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默然不语的白朗之忽然上前一步,略显突兀地加入了镜月未央的阵营。
“陛下一时兴起也就算了,怎么你们也跟着胡闹?”
斥责般扫了眼昔日一条船上的战友,慕容晏紧蹙的眉心又深了三分,彦音对镜月未央的用情就是瞎子也能看出来,若是有朝一日为了镜月未央而要负尽天下人,估计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是白朗之又是怎么一回事?他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可镜月未央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登基为帝,多少也有他一半的“功劳”。眼下镜月未央好不容易上了位,他却放她离宫?
“非去……不可吗?”
撇开不羁的性情,淮南王却是个极为有担当的男人,暗自思忖了一番利害,还是觉得镜月未央这么做有些冒险,毕竟新政权根基不稳,容易被心怀叵测之人趁机钻了空子。
墨黑的剑眉微微抬起,看向横陈在案台上的那方碧色玉玺,眸光微烁间想起了一个人。
宫里头有个不成文的惯例,每个皇子公主满周岁的时候都会举行一次抓周的游戏,据说当年他抓到的是一支玉箫,先帝抓到的是一本国策,而镜月千修抓到的却是玉玺。
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太后开始一步步削弱德妃的势力,在镜月千修九岁的时候就将他送离皇宫发配西境。
其实说实话,无论是在文韬还是武略上,镜月千修都要胜先帝一筹,天资聪颖而又懂得收敛锋芒韬光养晦,从小都很讨太皇的宠爱,只可惜他排行老四,又非嫡出,尊祖制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先帝登基后曾提出要把他请回皇宫辅佐朝政,却被他一口回绝,说是眷恋塞外风景,找到了棋逢对手的那个人,不赢他誓不回朝。先帝多番劝说无法,便也由他去了。
他跟镜月千修接触不多,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那个男人一回宫就会在德妃自缢的海棠树下舞剑练功,绯红色的花瓣翩翩坠落,像是血色的液滴穿刺在那冷锐的剑锋之中,煞气骇然,惊艳绝美而又致命惊心。而且据他所知,镜月千修从来都不是一个相逢一笑泯恩仇的人,与其说他是风度翩翩的君子,不如说他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这样一个捉摸不透诡秘莫测的男人,又怎么会真的甘心臣服于仇人之膝?
“嗯,非去不可。”镜月未央肯定地点了点头,虽然眉眼是笑着的,可是神色看起来并不轻松,抬脚走到淮南王身边,对着他的耳朵轻轻说了几个字,淮南王脸色即刻变了一变,沉然地笑了笑:“那还真是非去不可了。”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西冥之主!
“微臣留守皇城坐镇九都!”被镜月未央微微一扫,楚鹤鸣提了一把剑鞘,气势凛然。
“好,那就这么定了。慕容跟鹤鸣留在朝中协助皇叔处理朝政,朗之与晏儿随朕一道出宫。”
“嗷呜……”
衣角轻轻地晃了晃,被火云貂咬着扯了几下。镜月未央低头喵了一眼,对上一双乌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又卖萌又讨好的望着她。
镜月未央眼角微微一抽,俯身一把将它拎了起来,悬在半空摇了摇:“怎么,连你也要跑来凑热闹?”
火云貂呜呜地叫了起来,两只爪子快速地磨挲着,满是欢喜和兴奋。
提指弹了一下它的脑袋,镜月未央不无鄙夷的撇了撇嘴角:“瞎掺和!”
火云貂两眼一眯,却像是得瑟地笑了起来。
看那一人一兽玩得欢脱,慕容晏便知镜月未央是打定了主意不会改变,只得郁郁寡欢地站在一边看着那几个极度不靠谱的男男女女在调戏一只同样无厘头的贱贱的貂兽,心下莫名地有些失落,像是被人孤立了一般,而且这种不带任何歧视的不经意间的孤立,似乎比以前那些刻意的捉弄更叫人难以忍受。
“哇!哇!呜哇——”
远远的就传来一阵响彻九霄的啼哭声,镜月未央登时一个头两个大,那奶娃儿看着那些咪咪小的一点,吼得倒是比什么都响,小祖宗一哭起来,整大半个皇宫都要缭绕着他的魔音,久久挥散不去。
“陛下,陛下……”奶妈慌慌张张地抱着小豆丁跑进来,急得满脸通红就差没去撞墙,“小公主一直哭一直哭,怎么哄也哄不了,奴婢……奴婢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看着奶娘一边哄一边跺脚,镜月未央万分嫌弃地瞅了那小奶娃一眼,伸手从她嫩滑细腻的小脸蛋上轻轻划过,随即鄙弃地白了一眼:“哪有在哭?连滴眼泪都没有,就是在干嚎……”
触到镜月未央软软的指腹,小奶娃蓦地止住哭声,睁开圆溜溜的大眼睛抱着镜月未央的手指头一边啃一边咯咯直笑,翻脸比翻书还快,看得众人一阵无语,转而诧异地看向镜月未央。
镜月未央满头黑线,转手把软绵绵的小奶娃往彦音怀里一塞:“喏,你来抱!”
谁知那奶娃一碰到彦音的手立刻又嚎了起来,比之前更响亮更凄厉更悲苦,仿佛受尽了无限委屈似的,哭得天都要塌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又一致把目光转移到了镜月未央脸上。
虽然镜月未央不是很喜欢这种又脆弱又讨厌又难缠又疯魔的生物,但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骨血相连怀胎十月,母女间的感情还是杠杠的,只是被这小魔女嘶吼得实在头疼,连着伺候了三个多月早已把镜月未央的耐心消耗殆尽,在众人束手无策地把目光投向她之后,镜月未央斜斜睨了那小奶娃一眼,继而甩手轻轻一摆,从嘴里压低声线飘出几个极尽温柔的字节:“别管她了,嚎累自然就会停下来的,嗯哼?”
似乎感觉到镜月未央的愠怒一般,小奶娃揉了揉眼睛看着她,哭得皱巴巴的小脸还没抚平细纹,鼻子一皱又要开始哭,镜月未央终于崩溃,伸手往她鼻子上重重一点,眯着眼睛威胁她:“再哭!再哭就把你丢回北漠去!”
小奶娃被她喝得一愣,杵在那儿小眼瞪大眼,顿了三秒之后开始抽抽搭搭地呜咽起来,像是受伤的小受。
见状镜月未央不由大为得瑟,打了响指自得地炫耀了起来:“啧啧,看来还是要朕来管教小魔女。这小孩子啊,就是宠不得,所谓棒下出孝子,要是她长大了还这幅死德性,朕就罚她天天跪搓衣板,哼!”
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在有意无意地暗自斗法,周围的人一个个风中凌乱,兀自叹息了一声,思绪复杂难堪。
本来一个镜月未央就够让人头疼了,现在又冒出来一个更厉害的混世小魔头,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镜月未央她自己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办事就跟玩笑似的玩的都是心跳,这样一个娘怎么可能教的出一个正常的娃子?真是叫人忧心啊好忧心……
第二天,当闻人樱离看到马车车厢里那一帮子人兽之后,特别是看到某妖孽怀里抱着的小奶娃之后,一惯斯文温润的脸上终于闪现了几道可疑的裂痕。
“你这是…去郊游?”
“你有规定,我不能边办事边游山玩水吗?反正只要完成答应你的约定就好了,其他的不都随我喜欢么?”
“呵……”闻人樱离凉凉一笑,不辨喜怒,转身就上了自己的马车。
趁着帘子还未完全放下,镜月未央透过那罅隙往里快速扫了两眼,没看见那干净整洁的车厢内有其他人的存在,不由有些好奇。这些日子她一直派人守在闻人樱离居住的宅邸外,来来往往的人均有记录在案,按理说镜月闵彻在暴露之后定然会向闻人樱离求助,可是这么久过去了,关于镜月闵彻的消息却半分也收不到,好像这个大活人瞬间就在人间蒸发了。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西冥朝政再稳,没有位高权重的人把持朝政同样很容易出问题,这段时间闻人樱离离开过一阵子,如今他要花时间在慕容山庄的宝藏上,却是抽不开身回去,那么必然会把镜月闵彻遣派回朝。
可如果镜月闵彻真的走了,到底是通过什么途径从她眼皮子底下消失的?!
少了一个人问题不大,关键是她必须截断那条通往镜月未央皇城的暗道,否则这群野狼饿虎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她这个地主岂不是很没面子?!
31。你是我的
更新时间:2012…11…14 23:05:47 本章字数:4741
看到镜月未央在打量,闻人樱离提眉一笑:“怎么,想跟我同乘一辆马车?”
“切!”镜月未央不屑地撇了撇嘴角,“谁稀罕。唛鎷灞癹晓。请记住本站”说着便就转身走了开。
为了行动方便,镜月未央这日换了身简单轻便的男装,头上束着高高的发髻,插着一支龙纹玉骨祥云簪,看起来甚是飒爽俊俏,一身月白色长衫镶着墨色花边,秀气中透着一股不可忽视的凌厉与霸气,就这么从背后望过去,也难以叫人轻易忽视。她的个子并不高,可是站在那群男人之中,却是一眼就能看见。
月牙白身侧最显眼的依旧是那抹风骚妩媚的妖红,偌大的绯色袍衣在微风中飘飘荡荡,时不时露出衣角下掩着的雪白肌肤,脚腕的铃铛叮叮当当地响着,有一种特别撩人的风姿,然而更撩人的则是那人刻意诱惑的眉眼,宛若修炼千年的妖狐,媚态横生妖颜惑世。
正打量着,那人忽然转头看过来一眼,隔着纱帐两人没有对上视线,也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闻人樱离往后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长及腰际的青丝披肩而下,落在墨青色的腰封上,莲白色的袖子轻轻一搭,支肘靠在茶几上,修长的手指抚上碧透的杯沿,绕着袅袅茶烟一圈一圈地摩挲打转。
不远处,那两人还在说着话,不晓得彦音说了什么,镜月未央跟着往他的车厢看了一眼,继而回头笑着拍了拍彦音的肩膀走开,然而没走两步远就被彦音一把拉住,回身扯进了他的怀里,陷入一片绯色妖红之中。
在镜月未央埋头靠在他肩膀的时候,彦音又转头看向他的车厢,好像笃定了他在看一样,一直注视了好一会儿才勾起嘴角转开眸光,抬手往自己的唇角轻轻一点,千娇百媚,比女人还要娇俏。
镜月未央左右瞅了两眼,随即捧着彦音的脸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唇瓣上亲了一口,不等她放平脚跟,彦音环臂顺势往她腰上一搂,一手拦过她的后脑加深了那个蜻蜓点水般的浅吻。
收回视线,莲白的袖子轻轻一扬,闻人樱离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青丝如雪散落在肩头,像是凋零在雪地里的花瓣,残艳寥落,有种难以言说的寂寞,浅浅淡淡的,却是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
“喂……别闹了……好多人看着呢!”
镜月未央推搡着要从彦音怀里脱身,反而越挣扎他抱得就越紧,灵活的舌头像蛇一样缠着她的,好久都不让她喘一口气。
“看着就看着呗,又不是没见过。”彦音笑盈盈地提着眉梢,就是不松开手,好像一放开她就会飞走似的。
镜月未央无语地翻了翻白眼:“都快上路了,你就不能安生点儿?”
“谁让你穿跟他一样的衣服了,别是看上人家了吧?”
“哪里一样了?就是颜色看起来差不多而已,难道要我事先打探他穿什么颜色的衣服然后再避开不成?”这死醋坛子在发什么疯呢,撞衫也不成啊,又不是什么情侣装。
慕容山庄本来就建在人迹罕至的僻静之地,这蝴蝶谷更是远离京都,就是千里马快马加鞭日夜不休地赶也得耗费不少时日,眼下一大班子人洋洋洒洒地走着,连带着游游山玩玩水,闻人樱离有意加快速度,却是被镜月未央生生拖了下来,两人暗暗较劲了几日,闻人樱离便就不再计较了。
毕竟这里是镜月地界,他要是太过强硬,还指不定这个无厘头的国君会干出什么事来。
更何况等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么几天。
只是看着那个风流放荡的女人四处沾花惹草**调笑,实在是有碍观瞻。
“哇哇哇!快来快来!好大一条鱼……抓住它!快点!快点!”
“在哪?”
“在那在那!游到大石头里边去了!快快快!呀,小心!”
“哗啦——”
踩空了脚一个踉跄,彦音仰头就栽进了水里,伸手匆忙一拉,顺势把镜月未央扯了过去,两人“砰”的一身倒近水中,掀起了一层巨大的浪花。
“咳!咳咳!”
不小心呛了一口气,镜月未央赶紧浮出水面咳了几下,来不及换下一口气就又被彦音扯进了水里,搞得她差点儿窒息。正挣扎着,后脑勺被人轻轻一扣,紧跟着贴上来两片薄唇,缓缓渡过来一口清气,这才短暂缓解了镜月未央大脑缺氧的状态,然而那点儿空气只能支撑一小会儿,镜月未央忍不住捧上他的脸用力汲取氧气。
像是水草似的,彦音双手双脚都缠到她的身上,比蛇还要粘人,大片大片的绯色红衣在水中飘飘扬扬,衬着头顶的日光看起来异常梦幻。
镜月未央睁开眼睛,波光粼粼的水面下,那张熟悉而妖冶的面容如同月下红莲,说不出的妩媚妖娆,一双狭长的凤眼紧紧闭着,却是带着几许羞涩,像是尚未盛开的花苞。
镜月未央这才倏地想起来,彦音平日里虽然风骚得像只身经百战久经风霜的老狐狸,可不管怎么说,他也才是双十不到的年纪,某些地方虽然成熟过了头,可也还是有着这个年龄的少年所独有的忐忑与青涩,有着年少的不安与期待,紧张与彷徨。从彦府败落到现在,他所接触到的女人,一直就只有她镜月未央,不管是以前的那个灵魂,还是现在的这个她。
他所怨恨的,他所期待的,他所依靠的,他所伤怀的……也独独只有她一人。
所以他才会比别人更为敏感,比别人更加缠人,比别人更加的……任性。
想到这里,镜月未央不由放轻了力道,缓缓搂住他的腰在他唇边细细浅吻,动作温柔而小心翼翼。
水嫩红润的唇角微微一勾,彦音忽然在镜月未央腰际轻轻一托,两人“哗啦”浮出水面,不等镜月未央站稳,彦音倾身靠了过来,重重地将她抵在了身后的大块石壁上。
意识到彦音的意图,镜月未央猛地睁大眼睛,瞪着那个妖娆而大胆的男人,浸湿的长发垂在肩头成股成股地淌着水流,腻白的肩头裸露在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