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够进行两次初坐照?
洗尘楼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震撼无语。
无论是窗边那些见多识广的大人物,还是那些离宫教士。
庄换羽更是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楼间的温度瞬间变高。
陈长生闭着眼睛,脚边的黄沙却飘了起来,那些被血水凝作一团的沙砾,经过无形高温的炙烤,纷纷干燥散裂。
那些血水,都尽数被化作青烟。
飘舞的黄沙里,陈长生的脸越来越红,可以感觉到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滚烫。
看着这幕画面,一名圣堂大主教微微敛眉,平静了些。
他不知道陈长生为什么能够二次初照,但他看得出来,这个少年没有办法控制住体内星辉的燃烧。
“这样下去,他就算不被烧死,神智也会被烧出问题。”陈留王担忧说道。
只要洗髓成功,修行者的身体,便能承受住初照时,星辉转换成真元所带来的高温与力量。但陈长生此时的坐照明显有些诡异,他体内燃烧的星辉数量,似乎太多了些,身体的温度难以抑止不断升高。
洗尘楼变得越来越热,楼外忽然传来蝉声,仿佛夏天提前来临。
……
……
离宫深处有座宫殿。
宫殿的角落里有只灰色的陶盆。
盆中有株植物,青茎数枝,却只生着一片青叶。
青叶的片缘有些微萎,微微卷曲。
“老了记性果然变差了很多,居然又忘记浇水了。”
教宗大人走到陶盆旁,看着那片青叶叹道。
然后他拿起木瓢,伸向盆旁的水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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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一场新雨洗旧尘
清水从瓢中缓缓泻出,落入灰色的陶盆里,青叶被水流击打,不停弹动。
浇完水后,教宗大人把木瓢扔回水池里,背着手向殿外走去,就像做了件极寻常的事情。
陶盆里的土壤变得湿润起来,先前微萎的青叶回复如初,边缘不再卷曲,叶脉愈发清晰,一颗水珠如露珠般在水面轻轻滚动。
多日前,教宗大人和主教大人在这里曾经有过一番谈话,当时主教大人说,成熟需要雨水滋润,有时候更需要压力,现在,那片青叶已经承受了太多的压力,或者正是需要雨水滋润的时候。
洗尘楼在青叶世界里。
陈长生的身体无比滚烫,脸色通红,衣服上的血水早已被蒸干。
他的气息越来越强,同时,楼里的那股燥意也越来越浓。
莫雨站在窗边,看着正在忍受着痛苦煎傲的少年,神情依旧漠然,袖中的双手却已经握在了一起。
“能不能让他停下?”陈留王不易察觉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问道。
莫雨沉默不语。陈长生此时正处于初照的关键时刻,不要说他闭着眼睛,不知身外事,即便能与外界交流,他也无法停止体内星辉的燃烧,如果他可以做到,又何至于现在进入如此危险的局面?
能够打断这个过程,把他从死亡边缘拯救回来的,只能是外界的力量,而且必须是非常强大、甚至必须是传奇级别的力量。
在京都,只有两个人拥有这种力量,教宗大人以及圣后娘娘。
问题在于,陈长生和国教学院正是忠于陈氏皇族的国教老人和那些旧派势力推出来挑战现有秩序的符号,圣后娘娘和教宗大人怎么可能出手?
洗尘楼里的温度变得越来越高,楼外的蝉声越来越响亮,这是青叶世界做出的反应。
陈长生终究还是低估了燃烧星辉的危险程度,因为他的身体情况与众不同,自天书降世以来,这片大陆便未曾出现过他这样的情况,哪怕三千道藏里也没有类似的记载,他真的有可能就此死去,或者被烧成一个傻子。
谁能改变这一切?谁能让熄灭他体内无形的火,让青叶世界的温度降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碧蓝的天空里,忽然落下了一滴雨。
然后,便是千滴雨,万滴雨,一场暴雨。
哗哗哗哗!
磅礴的大雨,自天而降,落在洗尘楼的黑檐下,落在黄沙上,也落在了陈长生的身上。
除了雨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人们望向天空,看着那道雨柱,震撼无语,充满敬畏。
莫雨的眼中,忽然生出一抹悸意,还有些许惘然。
没有云,却下了一场雨。
这雨自然是从世界外来的。
……
……
一位圣堂主教看着这场自天而降的雨,脸上的神情不停变化。
作为国教六巨头之一,自然清楚这场雨来自何处。
但作为教宗大人的亲信,他很不理解,为何会有这场雨。
圣人为什么要出手帮助那个国教学院的少年?
……
……
雨水能洗掉世界的尘埃,也能带走温度。
雨水落在陈长生的身上,与他滚烫的肌肤接触,瞬间便蒸发成水汽,与此同时,他的体温也在急剧降低。
洗尘楼里的温度,也正在急速下降,先前仿佛还是盛夏,酷暑难当,一场雨后,便到了深秋,寒意渐起。
庄换羽忽然觉得有些冷。
就在先前那刻,他听到了二楼传来的一声咳。
他不知道是谁在咳,但知道,那个人在提醒自己,必须在这场秋雨结束之前,抢先出手。
虽然不清楚陈长生的身上究竟在发生什么,但不要给任何意外发生的机会。
但他没有动。
因为这场秋雨太过磅礴,在黄沙上冲出道道沟壑,让他生出敬畏之心,不敢逾越。
不过,那也无所谓。
因为他是天道院的骄傲,他很骄傲。
他本就是想证明给整个大陆和落落殿下看,陈长生不如自己,那么在陈长生最强的时候战胜他,是最好的事情。
一场秋雨一场凉。
楼内渐渐变得清冷起来。
暴雨渐疏,变得淅淅沥沥。
陈长生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很透亮,就像是雨珠,可以看清楚这个世界隐藏着的画面。
身周飘着的黄沙已经落下,外溢的真元尽数敛入体内。
再次初照,从而成功越境的他,此时正处于最巅峰的时刻。
他举起手中的短剑。
一道剑意如秋雨般笼罩整座洗尘楼,瞬间来到庄换羽的面前。
钟山风雨剑第一式,起苍黄!
……
……
庄换羽的脸色瞬间苍白。
他没有想到,只过去如此短暂的一段时间,仿佛只是落了场暴雨,陈长生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他便变得如此之强!
那道如秋雨般的剑意,凝练到了极点,所蕴藏的真元亦是强大到了极点。
他心神微凛之下,竟没有做出应对,便处于了绝对的劣势。
那道凝而未发的剑意,就像是将落未落的秋雨,离他的眉心,只有一尺不到的距离。
滴答滴答,黑檐上的雨水缓缓落下,击打在地面上。
黄沙已被雨水冲走,露出下面的青石板。
雨水敲打着青石板,单调的声音,令场间的气氛异常紧张。
陈长生没有继续出剑。
他这一剑是破境后的第一剑,精神剑势正在巅峰状态,庄换羽一时失神,极有可能被一剑击败。
但他没有。
他等着庄换羽醒过神来。
因为先前他坐照闭眼的时候,庄换羽给了他时间。
无论是因为那场秋雨在黄沙间冲出的沟壑,让庄换羽不敢上前,还是因为骄傲,总之,他给了陈长生机会。
所以,现在陈长生要把这个机会还给他。
洗尘楼里一片安静。
“少年的战斗,果然不一样。”
二楼有人感慨说道。
如果是成年人,在大朝试这样重要的比试中,绝对不会给自己的对手任何机会。
只有年轻人,才会这样做。
可能是因为他们经历的事情比较少,身上没有染太多尘埃,又或者是因为这场秋雨洗去了他们身上的尘埃,总之,和成年人相比,他们依然相信公平这种事情,也许这很天真幼稚,但也代表着某种朝气和自信。
“现在,你打不过我了。”
陈长生看着庄换羽说道:“认输吧。”
……
……
(今天就到这里了。)
第166章 倒山
陈长生这时候衣衫破烂,胸前有伤,看着要多惨有多惨,如果被唐三十六看着,绝对会嘲笑他被人打的像条狗似的,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居然要庄换羽认输看他的神情,不是在说笑话。
他的态度很认真,语气很诚挚,所以庄换羽很生气,觉得这是极大的轻蔑与侮辱。
陈长生没有嘲弄他的意图,只是在做冷静的判断。
不管是因为那场秋雨,还是身体强度提升的缘故,既然燃烧星辉没有把他烧死,那么这便意味着那片雪原可以为他源源不绝提供真元,事实上,他现在的真元前所未有的充沛与庄换羽之间最大的差距,现在不复存在,他凭什么不能自信?
“他凭什么这么自信?”二楼窗畔,摘星学院院长皱着眉头问道。
就算陈长生离奇地进行了二次初照,但京都所有大人物现在都知道,他确定命星,开始引星光洗髓,至今日尚不足一年时间,而庄换羽已经修行了十余年,他凭什么认为自己的真元层级已经追上了对方?
陈长生用事实向所有人证明,他的自信是有道理的,虽然说不清道理在何处。
庄换羽盯着他,插在青石板里的临光剑微微颤抖,数百道剑影再次生成,四面八方向他袭了过去,洗尘楼里仿佛再次生起一场风雨。
陈长生右手握着短剑,位置却稍稍上移,虎口移到了鞘沿之前,等若用手掌把剑柄与剑鞘同时握住,自然无法抽剑。
他没有抽剑,也没有闪避,也没有用身体硬抗,而是连鞘带剑,横打而出。
楼内响起虎虎的声音,自然生风。(。pnxs。 平南文学网)
数道强横的剑风,与四面八方袭来的临光剑影相接,发出数声闷响,然后那些剑影纷纷碎裂散去。
以真元战真元,不相上下,以剑破剑影,自然轻松。
二楼窗畔的大人物们神情微变,终于确认陈长生的修为境界与先前已经截然不同,无论是真元的精纯程度还是数量,他至少已经不弱于庄换羽。
莫雨袖中握着的双手已经散开,她抚着窗棂,依然面无表情,心情却不像表现的这般轻松。
她不愿意让人看出自己并不想让陈长生出事,此时也不需要担心陈长生不敌庄换羽,但陈长生的表现,以及他没有道理的真元暴发,让她想起了很多天前那个夜晚,那夜她与圣后娘娘在甘露台上观星。
那夜,圣后娘娘感知到了有人在京都里定命星,那颗星辰极为遥远,那个人的神识极为宁静强大。
那个人……就是陈长生吗?
……
……
大人物们在二楼窗畔想着事情,楼下场间的战斗已然激烈起来。
陈长生连剑带鞘,凭着真元强硬地破掉那些风雨般的剑影,身形微虚,下一刻便来到了庄换羽的身前。
十余丈的距离,转瞬即逝,他没有借用钟山风雨剑的剑势,而是用的耶识步。
庄换羽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陈长生轻易地破掉他的剑影,让他有些意外,却不能让他再次走神,他的脸上更没有任何惧意,只见他伸出右手,临光剑颤抖加剧,锃的一声从地面飞起,落回掌间!
擦擦擦擦,十数声连绵不绝的剑声响起。
临光剑在他的手中仿佛活了过来,锋利的剑刃嗤嗤破空,向着陈长生的身体刺去。
被那场秋雨冲洗过的地面,残留着些许湿漉的黄沙,那些黄沙被庄换羽的剑带起,变成数十道极细的沙线。
那些沙线便是剑法,是可以看见的剑的走向。
陈长生可以凭借真元破掉那些剑影,但要挡住这些闪电般的剑招,则需要更精妙的剑招。
楼上观战的人们神情变得极其专注,他们都见过或者听说过陈长生在青藤宴上与苟寒食对招的故事,知道这个不起眼的国教少年和通读道藏的苟寒食一样,知晓无数山门宗派的剑法,不由有些好奇他会如何应对。
数十道细细的沙线,从各种角度向着陈长生的身体袭去。
沙线之后,是寒冷的剑锋。
陈长生依然没有拔剑。
他的手掌握着鞘沿与剑柄,想拔剑亦不能。
他握着短剑,就这样打了下去。
打的异常干脆利落,简洁有力。
根本不像是剑法,也看不出有任何精妙之处,就像是妇人在河边洗衣服,拿着木槌不停地敲击着石头。
看似是平常无奇的一击,然而当他举起短剑打落下去的时候,楼上窗边至少有三位大人物惊呼出声!
“倒山棍!”
……
……
是的,陈长生用的不是剑法,而是棍法。
他自幼通读道藏,博览众书,进入国教学院后也是日夜读书不辍,与藏书馆里的修行书籍比较对照,前十四年读的那些道藏尽数转换为修行需要的知识,论起对世间各宗派山门学院修行法门的认识,除了苟寒食再没有人能比他更强。
他修行也极勤勉,短短半年时间,他便掌握了很多剑法与别的修行法门,在青藤宴上,他指导落落和唐三十六战胜了关飞白和七间,凭的便是这个本事,然而很多人却忘了,他对那些剑法和修行法门的掌握,更多是纸面上的掌握。
他知道汶水三式应该如何使,连山七剑的顺序与角度,这不代表他就能施出汶水三式,随意一挥便是连山七剑,更不要提他当时洗髓尚未成功,不能修行,便是想要练剑都没有那种可能性。
他再如何勤奋刻苦,哪怕天赋再如何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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