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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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月- 第5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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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这种重复还算是原汁原味,但是随着次数的增加,这情况明显就有些不对了。
小修士的那个化身开始变得越发高大了起来,而作为其对手的那个人的形容也愈发猥琐,同时,那一颗幻化出来的火球,其体积也在一点点地增加,最后一出现,竟仿佛是那小修士的指尖凭空出现了一个太阳一样,明晃晃地刺目着,几乎要将这座浮山面向这火球的一侧给烤得焦糊一般,甚至连单乌附身的这棵树,也因此而无精打采地蔫了下去。
如此,半晌,单乌终于忍不住感叹了起来:“真是心有多大,梦想就有多大。”
而这感概只是刚刚闪过,单乌,他所附身的这棵树,这棵树所依凭的浮山,就这样在那小修士挥出的足以毁天灭地的大火球下,化为了一片灰烬。
……
单乌的意识重新依凭在了某些事物之上,然后他发现,这小修士的识海之中的景象,已经又有了改变。
沧海,彩云,浮山,龙凤盘旋,这些东西仿佛是这小修士识海之中的固有之物,此刻仍旧没有变化,改变了的,是这浮山之上的景色。
那些亭台楼阁变得越来越浮夸了起来,柱子更粗,屋顶更高,檐角更翘,花里胡哨的颜色更多,但是,或许是因为这小修士的见地有限想象力有限,这些建筑并没有玩出新花样,看起来似乎只是蓬莱或者天涯海阁那些现成建筑的直接放大,于是这一个个人走在其中的时候,竟仿佛某些个小小的玩偶一样。
似乎仍是之前的那处大殿,不过其中架起了高高的平台,平台下方盘踞着好几只看起来凶猛异常的妖兽,平台上铺着妖兽的皮草,安放着金光闪闪的大得和床一样的盘龙椅,椅子的周边跪坐环绕着一群衣衫不整的女子,手里捧着美酒佳肴,而这些'熱,門。小'説。 网'女子,观其面目,正是之前在花下溪边怡然自得的那些个人。
那小修士穿着黑金色的衮服,以一种颇为放肆的姿态斜倚在那盘龙椅上,有女子捏肩捶腿,有女子将那酒水菜肴小心翼翼地送进他的口中,这些女子一个个都面露讨好之色,好像只要能够得到这小修士短短一刹那的垂青,便也就算是不枉此生了。
“实力不足之时,只能安慰自己这些女子都对自己念念不忘只是自己一心向道无暇他顾,而自己追求的也是逍遥世间无拘无束;现在觉得自己有希望变得强大了,就开始想着将这些女子收入后宫了?”单乌很想大笑,不过他还不知道自己可以用什么东西来大笑出声,毕竟他现在附着着的乃是一根房梁,要真的跳动起来的话,这大殿差不多就会坍塌了。
并且,此刻,在那小修士的面前甚至开始有女子载歌载舞,当然,这小修士心中的野望,远远不止是这些女子们对自己的千依百顺。
安放着盘龙椅的高台之下,还跪伏着密密麻麻的人,这些人衣着大多普通,面目模糊,显然这小修士并不在乎跪在下方的都是些什么人,他只是想要感受一番这种被万众朝拜的畅快之感,于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下方跪伏之人竟变得越来越多,直至蔓延出了这一座大得毫不合理的大殿,直至布满了这座浮山的边边角角,而这浮山上的葱郁草木,也都已经被一层层的跪满了人的白玉台阶所取代了。
“还不够。”单乌觉得自己似乎能够听到那盘龙椅上斜倚之人心中的呐喊,于是下一刻,一个个被粗黑的绳索捆缚得各种姿态的人形出现在了大殿的中央,这些人被固定在一根根法柱之上,虽然是满脸的晦气,看起来好像下一刻就要死了一般,却是与那些跪伏之人截然不同的五官清晰。
这些人,一出现,便开始鬼哭狼嚎地向着那小修士哀求着,希望那小修士能够大发慈悲放他们一条生路。
小修士当然不肯,因为这些人本就是他一直以来咬牙切齿想要看着他们倒霉的存在,只是当初因为自己的实力太低,所以他只能强迫自己将这种过往给强行忘记,免得自己心口堵着的那一口郁气有朝一日将自己给活活憋死——但是如今,眼下,此刻,当这小修士终于觉得自己有希望晋级到之前从未敢想的境界之后,那些陈年往事的残渣被他自己蠢蠢欲动的激动心境反复搅动,那些往日仇怨便再度浮现了出来,并且化成了眼前这些具体的罪人们。
小修士于是嘿嘿冷笑着,发出了一些指令,于是那些绳索开始在那些罪人们的身上移动了起来——或者如蛇虫一般钻进那人的身体之中,来回蠕动,吞噬其内脏,让其清醒无比地承受着内脏被一点点啃咬着的剧痛与恐惧;又或者直接在那些人的肉身之上来回移动,利用自身那粗粝的条纹,化为一根根无比迟钝的锯条,锲而不舍地想要将那些罪人们给锯成数段;甚至还有绳索直接化成了黑色的巨蟒,张开了血盆大口,意图将那些修士们给活活吞噬……
并且,这些修士们并没有十分轻易地就这么死去,他们的痛苦被无限延长,甚至还会在不断的死而复生之中反复感受这些折磨。
于是,那些鬼哭狼嚎之声变得越来越惨烈,而那小修士看着眼前这场景,嘿嘿地冷笑着,如同在看这人世间最精彩的一场大戏一般。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地狱吗?”单乌感知着眼前这处场景,莫名有些感慨,“人心创造了地狱?人心创造了极乐?人心创造了神明?所以……会不会是人心创造了轮回,人心创造了这个大千世界,人心……创造了天意?”
“一道屏障,一侧天意一侧人心,谁是表谁是里……凭什么论断?”单乌突然振奋了起来,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隐隐摸到了“我以为”这条路的边了。
……
小修士如今躲在一处洞穴之中,洞穴周边被他布下了一堆阵盘,层层环绕,而他就在那阴冷幽暗的洞穴之中看着自己的右手嘿嘿地笑着,甚至抬手摸着自己身旁一块凸起的石头,好像是在抚摸那盘龙椅的扶手一样——在他的眼中,这洞穴并不是他为了躲避风头而寻找的老鼠洞,而是他踏上一条通往自己想象之中那万人之上的风光境地的,也许,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够和那些在这外海修真界的混乱之中折腾出动静打下地皮立下名头的一个个神君神尊神王一样,让自己的姓名在这片茫茫大海上留下一道让人振聋发聩的印记。
“老天一定是特别眷顾于我,所以才会在那生死之间救下了我,并且让我感知到了那一刹那的……超越境界的强大能耐。”那小修士在百般尝试都没能试出那一模一样的火球,也没能进入那天人合一的境地之后,但是他并没有沮丧,反而觉得自己头顶上此时此刻已经亮起了一圈天降灵光,并有不知从何而来的莫名庇佑加身,至于这庇佑的来源,那是神仙也好菩萨也好鬼魅也好魔神也好背后灵也好……这小修士可是来者不拒。
同时,这小修士更因为这种遐想,而生出了无端强大的自信来。
小修士就这样用力地将右手握成了拳:“下一次这机会再到来的时候,我一定会想办法牢牢抓住的。”

第九百二十九回我非佛上
那小修士认认真真地闭关开始研究那些基础的术法,希望某一天自己在将这些基础术法使得得心应手的境界之时,会有更多的奇迹发生。
单乌则花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重新凝聚起了人形,漂浮在了这小修士心中的妄想之外——那破败的道观有裂纹的雕像依然存在,并且那雕像额头上的裂纹也已经崩开了更多,其中的魔气汩汩而出,让那雕像的面目都开始发生改变。
这些变化意味着这小修士正在自己野心的驱使下,往更疯魔的状态发展,也许再有谁推上一推,他这肉身就该长出犄角布满鳞甲,彻底化为妖魔之身了。
单乌并没有理会这小修士自身的状态,他只是在反复试验了几次之后,确定自己已经能够自如地在融入和旁观两种观察状态之中自如转换了之后,便升起了离去之意,不过在离去之时,单乌还是忍不住疑惑起那个小木偶的存在:“那个小木偶,是他意识之中对我的念想,也正是因为这些牵绊我才能进入他的识海,如今那小木偶和我已经融合,我这么离开之后……他是会消失掉那么一部分记忆呢?还是再度重生出一个小木偶,取代原本的那个呢?如果是后者的话,我折回那人识海的话,是能再找到一'熱,門。小'説。 网'次那个小木偶,还是会因为两个相同的个体不能共存,所以凭空消失掉一个呢——就好像艳骨那枚无法通过我和黎凰这个节点,来往于两个世界的玉钗那样……”
单乌的这些疑问传达给了如意金,如意金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因为了解了单乌这自言自语的形式习惯,总之并没有做出回应。
而单乌也没能再度折返那小修士的识海,因为在这片茫茫混沌之中,他其实根本没法控制住自己的去向。
……
就在单乌离开的时候,那盘膝坐在山洞之中的小修士突然愣了一下,而后抬手化出了一面水镜,于水镜之中映照出了自己的脸庞。
小修士冲着那面水镜将脑袋左摇右晃了一番,甚至用手扒拉着自己的脸皮,仿佛是想要试试看自己这副人皮是不是能够扒下来一般,如此折腾了半晌,方才满脸疑惑地住了手:“奇怪,方才我怎么会有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感觉?好像连脸都变成了一副小白脸的样子了……”
“啧,还是眼下的我比较英俊不羁。”小修士疑惑了半晌,终于决定放弃思考,并对着那水镜之中的自己眨了下眼睛,露出一副满意无比的模样来。
“这才该是配得上神尊神君这类名号的绝代高人的模样。”
……
对单乌来说,这又是一片全新的世界,大海,海中一片莲花形状的平坦陆地,陆地之上宝塔七层,塔顶一颗明珠,光芒万丈,照彻了这无星无月的茫茫黑夜。
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那塔顶之上的明珠乃是佛祖的雕像,虽然不大,却是纤毫毕现——单乌所化人形的视线不过往那佛像之上一扫,便错觉那佛像已经盯住了自己,意图行那度化之事,于是,一瞬间冲入单乌意识中的那被佛祖轻易玩弄并镇压的种种记忆,吓得单乌几乎魂飞魄散掉头就跑。
或者用一种更准确的说法:那塔尖上的佛祖雕像,吓得单乌几乎下一刻就选择直接从这小和尚的识海之中消散,重归混沌,另觅他处。
不过好在,另有一股不怕死的念头撑住了单乌的脊梁骨,这才让他能够大着胆子继续前进,并落到了那片平坦陆地之上。
甫一落地,单乌便察觉到了这地面上的异状——烟雾一般的魔氛如同被惊动的沙尘,随着单乌的动作在他的脚边翻滚不修,甚至在他所化身这人形的衣摆上染上一片如同煤灰一样的污渍,而随着单乌的举步前行,这些魔氛之中甚至伸出一只只瘦骨嶙峋的手来,想要抓住单乌的脚腕,将他给拖行到地面之下那十八层地狱之中。
“原来入魔之人已经这么普遍了?”单乌惊叹着,以旁观者的立场环顾着这么一处识海的所在,发现除了当中那一座宝塔以及宝塔周边能被佛光笼罩住的区域里还有些勉强算得上干净的地面之外,其他的地方都已经被这魔氛布满了,于是稍稍沉吟了片刻之后,单乌抬头看着那宝塔顶端的佛像,咬牙切齿提心吊胆并且算得上是再一次地誓死一搏的,选择与这么一处识海空间相融合了。
……
一处压抑的佛殿,巨大,空旷,周边没有任何出路,只有前方一座巨大的佛像,以及佛像两侧如华光宝树一般的巨大的长明灯。
佛殿里有木鱼声,诵经声,叩拜声,这些声音连绵不断,并且其声势看起来像是上万人正汇合在一起同心协力做出来的一样,可是,单乌从那一盏佛前油灯的灯芯之中苏醒,并开始感知四周的时候,他却惊诧地发现,原来这偌大的佛殿之中,就只有一个小和尚而已。
这小和尚跪拜在佛前,满面忧色,一直在喃喃地祈祷着什么,那些轰隆隆的诵经声叩拜声似乎与这小和尚并无干系,更仿佛是如同那些供桌,长明灯,木鱼幡旗,墙面地砖,诸如此类等等等等一样,只是这佛殿里一个固有的摆件。
单乌亦在同时注意到了那佛像的状态——佛像上包裹着的金箔已经有些剥落,其中很多地方都露出了其下灰黑的泥胎来,并且,那佛像的双眼之中,除了那慈悲为怀的惯常笑意之外,更多的是一种灰败死寂的气息,此外,在这佛像的眼睛底下,两条浅淡的顺着面颊滑落的仿佛血泪一样的红痕,在周围那长明灯的光亮的照耀之下,为这封闭的大殿带来了更多丧气和濒临末路的气息。
——与其说是佛殿,不如更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这小和尚……”单乌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能够从这些细节之处体悟到这小和尚如今的心境了——苍生涂炭,魔氛嚣狂,各种不同的势力举着各自理所当然的旗号打来打去吵来吵去,好像每一家都有着十分的道理,但是每一家的作为,都只是让这天下变得更加混乱一些而已……并且,更糟糕的是,不管自己怎么祈求佛祖,祈求神明,这天顶上,似乎都不见有什么真正心怀慈悲的存在降临,并为那些无辜之人指明一条生路。
“这小和尚,倒是真的让自己站在了那些弱者,或者说凡人的立场上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似乎也能够理解他这般动摇了。”单乌心念微动,于是他所附身的这根灯芯,就这样啪地一声爆出了一点火星来。
这点火星惊动了那小和尚,然后,单乌就看那小和尚起身,上前,从怀里摸出了一块布来,凭空沾了些水,开始无比仔细地擦拭起放着单乌这盏油灯的案桌来,一边擦一边轻声地念叨着:“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于是,案桌,灯台,地板,墙壁,甚至那尊已经金箔剥落了的佛像,就这样在那小和尚的手里被一一擦过,而那小和尚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也是满面的虔诚,似乎这么做能让他找到内心的平静一般。
当然,这么一番擦拭虽然看起来辛苦,但是其实这周围的境况却并没有一丝半点的改变,斑驳的依然斑驳,残败的依然残败,整体氛围依然压抑灰败,透着种要不了几年就会整个儿崩塌陷落,化为长满杂草的废墟的模样,而那小和尚看起来也并不长命——在这佛殿毁灭之前,他或许就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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