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饮干手中的参汤,觉得身上暖喝多了,我才漫不经心地开口,“把你的来历说说,若是有情理的,我自然给你一个公道,便是王爷想负你,我也不允许;但是你要是有半句虚言,那可别怪我不客气了,情儿,京里那个妄图挤进我们睿王府的女子,你后来怎么处理了?”
纪情微微一笑,“王妃问起来我就该脸红了—— 那种不要脸的女人能怎么处理,我请侍卫大哥把她丢到京里最下等的妓院里,专门接待一些贩夫走卒之辈,不上一个月,听说就患那种病死了,扔到郊外乱葬岗让野狗啃了吧?”
我眨眨眼,这个纪情真是越来越讨我喜欢了,思维跟得满快的嘛,也亏得她一个还没出嫁的黄花闺女编出这一通话,有时间我一定要问问她是从哪学来的!
那女子现在只顾跪在地上发抖了。
“奴,奴一定说实话,王妃高抬贵手,饶了奴!”
“那你还不快说?”纪情低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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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是除夕时陵城太守送给王爷暖床的四美人之一,”她急急道,抬头看了我一眼。
陵城太守?我冷下眼眸,“情儿,替我查查陵城太守是谁,我倒要看他长了几个胆子,谁不知道睿王的王妃是谁,偏他有胆子献上美人!”
冷眼看向女子,“那你叫什么?其余几个呢?继续说!”
“奴叫菊韵,”她偷觑我一眼,“王爷见奴容貌尚可,谈吐不见鄙俗,就留下奴侍寝,另三位本欲遣回去,后来周知事寂寞多时,便留下她们陪伴左右了。”
侍寝两个字像针一般扎进我的心头,我瞳眸遽缩,尽管理智上知道清歌不会做这种事,但情感上仍控制不住地受到了伤害。
“然后呢?”费了好大力气,我才让自己的声音冷漠一如方才,纪情担心地看着我。
那菊韵突然重重地朝我叩头,哀哀哭求起来,“王妃,奴不求荣华富贵,只求能守在王爷身边,伺候王爷和王妃,王爷已临幸奴,奴生死都是王爷的人了,求王妃恩典,奴一定做牛做马报答王妃!”
“你说,王爷已经临幸了你?在何种情况下?”我觉得声音已经不像自己的了,可是,我一定要吧实情弄清楚,我的个性不容许我糊糊涂涂地下决定。
“王爷,”菊韵低下头,看不到她的眼神,“接到京师的消息,说王妃怀了世子,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便……。王爷是正派人,醒来发现自己已经临幸了奴,边说要负起责任,等见到王妃,一定请王妃容情,收了奴在房中伺候王爷和王妃。”
她说得活灵活现,连我怀孕的事都搬出来了,几乎是天衣无缝,可是我能信她吗?信她就等于不信任清歌,我能这么做吗?
“情儿,叫稳婆查查看,她是否还是处子之身!”我故意疲倦地道,眼光却紧锁住菊韵的表情。
果然,她听到我说要找稳婆,脸上竟泛起一抹喜色!
哼,若我的猜测是对的,你早已不是处子之身了,当然不怕稳婆检查,若是让稳婆检查,反倒是她占便宜了。
稳婆很快呈上了检查结果,菊韵,果然不是处子之身!
我微微一晃,纪情担忧地扶住我,“我真想不到,王爷竟然真的会做出这种事,王妃,我们马上回京,让皇上为咱们出口气。”
“算了,情儿,给他安排偏房住下,日给就按照宫里嫔媵的待遇。”
我挥手,让她下去办理。
菊韵满脸喜气地抬起头,想不到我竟然就这么轻易便认了她的身份。
静静的室里,我深吸一口气,提起笔,把最近发生的所有古怪事都写下来,左右研究,希望能寻找一个突破的契机。
纪情悄悄潜了回来,没说话,只是将我的被褥铺好,见我放下了笔,方道,“都安排好了,让锏影悄悄监视着她,谅她在别苑也耍不出花样。”
我一笑,“好,你现在不止机灵,更是一等一精明了,日后怎么舍得把你嫁出去?我已经损失一个秋灵了,再不能连你也不在身边,要不,就把你收在清歌房里给我做个帮手吧,记得你那时还挺喜欢清歌的。”
纪情红着脸啐了我一口,“说什么疯话?是不是被刺激疯了?你敢把我留在身边,我还不敢在你身边待长呢,免得你哪天翻倒醋海,不分青红皂白连我一起办了!”
“哟,我的好情儿,怎么这么说呢?我是那种恶婆娘吗?你伤到我的心了!”我夸张地捂着心口。
她瞪了我一眼,上来拿走我的笔。
“该睡了,我就睡在外面的床上,有事你叫我。”
我点头,笑闹的心情不知不觉就没有了,叹口气,“情儿,你说我,明明知道那女人满嘴胡话,可是我听了还是气死了,我那么好妒,清歌能受得了我吗?”
她翻眼,“我要是他,我巴不得——你心里的嫉妒有多深,就证明你爱他有多深,啧,酸死了,你们这些文绉绉的贵族,一点也不爽快!”
我轻声一笑,“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冲着你这一番话,等云青从明州回来了,我就给你们办了婚事吧!”
她脸色一变,勉强笑道,“不用勉强,他若不心甘情愿,我嫁过去也没什么意思!”
“放心,”我轻轻拉起她的手,她其实年龄比我还大一点,已经过了二十了,苦苦地等了云青多年,我一直冷眼旁观,不是不愿帮她,而是明白强扭的瓜不甜,最后反而害了他们俩,好在这次,云青已经有所松动,我怎能不趁机帮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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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他绝对不会不愿意,甚至,我会让他心甘情愿主动向你求婚!”
清歌领着钺影,刚风尘仆仆地跨进门中,就发觉气氛不对,别苑里的男女仆佣都不是自己找来的那批,一个个看着他窃窃私语,而锏影则焦急地守在门口望眼欲穿。
“主子总算回来了!”锏影长舒一口气。
“怎么了,王妃没事吧?”清歌立刻问,在他心里,也只有王妃的事才值得惊慌。
“是王妃的事,”锏影刚一说完,清歌就要去看绮罗,锏影一把拦住他,苦着脸,“可是更是王爷的事!”
“到底怎么了?”清歌不耐地说,锏影何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
锏影也不敢惹此刻心急如焚的清歌,当下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地把第一天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后来王妃命纪情把她关了起来,晚上审问时,那女人说,说,说主子已经临幸过她,求王妃允许主子收她为妾,王妃请来稳婆,一查,那女人果然那已经,已经破身,王妃便将她安排在偏房,说是等王爷回来正式让她进门!”锏影一口气苦着脸说完。
清歌脸色铁青,一语不发地往里便走。
钺影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那女人把自己说的无比可怜,求主子让她进府当个丫鬟,还哭得晕了过去,说回去后一定会被后娘卖到妓院,要不是周知事在旁边一力撺掇,主子不好不给周知事的面子,也不会打算留下她伺候王妃,怎么她竟然这样污蔑主子?”
“看来都是这女子痴心妄想,可是,主子这番真是好人没好报喽!”锏影叹口气看向二门处。
纪情傲慢地拦住清歌,“小姐在睡午觉,王爷若是寂寞想找人陪,就去找你那新收的侍妾吧,小姐没精神!”
清歌无奈,“情儿,让我进去跟绮罗解释,她那么聪明,怎么不知道真相呢?”
纪情高高地挑起秀眉,“那谁知道呢?男人嘛,没有不喜新厌旧的,何况我们小姐现在又不能伺候王爷,就算王爷在外面沾花惹草,我们小姐也只能眼泪往肚子里咽……”
跟在后面的钺影差点摔倒,王妃是那种眼泪往肚子里咽的人?他怎么不知道?
当着清歌的面,纪情用力地关上门,砰咚一声,震得屋檐上都飘下了几缕灰尘!
锏影看着有些沮丧地踱过来的主子,“主子,你还是等王妃气消了再进去吧,现在王妃正在盛怒,连我们也不敢进去禀报事情。”
“我以为她根本不会相信这些谣言,她那么聪明,怎么会上当——”清歌微微眯上眼。
锏影苦笑,“王爷那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主子的真心?只是,这个,王妃也不免是女人,是女人都会有点——那时候,主子没忘记被王妃驱逐的剑影吧?”
“她言语顶撞王妃,自然让王妃不高兴!”清歌漫不经心地道。
“据属下看,倒不是因为她言语冲撞,王妃可是那种小气的人?其实,就是因为她以女子的身份伴随在主子的身边,又对主子有非分之想,才惹恼了,爱吃醋的王妃——”锏影想笑又不敢笑地道。
清歌叹口气,“是啊,绮罗的确有这么任性的时候……”可他就是这么爱她,爱惨了!
“主子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让王妃赚足了面子,同时证明自己一心一意对着王妃,属下想王妃也许才会原谅主子!”锏影道。
清歌赞许地微笑,“不错,你现在越发可以了,跟在王妃身边倒学了不少。”
锏影一笑,“谢主子称赞!”
“这样吧,你为我去请来王妃,带到后院密室,就说我在那里向她赔罪。”
“小姐,王爷在打什么哑谜?”纪情和我百无聊赖地待在密室里。
我好奇地打量着这间仿佛是书室的密室,“大概是想跟我解释吧,想不到清歌的别苑里还有这样的密室,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纪情不以为然,“江湖中人一般都会在家里安排这样的密室,我家的地底下还有一整座院落呢,爹说了,万一有仇家追赶,也可以躲在里面避一避!”
头顶上,突然传来清晰的脚步声,我一怔,这密室隔音效果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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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通常是清楚外面的动静,外面不清楚里面的动静。”
纪情耐心解释,丝毫不怕被外面人听到,我正欲开口,外面的人声硬生生打断了我。
“奴婢,奴婢,参见王爷!”低低怯怯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我和纪情疑惑地对望一眼。
没听到清歌的声音,菊韵的声音又楚楚可怜地响了起来,“王爷,不知王爷传奴婢有何事吩咐?”
“听说,你对王妃说,我曾经临幸过你?”清歌慢慢地开口。
我心头一凛,清歌是要当众洗刷自己的清白吗?
“这,王爷,奴婢不好说!”菊韵道。
“既然我准你说了,你但说无妨!”清歌口气还算温和,也让菊韵胆子大起来。
“王爷那会儿喝醉了酒,周知事就命奴婢扶王爷回营,然后,王爷喝得多了一点,就,就,就临幸了奴婢……”
“唔,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元宵节的时候。”菊韵对答如流,没有丝毫迟疑。
“你为什么到今天才告诉王妃?”
“王爷显然不记得那晚的事了,奴婢不想因此打扰王爷,让王爷在战场上分心,可是,奴婢实在希望能够永远伺候王爷,所以,所以就斗胆告诉了王妃,想请王妃为奴婢做主!”菊韵的声音极小,可是却依旧没有破绽。
而我却不知道这样问来问去,我还能不能听下去。
“听说你已不是处子?”
“这,王爷既然已经临幸了奴婢,奴婢自然不能再保有处子之身,但是奴婢跟王爷前,一直洁身自好……”菊韵羞涩地道。
我微微感到晕眩,纪情扶住我,坐到密室的软铺上。
“既然你说得如此笃定,那么你可知道我身上的一处显眼记号?这处记号,除了我父母,就只有和我同床共枕过的人才能知晓,你说说这记号是什么样子的。”清歌的声音依旧不愠不火,淡定宜人。
“这……”菊韵顿时张口结舌。
“我这记号是胎里带出来的,很明显,若你与我有过什么,哪怕你那晚怎样难受,也必然会注意到!”清歌轻声道。
清歌身上有记号,我怎么不知道?
“无话可说了?你前面的话的确天衣无缝,可是你却忘了,本王号称一个‘睿’字,王妃贵为太子少师,岂能看不破你这一点小把戏?她故意稳住你,不过是想让我回来好好审问你罢了 ,你真以为你瞒过了王妃?”
我怎么觉得清歌这话其实是对我说的呢?要不然我怎么感到脸红成了猴子屁股?旁边纪情还用嘲弄的眼神笑我。
“说,是谁指使你来挑拨本王和王妃的夫妻关系的?”清歌蓦然低喝,威仪迸现。
“真的没有人指使,没有……”菊韵慌忙道。
“本王还忘了告诉你,本王体内和王妃流有相同的蛊血,这一生只会和王妃牵绊,其他女子就是脱光了站在本王面前,而本王已经烂醉如泥,也绝对不可能动心动欲;何况,本王活了这么大,还没有人能强迫本王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元宵那日有没有喝醉我自己会不知道?”清歌冷哼道。
菊韵抖个不停,我都能听到衣角的瑟瑟声,显然此刻的清歌已经十分可怕,再不复往日的俊逸脱俗。
想起当年清歌斥走寝宫中三个名门闺秀的手段,我都有点同情她了。
“你想成为本王的侍妾,可是却暗中失身与人私通,按王府规定,缢死;你故意赖上王爷,欺诈刺激王妃,杖毙;这两种死法,你自己选吧!”清歌冷漠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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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奴婢,王爷饶命——”菊韵凄厉地叫起来,因为我听到几个中年妇女嘈杂的声音,似乎是已经架起菊韵准备行刑。
“奴婢说,奴婢说,是有人指使奴婢,说只要奴婢按照他说的去做,不但能得到大笔银子,说不定运气一来,还能成为睿王您的,您的侍妾,享受真正的荣华富贵!”菊韵凄厉地叫道,大哭起来。
纪情恨恨地“呸”了一声。
“之前你跟本王说是贫家女子,也是假的吧?”清歌却似乎毫不意外一般。
“奴婢原是陵城的官妓,素来卖艺不卖身,陵城太守见奴婢容貌才艺都是上乘,想要讨好王爷,就准备把奴婢送给王爷。奴婢再来这里的前一天晚上遭人偷袭破身,正在惶恐,后来有人来找奴婢,并且给了奴婢大笔银子,要奴婢这么做。只是他一直蒙着面,奴婢实在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我也猜到她是妓女出身,只是没想到却是在见清歌前才破身的,这个背后的黑手下手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