那么有气势:“少来这一套!你这个老奸巨猾的混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
“哦?”宗政雪微眉尾轻扫,打断她的话,“你知道我的心思?那你倒是说说看,我是什么心思,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猜对了。”
“无聊!”
镜月未央白了他一眼,跟这样的人纠缠,迟早会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