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英还想否认,但龙锡泞却已经天马行空地开始猜测了,“是什么事呢?过年的时候发生的?还害得你这么不高兴,一定是大事吧。难道是萧府里又出事了……”
“别瞎猜。”不知道为什么,怀英忽然想告诉他真相,她需要更多的倾诉,于是,只犹豫了几秒钟,咬了咬唇,便继续道:“我……好像……失手杀死了一个人。”
龙锡泞都惊呆了,不敢置信地盯着她看了半晌,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说话,“你……杀了人?小孩儿吗?”除了小孩儿,怀英这么瘦巴巴的小姑娘还能杀死什么人。
“是个壮汉。”怀英又将过年那晚发生的事说给他听,只是略过了自己失去意识的那一段,“……总之,他就忽然不动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大哥悄悄出去打听过,说是衙门的仵作也查不出死因。一定是我伤到了他某个致命的地方。”
“你居然大晚上一个人出去!”龙锡泞气急败坏地跳起来,“你怎么能一个人出去呢?萧子澹呢,他是死了吗?为什么让你一个人出去!幸好那混账死了,他要是没死,我非要让把他凌迟了不可。居然敢欺负你……”
他完全没有抓住重点,一会儿臭骂萧子澹,一会儿又诅咒那个流氓下十八层地狱,怀英被他这么一闹腾,原本低落的心情居然奇迹般地好了起来。果然,情绪低沉的时候还是需要龙锡泞这样的2B少年在一旁陪伴的。
她心情一好,便索性与龙锡泞一起去给孟垚送护身符。龙锡泞有点不大愿意去,觉得有些跌份儿,“……他是什么身份,本王亲自给他画了符,他就该叩头拜谢,还让我们给他送过去,他多大脸呢。”
“没关系,你要是不去的话,我就叫大哥一起。”怀英无所谓地道。
龙锡泞却眼睛一亮,“哦,原来你大哥不去?那我们赶紧走吧。”他立刻就换了副面孔,笑嘻嘻地要拉着怀英出门。正拉拉扯扯的工夫,萧爹忽然推门进来了,瞅见龙锡泞的手正搁在怀英的肩膀上,绕是萧爹这么迟钝的人都觉得有点不对劲了,眉头一皱,目光直直地盯着他,道:“四郎什么时候来了?”
龙锡泞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把手受了回来,笑眯眯地回道:“刚来一会儿。正准备和怀英一起去京兆尹衙门找人呢。”
萧爹知道孟垚求符的事,闻言倒也不觉得意外,点点头,把手里端着的莲子汤放到桌上,朝怀英道:“快过来吃,我刚炖好的,放了不少冰糖,可甜了。”
“这么好,有我份儿吗?”龙锡泞恬着脸笑嘻嘻地问。
要是换了以前,萧爹一定毫不犹豫地给他盛一份,就算没有,也得从怀英那份儿里头匀一些出来,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点不大乐意了,哼唧了一声,有些不自然地道:“那个……已经没有了呢。”
龙锡泞显然没想到居然会被萧爹拒绝,当即就愣住了,萧爹假装没看见,使劲儿朝怀英道:“快吃啊,你。一会儿凉了就不好了。”
怀英忍住笑,朝龙锡泞看了一眼,低下头,三下五除二飞快地把碗里的莲子汤喝得干干净净。正待起身要走,萧爹忽然也跟了过来,道:“去孟大人家是吧,我也去。”
龙锡泞:“……”
萧爹居然就真的这么跟了过来,龙锡泞都快呕死了,要是跟来的是萧子澹,他还能与他吵吵架,可这回是怀英他爹,龙锡泞可就不敢造次了。他更郁闷的是,平日里挺有用的招数,今儿似乎都不怎么管用了,萧爹那一双眼睛就像把刀子,盯着他上下左右仔仔细细地打量,恨不得把他剖开了看。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萧爹有这么难缠呢。
马车一路驶到孟家大门口,龙锡泞也没逮着空儿跟怀英说上两句话,每次一开口,就被萧爹半路上把话给截了过去,如此这般来了好几回,怀英干脆闭着眼睛开始闭目养神,龙锡泞一见没辙了,也就蔫吧了。
他憋了一肚子火又没处撒,下了马车就去敲孟家的门,“砰砰砰——”,恨不得把人家的大门都给卸了。
外头这么大的动静,院子里的人哪里还坐得住,立刻就急声回道:“谁呀,轻点敲,轻点敲,我们家的门都快破了。”话刚说完,就听得“吱呀”的一声,那扇大门居然就这么直直地往院子里倒了下来,震得地板发出“砰——”闷响。
这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打劫的!
就连萧爹这种不通俗务的人都觉得不好意思。
第五十二章
五十二
“你们是什么人?”孟府里冲出一个花白胡子;管家模样的老伯;一脸痛心地看着地上的门板,指着龙锡泞道:“你……你们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胆敢强私闯民宅。我可告诉你们,我们家少爷是京兆尹衙门的官员;你们敢乱来,小心一会儿把你们通通抓进大牢。”
萧爹一见不对劲,赶紧上前打圆场道:“误会,只是误会。我们过来找孟大人?敢问孟大人可在府里?”
“找大少爷?”管家老伯警惕的脸总算缓和了些;皱着眉头不悦地扫了他们一眼;“大少爷出去了;不在家。你们明儿再来吧。”说罢;又心疼地跑到门口,蹲下身子将躺在地上的大门扶了起来,一边扶还一边小声嘟囔道:“真是的,这才大年初四,就把门给砸了,还得去找个木匠来修,不晓得要花多少钱……”
怀英责备地看了龙锡泞一眼,小声道:“看你还莽撞。”
龙锡泞还觉得挺委屈,小声辩解道:“我哪里晓得他们家的门这么不禁折腾,我都没怎么用力。”那扇门肯定是早就坏了,也是他运气不好,只轻轻捶了两下,那没用的大门就倒了,一定是跟他过不去。
他挺郁闷的,纡尊降贵大老远地过来找孟垚,那小子居然还不在家,真以为他的符送不出去了?龙锡泞一生气,掉头就走,嘴里还哼道:“不在更好,老……唔,我还省了一张符,这玩意儿画起来可费力气了。”
“别呀。”怀英赶紧拉住他,道:“都到了这儿了,还回去做什么。且先进孟府坐坐吧,今儿才大年初四,照理说,孟大人还未上衙,过不了一会儿就该回来了吧。”她又转身朝那管家老伯笑了笑,柔声道:“阿伯,我们与孟大人事先约过。他想问国师大人求张护身符,这不,今儿我们就给他送过来了。”
怀英是个女孩子,长得好看,声音又温柔,那管家老伯的态度也明显温和了很多,但还是有些怀疑,斜着眼睛看了看龙锡泞,小声与怀英道:“小姑娘,你可别骗我,我虽然年纪大了,可耳朵没聋,刚刚听得真真的,那什么护身符可不是国师大人画的,是那个小娃娃画的,那能用吗?”
龙锡泞气得都快跳起来了,萧爹也有些怀疑地朝龙锡泞看了两眼,看来,龙四郎的名头还是不如国师大人好使。
不过萧爹好歹忍住了没说话,不然,龙锡泞保准掉头就走。怀英手疾眼快地把他给拉住了,使劲儿朝他使眼色,又小声道:“多大点事儿,你怎么动不动就生气,比人家女孩子气性还大。再这样,下次我就不带你出来了。”
萧爹颇不自在地咳了几声,忍不住提醒怀英,“那个……快松……松手,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男女授受不亲!”
怀英赶紧把手缩了回来,又朝龙锡泞使了个眼色。龙锡泞总算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有点数了,不仅是萧子澹,就连一向站在他这边的萧爹也开始倒戈,再这么下去,他恐怕连萧家的门都进不了。
想到这里,龙锡泞危机感顿生,也不敢再耍脾气了,老老实实地跟在怀英身后,小声道:“那我们进去等?那老头儿不让我们进屋怎么办?要不,还是先去大街上找个茶楼坐会儿,这天气怪冷的,可别把你冻坏了。是吧,翎叔!”说到最后,他又朝萧爹讨好地道。
萧爹也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的,点点头,道:“行,那就先去大街上。”
管家老伯看了他们几眼,忽然开口道:“既然是少爷的客人,那就进来等吧。不然,一会儿少爷知道我不让你们进来,又得说我。”他把门板搬到墙角,朝众人做了个请进的手势,龙锡泞看了怀英一眼,见她朝他点点头,他这才鼓着脸进了院子。
刚进院子,也不知从哪里刮进来一股子阴风,朝众人扑面而来,绕是怀英怀里头揣着灵犀珠,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院子里居然比外头走廊还要冷,阴风阵阵的,一进来都有点难受。
龙锡泞皱着眉头朝四周看了一眼,悄悄去拉怀英的衣袖,小声道:“这里有点不对劲,风水不好。”
“什么?”怀英还没说话呢,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萧爹惊讶地出了声。“风水不好?四郎你还懂这个呢?”他紧了紧袄子,砸吧砸吧舌头,“的确是有点不对劲,一进来就怪冷的,这寒气都渗到骨头里来了。”
管家老伯转过身,皱着眉头朝他们看了一圈,问:“这小哥儿也懂风水?你倒是说说看,我们这府里头哪里不对劲?”
龙锡泞不悦地道:“我又不是风水先生,哪里懂那些。不过你们家这院子不对劲是真的,阴风阵阵,邪气入侵,但凡身体稍稍差些,就极易患病。而且,”他顿了顿,又不安地朝怀英看了看,小声继续道:“在这地方住久了,人的阳气被削,阴气横行,容易折寿。”
萧爹闻言脸色顿变,小声地骂他,“四郎你瞎说什么呢,这种话也是能随便乱说的么!”这要是换了脾气稍稍火爆点儿,一准儿得拿着锄头把他们赶出去。不想那管家老伯这次倒没生气,一双混浊而犀利的眼睛盯着龙锡泞上上下下打量了半晌,又道:“你这小哥儿莫不是事前来我们家打听过?这种把戏老头子可见多了,别想糊弄我。”
龙锡泞白了他一眼,难得地没有出声骂人,只转过头朝怀英道:“我不跟他生气。”
怀英忍住笑,点头朝他夸道:“做得好!”
萧爹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们俩,扁了扁嘴,大声道:“别杵在这里,快进屋。”
孟家这宅子不算大,只有一进,是个小小的四合院,加上两侧的厢房和倒座,拢共也不过十来间,正屋并不大,但屋里的陈设很是雅致,家具虽然十分陈旧,但都能看出是好木材,想来是祖辈们传下来的。
管家老伯给大家上了茶,又在屋里燃了个炭盆,不一会儿,正屋里便渐渐暖和起来。怀英没话找话说,问那管家老伯道:“家里头只有您一个人在么?府里的小姐呢?”孟垚不是应该还有个嫡亲的妹妹么,外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也不见出来?
“大小姐在隔壁吴家姐妹那里学女红。”管家老伯有些意外地看了怀英一眼,态度愈发地缓和了些。能知道府里头还有位小姐,果然是大少爷的朋友。
他又给怀英添了一回茶,正欲说话,外头又有了动静,转过身一看,脸上立刻露出温和的笑容,“大小姐今儿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是家里来客人了吗?”院子里有个稚嫩清脆的声音道:“我在吴姐姐家听到了动静,所以过来看看。吴姐姐,你不进来坐坐?”说话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生得眉清目秀样子挺标致,只可惜脸色不大好,黄中透着些灰白之气,头发也是枯黄色没有光泽,显然身体很不好。
跟那小姑娘同行的还有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人,怀英坐得靠门口,所以能看清那人的模样。那女人的样子挺普通,面相憨厚老实,扔在人堆里也找不出来那种,但那双眼睛却灵活得很,眼珠子转来转去,不像个老实人。
也不知怎么的,那吴绣娘正欲进门,忽然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变了脸色,甚至有些慌乱,她的眼神飞快地在院子里扫了一圈,目光与怀英对上,微微一怔,又赶紧低下头,把腿给缩了回去,朝孟家小妹道:“既然你家有客人,我就不进去了。回头再来吧。”她说罢,便飞快地消失在门口。
怀英觉得那吴绣娘有些奇怪,可又说不来到底怪在哪里。龙锡泞见她脸色有异,也把脑袋凑了过来往外看,嘴里道:“怀英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他的目光落在孟家小妹身上,眉头一皱,从座位上站起身,一脸严肃地问:“你刚刚去过哪里?”
虽然龙锡泞模样生得好,但他板起脸吓唬人的时候还是挺有威慑力的,孟家小妹明显被吓住了,瑟缩了一下,慌忙躲到管家老伯身后,咬着唇不敢说话。管家老伯也赶紧挡到她身前,梗着脖子朝龙锡泞道:“你想干嘛?”
萧爹不知道龙锡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慌忙上前过来拉他,道:“四郎你别乱来,这里可是孟家,不是咱们家。别失礼!”
怀英却多少能猜出些原因来,一把拉住萧爹,上前朝龙锡泞问:“出什么事了?可是孟家小妹有什么不妥?”
“她身上有煞气。”龙锡泞皱着眉头道:“邪气入体,阳气不足,也亏得被我遇到了,不然,再过两天,恐怕连命都保不住。”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快步走上前。管家老伯早被他刚刚几句话吓得魂都快丢了,而今见他过来,居然忘了拦,于是龙锡泞就这般径直抢到孟家小妹面前,忽地一声轻喝,同时伸出手在孟家小妹眉心一点。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在怀英等人看来,却仿佛带着些神圣的味道,他那一声清喝入耳,且不说孟家小妹如何,院中众人却明显感觉到身心为之一荡,脑子里都清明了许多。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当头棒喝”?
怀英还在肆意地想象着,孟家小妹已经软软地倒了下来,管家老伯慌忙将她扶住,“大小姐,您没事吧,大小姐——”
孟家小妹却并没有晕过去,只是手脚有些发软。怀英赶紧上前帮忙,与管家老伯一道将她扶进正屋里坐下,龙锡泞掏了张护身符给她,道:“以后把这个符带着,无论日夜都不要离身,不然,性命堪忧。”
他顿了顿,又朝孟家小妹问:“你八字是不是纯阴?”
管家老伯顿时瞪圆了眼,“你怎么知道?”
“这就难怪了。”龙锡泞道:“幸好如此,不然,她性命恐怕早就没了。”
怀英虽然不大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原理,但也多少猜到孟家小妹的生辰八字跟她被这煞气找到有关,她顿时想到了刚才仓惶逃走的吴绣娘,遂凑到龙锡泞耳边小声道:“就是隔壁的绣娘。”
龙锡泞板着脸点了点头,正欲翻墙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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