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见他神色匆忙,故作茫然道:“发生什么事?”
仲世煌道:“那个司机被杀了。”
温故“啊”了一声,自觉有些假,忙道:“怎么被杀的?”
“可能是扭断脖子。”仲世煌不想多说,一边拨通耿颂平的手机一边往车的方向走。
温故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其他保镖有意无意地将仲世煌围在中心,路上也没什么行人。
仲世煌在电话里简单地说了下发生的事情,耿颂平道:“我查过,这几个村的路是单线,凶手可能还在附近。你快点回来!”
仲世煌回头。
这条路高低起伏,他站的位置地势较低,从这里看,路像是经过一个低潮慢慢地走向高|潮,尽头与天相连,像是到了头。但他知道,再往下走还有路,去锣鼓村的路,去锣鼓村后山的路,也可能是隐藏着凶手的路。
“有什么东西吗?”温故顺着他的视线张望。
仲世煌收回目光,拉住他的胳膊,快步往前。
温故跟着他上了车,见他眉头紧锁,道:“司机死了,那个孩子呢?”
仲世煌怔了怔,立刻拨打徐正伟的电话,让他注意孩子的下落。孩子如果没死,一定和凶手在一起!他们不知道凶手的样貌,却可以从孩子下手。
徐正伟听到凶手两个字就吓得够呛。小崔刚才用树枝拨了拨尸体的脑袋,确认那是脖子被硬生生地扭断了,足见凶手凶残!可他没办法,拿人手短,仲世煌的身份背景也不是他吃罪得起的,好在他们人多,走在一起也能壮胆。
仲世煌也不想他出事,嘱咐他安全第一,遇到人不要硬碰硬,苗头不对跑了再说。
听得徐正伟心里十分熨帖,想:有钱人也不全是万恶的。
仲世煌开车往回走,一会儿,一辆车从后面开上来,小心翼翼地挡在前面带路,另一辆跟在后面,将仲世煌的车夹在中间保护。
这些保镖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关键时刻却很靠得住。
温故放松心情,扭头看着沿路的风景。来时,他的右边只有山石,去时,却是稻田、公路、村庄交错的美景。天色澄碧,一望无垠,居高远眺,心旷神怡。
察觉到他对景色的欣赏,仲世煌故意将车往右边靠了靠。那里围着一圈矮矮的铁栏,靠近些,目光就能越过去。
温故扭头,冲他微微一笑,答谢他的心意。
仲世煌嘴角抿了抿,冰冻般僵硬的面容总算有了些暖意。
后面,一道极刺耳的刹车声呼啸而来!
温故转头,一辆黑色轿车从后面保镖的车边上超出,极快地冲过来。
仲世煌瞳孔微缩,下意识地将方向盘往左边打,想要靠近山壁。那辆车趁他们车身微斜的时机,绕到左侧,重重地朝右边撞过去!
轮胎与地面摩擦声如敲响的丧钟,一切发生在一眨眼中。
温故看着仲世煌朝自己转过来,似乎想做什么,身体却被安全带箍住,脸色惊慌到扭曲的地步。
景物瞬间倒转,车撞上横栏,力道未歇,竟从上翻了出去,他急忙握住仲世煌的手,将两人身体团团保护起来,任由车在山壁上砰砰地一路往下摔。
幸好他们已经接近山脚,从上到下并没有多少的距离,须臾就落了地。最后一下,车竟然是正过来砸在地上的。
安全气囊挤着车内狭小的空间。温故行动困难,只能用神识扫描仲世煌,确定他只有轻伤,才松了口气。
仲世煌整个人已经转昏了过去,但被温故抓住的手却反过来死死地握住了他。
过了会儿,车前后陆陆续续出现车辆和人影。温故在身上弄了些与仲世煌相似的伤口出来,然后默默地“昏”了过去。
仲家两代人在短短一个月之内接连出车祸,不管是预谋还是巧合,都叫人侧目。
仲敦善得到消息之后,急得高血压发作,好在身边有家庭医生在,才及时将病情稳定下来。他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耿颂平找来劈头盖脸地一顿骂,仲世煌身边的其他保镖也没有好过,在电话里被骂得狗血淋头。温故虽然借“昏迷”幸免,但名字在仲老爷子那里上了号,迟早要讨回来。
耿颂平挨完训,坐着直升飞机赶到Z镇。
仲世煌已经醒过来了,正躺在单人间的病床上接受检查。
医生道:“仲先生各方面情况都正常,要是你们不说,完全想不到是出车祸,还以为在路上摔了一跤。”
耿颂平觉得医生不太靠谱,从那么高的山路连人带车掉下来居然和摔了一跤一样?他指着仲世煌的身体问,从脑袋到脖子,从脖子到胸腔,从胸腔到大腿……不管看得到看不到的,都一一问仔细。
医生不耐烦道:“这位先生,你要相信我们的专业。”
耿颂平道:“他不会坐着坐着就突然大吐血吧?”
“……我不知道仲先生坐着坐着会不会大吐血,我只知道你在问着问着我会大吐血。”医生气呼呼去了。
耿颂平对仲世煌道:“回龙城,我们再检查一下。”
等了这么久,仲世煌终于知道说话的机会:“赵树青呢?”
耿颂平道:“他没事。”
仲世煌怒道:“从那么高摔下来怎么会没事?”从脑袋到脖子,从脖子到胸腔,从胸腔到大腿,他一一询问。
耿颂平:“……”
最后,温故被耿颂平拉到仲世煌面前,经仲世煌严格审查之后,才放他继续睡觉,但不是回四人住的病房,而是在他的单人间里加床。
耿颂平本想找机会敲打敲打温故,但话还没出口,就被仲世煌堵回去了。
仲世煌说:“他受了伤,要休息,有什么话等他好了再说。”
耿颂平无声地看着他。
仲世煌被看得不自在:“怎么了?”
耿颂平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周伏虎跟着仲世煌这么久,也没见仲世煌多放在心上,温故跟了他才几天?但温故也是他的手下,这种话说出来厚此薄彼的就不是仲世煌一个人了。他说:“你好好休息,明天天气好,就回龙城。”
仲世煌点点头,等他走到门口,又突然道:“对了,看到我的碳烤大饼了吗?”
耿颂平疑惑道:“什么?”
仲世煌用手比了比盒子的样子:“我放在车里的。”
耿颂平简直无语:“这种时候你还惦记着大饼。”
仲世煌瞪了眼睡得心安理得的温故,心想:谁让他倒霉,碰上这么一个挑食的保镖。
“你要是想吃,我让人去买吧。”遭了这么大的难,醒过来想吃几个大饼也没什么。耿颂平很无奈。
送走耿颂平,病房就剩下温故和仲世煌两个人。
仲世煌看着温故的睡脸,心无比柔软。
在车飞出去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要死了,充满了恐惧、惊慌和不甘。
可是这个人在那里,安静地坐在他身边,一脸镇定,好似天塌下来,他都会一肩扛起,好似他们正在经历的并不是一场生死劫难,而是坐着游乐园的过山车。
心情突然就放松了。
眼前不再是死神镰刀投射的阴影,而是蓝天,白云,和那个人的脸。
千钧一发的时候,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他,如同他父母临死那样,没有只字片语,却是生死与共的承诺——奈何桥也一起走。
这样的类比有点奇怪,毕竟他和赵树青只是雇主和保镖的关系,或许再进一步,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朋友,但不管怎么样,那一刻,他很满足。
第16章 翻车之祸(中)
医院伙食做得相当随便,不但温故没碰,连仲世煌也只吃了两口。好在没多久耿颂平就送上热腾腾的碳烤大饼,一人一个抓着啃。
耿颂平看得心酸:“堂堂凌天集团大少爷,居然顶着一头包躺在病床上啃大饼啃得这么香。”
仲世煌嘴角抽了抽:“挺正常的一件事,怎么到你嘴里这么膈应人呢?”
耿颂平道:“你小时候,碗里少一块肉都不肯吃饭,看看现在,简直判若两人。”
被他这么一说,仲世煌也觉得奇怪。这大饼还是糖做的馅,换以前,那是饿死了也不愿吃一口的,怎么今天这么香?
他瞄了温故一眼,温故两只白爪子抓着饼,专心致志地啃啃啃,一颗小平头上上下下地颠动,完全不见早前那一口半口的忸怩样,顿时觉得这饼虽然是糖馅的,但就是香啊。
仲世煌看温故的眼神让耿颂平很陌生,那淡淡的宠溺让他淡淡的蛋疼。但想到两个人刚刚死里逃生,建立革命友情也很正常,就释然了。
他说:“刚才你表哥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在赶来的路上,问我医院的地址和病房号码,还让我别告诉你,给你个惊喜。”他用“你表哥”来替代刘汉思的名字,显然是不认同他忙里添乱的行为。
仲世煌道:“他不是胃疼?”
耿颂平道:“我看是脑抽。”
仲世煌瞪了他一眼。
从小到大,耿颂平和刘汉思就合不来,三人从不在一块玩,有时候还暗地里拔河,拼命拿好东西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仲世煌目光瞟到温故身上,温故吃完大饼正擦嘴。
说起来,现在又加了个赵树青。在冷寂的夜为哭泣的他煮鸡蛋,在生死关头抓住他的手,虽然吸引注意力的方法很另类,但效果杠杠的。像现在,耿颂平还站在这里,自己胳膊腿都疼着,最需要的是睡眠,可眼睛忍不住地往旁边看。
仲世煌都觉得自己有毛病。
温故回头看他:“怎么了?”
“……你嘴角粘着饼末。”仲世煌盯着他的嘴唇,眼神深邃,声音暗哑。
温故抬手擦了擦,没擦到什么。
仲世煌心怦怦直跳,情不自禁地抬起手……
“小心!”耿颂平在千钧一发之际,接住差点从床上掉下来的仲世煌。
温故:“……”什么情况?
仲世煌:“……”两张床怎么离得这么远?!
耿颂平:“……”一定是他太累眼花,两个男人之间怎么可能会泛起粉红泡泡?
吃饱喝足,仲世煌和耿颂平终于提起正事。
“那个人怎么样了?”仲世煌声音低沉,每个音节都透着股冷冷的杀气。
温故惊讶地看他。他见过仲世煌很多面,嗷嗷哭的,哇哇叫的,哈哈笑的,却没见过这样冷酷的。
仲世煌察觉他的错愕,扯了扯嘴唇,神色稍缓。
耿颂平道:“酒精超标,他一口咬定自己是醉驾,撞车是失误。我调查过他的背景,暂时只知道他叫胡胜才,本地人,在一家木材加工厂当司机。那辆车就是他们厂厂长的,这次是去锣鼓村送东西给厂长的母亲。”
仲世煌道:“和姓陈的有没有关系?”
耿颂平道:“陈发是Y县人,这几年只来过Z镇两次,都是探望儿子,应该没有关系。”陈发就是造成仲国强和刘晓玲车祸身亡的司机。
仲世煌沉吟:“那谋杀案呢?”
耿颂平道:“已经确认后山就是案发现场,陈发被扭断脖子致死,手法十分干净利落,双方没有过多纠缠。其他还在查。”
仲世煌思索片刻,突然道:“这两件事会不会有联系?胡胜才会不会是杀陈发的凶手?”
耿颂平道:“凶手手法干净利落,需要极强的心理素质、技巧和力气,如果陈发是凶手,那他的背景一定非同寻常。”
“看他撞车的疯狂劲就知道他在杀人方面有很强的心理素质。”
“当时他喝了酒,酒壮怂人胆。”
仲世煌道:“那孩子有消息吗?”
“还没有。”
“继续查。”
刘汉思八点多才赶到,一手提着十四寸小行李箱,一手抓着大衣,行色匆忙,一进病房就带里一阵冷风。
仲世煌猛然醒过来,皱眉看了看坐在另一张床上,捧着书看的温故,慢慢坐起来,喝了口水道:“表哥,怎么这么晚还赶过来?”
刘汉思放下箱子,整个扑倒病床上,伸手去摸仲世煌的额头。
仲世煌身体往后让了让,哭笑不得:“我是出车祸,不是发烧。”
刘汉思讪讪地收回手:“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车祸?你知不知道我收到消息之后快急疯了!”
看着他焦急的神色,仲世煌放缓口气:“我没事。”
刘汉思道:“人抓到没有?”
仲世煌不想多说,淡然道:“司机酒驾,当场就去警局了。”
刘汉思嘀咕道:“怎么这么倒霉,你也是,舅舅舅妈也是。”
仲世煌眸光沉了沉,眼角看到温故看过来,身体连忙往刘汉思的反方向挪了挪:“都过去了。”
“没有过去。”刘汉思抓住他的手,“你受了伤,我心痛得要死。”
这样的肉麻兮兮的话,他和刘汉思以前没少说。他们一个在国内一个在国外,长年累月见不到面,通过一条电话线互相调侃是常事,可是想到温故在旁边看着他,仲世煌就莫名心虚。
他又朝旁边看了一眼,见温故仍聚精会神地看书,突然有点不是滋味,好似自己的一切都引不起对方的兴趣。
“树青。”他提高嗓门。
温故扭头看他。
仲世煌本想让他给刘汉思倒杯水,但对着那双纯净的眼睛,心里的喜爱如喷泉一般噗噗噗地冒出来,话到嘴边就变成:“你渴不渴?让表哥给你倒杯水。”
刘汉思:“……”
温故:“……”
即使被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仲世煌依旧面不改色:“受伤的人要多喝水。表哥,你不介意吧?”
刘汉思能说什么?只能强笑着倒了两杯水。
喝完水,仲世煌立刻借口他舟车劳顿一路辛苦,叫来保镖把他送附近的宾馆去了。
刘汉思虽然不满,却也找不到借口留下,只好暗暗决定明天早点过来。
可惜仲世煌没有给他机会。第二天一大早,仲世煌就带着温故和耿颂平坐直升飞机回去了,不过他没忘了留纸条和保镖给刘汉思,大力赞扬当地碳烤大饼的味道,极力推荐他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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