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富家姑娘养活，那岂不是羞得连门都不敢出？”王大举说道：“我觉得凭借这把挂刀，一定能够活得逍遥自在。”
“你这样差的功夫，若是遇上恶人，被一刀砍死怎么办？”胡辛说道：“你可想好，如今这么美好的生活，你还有多少福泽没有享受，何必在危险中蹉跎？”语言变得悲戚，说道：“甚至，你死后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你功夫好，不如交我几招防身？”王大举说道：“以前有个爱喝酒的老乞丐教过我几招，可是一直没有学会，现在那个老乞丐也不知所终，我本想看着教过我几招的份上帮老乞丐收尸。”
“以你的功夫的确比过常人，十几人都不是你的对手。”胡辛笑道：“如果我教了你功夫，你又去抢劫怎么办？要是你头脑发昏，去欺负一个小姑娘，那我交你功夫岂不是为虎作伥？”
“如果到那时候我还在喋血刀口，一定会去抢劫为富不仁的人。”王大举说道：“虽然我王大举没文化，却听过不少故事，知道故事里的大侠们都在夹缝中寻求真理，找寻自我解脱，以另一种方式维护公正。”
“可是，富人家也有小姑娘，一样需要维护公正。”胡辛笑道：“不如我现在就将你送官府法办，省下许多事故。”
“你看那边……”王大举大声说道。
胡辛果然转眼看去，发现是拥挤的人群来往通行，并未发现异常。
转身，一把土灰撒来。
原来方才王大举蹲下身子不是系鞋带，而是捡了把土灰。
“我要砍了你！”胡辛大喊道，可王大举已经逃远。
揉着眼睛，胡辛觉得保护眼睛比追捕那人更重要，以便下次还能够看得见那人。
一个时辰后，更大的吼声传来：“那王八蛋把我的钱袋偷了！”
胡辛自从有身份、有地位后，已经很少骂人了。
只是，没人愿意听他骂人。
【二】
“你被俘的经历最多，能否告诉我，我们会不会被灭口？”李巴流着汗水，搬运着粮草。
寒野已经多次阻止李巴奋死烧毁粮草的打算，依着李巴的性格绝对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人。
寒野笑道：“依我对血月国人的了解，是不会浪费粮食养活你这样的人，血月国人太较真，执行起任务更是严丝合缝，给尸体补刀的事情经常发生。”
听着恐怖的话语，看着微笑的脸，楚香感觉自己身边这两个老兵就像从地狱里爬回来，说出的故事就好比自己造出的刀剑那样寒人。
虽然制造过许多兵器，楚香却很少见到战争，每次到战场都会做噩梦，仿佛死在自己制造出兵器下的冤魂，都在耳边哭诉。
制造盾和盔甲可以保护兵士、减少戾气，楚香感觉自己正在恢复正常，能够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一直是楚香的愿望，只可惜如今他成了俘辱。
被打骂的越多，楚香感觉自己越是想报复。
幸亏寒野的笑容让他感觉这些并不算什么，他根本无法想象在这种时候，寒野居然还能够笑颜。
而楚香早已没有了笑颜。
寒野笑着说道：“你们觉得在逃跑之前，我们是否在食料中加点毒药？”
“逃跑？”李巴突然想起，这里是十三号岗亭，曾经由寒野一手掌控，依照寒野胆小的性格，挖几条地道也是正常。
楚香的表情仿佛当年寒野流浪多年后看见五锭白银时的表情。
那五锭白银寒野六年才花尽，决定将最后一锭白银使用，寒野已经将前程往事都遗忘，不会再自卑。
有种人因为记性不好而快乐，寒野觉得自己将要变成这种人。
而楚香最大的遗憾便是记性太好，许多忧愁都无法忘怀，真不知这番苦痛经历又会使得楚香制造出多少兵器。
也许天理循环，那些冤魂都等着来世楚香偿还。
【三】
地道，很长，很难想象有人会花费功夫建造这种地道。
从地道爬出，李巴嘲笑寒野，道：“你搞出这条地道会不会是为了幽会，方便使用？”
寒野遗憾地说道：“那一年，挖宝盛行，我便带人挖了许多地道，本想打仗时用，岂不料这么快被端了锅。”
“还有别的地道？”楚香说道：“光是你这条地道，就够藏几百人了。”
“不如到时候从这里攻回去。”寒野说道：“现在我们去另一条地道取些物资。”
“你还藏着物资？”李巴觉得自己很多坏习惯都是从寒野那里学来，当年绑架赌场老板还赌债也是寒野出的馊主意，事情传出去后自己连赌场都不敢去了。
“那点物资只够几人使用。”寒野说道：“我早年流浪，害怕吃苦便藏了些物资以备后患。”
“我走的时候在仓库留下火源，现在定燃起大火，把粮草物资都烧毁了。”李巴说道：“你那些物资还是留着路上慢慢吃。”
“我几年的辛苦，就被你一把火给烧了？”吼着，寒野觉得自己想揍他，却无法下手。
“等攻回十三号岗亭，重建的时候给你把物资再补上。”李巴说道：“现在我们赶去四号集合地点。”
“我觉得应该回伍号集合地点，召集新兵重新组织战斗。”楚香说道：“相信增援部队已经到达。”
到了藏宝洞，李巴觉得寒野了不得，居然还藏着几包火药。在商人那里，火药可是比金创药还贵。
看着李巴偷偷藏了两包火药，寒野笑道：“那些火药是上回刺客那里找的，你喜欢可以送给你，只是别被发现，否则很难解释清楚。”
“这些火药可否给我？”楚香说道：“我那有把西洋火枪，这些火药正好适用。”
“西洋火枪我也见识过。”李巴说道：“只是那玩意儿射速太慢，又耗费财务，还不如使用弓弩，真不知道那些西洋人怎么舍得花钱。”
李巴的话和当年寒野觉得贵人吃大鱼大肉会吃到拉肚子一样。
“你说的西洋是否是大海西边的世界？”寒野说道：“听说那些洋人的魔器非常厉害，轻易就能将城墙打开，还能在海上航行。”
“原来你们把高档机器叫魔器。”楚香说道：“东土大陆各家机关术在百年前就能够御人飞天，机器就是应机关术而命造。”
“听说魔器最初是应天劫而生，西洋著名胡弗铁塔便是修成神时躲天劫而建。”李巴说道：“听说那个国家叫做兰西。”
“修仙成神得多厉害的人物才敢去想。”寒野打趣道：“我现在更想吃口肉，我感觉吃肉会来瘾。”
“你不觉得做修仙生意很赚钱？”李巴说道：“去年我捡到的那块破陨石卖出了三百两银子，甚至还有修行者到那里旅游，说是被流星砸过的地方一定会出神迹。
“修仙主要靠摸索，不经过试炼很难看出宝贝的功效。”楚香说道：“修仙法宝、修仙宝物之所以贵重、流行，很大程度是试炼师的评价，以及宝物的灵巧度。”
“我当然知道，给出个破碗，说那是某个大人物用过的，自然很值钱。”寒野说道：“只是，如果我们再不离开，又被抓起来，就会用回那种破碗。”
【四】
夕阳，依旧如血。
霞光万里，红透了天际。
过眼繁花似锦，过眼繁华似金。
霞云总会消散，繁华总会流逝。
连记忆也会跟着时光消散。
只有夕阳，依旧每天升起、落下。
每一天的太阳都是新的，因为记不起昨天的太阳。###第贰拾贰章 惊颜起息
【一】
满天风沙吹荡。
吹得人心并不好受。
本就忧郁的天空在风沙中暗淡。
【二】
寒野已经很久没有受过颠簸之苦，十几公里一路走下来，衣服夹杂着汗水都被染黑了。
“走了这么远，应该安全了。”李巴大口喘着气。
他诧异的看着两人，同样的路程，同样的年纪，同样的生活环境，为什么那两人就不累呢？李巴很想知道为什么那两人走了这么远都没有喘口粗气？
“你也练过内功？”楚香首先提出了疑问。
楚香的内功心法是祖辈传下来的，身为大家族的成员，很多时候都需要自保，在家族危难的时候需要挺身而对，楚香努力修炼内功心法并非想多拿几个零花钱，而是遇到的危险太多，不自觉就修炼出一身好功夫。
“我练的是普通通背拳，军营里都练的这种功夫，只是练习得勤快，才感觉跑起来不累。”寒野面无表情的说道。
寒野并不喜欢在人前显露，他不喜欢热闹是一种嫉妒，他讨厌别人把自己当作炫耀。
见到大人物，小人物都会有种炫耀心理，展示一切自己一切优点，甚至朋友的秘密，只为得到垂青。
寒野多次被当作道具，从小到大都没有过埋怨，只是越变得成熟，就越想要安静，越想要安静就越讨厌别人对自己的伤害。
每遇到大人物，寒野都习惯回避，他知道自己注定与大人物无缘，倒不如找个清静。
楚香在寒野眼里是个大人物，寒野对楚香并没有任何好感，甚至不希望这人影响到自己安静的生活。
孤单，人人都会有，可是并非每个人的孤单都可以交流。每个人的经历都不一样，孤单的色彩也不一样，一把刀是无法插进剑鞘里，一把剑也无法插进刀鞘里。
“前面就是新兵集合地点。”李巴说道：“新兵都有美肉吃，以前我嘴馋的时候就爱往新兵连跑，只为找几口肉吃，找几个好苗子。”
“我们的阵地已经丢失，现如今只有从新兵当起。”寒野说道：“待会儿说话小心点，别审查的卫兵被当成细作。”
楚香笑道：“四号集合地点的人我都认识，还和铁匠一起工作过。”
“此一时，彼一时，那些老兵怕你躲了权，抢了兵，是不会给你好脸色看的。”寒野说道：“这种事情我遇到过，那次差点被揍了。”
“那次我也在场。”李巴忍俊不禁地说道：“当时我们准备把你关几天，还不给饭吃。”
“你们这么干就没人管？”楚香也遇到这类事件，不免脸色清淡。
“要管自然有小兵去挨骂，要查自然有人带着绕圈子，事情真惹大了就是负荆请罪。”李巴说道：“我刚开始也是这样挨过来的，后来郁闷的发现小兵都是官官卿卿的惹不起，到我这里就流传不下去了。”
“是不是看我没有关系，没有后台，就好欺负，你才经常到我这里混饭吃？”寒野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怎么会认识你这种人？”
“那几个小兵的眼神好凶恶，是不是想揍我？”李巴说着，看着几个貌似执行任务的小兵。
小兵很是威武地要查看李巴的证明，李巴笑着给了他一拳，还说这就是我的证明。看着小兵被揍，几个小兵立马冲上去把李巴架住，一副对待敌人的态度要爆揍他。李巴手臂被反扣，脚上用力，几分钟就让几个小兵在地上痛苦哀嚎。
“我已经忍耐很久了，你们为什么要比我出手呢？”李巴咬牙说道：“下回，记得要对人尊敬一点，以免碰到长官。”
【三】
寒野脸色铁青的看着李巴。
寒野知道这军营里打架时什么后果，这样在大庭广众打架三天不给饭吃都是小事，惹大了挨板子痛得三天下不来床，还得正常工作、正常出勤。
巡逻卫兵迅速将李巴控制住，李巴知道巡逻卫兵正常工作，惹不得，就没有出手。巡逻卫兵也知道帮几个惹事的小兵打架违背军法，也没有出手，首先采取措施把事态控制。
楚香打了个哈欠，走向主营帐。他知道这些琐事都是李巴故意惹出来的，若是真要出战，楚香还是会首先点李巴的将。而寒野，楚香不知道为什么，不敢信任，暂时不会委以重任，或许在深入了解过才会对此人减少戒心。
“是楚副将，你可算安全回来了。”这名战将笑着看着楚香，似乎在看着几大车兵器，看着几个方阵的新兵列队操戈。
楚香可是全军出了名的香饽饽，脑袋里的军法比菜谱都记得牢，造出的兵器比全军人数还要多，要是出了差池，不被处置，那些少了兵器的别军将领也会来找麻烦。
“左路大军不幸中计，战线失守，实在惭愧。”楚香说道：“我到这里来是想补充建制，重新将阵地抢回来。”
“你们左路大军逃回来的兵士已经被我安排在混编队中，可以调配给你。”这名战将显摆道：“如果楚副将觉得差供给和兵器不足，可以等着下一队援军到来时补充足够，目前我军装备也严重不足，大多新兵都在使用缴获来的兵器。”
“还望大哥多多撮合。”楚香觉得自己的口才变得迟钝，不想说太多客套话。
【四】
“邱八，你也活着逃出来了？”李巴见到熟人并未有兴奋，表情铁青地说道：“我刚逃回来就被人揍了，还好我功夫了得。”
李巴没有因为揍人的事情被板子打屁股，而是被罚洗碗。
“我和小虎子他们一起跑回来的，可是小虎子却跑丢了。”邱八说道：“当时兵荒马乱，根本没法回去寻找。”
“战场上这种事情很正常。”李巴的表情很失落，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小虎子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没有逃回来。
和小虎子在一起几年也有了感情，却发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人了，寒野觉得自己无颜面对小虎子的父母，要是他的父母哭喊着找自己要人怎么办？
自己该如何回答？
“你能回来就很好，小虎子那么聪明，一定躲起来了。”寒野说着自己也不相信的谎言，他不会说谎。
战争就像洪水，将记忆的良田冲毁，洪水脱困之余，才记得那么多果实还未摘取。
是种惋惜，也是种无可奈何。
无法再关怀死去的人，只能对活着的人更好一点。
【五】
战争越来越激烈，淮西大军几乎全部大残，剩下的老兵带着新兵组成零散的队伍到处抵抗。
战争到了敌我混杂的场面，如果脱掉军服很难认出是敌是友，只能各自凭借长久训练的经验生存，拼杀。
逃？
前方，后方都是死路。
好不容易到达的增援大军因为分辨不清敌我，不敢贸然加入战团，只能先去执行别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