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如果我能够直接沟通那小子所在的世界,双管齐下,或许能尽快地弥补上这些缺口?”
于是,黎凰几乎没有花费什么口舌,便已经轻而易举地说服了那迦黑月,并且定下了一个尝试的计划。
首先,当然是那迦黑月出手,将自己与黎凰的所在遮蔽起来,以免被艳骨那个疯女人察觉到单乌的气息。
而后,另一头的单乌亦布下了一个困阵,用以遮蔽旁人视线,并且暂时地压制住那魔神附身之人。
再然后,便轮到那迦黑月这个货真价实的神明,冒充所谓的佛祖,通过单乌和黎凰这么一条连通两界的通道,尝试以信力去控制另外一头那魔神分身,好将那魔神分身给驯作神使,如此一来,那魔神如今累积下来的这些信力,便全都可以成为那迦黑月的囊中之物。
然而那迦黑月这侵入并控制的举动实在是太过简单粗暴,而那魔神因为长年的被封印被镇压,本就是对他人的控制之力极为敏感和反感的存在,于是,在强压之下,那魔神的本能之中立即便生出了剧烈的反抗,并且在发现自己实在是无法在神明这个层面上胜过那迦黑月之后,当机立断,选择了分身自爆——这就好像章鱼断腕逃生一样,用那一团小小的分身当做牺牲品,以保证自己的本体能够安然无恙
那迦黑月功败垂成,有些遗憾地收回了手,并随即长叹了一口气。
“甚至连他的意识之中与我关联的那点信力都没有了。”那迦黑月皱起了眉头,喃喃自语道——她口中的他指的自然便是单乌。
“他现在毕竟是在佛门之中,有你的信力并不安全。”黎凰开口解释了一句,“我想,你应该暂时还不想去招惹那位佛祖吧。”
那迦黑月长叹了一口气,摊开手,示意自己的无能为力,继而直接挥手散去了笼罩在两人外侧的屏障。
却没想到,两人这一回头,便已经看到了直愣愣地戳在附近屋檐上的艳骨——艳骨直勾勾地看着两人所在的方向,眼底几乎是烧出火来。
……
艳骨仿佛游魂一样地飘了过来,从那迦黑月以及黎凰的中间穿了过去,然后又穿了回来,接着竟是绕着两人转起圈来,良久之后,定定地站在了两人中间,一脸凝重地发起呆来。
那迦黑月和黎凰都不怎么敢动弹——就算那迦黑月已经积累了相当可观的信力,这地儿修为最高深的存在依然是艳骨,所以,如果能不得罪的话,还是不得罪得好。
两人其实也都对艳骨失常的理由心知肚明,只是不知道艳骨的感知,究竟准确到了什么程度,自己等人是不是还能够轻而易举地打哈哈混过去。
“这女人是狗鼻子么,这么一点点小小的动静就让她察觉到了?”黎凰心中暗道——方才那迦黑月在利用黎凰这个通道的时候,由于之前神识融合的关系,黎凰与单乌的肉身之间有了一些小小的紊乱,却没想这一点点的紊乱居然就惊动了艳骨,而那迦黑月落下的屏障却没有起到一丝半点的作用。
“没错啊……应该就是这里。”艳骨喃喃地念叨着,从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场让周遭的一切都凝固不动了——空气之中的每一丝气息都被封禁住了,而后依照着她的意愿缓缓反向流转,显然是要依靠这些蛛丝马迹来反溯回一切发生的原点。
“如果真让她反推回去的话就不好解释了。”黎凰心中暗道,然后她就生出了一个有些冒险的主意。
于是黎凰轻轻地干咳了两声,打破了眼前的宁静,并在艳骨的视线瞪过来之前,及时地开了口:“我想我知道艳骨姑娘你想寻找的是什么东西。”
“哦?”艳骨的目光闪烁,原本的怒目而视,倏地就变成了一丝淡淡的期待。
“方才,那迦黑月姑娘告诉了我你和吃遍天所执着的那个人的……一些事情。”黎凰开口说道,那迦黑月听到这话语的内容有些紧张,但又不敢当着艳骨的面做出什么暗示,只能绷着一张脸,死死地盯着黎凰。
“哦?这小蘑菇告诉你了?”艳骨回头看了一眼那迦黑月,有些不屑地轻哼一声,而后将视线转向了黎凰,“然后呢?”
“然后我就有些好奇,想要模仿一下他的气息,看看是不是真的如传说之中那样无法复制。”黎凰回答道,“我方才只是小试了一下,却没想到居然就引动了艳骨姑娘……想来,我的这番尝试,还是很有希望成功的。”
“你……”艳骨的眼睛亮了起来,双手猛地抓住了黎凰的胳膊,几乎就想求着她重复一下之前所做的那些尝试了。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黎凰的胳膊几乎被艳骨捏断,但是她还是摆出了一副转世无心女的模样来,并在内心期待着艳骨的摇尾乞怜。
“而你为什么突然想要做这些尝试?而且还是背着我?”艳骨却在下一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周围的肌肉纠结,表情顿时狰狞了起来,看起来简直想要将黎凰给直接吞吃掉。
“想要做这些尝试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你是如今这太虚幻境最重要的人物,你的心情不好,会让我们所有人都很不好受,所以,我想要找些能够让你心情变好的事情。”黎凰对艳骨的喜怒无常也是习以为常了,回答之时的语调甚至不带半点波动。
“至于为什么背着你,那就更好解释了。”黎凰说着,勉强抬起了手,想要将艳骨抓着自己胳膊的那铁钳一样的手拨开,只可惜她的力量太弱,艳骨的那双手依然纹丝不动。
“看吧,就是这样,我不过稍稍开始尝试一下,你的情绪便已经激动到了如此地步,甚至都有些失魂落魄了。”黎凰无奈地垂下手,轻声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我当着你的面做这些尝试的话,我真的不敢想象会发生些什么——也许你一时激动,眼前出现错觉,而后直接扑上来将我吞吃了……也说不定啊。”
“这……”艳骨的眼角跳动了一下,想要反驳,但却不得不承认黎凰所言之事的确是很有可能发生的,同时也注意到了自己卡住黎凰胳膊的双手,于是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将手松了开来。
黎凰立即小小地往后退了半步,似乎是对艳骨方才的举动心有余悸。
“那么,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吗?”艳骨沉默良久,方才以一副请教的姿态在黎凰的面前躬身一礼。
“现在还没法说,因为我只是初步的尝试而已。”黎凰摇了摇头,“虽然我也可以告诉你那些基本的道理——就和吃遍天调理那些食材一样,追根溯源,再重新组合。”
“你以为我没试过么?”艳骨的表情有些颓然,很显然她的那些尝试,和吃遍天一样,是悉数失败了。
“那么你便将此事交给我好了。”黎凰微微抬起了下颌,露出了一丝有些自傲的表情来。
“你……凭什么?”艳骨还是有些不甘心,“不管是嗅觉,味觉,还是神识感知,你都不会有我强大,凭什么你可以,我却不可以?”
“因为我在人心一道上比你下的功夫更多。”黎凰一本正经地信口开河,“根据那迦黑月姑娘的描述,我认为,那个叫单乌的存在,真正让人欲罢不能的关键,其实根本就不是味道,气味,而是其与人心**之间的结合——当你心中最强烈的**被挑起,却又无法被完全满足的时候,你便会彻底地成为这**的奴隶。”
“你是想说,真正困扰我们的,不是他有多美味,而是因为我们对那种滋味生出来的想要据为己有的**?”艳骨的表情有些痴茫,似乎是领悟了什么,又似乎是陷入了更加无措的境地。
第八百四十一回循循善诱下
“你不如将此事完全交给我。黎凰继续循循善诱。
“**的满足,只有在跳出自己的掌控,并且具有一些意料之外的惊喜的时候,才能够真正达到完美的。”黎凰说着让艳骨完全无法反驳的理由。
这种事情,就好比别人锅里的饭更香一些,别人摘走的桃子更甜一些,或者别人家里的娘子更美貌一些——人总是会贪心自己得不到的东西的,而真正意义上的心满意足,也就发生在刚刚到手的那个刹那。
所以,反过来说,不管是什么东西,如果这东西是从自己手里毫无意外地被创造出来的话,那便只会让人觉得乏味,无趣,枯燥,好像自己只是一个只会做苦工的大老粗,根本没有资格去享受这世间存在着的美妙风景。
对现在艳骨和吃遍天而言,这个没有单乌的世界就是一个没有意外存在的世界,所有东西的味道都是固定的一成不变的,烹饪的方法也很难再推陈出新——而吃遍天如今所钻研的那将食物无限拆分的手段,在给他带来最后一线希望的同时,也同样让他觉得这个现实的世界实在是让人颇有些生无可恋。
“或许的确应该放手让她试试?”艳骨心中暗道,而她事实上已经被黎凰说服了,于是在稍稍的迟疑之后,她抬起头,再次开了口,“你并没有见过那个小子,又是从哪里领悟到这些的呢?”
黎凰没说话,只是以视线投注在了那迦黑月的身上,嘴角的笑意微微带着一丝暧昧。
艳骨回头打量了那迦黑月一眼,看到了那小蘑菇的脸上微微泛起的红晕,呵呵地笑了起来,语带嘲讽:“是啊,我们是吞吃了他的血肉,可他与你,却是真正灵肉合一的交情啊,难怪难怪……只怕你也是想着能回顾一番那等过往吧?”
那迦黑月的脸色有青有白,想要发怒却不敢,憋得也是着实辛苦。
好在艳骨也只是纠缠了这么最后一下,下一刻,艳骨便已经转向黎凰,一本正经地拜托了起来:“艳骨感念师祖关照之情,从今往后,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呵呵,这保证要是真有用就好了。”黎凰,同样也是单乌,心中暗暗地嘀咕了一句。
“不过艳骨居然这么好骗,还真是让人料想不到。”
“是因为当初我受限于牵情丝,一切念头都有可能为她所察觉,躲躲藏藏成了习惯,所以才觉得这女人难以应付?还是因为她为食疯狂了这么长的时间,终于饿坏了脑子,已经开始丧失思考能力了?”
“好吧,不管怎么样,将艳骨和吃遍天这两人喂养成看门狗这件大事,总算是迈出去了第一步,接下来……嘿嘿,等她什么时候再疯癫一些,我便可以稍稍地,局部地,调换一下我这两边的肉身。”
“那些沉迷于极乐散之中的人在嗅到久违的极乐散气味之后会怎么样,这曾经沉迷于我的血肉的艳骨和吃遍天便会怎么样。”
“哈,那种情况下,如果我只是转换了一根小脚趾的话……会不会我让他们舔我的脚,他们也会高呼万岁地跪倒我的脚下?”
“嘿嘿嘿,那场面只要想想就很美妙,若能实现,也算是小小地出了一口鸟气。”
“当然,这些事情还是要好好规划,否则的话,把两头的世界都一并搭进去……偷鸡不成蚀把米,可就大大不妙了。”
……
魔神瑟缩在黑暗之中,良久,方才战战兢兢地恢复成了原来的大小。
“难道那小子真的召唤到佛祖降临了?”火苗的边缘依然有些细微的颤抖,不断有细碎的火星脱落,往周遭的黑暗之中跳去,转眼熄灭。
“不,仔细想来,似乎仍有细微的差别……”魔神渐渐冷静了下来,“如果真是佛祖的话,现在的我,多半已经被直接镇压了,又哪里还能想东想西?”
“是啊,虽然看起来架势差不多,但是真正的实力,还是天差地别。”
“难道又是单乌那个小子的本事?难道他竟连佛祖的路都敢走?哈哈哈哈,要是真的话那他可是自己找死啊——那自称与天地同寿的老和尚怎么可能允许这个世界上出现第二个如他一般的存在?”
“那老和尚……”魔神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情绪突然从狂笑跌堕到冰点。
“未来的某一天,那老和尚会将单乌那小子……也发配到我如今所在的这个世界之中吗?”
“所以,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对他好一点?”魔神咕咕哝哝地自言自语。
“或者,是该尽快让他前来陪我?”
……
然而那魔神就算在此时生出了一丝留手之意,他的分身在临走前撂下的那句话到底还是传开了。
不过,那句话的影响暂时还没有表现,毕竟佛子的生死本就不是那些普通修士们能够插手的事情,而忽略这句话的理由目前看来也是无比的理直气壮。
“那是魔神挑拨离间之语,就是希望我们窝里反,甚至自毁城池呢。”
“是啊,佛子与那魔神之间的几次遭遇,都是佛子占据了上风,特别是第二回,在那魔神附身他人的时候——那种大家都束手无措的情境下,也是佛子想办法将那人从魔神手里拯救出来的……可以说,如果没有佛子,们在那魔神面前根本就没有什么反抗之力啊。”
“一个人跟你说,放下你手里那件凶残的法宝,我就可以大发慈悲不杀你——难道真的会有傻子选择放下武器么?”
“开什么玩笑呢,谁都不傻好吧?”
“哈哈哈哈,是啊是啊,在那种情况下怎样也要奋力一搏啊,好歹身为一个修道之人,要是这点心气都没有的话,还修什么道求什么长生,随便找个小岛去打渔晒过完这人生几十年吧。”
“其实换句话说,要是没有魔劫,我们的日子过得……和打渔晒也没有什么太大差别。”
“悄悄告诉你们,当初那位佛子与魔神对峙的时候我可是在场的呢,不得不说,佛子就是佛子,在他的面前,那魔神就是个畏首畏尾扣扣索索的猥琐小人,甚至连脸面都不敢露,一上来就挟持了某个人作为人质,这才敢与佛子说话的呢……“
……
“这些人会着意地提及这句话,其实也意味着这句话的因已经种下了,就在等什么时候开花结果了。”单乌没理会那些听起来仿佛又理智又冷静又对佛子推崇备至的言论,对王怀炅如此说道,轻易地就打击掉了王怀炅心中那些暗自的侥幸。
“你的意思是,最好所有人都忘记这句话?”王怀炅眉头微皱,“那么,我们其实是不是应该在那当场就控制住局面,将那群散修们的记忆全都抹去呢?”
“那更糟糕。”单乌回答,“如果我们抹去了他们的记忆,就等于是给那魔神留下了后门,日后稍有蛊惑,便有可能令他们重新记起此事,然后他们就会思考为何我们要抹去他们的记忆——不管什么缘由,人只要开始思考,对这事情的猜想……就会无可抑制地往着惊天大阴谋的方向而去。”
“比如?”王怀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