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脉山丘,也要破山腹而出!
这一枪之力,未发时,已使得站在他身边的戚少商等人,衣袂间带起一股扯力、头发而
往后鬓直贴!
枪未到,轿帘已被疾风荡扬!
而赫连春水这一枪的目的,并不是要立毙刘独峰。
他只是要把刘独峰逼出来!
轿帘被激风卷开。
轿里黑黝黝的,有一个人,着白色长衫,坐在那里,还未看清楚面目,那人手已一扬。
手苍白。
苍白的手。
手指更白。
手指拧着雪亮的刀。
刀更白!
比雪还白。
刀锋亮。
刀光更亮。
刀光灿眩了赫连春水的眼睛!
刀尖刹那间已到了赫连春水的双目之间。
赫连春水长啸一声,已不顾伤人,直射的身躯,长空冲起!
刀掷空。
赫连春水居高临下,抢势改由自上往下直戮!
但刀击空,竟然也是半空一折,倒射赫连春水小腹!
大凡武林高手的全力一击,居然可以半空换气,易势再袭,那已经极难做到,赫连春水
这一击之气势淋漓,但给飞刀所挫,第二次再袭,飞刀又至,他大喝一声,半空三个翻身,
落在丈外,一口元气,无处渲泄,枪尖一撒,哧地刺入道旁一颗大石里!
那大石当中吃这一枪,竟喀喇一声,四分五裂,赫连春水只觉真气逆走,五脏有说不出
难受,张口欲呕出一口鲜血,但生性倔强,硬生生地又把一口热血吞下,一时只觉天旋地转
,不料那一刀仿有人驾驭驱使,二次刺空,竟又静悄悄地折射而至!
待赫连春水发现时,已不及闪躲!
“铮”的一响。
白衣一闪。
戚少商落在赫连春水身前。
他断臂,仗剑,击落飞刀。
他的人就拦在赫连春水的银枪前。
两个人,一剑一枪,四只眼睛,盯着那一顶轿子。
轿帘又已掩上。
轿在月光下。
这一顶鬼轿子。
戚少商出道以来,攻下过不少难以攻克的天险难关,攻破了数不清的阵势军容,但这样
一顶轿子,却似固若金汤的雷池,奠测高深的堡垒,完全无暇可袭,无处可攻!
这时候,忽听呼呼两声。
这两声就像是一个巨人,在运用他的天生育力,挥舞两根巨柞的声响。
然而却只是头发斑白,举止老迈的韦鸭毛,在挥动他那一双袖子。
他那一双袖子像吃饱了风的帆布,他一面挥动着袖子,一面向轿子大步行去。
接着,又是虎、虎几声,这风声骤加凌厉,好像挥舞的已不是巨杵,而是两棵大树。
韦鸭毛步子更疾。
他全身被袖子遮个风雨不透。
就像头发到脚趾,全让浑厚的袖风所遮掩。
韦鸭毛走得更快。
他的步于越密,双袖的急风更劲。
这时离轿子不到七尺,袖风已成莱恐。恐的声音,像两面大鼓,在互相碰击着。
而韦鸭毛全身也膨胀了起来。
他遍体都布满了真气,一个本来枯干瘦小的老头,变得像高鸡血一样的胖。
然而高鸡血却知道,他这个江湖上从未背叛过他的老拍档,已使出他的看家本领“干元
大周天小阳神功”,以六十年来苦修的纯阳元功,使得轿中人的暗器无法破这浑实淋漓的元
气而入。
他要一气摧毁这顶魔轿!
韦鸭毛已逼近轿子。
还有五步。
韦鸭毛准备以先天黑气之“干元大周天小阳神功”,把轿子震个粉碎。
还有四步。
轿子里的人似乎想不出什么法儿来制住这一股势莫能御的内家真气。
若硬闯出来,势必要和韦鸭毛硬拼。
韦鸭毛武功不杂!内力却纯,这一身内气之盛,决不在铁手之下,纵横江湖,能够与他
“干元小阳神功”相持的人,确也不能算多!
就在这时,帘子一掀!
一只白玉般的手指,向下指了一指。
疾的一声。
手指又很快的收入帘内。
高鸡血突然尖叫一声:“小心!”
他的人胖,声音却尖。
他叫的时候,整个人掠起,他的人胖得像一粒球,肚子又圆又突,当他掠起时,就像一
粒柿子,遽然飞上了天。
可是没有人能形容他的速度。
就像赫连春水那一枪,比之尚且还有不如。
韦鸭毛一愣。
他见帘中伸出了手,以为要向他攻击,正全力以赴,凝神以待,不料手指又缩了回去。
便在其时,突觉脚心一痛。
这一痛非同小可,他立时感觉到一口细针,正自脚心直冲上内庭穴,转入昆仑穴位,破
跗阳而上,一刹间已过三道要穴!
韦鸭毛只觉剧痛难当,“干元大周天小阳神功”一散又聚,强自压下,要逼住那一口尖
针上攒!
这时候,帘子一掀,那只手又伸了出来。
雪白的手。
修长的手指。
令人惊心动魄的手!
这只手双指一挥,疾地又射出一物。
那物细小,速度又快,以致让在场的高手都无法看得清楚那是什么。
但这只手以一柄飞刀破去赫连春水的“残山剩水夺命枪”,以一枚制钱使得四大家仆狼
狈不堪,就算是他弹出来的是一条头发,也足以令在场的数大高手心惊胆战。
那事物疾射向韦鸭毛心口!
韦鸭毛的“干元大周天小阳神功”已转入右足,逼住细针随血循环攻上,已无法抵御那
一道暗器。
暗器来得何等之快,就算戚少商等要救,但也来不及了。
可是高鸡血却在危机刚起已然发动。
他的身形何等之快!
他的身形甫动,已到了韦鸭毛身边,再看时,他的人已到了天边,手里还揪住韦鸭毛。
那事物“啸”地打空,竟又“唆”地回射入轿中帘里。
这是什么鬼暗器?!
高鸡血拖走韦鸭毛,尖声道:“鬼手神叟‘地心夺命针’!”他说时额上已渗出了汗。
纵然他在尤知味挟持之下,临死不惧,但此际却因关心身边的老拍档,而汗如雨下。
韦鸭毛用真气强逼住细针运行,痛哼出声,却不停的猛摇头:“不……是……这针……
无毒……”
众人这才明白,刚才那轿中人向下一扬手,乃是射出一枚细针,刺入地面,穿入地下,
再攒刺入韦鸭毛脚心里,这发射暗器的手劲、本领,真是巧到巅毫,令人叹为观止。
武林中能以地底穿针,杀人于百步之外的,便是擅施“地心夺命针”的鬼手神叟海托山
,但鬼手神叟的针是淬毒的,见血封喉,无药可医,高鸡血听闻韦鸭毛所中之针并无淬毒,
心中一宽,但惊栗之意,因不知来者何人,只有更甚。
他宽心的是韦鸭毛内力高深,普通细针,虽潜入体内,但断不致死,惊的是来人若是鬼
手神叟尚好,因海托山的暗器、偷盗、掌法俱有盛名,但内功、下盘,却是弱点,如今若不
是海托山,换作剑法精湛,内功奇强的刘独峰,这一战便劫数难逃。
只听轿中人冷冷地道:“他死不了。”
高鸡血长叹一口气,道:“好暗器!”
轿中人道:“我的暗器从来不淬毒。”
高鸡血再吸一口气,道:“可惜。”
轿中人道:“可惜什么?”
高鸡血道:“身手这般好,却当昏君奸臣的狗奴才!”
轿中人沉默了半晌,居然没有生气,只淡淡地道:“我要抓的人,伤天害理,十恶不赦
,是该抓的,这事情跟你们无关!”
高鸡血怒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轿中人也冷笑道:“为虎作伥,见恶不除,看来武林中人言‘鸡血鸭毛,手狠心慈’,
也不过如此!”
高鸡血忽然一阵尖笑,半晌才道:“你这见不得光的东西,滚出来吧——”
突然间,叮的一响。
原来在高鸡血与轿中人对话的时候,息大娘已无声无息的自后潜近轿子。
高鸡血的尖笑,正掩饰了息大娘本就如片叶落地的步履。
息大娘见已贴近轿子,遽然出剑。
剑尖刺入轿内。
“蓬”地一声,一条白影,自轿顶跃出。
高鸡血早已蓄势以待,一发千钧!
他尖啸。
啸声一起,人已到。
没有人能想象一个这么肥胖臃肿痴胖的人,身法会快到如此不可思议。
在轻功里,“决”并不是最难达到的。
在身轻如燕、一泻千里的急掠中,还能保持杀力和声势,这才是极难并存的。
高鸡血在白影一闪的刹那,已到了白影之后。
他的七道杀手同时攻了出去。
但是,突然之间,他眼前的人不见了。
背后却一凉。
敌人已到了他背后。
轿中人的轻功,比他还要可怕十倍,高鸡血完全不能想象,那人要躲开息大娘无声无息
的一剑,正冲身而起,乍遇自己暗袭,却怎能于一闪身间已到了自己背后?
白衣人到了高鸡血的背后,高鸡血等于把背上的空门卖给了对方。
白衣人有没有出手?
高鸡血不知道。
他突然感觉到剑风。
白衣人也惊觉到剑风。
剑风来自他的背后。
“九现神龙”戚少商已然出剑。
剑刺白衣人背后。
白衣人突然滴溜溜一转,身子疾往下沉,人已落回轿中。
戚少商那一剑,变得刺向高鸡血的背心!
戚少商一惊,高鸡血霍然回身,回手一拍,已挟住长剑。
两人疾落了下来。
下面的轿子。
轿子并不可怕。
但轿子里的人,随时都会发出令人防不胜防的暗器。
戚少商那一剑,蓄势已久,自是非同小可;高鸡血那回身一招,也是毕生武功精华所在
,叫做“方佛一印”。这两下击空,两人力道对消,身形落下,正好让轿中人有机可趁!
赫连春水大喝一声,一跃而起,人在半空,一枪横扫,以枪杆把戚、高二人身子横拨了
出去。
这时候,息大娘见一剑不中,拔剑欲退。
剑刚拔出,白衣人已落回轿中。
原先抽剑的那个剑孔,遽然射出细如针眼般十七八颗五色珠子!
息大娘一时躲避不及,突然,劲风扑至,韦鸭毛拦在她身前,双袖一阵急挥,把彩珠尽
皆拨落,一面护息大娘急退。
原来韦鸭毛内力浑厚,在这片刻里已逼出脚底细针,救拯息大娘。
这鹊起兔落的几个照面间,轿中人始终未正式露面,单以骇人听闻的暗器和超凡脱俗的
轻功,已力挫戚少商、高鸡血、韦鸭毛、息大娘、赫连春水五大高手的三次合攻!
轿子依然是轿子。
五人相顾失色,退了开去。
“你……”戚少商双目发出逼人的锐气:“你不是刘独峰!”
“你是谁?!”
轿子的人淡淡地道:“我不是刘独峰,但一样是来抓人的。”
这同时间,五人一齐发出一声断喝!
不管来人是谁,都是来抓人的!
他们已没有别的路!
只有杀死来人,趁顾惜朝等大军未调回前,杀出一条血路!
他们五人一齐冲了过去。
银枪。红色的剑。激荡的袖风。无声的短剑。胖身以佛掌抢进。
他们立意要集五人之力,把这顶魔轿一举摧毁。
有谁能抵挡得住这五大高手全力的合击?
………………………………………………
第四十六章绿剑红芒白衣人
“呼”地一条白影,飞上了安顺栈的楼阁。
白衣人刚飘起,五人的攻势便攻不出去。
因为这时候对轿子发出攻击,很容易便为敌人居高临下所乘。
这五人都是应变奇速的武林好手,当然知道何时攻,何时要守。
那人一手抓住栏杆,在月光下,被楼栏遮着,面目看不甚清楚,只听他道:“如果我有
意下毒手,你们还可以五人联手么?”
息大娘忽然“呀”了一声,她发现自己发譬上不知何时,嵌了一颗绿色晶莹的珠子,她
现在才撷落下来。
戚少商也变了脸色。
他发现一枚金色小巧袖箭,正串在他袖口边上。
高鸡血也胀红了脸,他的长袍下摆,齐齐整整钉了四口白骨丧门针。
这几枚暗器,敢情都是在刚才戚少商与高鸡血半空落下时,息大娘拔剑未及后跃之际,
轿中白衣人所发出的,但都留了手,并未杀伤他们。
他们五人合击,白衣人便无法在轿中应付,但若白衣人一早下了杀手,他们又岂能五人
联手?
这五人都是绝顶聪明的武林好手,这种情状他们当然了解。
轿中白衣人无伤他们之意,这点也是至为明显的事,一时间,五人都面面相觑,要攻击
下去,还是不攻击?
要束手就擒,还是抵抗到底?
这人武功那未高,到底是谁?
不论是谁,戚少商、息红泪、高鸡血、韦鸭毛、赫连春水已无法阻止这一场剧斗。
因为那一列对着街心的楼房,突然全被震开,高鸡血和韦鸭毛预先安排好的一组伏兵,
蜂拥而出。
一下子,栏杆断裂。
攻击全向白衣人发动。
这十几人的攻击全落了空。
白衣人一上屋顶,身法十分俐落,但戚少商“噫”了一声,他已经发现,这白衣人翻腾
之术,全仗一口真气运转和双手之力,而这人的一双腿子,软荡荡的浑不着力,竟似废了一
般!
戚少商惊党的同时,高鸡血已失声道:“难道是他!”赫连春水也变色道:“是他!”
这时,白衣人已到了屋顶上,任何人都不能想象得到一个残废的人身手能够如此敏捷。
只是他一到了屋顶,屋顶上又冒出十几名大汉。
这些大汉如狼似虎,攻向白衣人。
白衣人突然说话了:“你们再苦苦相逼,我可要开杀戒了。”
高鸡血和韦鸭毛一高一胖两条身影,已掠上了屋瓦,拦在白衣人身前。
他们已知道来人是谁。
他们不想让手下白白送死。
高鸡血和韦鸭毛掠上屋顶,戚少商和息大娘再也没有选择。
他们也飞身上屋顶。
因为他们知道这个人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恐怕当今武林中能在他手下暗器活回来的
人当真寥寥可数。
戚少商和息大娘一掠上屋顶,使得赫连春水也没有选择。
他要保护息大娘。
他要完成息大娘的心愿。
所以他更不能让戚少商被捕或死亡。
他也只有飞上屋顶。
他知道这一上纵,能否再活着落到地上,实在是没有多大把握的事。
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他上跃之前,发出一声长叱:“毁轿!”
赫连春水这道命令是向“四大家仆”而发的。
既然是跟这个天下间第一等辣手人物对上了,就必须干到底,先把他那使黑白二道闻名
丧胆的轿子毁碎再说。
赫连春水掠了上去,“四大家仆”立时全面毁碎这顶怪轿。
正在这时,突然间闪出四条瘦小的人影。
四个穿紫衫、灵巧的孩童,各施一对金银小剑,刺戮四大家仆的下盘。
四大家仆的兵器既粗而重,长大而具威力,但四名小憧一味近攻,身法灵动,使四大家
仆一时穷于应付。
赫连春水双脚刚要沾到瓦面,突然间,一块瓦片飞射向他足踝。
这一下激射而至,以赫连春水的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