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的法器太少了。”黎凰突然发出了一声感叹,“你的神识和灵力明显能够支撑起更多威力更大的法器。”
“这不是没来得及么。”单乌也有些无奈,之前为了冲进升仙道将身上的东西几乎给扔了个干净,后来进入蓬莱之后,前几年出不了山门还用不上什么法器,后几年闭关修炼,好不容易出关之后,连功法都没来得及换便被打发来了这小苍山之会,别说花时间祭炼一两件趁手法器了,就连自己需要什么样的法器,单乌都是毫无头绪的状态。
如意金虽然好用,但是数量到底还是有限,无法做到无穷无尽的延展,所以在应对这种身陷敌阵腹背受敌的状态的时候,就显现出了不足来。
“要是能有个彻地镜那样的法器就好了。”单乌有些怀念起那面镜子里成千上万的鬼卒大军如果现在他手里还有那玩意的话,估计早就挥洒出去,将这些只有嘴的怪物给炼成恶灵傀儡了。
只是略微的感慨之后,单乌便将注意力再度收回到手里那团火焰之中,于是忍不住“咦”了一声。
那舌头仿佛已经被彻底烧了干净,只剩下了最后一点青黑色的残渣,如米粒般大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这一点点的残渣,却根本无法被金乌火所攻克。
“难道是炼出了什么不成”单乌心中有些疑惑,金乌火所能达到的温度他心中有数,这残渣既然还能存留,说明这东西甚至可以用来炼制应对金乌火的法宝。
单乌留了个心眼,重新将如意金收回到自己身旁,同时隔空将那几粒残渣摄到自己的眼前,小心翼翼地以神识观察。
那几粒残渣的形状仿佛一粒细长的糯米,表面有一圈圈细小的螺纹,展示出一种如同玉质的温润的光泽来,而在单乌的感知之中,这残渣里里外外都没有什么生命的气息。
“是真的死了”单乌谨慎地观察了片刻,同时亦确定了下方直到此刻都没有新的大嘴生成,于是知道这些大嘴并非无解,高温可破,心中是微微一喜。
只要能破,哪怕再耗费灵力都没关系,反正单乌的体质特殊,更有足够充足的灵石作为后援。
“或许可以多收集一些这些东西。”单乌心中想着,一边继续将如意金挥洒出去,一边直接顺手将那几粒黑米捏在了手心。
单乌的确是大意了一些。
那几粒黑米一触及单乌的皮肉,居然瞬间就活转了过来,米粒上也能裂开一张嘴,对着单乌的手心皮肤便咬了下去。
一阵细微的酸麻之感,单乌一惊,连忙摊开手,手心那几粒黑米一惊消失不见,而自己的手心看起来亦仿佛是毫无异样不管是神识和灵力都无法察觉出异常。
单乌的脑海中闪过了方才那些大嘴从地面上出现的情景,亦闪过了附着在寂空身上的如意金所感知到的那吃人的小怪物的形貌,瞬间便明白发生了何事,于是下一刻,如意金在单乌的手腕上一勒,一只手齐腕而断,向着下方翻滚着坠落在手掌翻到正对单乌的角度的时候,那手心的位置,一张嘴有些挑衅地咧开,继而单乌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只手上于一瞬间绽开了无数细密的裂口。
简直就跟开出了一朵千瓣牡丹花一般。
那场面看得单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同时他视线亦有些不安地投注到了自己的手腕之上如果那一瞬间这吃人怪物便能吞噬掉自己的整只右手并将其化为自己存在的基底,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它在方才那短暂的时间里,已经吞噬掉了自己身上更多的部分切掉的这一只右手是不是就是有问题的全部它是不是直到此刻,都依然在吞噬自己的肉身
这怪物真的连自己这奇怪的肉身都能吞噬是这怪物自身的特异属性,还是自己修炼成这无瑕巽元体后,已不能按照老认知来判断了
单乌这一瞬间的迟疑使得他差点被身旁的一张大嘴给攻破防线,而在挡回那一记突然袭击之后,单乌索性直接掉头,追着那正越落越快的由自己的左手化成的牡丹花直坠而下不弄清楚这怪物是个什么玩意儿,死都不会死得甘愿。
然而,还只是刚刚落了半截,仍处在那些大嘴的围追堵截之下的时候,单乌发现自己左手手臂居然又有了异常。
整整一条手臂连带了半个肩膀,里面的筋肉都开始软化,片刻之后,这些软化了的筋肉竟似完全变成了液态,顺着他的动作沿胳膊下坠,将一截前臂的皮肤给撑得几乎涨裂。
那原本封在了断腕伤口处的灵力亦在微微颤动之后飘散消失,一大蓬血水从那创口之中喷涌而出,直接在单乌的身旁洒落了一片血雨。
这片血雨纷纷扬扬地落在了下方那些大嘴成长的根基的位置,这动静吓得那些紧追在单乌身后的大嘴都是一刹那的停顿,而在一片混乱之中,单乌亦终于找到了自己那被吃光了的左手。
在一片空白的没有大嘴生成的地面上,有一团新鲜的还未干涸的血迹。
“没有变化。”单乌默默松了一口气,“莫非是因为并非普通凡人,所以支撑的时间久了一些”
下一刻,单乌将一颗灵石握在了手中,纵横交错的灵力重新凝就了一条完整的手臂。
那些追在单乌身后的大嘴亦发现了这些变化,顿时左顾右盼地迟疑了起来,这个过程中,单乌只觉得四面八方有无数的意识碎片蜂拥而来又蜂拥而去,潮汐一般来回回荡,似乎是这些大嘴之间进行交流的方法。
于是单乌几乎是毫无滞碍地落在了那一块空白的地面上,脚下是软绵绵的一片舌苔,并且等了许久,也没有新的血盆大口出现。
单乌抬头看着那些仍然高耸挺立的血盆大口,微微一笑,索性直接收起了护在身遭的如意金,同时扬起头来,轻声地招呼了一声:“你们还打算吃我吗”
虽然不知道是有听力的器官还是因为那些意识碎片的传递作用,那些大嘴明显是听见了单乌的声音,此时纷纷弯下腰来,一张张大口就那样悬停在单乌的头顶,彼此之间挤挤挨挨毫无缝隙,硬是在单乌的头顶上拼成了一个弧形的天顶。
一的意识碎片来了又去,单乌清楚地感受到了其中的垂涎之意,而与此伴生的,是因为同伴的彻底消亡而生出的恐惧仿佛眼前放着一道名厨所做的大餐,色香味齐全,诱得一群饿了千年的恶鬼食指大动,但是偏偏那上面还竖了一块牌子,上书“致命剧毒”四个大字。
“是一口吃了他,死也当个饱死鬼,还是继续忍受这长久以来只能勉强活下去的饥肠辘辘”单乌清楚地感受到了那些意识碎片之中所蕴含的浓浓的矛盾之意,一时之间,竟不由地哑然失笑。
而在这些意识碎片之中,还有那么一个无比突兀的存在,正死命地蹦跶在单乌的脚下,仿佛想要参与到那来来往往的潮汐之中,却偏偏被下方那滩血迹束缚在了原地。
第三百七十九回 舌尖上的单乌(下)
单乌有些好奇地用脚踢了踢那一团意识碎片,当然不可能真的踢到,但是触碰的时候,单乌还是清楚地感知到了那团意识之中想要表达的恐惧之意。
“果然你的身旁是最安全的所在。”眼见局面稳定了下来,黎凰舒了一口气,感叹道。
“看起来这就是我所感受到的那一阵喧闹的缘由了。”黎凰环顾了一周,心中隐隐有些猜测,“所以说,这小苍山并不是一条鲸鱼,鲸鱼只是它所维持的一个外壳,它的本质,其实是这些只有嘴的怪物”
“看起来应该是的。”单乌点了点头,“这怪物吞吃了小苍山之后,便化为了小苍山身体内的种种器官,让它看起来仍是一个完整的活物就好像那些被他们吞吃殆尽了人一样。”
“李代桃僵”黎凰想了个词,“这么看来,想要驯服小苍山,根本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没错。”单乌点了点头,脸上亦露出了恍然之色,“难怪那些鲛人以及深海水妖都对小苍山如此防备,根本不敢让它靠近这种吞噬与取代,根本是防不胜防。”
“而小苍山在深海之中已被处处防备,所以他只能调转方向,将人类修士也都纳入了自己的猎物范围”黎凰顺着单乌的分析继续推断,“那么,之前参与小苍山之会的弟子们真正活着的,或者说,还是原来那个人的还有几个”
“这种事情想多了很可怕。”单乌的脑中莫名浮现出了環星子的脸,本不想在意,却不由地心生疑虑一个说小苍山很有趣,并且记得让自己替小苍山疗伤的,常年躲避在人群之外的怪人,似乎很难说与这些怪物毫无关联。
“话说回来,它们真正想要吞吃的到底是什么他们需要的显然并不是肉类,否则这海洋之中那么多的生物,哪里不够吃的”单乌想到了另外一处疑点,“它们想要吞吃的是开了灵智的生物。”
“意识。”黎凰咪呜了一声,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关键都是意识,不管是你的血肉所会带来的不死执念,还是这些怪物想要吞吃的东西,其实都是意识。”
黎凰抬头盯着单乌,瞳孔微微有些收缩:“你跟我说过,你的血肉会让活人不死不活,却会让那些动物直接死成一滩脓血,我觉得关键就是在于,人有可以为自己控制的,自主而生的或者说是从无中生出有来的意识,所以才会有更多超脱于生存本能之上的思考,这些意识和记忆会被你的血肉牢牢地绑在已经腐化了的肉身之上,不死不灭。”
“反观那些兽类,他们就算开了一部分灵智,也不会去像人类一样去思考诸如自身的存在价值生命的意义等等等等之类与吃饱饭和生孩子完全无关的问题,虽然他们也能修炼出识海,但是却永远抹不去身上的兽性或者奴性。”
“而这些怪物们想要吞吃的其实也是这种能够自主生出的意识,你看他们吞吃的那些人,肉身全部完好无损,却都失去了原本的意识,只剩下了一个僵硬麻木的躯壳。”黎凰继续分析道,已经十分地逼近真相。
单乌没有提出任何质疑,因为黎凰的推测其实正是他的推测。
单乌只是抬着头,看着上方那些俯视着自己的大嘴怪物,感受着那不断往复的意识潮汐,脑海里反复回转的,竟是蓬莱那巨大的根本看不到尽头的,装载了无数前人智慧的书楼。
“環星子”单乌喃喃地念叨着这个名字,嘴角微微抽了一下,最终露出了一副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来。
单乌与小苍山之间的争斗并没有在外界表现出什么波澜。
小苍山的脊背之上,场面已经变得让王怀炅束手无策。
蓬莱被飞花楼和天涯海阁围攻,已经落入下风,王怀炅几次三番想要插手,都被金坛和苏青两人挡在外围那两人也不出手,只是微笑地看着王怀炅同时随口扯皮,让王怀炅心中惊怒,却被那两人将自己笨嘴拙舌的短处给挤兑到了明面之上。
于是局面在这样短暂的僵持之后,路长风突然对着王怀炅喊了一句:“我们还能算是盟友吗我蓬莱栽了,你们天极宗也只能退出”
王怀炅的心境本就纷乱,此时被路长风这话一激,一时之间竟也顾不得单乌到底有没有如承诺的那般安排好后手,也顾不得甘露寺那几个已经抱团陷入了昏迷的和尚,抬手之间,便是一道剑光如雷电一般向着苏青和金坛攻去。
王怀炅既然出手,那么天极宗的那两个还有战力的人便不得不一起加入了战局,然而,苏青和金坛两人的力量居然难缠到超出想象,特别是苏青,咫尺天涯在他手中被玩得炉火纯青,将王怀炅拨弄得根本靠不近他的身不说,其中蕴含的那一丝戏谑之意,配合天涯海阁那引导人心的法术,更是让王怀炅心头的那丝怒火如燎原一般肆虐了起来。
“这是在玩我,是么”王怀炅又一击落空,同时人被苏青整个儿送到了足有十余丈之远的地方,头下脚上,血液灌进了头,让他的双眼都有些赤红,于是他在翻转过身子重新正立于那半空之上的时候,一翻手,便将那鸫纹鼓拿在了手里。
“你们这些勾心斗角的成熟大人觉得我又幼稚又可笑是吧”王怀炅的话几乎是一字一句地挤出来的,继而他的指尖亮起了一团金色的光芒那是他硬生生地逼出体外的精血。
“别”天极宗一人发现了王怀炅的动作,想要阻拦,却被王怀炅硬生生地逼视住了,一句话吞了下去。
继而王怀炅的指尖在那鸫纹鼓上一按,一气呵成地勾勒出了一道符箓,紧接着毫无停顿地屈指一弹,鼓面响起“咚”的一声,以王怀炅为中心扩展了开来。
整个局面都是一静。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自己的心里突然就生出了一丝恐惧之意,想要丢下眼前的一切掉头逃跑,再晚一步,只怕生死难测。
这种寂静当然不会持续太长的时间。
大家都是修真之人,行的本就是险路,就算心中恐惧之意再盛,在没有看到实实在在的威胁,没有确定自己真的不是对手之前,是根本不会有人真的想到逃跑这两个字的。
而金坛的脸上甚至微微浮现出了一丝喜色,转瞬即逝。
苏青在微微一愣之后便也笑了起来:“怀炅道友这法宝果然有趣,可惜,你应该在某些足以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使用,那样才能一举建功,现在就请出来,实在是浪费了。”
王怀炅当然也没有指望这鸫纹鼓一声之下便能惊退飞花楼和天涯海阁这些人,他只是想以此略微牵制住苏青的举动,好让自己能够借机反击,于是在苏青话音未落之时,王怀炅的手里已有一道飞梭闪现。
那飞梭在刚刚离开王怀炅的指尖便已消失,下一刻竟直接出现在了苏青面前三尺左右的位置当中那十几丈的距离似乎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那飞梭之上同样也有空间相关的阵法,能够让这飞梭在一段距离之中以一种类似于节点跳跃的方式行进,如此一来不但速度快到惊人,行踪更是飘忽不定让人防不胜防。
可惜这飞梭遇上的是咫尺天涯除了被单乌算出了规律因此找到了破解之法外,苏青手里这咫尺天涯,从来没有在同等级的修士面前出过岔子。
于是那飞梭只是前进了短短两尺之后,便再也难以寸进。
王怀炅心中不服,指尖掐诀,那飞梭于是又飞快的闪动了数下,可惜每一次都现身在原地,闪动的速度越快,看起来就越发地焦躁且不安,最后一次出现的时候,那飞梭的表面甚至微微有些发红,那是其与空气摩擦之后生出的高热。
“你离我的距离太远了,已经超过了它的纵跃距离。”苏青甚至有空微笑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