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这玉佩的功效,便是化成一个替身代替我受死,并且将我的本尊传送到你的身边。”桑刚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所以,吃遍天和单乌之间,同样也有这么一个玉佩”
“多半如此,单乌在面对我的时候,让他的那些手下在我面前自爆,扰乱了我周围的灵力,也使得他有那个机会逃窜出了一段距离现在想来,就是在那个当口,他便已经与替身发生了置换,并且回到了那珍荟楼,而如果是这种法宝所化的替身,也的确能够混淆我的感知,让我不辨真假。”西卡觉得自己已经完美地解决了单乌的诈死之谜。
“但是,我这玉佩的作用范围不过方圆千里,便已能算得上是举世罕见的宝物了,吃遍天舍得在单乌的身上下那么大的本钱么”西卡的眉头却并没有因为单乌的诈死之谜得到解释而舒展,“我袭杀单乌的所在,和珍荟楼之间,隔了可不止几个千里。”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们或许就需要重新估算单乌和吃遍天之间的关系了”桑刚领会到了西卡心的担忧之意,“甚至,因为单乌的归来,我们之前针对吃遍天做的那一切,很有可能就这样前功尽弃。”
“不是很有可能,而是几乎注定。”西卡叹了一口气。
“可是我们与皇甫真一都要对他不利,他却选择在这个时候回来,就算找到了吃遍天这个靠山,又能做什么呢”桑刚追问,“这可是天高皇帝远的隧邺城啊,这里可没有琉京之那么多碎嘴的修士。”
“我去见一见皇甫真一,看看他那儿有没有什么说法。”西卡迟疑了半晌,终于站起身来。
皇甫真一比西卡要干脆许多,在听闻了单乌归来的消息之后,立即便是一道命令,层层叠叠的修士便已将珍荟楼团团包围。
“这么大的阵仗,却不知城主大人有何贵干”吃遍天没有想到皇甫真一居然能这么直白地挑衅自己,顿时就有些想要摩拳擦掌地给这些普通修士一些教训了。
“还请吃遍天道友包涵一二,我这也是为了隧邺城的安危,无奈之下,方才出此下策。”皇甫真一从人群走了出来,对着站在珍荟楼楼顶之上的吃遍天拱手说道,“单乌道友从沼泽地突然归来,却没有来向我回报,所以我有理由怀疑,单乌道友的身上已经被那蛮物污染,怕被我看出端倪,所以才隐于珍荟楼,不肯露面。”
“污染”吃遍天眉头微微一皱,而皇甫真一则在这个时候靠近了一些,以秘术向吃遍天描述了那传说将一座城池都变成死域的蛮物身上的毒素。
“真有这么可怕”吃遍天的表情也有些意动。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皇甫真一语重心长地说道,“还望道友能够理解眼下这境况,不要逼我隧邺城与道友刀剑相向。”
“事实上,我们只需将单乌道友隔离在众人之外观察一段时间即可。”看到了吃遍天脸上那犹豫之色,皇甫真一又宽慰了一句,“放心,我们会将他留在隧邺城,甚至可以给他留下传讯符箓,让他能够与道友每日沟通。”
“我跟你去。”单乌不知何时也已经出现在了珍荟楼的楼顶,主动向着皇甫真一走了过去,“城主所言,的确正是我担忧之事。”
“咦怎么会”吃遍天有些吃惊地看向单乌,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出面。
“事到如今我也不再隐瞒了。”单乌长叹了一口气,“我进入沼泽之后遇到了产生那些蛮物的淤泥,也有过一些纠缠,过后我发现那些淤泥其实都是活物,能够往空气之释放出一种黑色的雾气,和那些瘴气能够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只有隧邺城的这身灰袍子,才能完美地将那些瘴气给阻隔在外。”单乌有些无奈地摊开了手,展示了一下自己身上那一套另外的衣物,“在一些争斗之后,我大意了。”
“我本以为道友如此谨慎,应当能够防备到这一点。”皇甫真一的脸上露出了遗憾之色。
“你知道这一点,却什么都没说”吃遍天的脸色无比的难看。
“是单乌道友拒绝了我安排给他的那些经验丰富的修士。”皇甫真一理直气壮地回答道,“沼泽地里危机重重,凭空说来哪里能说得清如有人在旁见机指点,便断不会有此意外发生。”
第五百九十八回 污染(下)
皇甫真一以要将单乌隔离观察的理由,从吃遍天的眼前带走了单乌。
因为单乌的配合,吃遍天无法插手阻止,只能悻悻地回转到了珍荟楼,却没想刚推开自己那起居室的房门,就看到单乌正翘着二郎腿,端着一杯茶,慢条斯理地轻呡着。
“咦”吃遍天震惊地往后退了一步,方才哧溜一声做贼一样地钻进屋里,反手带上了房门,“刚才那个就是你的替身”
“是啊。”单乌点头,同时粲然一笑,“看起来是将你也骗过了。”
“奇了个怪了。”吃遍天搓着手在单乌身旁的椅子上坐下,露出了求教的姿态来,“你那替身不但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连身上的气味都分毫无差诶,不对,你身上现在这味道也不对你弄了什么东西盖了自己的气味难怪我说我怎么觉得你哪里变了呢”
“你真是靠气味来分辨人的”单乌也有些惊讶,继而解释道,“我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譬如说有谁养了什么追踪气味的妖兽,所以用酒水将我与他全都洗了一遍,而后以半吊子的龟息之术闭锁毛孔,短时间内这肉身之上的气味应该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我这种饕客,嗅觉和味觉可是人生意义所在呢。”吃遍天自得地在自己的鼻子上方比划了一下,“你能瞒过我的鼻子,想来瞒过那些追踪气味的妖兽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如此甚好。”单乌笑着点了点头,同时抬手在自己的身旁以灵力化出了一张人脸,“其实那人先前长这样。”
“和你可是一点都不像。”吃遍天看了一眼那人脸,撇嘴说道。
“这样之后,就一模一样了。”单乌抬手在那人脸上弹去了几块骨头又垫了几块骨头,那人脸立即就变了模样。
“这就是你说的从骨子里的改变”吃遍天看着这些变化,唏嘘感叹了一番,继续问道,“那人的说话仪态都与你一模一样。”
“我会幻术的。”单乌并不吝于解释,因为他笃信自己掌握的这些技能都是独一无二的,别人就算知道了自己的一切跟脚,也依然无法原样复制出来。
“我用幻术将我的记忆变成了他的记忆,于是在他的认知之,我就是他,他就是我,除非对他实施搜魂一类术法,否则根本不会发现他其实只是一个替身。”单乌说着就笑了起来,“鉴魂术都不行,因为谁知道我这本尊是不是夺舍出来的人呢”
“他们对你都不熟悉,你完全可以瞒天过海,而你送走这么一个替身之后,本尊就可以安然潜伏在隧邺城里,躲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么”吃遍天一边喃喃自语地分析着,并不断地若有所思地点着头,突然就一板脸,抬手掐住了单乌的脖子,“老实交代,你现在是替身还是本尊你是不是连我也耍了”
“呵呵,没想到如此轻易就将他从吃遍天的眼皮底下带出来了。”西卡恭维了皇甫真一一句,同时提出了他的疑虑,“他居然真的没有反抗”
“他知道我既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了他,就没法在众目睽睽之下要他的命。”皇甫真一回答道,“看起来是自陷囹圄,但其实反而是保了自己一条命。”
皇甫真一其实也意外于单乌的配合,但是单乌在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偷偷地向他说了一句话,顿时让他心的杀意摇摆不定了起来
“我们其实也有的谈玉石俱焚还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就在你的一念之间。”
皇甫真一不知道单乌还能做些什么,但是这人既然能绕过黑翮和西卡的围追堵截突然出现在隧邺城,便说明此人手里还掌握了一些皇甫所不知道的资源,在弄清楚这些之前,最好还是别将单乌逼得太狠,也别落下什么无法转圜的把柄。
所以要好好利用朱紫国的这些外人。
“难道就不能让他默默地就死了么”西卡的眉头微皱,他知道和皇甫真一相比,其实自己才是真正想要单乌立即一命呜呼的那个人。
皇甫真一虽然派出了黑翮等人前去围剿单乌,但是他完全可以将此事全部推到已经全军覆没了的黑翮等人身上,来一个死无对证,而自己则与单乌继续其乐融融重修旧好。
相对应的,西卡却是亲自出现在了单乌的面前,声称要将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杀这种双方直接照面时候所发生的事情,可不是说不存在就不存在的了。
“有些困难。”皇甫真一并没有安抚看起来有些烦躁不安的西卡,“田冲将军已经听闻此事,据说处理完琉京之事后便会往隧邺城赶来,甚至传讯吩咐我好生照料单乌。”
皇甫真一的话语半真半假。
“田冲”西卡的眉头越皱越紧,已经在额头之上压出了一道刀刻一般的纹路。
“想要单乌死,除非他是真的染上了那些瘴气。”皇甫真一又补充了一句,看起来只是一声无谓的感叹,但是听在西卡耳朵里,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他是想继续煽动我动手去除掉单乌,而他自己依然清清白白进退自如甚至还可以顺便拿住我的把柄”西卡分析着皇甫真一话语里的暗示,“空手套白狼这事,果然是这隧邺城主的看家本领。”
“那些瘴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虽然腹诽,但为了全局考虑,西卡却还是要像皇甫真一请教一些细节。
“就如他所说,由那些蛮物的母体喷洒出来的东西。”皇甫真一回答道,“如果不慎入体的话,人,就会变成怪物。”
“国师的脸色似乎并不怎么好。”桑刚有些关切地问道,他看得出西卡的脸色苍白和坐立不安,“其实国师无需如此紧张,那单乌如今就在这隧邺城里,只要找到机会,让他真正死上一回也不算困难,大不了多花点灵石打点一下皇甫真一便是。”
“我并不是担忧此事”西卡轻轻叹了一口气,想要解释,却欲言又止。
“那又是什么事”桑刚穷追不舍,“难道是因为吃遍天”
“也不是。”西卡摇了摇头,“是我自身的问题”
“国师的身体有恙”桑刚闻言一愣,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作何安慰,毕竟西卡的修为见识都比他要深厚许多,如果西卡自己都没有办法,那么桑刚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
西卡的神情在这静默之渐渐就恍惚了。
西卡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粘稠的沼泽之,不管自己怎么挣扎,身体都只是越来越沉,周围那些能够让自己随心所欲拨弄的灵力,此时也远远地离开了自己,将自己置于一个无依无靠的境地之。
“我怎么陷在了沼泽地里”西卡微微一愣,随即想起了皇甫真一在描述那瘴气和黑泥之时,一脸凝重的神情。
西卡在深入沼泽地追杀单乌的时候,同样也没有穿那一身灰色的衣袍。
“不,我怎么可能被那黑泥侵入我这肉身早已超脱凡人了,甚至可以通过灵力随意地聚散离合,每一分每一毫都可由我随心所欲地掌控,理论上已可算是永生不死,如果真有入侵的东西,我不可能没有察觉的。”西卡强硬地否定了心里的那丝动摇,然后努力地想要从这泥淖的幻觉之挣脱而出。
西卡成功了,他的眼前再次出现了那一处安静平凡的房间,自己坐在椅子上,桑刚在自己的身边,窗户外头斜阳微坠,眼瞅着黑夜就要降临。
“我去静室里修炼一番。”西卡深吸了一口气,起身离开,而桑刚目送着西卡的身影,依稀觉得西卡的体内有一丝死意正在蔓延。
“这是怎么回事”桑刚张了张口,想要唤住西卡问个究竟,却还是僵在了那个半抬起手的动作上。
西卡这一闭关就是七天。
如果不是皇甫真一的紧急传讯,西卡很有可能还要继续闭关下去。
“单乌发病了,他居然真的染上了那蛮物身上的毒素。”那讯息就这么一句,每个字都和小锤子一样敲在了西卡的心口。
于是西卡出关,拜见皇甫真一,而后通过了一系列隐秘的地点,来到了一处地底深处的地牢之。
这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囚笼,四周都是用黑铜汁浇出来的墙壁,每一面墙都是平平整整没有一丝缝隙,只有进人的这一侧有一扇巴掌大小的窗口,窗口之上蒙着一层黑纱,看那材质,与隧邺城的这些灰袍几乎一模一样。
“单乌”就关在那囚笼之,手脚脖颈之上全是粗黑的锁链,而现在这些锁链已经深深地嵌进了他的身体之。
“单乌”的身体无比夸张地肿胀着,呈现出一种黑气缭绕的黑紫色,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来,仿佛是堆积在墙角处的一滩烂泥。
随着西卡的靠近,这个“单乌”仿佛察觉到了这处空间里有生人存在的气息,那烂泥一样的身躯居然猛地从墙角跳了起来,而后哐当一声扑到了门口,隔着那一层黑纱对着西卡龇牙咧嘴,口鼻之翻滚着浓浓的黑烟。
第五百九十九回 告御状(上)
吃遍天兴致勃勃地推开了地下密室的大门,而单乌也正好就在这个时候抬起了头来,看着不远处的那一片刻满了阵纹的地面。
吃遍天微微一愣,随即讪笑了起来:“我本来想着这事可以给你作为一个惊喜的,但是你对着传送阵如此熟悉,随便就能修建个传送阵连通我这节点,想来你也已经猜到我打算告诉你什么事情了吧。”
“辛苦你了。”单乌笑了起来,走到了那传送阵的边缘,“一上来就弄了个隧邺城往襄南城的传送阵,可真是大手笔啊。”
“嘿,其实我本来想直接弄一个隧邺城到琉京的。”吃遍天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可是我算了一笔账,觉得除了方便你与千鹤瓜田李下之外,这投入产出的比例实在很不怎么样,所以就折中了一下,选了襄南。”
“足够了。”单乌笑道,“有你那飞舟,襄南往琉京,也不过两天的路程,这时间,就算皇甫桑刚那些人发现了异常,也来不及反应。”
“你看起来迫不及待。”吃遍天有些诧异于单乌的振奋。
“我可一直等着进京去告御状呢。”单乌回头,冲着吃遍天做了一个“干得好”的手势。
“你觉得你能扳倒那隧邺城的城主”吃遍天有些疑惑,他不知道单乌现在手里还有多少人多少底牌,但是满打满算也就只有廿一营那八千人,对应这隧邺城的数十万人,怎么看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何况,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