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除了首榜首名,关于大朝试还有很多种赌法,参加大朝试的考生们每轮都有胜利者,也会有失败者,同样,每轮过后,都会有很多民众变成胜利者或者失败者,因为陈长生的关系,今年绝大多数民众都是失败者。
大朝试每轮对战,外界开出的赔率都不相同,以方便民众临时下注,每轮里陈长生的赔率都极高,到现在,他的赔率依然最高他今天让某些人狂喜,让更多人亏钱,但始终没有人相信他还能继续赢下去。
天海胜雪在离宫南面一座茶楼里,静静看着离宫前人头攒动的景象,忽然说道:“如果四大坊还愿意接,五千金押陈长生最终胜。”
站在他身旁的老管事怔住了,有些犹豫说道:“少爷,他不可能还赢吧?”
天海胜雪说道:“第一轮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他不能赢,结果他赢了。第二轮依然没有人认为他能赢,然后他还是赢了,第三轮如此,第四轮同样,大朝试之前,谁想到他能进入前八?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押他?”
那位老管事连声称是。
天海胜雪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说道:“如果他最后真拿了首榜首名,把赢的钱拿去把国教学院的门修好。”
老管事心想国教学院的院门不就是少爷您砸破的?而且国教学院一直没有修院门,全京都的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您替国教学院修门,岂不是等于认输?他很是吃惊,但想着少爷行事必有深意,不敢多言,只是对细节有些疑惑。
“如果……我是说如果陈长生真的赢了,那会是一大笔钱,就算替国教学院修院门,也花不了这么多钱。”
天海胜雪望着暮色下的离宫,淡然说道:“如果他真的能赢,我便送他一座白玉院门又何妨?”
老管事愈发不解,心想就算陈长生拿了首榜首名,但那少年是国教学院的招牌,是国教旧派势力用来挑战娘娘的符号人物,无论如何,天海家也不可能把他收到门下,您如此行事,究竟为的哪般?
天海胜雪没有解释,拿着茶杯喝了口,忽然觉得有些淡而无味。
秋山君没有来,莫雨依然在前,大朝试对他来说确实意义不大,但就此放弃,他的心情难免还是会有些复杂。
……
……
东御神将府,安静的花厅里,徐夫人看着身前的中年妇人,眉头微蹙问道:“花婆婆,你没有听错?他真的进了前八?”
花婆婆低声说道:“应该不会错,四大坊把下一轮的赔率已经挂了出来,上面确实有陈家少爷的名字。”
徐夫人震惊无语,觉得好生头痛,如果那个小子真拿了大朝试首榜首名,那该如何办?
她看着花厅里的椅子和空无一物的茶几,想起去年初春的时候,第一次看到陈长生时的画面。
那个少年道士有些拘谨,很干净。
他没有喝一口茶。
徐夫人忽然心头微动,想到某种可能。
东厢房里,刚刚收到消息的霜儿,也吃惊无比。
她想起了当初在后园里第一次见到陈长生时的画面。
她无法想象,那个拘谨的、乡下来的少年道士,那个不能修行的废物,居然进了大朝试对战的八强,按照传闻中青藤宴上的表现,他的文试成绩定然是极好的,这岂不是说,他现在只差一步便能进大朝试首榜?
是的,只要陈长生能够在对战里再胜一轮,进入前四,加上他文试成绩,便极有可能进入首榜。
问题在于,他还能继续前进吗?还是说,就到这里了?
……
……
皇宫深处有座并不大的偏殿,非常冷清,仿佛冷宫一般,
黑羊盯着石阶畔的树上结着的青果,犹豫了很长时间,要不要吃,它记得很清楚,上次在百草园里,那个少年喂自己的果子味道不错,只是它现在无法确认,那是果子本身的味道,还是因为果皮上有他的味道。
宁婆婆从它身边悄无声息走过,低声说道:“胜雪少爷弃权了。”
圣后娘娘拈着一块香木,香木边缘正在燃烧,缕缕香烟之上悬着颗丹药。
她的手指缓缓拈动香木,香木燃烧生出的烟轻转,催动着那颗丹药缓缓旋转。
听到这句话,她手指微顿,于是那颗丹药也静止悬停在了空中。
她神情微异,片刻后明白过来,感慨说道:“天海家的子弟,终究还是有出息的。”
这是好事情,也不是好事情。
天海家的子弟越有出息,她便越无法完全放手,那么大周朝便无法摆脱那个大问题。
但她终究还是有些欣慰。
宁婆婆犹豫片刻后继续说道:“国教学院的陈长生,进了前八。”
圣后娘娘的眉缓缓挑起。
宁婆婆有些紧张,她很喜欢陈长生那孩子,很担心娘娘不高兴。
圣后娘娘没有说什么。
下一刻,她出现在漆黑的地底。
她轻轻拂袖,穹顶数千颗夜明珠便亮了起来。
偏寒的白色光线,落在满是冰霜的地面上,照亮了所有画面。
一名黑衣雪面的小姑娘,虚弱地俯卧着。
圣后娘娘轻弹手指,那颗丹药落到了那名小姑娘的身前。
“陈长生还没有被淘汰,你的血还算是有些用处。”
那名黑衣小姑娘,艰难地抬起头来,盯着圣后娘娘,毫无畏惧,只有厌烦,说道:“这又是什么鬼药?”
圣后娘娘神情平静说道:“益母草膏。”
黑衣小姑娘知道像圣后这样可怕的人类,如果想整治自己,有无数方法,断不会在一颗药上做手脚,毫不犹豫把药咽了下去。
“陈长生……他……能拿首榜首名吗?”她看着圣后娘娘,有些好奇问道。
“就到这里吧。”圣后娘娘淡然说道。
下一刻,她来到了北新桥那口废井旁,背着双手,看着夜空里的繁星,沉默了很长时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
(今天就到这里啦,想起一休了,又想起来了……大家明天见。)
第160章 天煞孤星
学宫是教宗大人的青叶世界。这个世界里也应该有日夜,在大朝试的时候却看不到日夜,考生们只能凭借感觉来猜测真实的世界现在是什么时辰。他们不知道现在外面已经是深夜,但疲惫与困倦还是如期袭来。
大朝试对战第五轮之前首先是加赛,从第三十三名到第六十四名,除了天海胜雪和重伤无法继续参赛的数名考生,其余的二十余名考生还要为自己大朝试的最终名次做最后的努力,不过在这之前是一段休息时间。
离宫教士们向考生们分发食物清水以及丹药,国教学院有落落安排,自然更加丰盛,四人坐在林畔,一面吃着饭菜,一面低声讨论着稍后的对战,唐三十六和轩辕破的加赛没什么好说的,主要是在为陈长生分析对手。
苟寒食表现的风清云淡,给人一种强大到无法战胜的感觉。除了他,狼族少年折袖毫无疑问是最危险的对手,虽然他先后与关飞白和七间激战两场,损耗极大,还受了些不轻的伤,依然不可轻视。
陈长生想要拿大朝试的首榜首名,这两个人便是他必须要越过的两座高峰。
想到这里,唐三十六对这件事情忽然没了兴趣,因为怎么看,陈长生都不可能打赢这两个人。
他望向溪畔,忽然说道:“你们不觉得离山那四个人和我们四个人很像吗?”
离山剑宗四人在溪畔吃饭闲聊,气氛似乎不错。
在离人群很远的地方,折袖也在吃饭。
他吃饭的时候很沉默,动作很缓慢,显得特别认真,仿佛离宫提供的普通食物是世间最美味的佳肴。
唐三十六看着那处,微嘲说道:“我还以为这个狼崽子不会吃饭。”
轩辕破不解,说道:“怎么能不吃饭呢?”
唐三十六说道:“我以为他只吃冰雪,嚼肉干,或者喝鲜血什么的。”
陈长生说道:“那是怪物。”
唐三十六很认真地问道:“难道你们不觉得他就是个怪物?”
轩辕破想了想,摇头说道:“我觉得还好。”
唐三十六懒得理他,转头问道:“陈长生,你打不过他吧?”
陈长生想了想,说道:“也许吧。”
唐三十六望向远处的折袖,忽然说道:“我忽然有种冲动。”
陈长生好奇问道:“什么冲动?”
唐三十六说道:“和这个狼崽子交朋友的冲动。”
陈长生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确认他是认真的,不由很是吃惊,想了想后说道:“你看他像是个需要朋友的人?”
大朝试开始前,离宫外人山人海,折袖一人看朝阳,进了昭文殿,他直接离开了文试现场,一人走过那片林海,掠过那道青江,站在山上的亭子里,背对着所有考生,孤单地像是没有妈妈一样,这样的人会需要朋友?
“你们难道不觉得他很孤?”唐三十六看着陈长生三人问道。
他这里说的是孤,不是孤单也不是孤独,只是孤伶伶的一个字,于是显得越发孤。
陈长生怔了怔,说道:“谁都看得出来,所以我不认为他需要朋友。”
唐三十六摇了摇手指,说道:“我与你的看法完全相反,我认为像他这样孤的人,最需要的就是朋友。”
轩辕破在旁好奇问道:“你想和折袖做朋友?”
“不行吗?”唐三十六反问道。
陈长生的视线落在人群外围,看着那名低头沉默进食的狼族少年,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以为你不喜欢他这样的人。”
唐三十六的视线随他而去,也落在折袖身上,说道:“是的,模仿孤独,冒充绝望这种事情,我以前经常做……你们知道的,我很厌憎那样的自己,自然也不会喜欢这样的他。”
陈长生收回视线,望向他问道:“那你还要坚持和他做朋友?”
唐三十六说道:“如果他成了我们的朋友,还好意思对你和落落殿下太狠?”
轩辕破忍不住叹道:“部落里的长辈们说的没错,人类……果然都是坏人。”
“不是人类。”陈长生纠正道:“是一个叫唐棠的人类。”
唐三十六懒得与他争辩,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草屑,说道:“试试总没错,他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我给杀了。”
落落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此时才轻声说道:“先生说的没错,孤单的人不见得需要朋友,至少……斡夫折袖不会是这样的人。”
陈长生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唐三十六从席上拣起还没有怎么吃的半只烧鸡,又拿了两张油纸胡乱包了包,便向人群外围走了过去。
国教学院数人的谈话,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但他这时候忽然离开林畔,而且看方向,应该是要去斡夫折袖处,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考生们很是吃惊,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青矅十三司和圣女峰的少女们脸上更是流露出担忧的神情。
在这些少女们看来,无论唐三十六说话再如何刻薄,行事再如何嚣张,始终都是飘然出尘的世子公子,而折袖再如何沉默,替人类与妖族立下多少功勋,始终都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冷血怪物,此时见他向折袖走去,自然难免担心。
这个看脸的世界,确实不怎么公平。
正在溪畔吃饭闲聊的离山剑宗四人也有些吃惊。关飞白看着唐三十六神情微异问道:“这个家伙又准备发什么疯?”
青藤宴上,唐三十六对离山骂的太狠,他对此人殊无好感。七间望向人群外围那名狼族少年,鼻翼微微掀动,呼吸变粗,显得很是生气。苟寒食有些不解,心想先前小师弟与折袖那一战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让他如此生气?
洗尘楼前石坪面积极大,有林木幽然,亦有小溪淙淙,折袖坐着的地方,则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块平滑的岩石。
唐三十六走到那块岩石前,看着以那种怪异姿式跪在、或者说蹲在地面的折袖,忽然间有些犹豫。
折袖没有理他,沉默地进食。
唐三十六沉默看着他,过了段时间后,忽然说道:“如果别的人注意到你进食时的细节,一定会认为你很可怕。”
折袖饮了口离宫提供的果汁,然后抬起头来,望向他。
从大朝试开始到现在,唐三十六是第一个主动与他交谈的人。
唐三十六看着他说道:“你进食的速度很慢,很不大气,更像个闺房里的小姐,你咀嚼的时候很认真,嚼米饭时十二下,嚼牛肉时则是三十下……这并不有趣,只能证明你太自律,换句话说,你对待自己非常严苛。”
折袖静静看着他,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但也没有低头继续进食,结束这场单方面的对话。
“或者是因为雪原上的食物太少,或者是因为那里缺医少药,更没有青矅十三司的女教士随时替你治疗伤势,所以你活的很辛苦,你珍惜能够获得的所有食物,却绝对不会暴食暴饮,以避免身体出现问题,在那种鬼地方,或者普通的胃疼,都能让人生不如死。”
唐三十六说道:“但我不会觉得这样的你很可怕,因为我见过和你很像的人,那个家伙也很注意生活里的所有细节,我时常在想,像你们这样的人、像你们这样怕死的人,真的很应该互相认识一下。”
他说的自然是陈长生。
折袖顺着他的手指望向林畔,沉默片刻后继续低头进食,不再理他。
唐三十六把纸包搁到他身前解开,问道:“你需要朋友吗?”
油纸包里是半只烧鸡,半只烧鸡只有一只鸡腿,先前已经被陈长生夹给了落落,有些残缺,而且搁了段时间,烧鸡有些冷了,鸡油凝在油糊糊的鸡皮表面,看像真的不是太好,最关键的问题在于,烧鸡真不是什么健康的食物。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只烧鸡后,折袖居然开口说话了。
大朝试开始以来,他只说过两句话,而且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听到,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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