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曾经对一位妃子格外痴情,但这位妃子犯了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罪过,不过皇宫里消息是最快的了,即使压得再紧,也会从墙根处瓦缝间冒出个头,一旦见光,便以疯狂之势狂袭而上,这位妃子因为与他人有私情,而被萧衍一纸圣旨给赐死了,而萧衍在下发圣旨前还亲自来问过她,不过后来沉着脸出去,既而就是圣意直达了。
这句话说到了笙歌的目的,也砸到了萧衍的心里,多年来萧衍的后宫人少的可怜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此事朕会着人再查,你出宫去吧。”
笙歌不知道为什么萧衍要放她出宫,但是她知道轩王这一次真的逃不过了,虽然她说的可谓杂乱无章,把所有的矛头都往他们身上靠,但是矛头太多,刻意放在了一起,听的人就会真的相信是在一起。
这是她的母后教她的,古来皇帝听多了奉承话,只要敢豁出性命出一点异声,他绝不会不在意,皇帝是最不会听话的,因为听了太多,分析的能力就会差那么点,而恰巧这说话的人也说到了皇帝的软肋,如此事半功倍。
笙歌仰头看了看天,慕忆萱,是你将我逼得无路可退,我便要让你无枝可依。
即使你找到了血莲又如何,即使你身边有那么多人帮你又如何,这么多的人都抵不过祁国的君王说一句话,因为祈国君王从来就不想轩王活在世上,哪怕他已经不是轩王,远水解不了近渴,渊国君王再是不会帮你了,或许这个结局也是他所希望的呢。
而轩王,她知道,她害死了她最爱的人,但人到绝处,何必顾及什么呢,况且轩王从未对她上心过。
☆、不速之客
忆萱好久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回来不久,天还未黑,她就有些困了,萧翊让她先睡一会儿,晚一点吃完饭的时候再叫她起来,忆萱就躺床上去了,萧翊替她把被子盖好,她的眼睛刚闭上又睁开了,说出的话很兴奋,尾音都有些上翘,“萧翊,我拿到血莲了。
萧翊只是点了点头,温声道:“先睡吧。”
忆萱犹豫了一下又说:“我知道我的方法你不赞同,可那是唯一的方法。”
萧翊再次点了点头,深深地把她看着,“那他提出的条件是什么?”
忆萱语塞,把头埋到被子里,闷闷地说道:“我先睡了。”
萧翊没说什么,忆萱觉得这样会引起误会,又拉下被子钻了出来,“起初他是提了条件的,不过后来,我没有答应他什么。”
萧翊整理了一下被她拉乱的被子,“不是说很累么?怎么还有精神说这么多的话。”
忆萱慢慢闭上眼睛,又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去看他,刚好看到萧翊看着她的目光,被惊了一跳,忙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真的沉沉睡着了。
睡着了的她,乖巧地像个孩子,连踢被子这个毛病也那么像孩子,萧翊在床前守着,偶尔替她掖一掖被角。
太阳慢慢下落,直到最后一丝光线也消失了,月亮也在缓缓上升,完成一次完美的阳光明媚到月亮撒清晖的过程。
每当感觉生活终于历经坎坷之后,总会有一个更大的坎坷,不消磨掉所有体力就越不过去的墙,他们爬过了一道道墙,却看到了一座山,一座爬不过去翻不过去的山,她却生生在这座山下挖了个洞,想拉着他一起钻过去。
萧翊没有叫醒忆萱,忆萱自己醒来了,她醒来的时候,萧翊手中的书刚翻到一半,他看了看她,轻柔带笑:“饿不饿?”
忆萱摇了摇头,“睡了一觉反而不饿了。”
萧翊把书放了下来,拉她起来,“既然不饿,就起来吃点东西吧。
忆萱愣了愣:“你这什么逻辑啊。”
萧翊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吃一点儿就会感觉到饿了。”
晚饭很清淡,清粥也熬煮地很香,几碟简单的菜,萧翊喜欢吃蘑菇,饭桌上经常会出现蘑菇,忆萱做蘑菇也做得非常好,忆萱吃着吃着不由地反胃起来。
正是这一个反应才提醒了她,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没有告诉萧翊,但是这个事该怎么开口倒是把她难住了,萧翊瞧着她端着碗冥思苦想的样子,不由笑道:“又想到什么了?”
“我想到了一个好消息没告诉你,但不知道怎么告诉你,不如,你问我有什么好消息,我再给你说。”
萧翊微微皱眉道:“是不是血莲?”
“那个我已经说了,喂,你不要真的当我笨啊,我的记性还是挺好的。”
萧翊含笑摇头。
忆萱提醒他:“相比血莲呢,这个应该算次要的,这个是小的,血莲是大的。”比起萧翊,孩子应该是要摆在稍微次要一点的位置,孩子还那么小,萧翊当然算大的。
萧翊听得一头雾水,猜不出来。
忆萱再想了想,“这个消息需要时间印证,不过我保证你听了绝对很高兴。”
萧翊还是没明白她的话。
忆萱没办法了,垂头丧气地说:“好吧,你曾经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愿望落空了。”萧翊脸色一变,忆萱赶忙不再搞什么悬念,接着说道,“因为好像多了一个人,不过还只有一个多月。”
萧翊愣神,话都说不连贯:“我们,有孩子了?”
忆萱点头,“你是不是很高兴?”
“本来是挺高兴的,被你这么曲折回旋地宣布,就……”
忆萱死死把他盯着:“就怎么?”
萧翊环过手来抱住她:“阿萱,我很高兴。”
吃完晚饭之后,萧翊叫人撤了下去,忆萱沐浴回来,随便穿了一件衣裳就爬上了床,萧翊半靠在枕头上,在她上来之时,拉了一半被子给她,透过帷幔可以看到外面若影若现的烛光,忆萱突然有一种新婚的感觉,兴冲冲地也跟着萧翊一起靠着。
萧翊见她靠得很不安分,感觉时刻都要滑下去一样,索性一把把她揽在怀里,温言道:“明天想不想出去?”
“去哪儿?”
“去城郊走走。”
“好啊,都春天了,一定很漂亮的。”萧翊淡笑,提起了一个忆萱万分不想提起的话题,他说:“你偷偷给我下药,去见别的男人,还答应了不可告人的事情,这些怎么算?”
他温热的气息就在她的头顶,加之这些话她不知道如何作答,立刻安分下来,僵着身子动都不敢动,静了半晌才说:“好吧,我错了。
萧翊稍稍一愣,“这么果断?”
反正他也不会怎么责怪她,认错不认错又有什么区别呢,想到这一面,忆萱继续诚恳地说:“真的错了。”
他一笑:“那你说该怎么罚呢?”
“嗯?”忆萱讶然,很快说道,“夫妻梦话嘛,谈惩罚就,就见外了。”说着就从萧翊身上慢慢向下滑,直接滑到了枕头上躺好了,萧翊不置可否,只看着她淡淡一笑。
次日,微雨,淡风,祁国国内近日太平无事,边境祥和,地方无灾,递上来的折子一律都是歌功颂德,因而皇帝的早朝也无事可议,早早地就退了朝。
萧衍不是一个昏君,对这些虚浮歌颂的东西也不甚在意,不过皇帝退朝之后没有批阅折子,也没有召见任何一个后妃,而是不辞路途遥远地来到了一个较为偏远的城镇,这个城镇最为传奇的所在就是临云山庄。
萧衍当然不是为临云山庄而来,他要是想见山庄里的人,遣一人来请就是了,但是现在山庄的一个人是他请不来的,近身侍卫把一块佩玉交给了山庄守卫,山庄守卫留下一句,“请尊客稍候片刻。”便就进庄而去。
普天之下没有人敢让皇帝等候,但是这个皇帝等得还十分甘愿,很快,庄内便已经来了一个人,是个姑娘。
她只把目光放在他身上一瞬就沉了下去,情绪也没有任何波澜,唇却微抿。萧衍也看了她一眼,说话的语气是一贯地与朝臣议事般,“我该称姑娘是慕小姐,还是萧夫人?”
她微微一笑,扬手示意近旁的人都退下,上前为他引路,“皇上认得民女,是民女之福。”
萧衍倒是笑了一下,笑容却让人如堕冰窖,“萧夫人挺会说话。”
忆萱也陪了一个笑容,这个笑容比方才灿烂多了,“皇上既知民女身份,何须再问,皇上也知道民女来意,也无须再问。”
萧衍的脚步不觉加快了些,说出的话也是帝王常见的怒意:“你的来意,我不在意,不过我的来意萧夫人应该心知肚明。”
忆萱的步子顿了顿,很快就又快走了几步,走到他的身前半步,萧衍的侍卫几乎都欲对她拔刀,被萧衍抬手止住,“如辉,退下。”
侍卫闻言,拔出一半的刀被推回到刀鞘中,躬身道了一声“是”
萧衍前行的趋势被慕忆萱的抬手动作给阻断,湖蓝色的衣袖净白的手腕,看起来没有任何威胁力,但是眸子里的坚持却是非拦住他不可,萧衍道:“没想到轩王的女人还有几分血性,只是可惜跟了他这么久没学会怎么保命。”
“学会了又怎样,轩王再是忠心,你还不是要置他于死地。”
他的这句话引来萧衍侧目,“临云山庄的情报名不虚传。”停了一下又说,“萧夫人的来意不善吧。”
忆萱抬头看他,“皇上还是关心民女的来意了,不过民女没那么笨,刺杀一个死了之后会后患无穷的人。”
“这些都是他教你的吧?”
“若是教还好,他教我的,我并不定会听,不然恐怕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我们就已同归于尽。”
萧衍出奇地没有暴怒,一反常态地说:“今日我来,只是有些疑问想问一下轩王,只是一个兄长,并非你眼中的狠戾皇帝。”
萧翊到了忆萱的院子,却又不见她的人影,无奈笑了一笑,坐到院中拿起一本书翻了起来,凝雪恰巧过来,朝他低了低身子:“适才庄外有客来访,庄主不在,所以小姐便去了。”
萧翊点了点头,见他手上拿着一块青紫色玉佩,这块玉佩他是极少佩戴的,不觉笑道:“这玉佩何时竟落在了这里?”
凝雪一时愕然,反应过来才讷讷道:“这,这是庄外那位客人送来的。”
萧翊脸色顿变,匆忙往外而去,在庄门不远,就看到了忆萱,还有应该在皇宫中的皇帝,他的心里蓦然一惊,有时候怎样躲都是躲不过的,除非反击,但是如今,已经没有机会了,他看到忆萱正在说些什么。
“阿萱。”突然而至的萧翊,打断了忆萱未出口的话,她愣在原地,萧翊朝他走来,低下头温声说:“今天中午添一份蘑菇汤,可以么?”
忆萱忍下满肚子想要说的话,扯出一个笑容,“好。”
萧翊颔首,朝萧衍道:“请皇兄移步正厅。”,萧翊正欲走,却被一只手给抓住袖子,他的身形顿了顿,声音稍显低沉,夹杂着几分无奈几分沉痛,“阿萱。”
忆萱闻言后,慢慢地松开了手,看着自己的手说:“我是,想问你该用什么蘑菇。”
萧翊默了一瞬,“都好。”
☆、一局赌生死
正厅内茶香寥寥,萧衍道:“六弟有没有兴趣和朕对奕一局?”
萧翊淡淡笑道:“恐难从命,臣弟此局不知该赢了好,还是输了好。”
萧衍坐了下来,端起桌上早已备好的茶品了一口,“多日不见,六弟骨子里的东西越发张扬了。”
“将死之人,何须顾忌什么呢,临云山庄有父皇遗命,皇兄动不得,不是么?”
萧衍端着茶杯的手,有不太明显的青筋显露,骨节点点泛白,“要是朕不听父皇遗命,不知六弟该有何作为?”
萧翊道:“皇兄不会做这些只为泄愤却毫不利己的事,山庄一旦出事,父皇与慕老庄主的信言就会在江湖上传开,朝廷与江湖本就不相容,此事势必成为一个噱头,臣弟今日是逼也好,求也好,只希望皇兄放过山庄。”
萧衍道:“你为了她,竟然拿江山社稷与朕开玩笑。”
萧翊道:“臣弟为了她,不是也以性命和皇兄开了一场玩笑么?不过好像是臣弟输了。”
萧衍语气含微微叹息:“多年来,我希望能赢你一次,但是你总是认输得那么快,你的心里从没有认过输吧,当年坐上皇位的是我,你都未曾认输过。”
萧翊语气淡淡地:“何必把输赢看的如此重要,阿萱告诉我,有些好端端的事,偏要争的你死我活,赢了的,高处不胜寒,输了的,再也走不出来。世人都称赞皇兄是一代圣明君主,此事之上,臣弟早已心服口服。”
萧衍意味深长地一笑,轻叩着茶杯,明明一片茶叶也没有的茶水,却被他用茶盖反复过滤,“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你误会了母后多年,当年她逼你抗旨,是我逼她的,因为她怕她的小儿子被大儿子所杀。母后对你了解不多,也低估了你的城府筹谋,我刚好利用了下来,把慕容小姐赐婚给你也是想稳固你的地位,她做的很多事都是为了你,但又不能让人看出来。”
“皇兄特地前来,就为了这件事?”
萧衍有些讶然:“你早就知道?”
“臣弟被贬的那段时间,遭人刺杀,有个人不小心掉了块腰牌,那是母后的东西,也是那个持有腰牌的人让我躲了一剑,他的招法和其他人都不一样,起初臣弟以为是她刻意所为,后来中秋宴会我才明白,这么多年,母后才是最难的人,或许她在帮着她的一个儿子,却又不想另一个儿子死,母后是怎样在后宫生存下来的,恐怕皇兄比我更清楚,她也不愿让我做上皇帝,因为臣弟从小就不知道她是我的母亲。”
萧衍笑道:“别人都说轩王重情重义以德报怨,可他们都不知道就是这个重情重义的轩王把他们耍得团团转。”
“在当下的祁国,臣弟没有一些虚名恐也活不到今天。”
萧衍不以为然道:“你到底是好手段,不过我百思不得其解,其他战役不说,单就孜侥之战,岭渠之战而论,这两场战几乎让你丧命,难道只是为了得一个用兵如神的虚名,那时候朝中人人推脱,你却接下了,我很感激你,今日这一趟,只想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翊说:“如果不打,祁国就岌岌可危,社稷之于生命,孰重孰轻,臣弟自会掂量。”
萧衍沉默半晌:“如今说来,我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