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问。
琪梦低声叹道:“你兰慧姐姐半个月前小产了,已经三个月了,还是个男胎。真是……可惜了。”这话也实在是只能低声说了,毕竟这是人家的满月酒,说这些实在是不合时宜的。乐殊自然是明白,并没有再行出声。只是,扭头看向胤禛时,发觉他并没有自己所想象中的那样伤痛后,觉得心中更是一紧。
虽然有很多人的心情沉痛,但是胤禟的心情却很好,席间他坐在乐殊的右手,一直是给她倒酒布菜。当然,他没有象十四那样给她倒那些烈酒,这回倒的是真正的梅子酒,酸酸甜甜的专为女客所制。
面对他的盛情,乐殊是自然不能摆出个冷脸来,虽然她的心情并不好。一顿饭菜吃得平平淡淡,见不得出太多的喜气,就连宴会的戏会唱的曲子也是怪异之致。乐殊不懂戏,听不出什么怪异来,但如果十成客人里倒有七成都用奇怪的眼光来瞧胤祥的话,那么今天的这几出戏确实是奇怪的。只是奇怪在哪里,乐殊并不知晓。
宴散曲罢,男客们大多是离去了,娘家的女眷们自然是守在采忆的房子里和她聊些知心话。而采忆的这些妯娌姑嫂们,今天来的并不多。
三嫂容悦的小姨前些日子刚没了,不方便来这里;
兰慧是没了孩子,正在浆养;
扶霞倒是来了,只可惜没看了一会儿戏就是府里来客回去招呼去了。
灿落和琪梦,还有也快生的琪瑛是坚持到了最后。
娘家女眷们有人在,男方家不能没了女人是不是?但因为种种,这几个女人也不喜欢采忆,便四人凑了一桌,在十三家的偏花厅里摸上了四色麻将。
琪梦和琪瑛的性子都直,而灿落和乐殊则较静,不过几个人好象都有自己的心思,所以这玩艺儿是打得极其安静,从半下午到掌灯之前,四圈打完,各有输赢。招呼着娘家的女客们用完晚膳后,就是混搭起来玩起了纸牌。
乐殊不会玩那个,琪梦教了她半天也没学会后便放弃了,而没事可干的乐殊便随了灿落到了一间安静的厢房里自个逍遥起来了。
灿落是走到哪儿都会随身带着一册书,今天亦不例外,她今天带的是《漱玉诗集》。
“姐姐喜欢李清照?”乐殊有点意外,她与她似乎并不相同的。
灿落是把书递过去给乐殊翻着看,淡道:“谈不上太喜欢,不过她的词倒是不错的。我最喜欢的是这首: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绿肥红瘦?
倒还真是有趣的词。只不过乐殊怎么瞧着这句里都别有新义。绿是辅红为正,灿落说这样的话,难道是在说自己和采忆的状况?
自己这边才一动脑子,那边灿落就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不过她似乎并不以为然的样子,也不稀得多加解释,只是是收回了她的书,继续闲看。
她这个样子,乐殊自然是知道自己多心了。
面对一个和自己如此‘相同’的女人,乐殊不想和她有所误解,便答道:“我读词不多,不过李清照的词里,我倒更喜欢这个——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词与乐殊要表达的意思并不尽相同,但许多浅词在三百年后的人看来却正好表明乐殊的心思。她想对灿落说的是:今时不如往日,经历过那样多的事情后,我也变得庸俗,许多事情身不由已。刚才猜忌,缘故于此,请姐姐见谅。
灿落原是个聪慧的,哪里会不晓得她的意思。
只是:“你出去转转吧,梅子酒也是酒,一身的酒味。别熏了我的书!”话是赶人的话,可怎么听来也不象是在生气了。
低头仔细闻闻,果然有些酒臭之气,笑笑后便是出书去了。
十三的府邸修得不错,只是好象有些疏于修理似的,明面上不觉得,暗影之处却多是杂生的野草。乐殊不喜得往人多的地方挤,便寻了一处偏僻隐蔽的林荫,隔着水榭,准备散散这身上的酒气。
岂不料,自己才行到林边,就见一个小太监是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见了乐殊固然是吓了他一跳,何尝又没有吓了乐殊一大跳。正呆楞楞的左看右看,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时,林中却闪出一条黑影来,将乐殊拉到了雾影之中。
情况有些诡异!
事实上,以乐殊的眼光看来这样的情况实在不是一般的诡异。
突然跳出来的这个奇怪的事情让乐殊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来想原因,只不过清宫大戏看得多了,第一个跳进乐殊脑子里的情节是这个小太监是某个人安插在十三身边的眼线,而林中的这个人不是八八就应该是九九,即使太子有心思也不会亲自动手的,更何况他今天一早就走了。
但可惜的是,林中的人既不是八八也不是九九,而居然是某四!
这个情况实在不能说是不古怪到家的。
而涌上乐殊的心头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厌恶,对某四的彻底厌恶。十三对他忠心如此,“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居然派了眼线来盯胤祥,真是太过分了!
胤禛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不过这个家伙自从自己‘拒婚’后就一直对自己格外的冷淡,即使自己这样说了,也不见他冰冷的脸上有任何的别的表情。只是:“我送你的礼物,你有何意见?”
线节跳得太快,跳得乐殊一下子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不过很快的乐殊就反应过来了,他指的是他送给自己的那幅韩遥影的画像。有何意见?自然是想探自己的口风了。
只是乐殊今天的心情很糟糕,更兼之:“兰姐姐刚没了孩子,你觉得你这个时候想这些好吗?你对得起她吗?”如果兰慧对他不好,或者平庸配不上他也算,但可惜的是兰慧绝对属于那种有才有貌、有品有行的好妻子!这个冰四也真是奇怪了,放着那么好的女人不去疼惜,反而要喜欢韩遥影,真是怪到家了。
“你很喜欢兰慧?”胤禛好象有些明白她为什么一直不肯给自己一个回复了,原来问题在这儿,她喜欢兰慧。只是:“我的家事,用不着你管。”
歪道理,歪到乐殊的鼻子差点没有气歪,不过她有办法治这个家伙,随即就是双手抱环以一种比冰四还冰冷的态度和语调是回道:“我当然知道,你的‘家’事,我不便管!”韩遥影也算是你的家事!不要我管,正好。
她啥意思,胤禛自然是知道。她语中严重的要挟之意,让本就心绪烦乱的胤禛是更加的火大,不过他的个性反常。心中越火,面色就越是冰冷,只是那眼中喷出的火苗着实是旺烈得紧。不过,这招对于乐殊来说好象没有什么用!因为她肚子里也是装了一团的烈火,迫切的想要焚烧,碰到这样一个岔子自然是不肯放过,回瞪了过去。
因为肯定了某些事情,所以乐殊的底气极足,瞪向胤禛的眼神也不再胆怯,而是充满了斗意。所以当某个人闪进树林时,就看到胤禛和乐殊两个人,你瞪我我瞪你的,一人一副苦大仇深、仇深似海的表情正在那里练习以眼杀人的绝招。
他的进来,对于胤禛来讲是意料中事。
可对乐殊来讲,却是惊得简直说不出话,指着那人的鼻子,再回头看看一脸酷样摆明了不屑于自己一般见识的胤禛,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她不说,胤禛却是有话可说了,白了乐殊一眼后,回头看向了那人,冷道:“有人替你撑腰了,说我不应该这样做。”
怎么做?做了什么啊?
某人有点想不通,不过他想不想得通,乐殊是不想管的,只是:“你、你是个坏人!”当然这话不是对某人说的,而是对冰四说的。
胤禛听了似乎想笑,但这个时候他不想在这个女人面前笑,而且:“那边如何了?”这个女人只是小事,如果那边真出了事,可不是好玩的。不只另外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家子大小要倒霉,就连自己眼前站的这个人也要跟着倒大霉。
那个人也是一脸的严肃:“放心吧,四哥。干净得很没留一点的尾巴!”
四哥?
不错!那个后来自己走进林子的男人就是今天的亲阿玛、刚才乐殊以为胤禛万分对不起的那位十三阿哥——胤祥。
真是怪事了,怎么这个十三在自己家里搞地下工作?而且还是在他的女儿办满月酒的这天玩这样的玩艺儿?真是奇怪的家庭、奇怪的人类!
乐殊不想浪费自己的脑细胞,更不想研究这些根本研究不完的倒灶事,扭头就是想走,却是让人一下子挡在了身前。抬头一看,是冰四!
“我等了四个月了,你的回复呢?”
啥玩艺儿四个月了?什么回复啊?
乐殊觉得今天自己的脑袋好象不是很够用的样子,总觉得有点跳针。
“那幅画,你和那个人到底什么关系?”说得够明白了吧?
怎么又扯回这个事情上来了?
乐殊简直是想扑上去狂咬他一顿,只不过这样的境地自己还是稳妥一些比较好。看看他又看看后面好象不太明白两个人在说些什么的胤祥,嘴角一挑邪笑道:“想知道答案,可以。你先帮我查清楚,在慈宁花园里用雨花石砸我脑袋的是哪个人再说吧!”
什么和什么啊?
胤祥是越来越听不明白了。
不过,他不明白不要紧。但胤禛也一脸不明白的样子,乐殊不得不将那天的情节又复说了一遍。冰四本来挺酷的造型在听到有人居然引乐殊去慈宁花园的那间早已经废弃的小房内,观看韩遥影的灵位时,出现了极大的裂痕!
而乐殊接下来的一句话,则让他彻底的有些崩溃了:“我劝四爷您以后还是对我好些比较好,因为我有一个舍弃到地狱的名字,叫韩遥琪。”
'53'嘈切记
嘈切记
三百年后有一句常听人说起的话:爱人结婚了,新娘不是我!
而放在三百年前后,某乐的情况却变成了:爱人生孩子了,母亲不是我。
当然,这里的‘爱人’是别人眼中以为如是的,虽然乐殊也承认如果硬让自己在几个阿哥里面挑男人的话,自己会选择胤祥。起码他的风评好嘛!胤禟虽然对自己不错,但是从后世对他的评语来看,他的处世方法是很偏激的,为了他的八哥可惜不惜牺牲一切的人和事;胤祹在历史上粉不出名,虽然他人才风流最是体贴温和,结果想来也不会太差,可是他的温吞是乐殊所无法接受的。
乐殊在某种意义上,一直缺乏一种‘安全感’,她想要一个可以保护得了她的男人!只可惜,良人非君,妾心无以托。不过这样也好,反正这与自己的计划甚符,也让自己的计划可以进行得更加无牵无挂。
古代的女人好象活得甚是辛苦,也甚是无聊。
在那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更不要说皇上家的这些阿哥们了,多少老婆生多少孩子。古代的女人无力反抗这一切,只能咬牙忍耐。可既然忍都忍了,为什么还要在别人碰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大发怪嗔呢?
再再再说,你自己说也没关系,为什么要吵嚷着满京城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呢?
因为知道兰慧小产了,所以乐殊第二天就是在告知了玉容后,打点了一堆补身的补品是来到了四爷府。老四的管家高勿庸是早见过乐殊的,听她说明了来意后,就是将其引进了兰慧住的‘芷心院’。
还没进屋,听到信的兰慧就是打发出了大丫头千雪是迎了出来,乐殊怕自己身上带了外面的暑气,冲了兰慧,就是在外屋磨叽了好半天,才是进到了内堂。
兰慧的身体平常是很不错的,可哪个女人在小产后的脸色还会好?虽然已经事隔半个月了,可她的脸色仍然是苍白白的。虽然瞅见乐殊来看她,让她十分开心略展笑颜,可是那眉心的愁却是锁得那样紧,看在乐殊的眼里,虽然知道这样的时候不应该哭,可眼泪还是忍不住地掉了下来,引得兰慧也更是伤心了。
因二人要谈些知心话,所以丫头们都是打发在了外屋。没了人劝,两个人实是好好的流了一淌子眼泪,直到后来两个人都觉得这互相流泪的模样实在是有些怪异后,才是停了下来。
兰慧是首先破涕为笑,安慰乐殊道:“妹妹不用替我担心,虽然没了这个孩子,但好在我还有弘辉,有了他就足够了。”
这话听得乐殊是有些纳闷:“姐姐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怎么说这样的话?”好象她不能再生似的了。这话一出兰慧的神色就又是一变,乐殊马上就是反应了过来,原来自己竟然一语成谶,兰慧真的不能再生了。自己真是的!想说什么挽回,可一时之间却真是想不出来要说什么。好在兰慧是个极体贴人的主儿,知道她是无心之失,便将话题转了开来:“十三弟他……你要想开些,这些事情是……免不了的。”顿了好几顿,终于是说了完全。想来她的停顿也是怕触了乐殊的伤心事的。
只可惜,乐殊并不怎样伤心:“姐姐不必忌言,我并不伤心。”
这话听得兰慧有些发怔:“不伤心?可、可我、以我看来,你对十三弟是有好感的啊?”虽然好几次都看到她对十三颇凶的样子,但同为女人兰慧知道她越是对谁凶,就说明她越是对谁放心。
乐殊有点想笑,不过也借此想问她一些自己早就好奇的事情:“兰姐姐,外面不也有传言:说你家四爷也喜欢我吗?怎么我从来没见你讨厌过我呢?”是你太大度了?还是另有隐情?
兰慧似乎早料她有此一问,亦或者这样的问题她早就想乐殊问她了,今天终于让她吐出了口,一声长气出来,着实是痛快的:“因为我也知道那个女人!所以,我知道四爷喜欢你的传言是为了什么?从何而来。”
什么?
兰慧也知道遥影?
可:“为什么呢?”乐殊想问好多的为什么,但一时之间却说不出来太多,只能说了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别人也许听得糊涂,可兰慧却知道她想问什么,虽然这事亦是自己的一桩惨事,可既然事已至此,自己也只能坦言告知了:“其实那个女人认识四爷要比我早,她原是慈宁宫的一名宫女,和四爷同岁。在四爷还只有七岁的时候,他们就认识了。当时四爷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