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着银光的匕首缓缓刺入哈日珠拉白嫩的肌肤,一缕鲜红的颜色顺着脖子蜿蜒而下。哈日珠拉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两行珠泪终是从毫无生气的双眸中落了下来。
也好,如今,自己再也不用天天想着他,日日盼着他。
自己再也不用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地思量他爱不爱我这个问题了。
如今死在他手里,也好……
“放了她,你可以走!”四贝勒通红的双眼恨恨地盯着他,“她要是有什么闪失,你也别想活着离开,放了她,我保证不杀你!”
“哈哈!四贝勒果然重情义!”林丹巴图尔得意大笑,“你让他们让开,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会放了她!”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你可以不信,我们就耗着好了,有这天姿国色的蒙古第一美人给我陪葬,老子做鬼也风流啊!”林丹巴图尔狞笑着,手中的匕首又加重了力道。
“放了她,我来做你的人质。”看着哈日珠拉衣襟上滴落的猩红鲜血,四贝勒迈步上前,“带着她你也走不远,我来做你的人质!”
哈日珠拉震惊地望着四贝勒。为什么?自己不值得他冒险,不是吗?自己不过是科尔沁送给他的礼物,送给大金的贡品!一件贡品和四贝勒的性命比起来,孰轻孰重,不是一目了然的吗?在大金君臣的心目中,只怕四贝勒的一根头发也比自己的性命重要吧!
林丹巴图尔的眼中同样闪过一丝惊诧,脚下朝四贝勒慢慢地挪着,“好一个重情重义的四贝勒,居然为了个女人连命的不要了,还真是个情种啊!”
“啊——”
“哈日珠拉——”
就在二人相距不足一丈远时,林丹巴图尔将身前的哈日珠拉猛地推向悬崖,四贝勒急忙冲上去想要拉住她,人,是拉住了,可巴图尔手中的匕首却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魂耶?梦耶?
“啊——”随着一声惊呼,兰若猛地睁开眼,脖子上剧烈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格格醒了!”帐中响起欢快的声音。一个绿袍少女望着兰若高兴地欢呼,“格格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吃点东西?谢天谢地,格格总算醒了!卓娅,快去告诉贝勒爷和夫人,格格醒了!”
“哎!”一个圆圆的脸蛋儿,带着几分稚气的少女清脆地答应一声,快步掀起帘子走了出去。
还是第一次醒来时的那个华丽的帐篷,帐中亮着几点幽幽的烛火,映着帐子上的花纹,越发的迷离。兰若大口大口地喘着,脖子上的疼痛是那样的清晰,这是什么地方?若说是地狱,不免舒适得令人诧异;若说是天堂,可人到天堂还要忍受如此疼痛折磨吗?
既没有面目狰狞的牛头马面,也没有背着翅膀的小天使,唯二见过的两个少女面容恬静,温柔大方,兰若首先排除了身在地狱的可能。难道是天堂?可天堂里的人怎么都是蒙古族的打扮,难道天堂是蒙古人建立的?这是蒙古人的天堂?上帝是蒙古人吗?还是自己太孤陋寡闻了!
可自己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天堂里不是没有痛苦磨难吗?
难道……自己还活着?自己还没死?她不禁有些诧异,那刚才发生的一切又是怎么回事?做梦吗?好真实的一场梦啊!想着梦中的一切,兰若捂着脖子的手突然一僵,拼命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绿袍少女赶忙过来扶住她。
“格格,您想要什么奴婢帮您拿,您昏迷那么久才醒过来,还是躺着休息比较好,万一再伤着可怎么办!”
“格格?”这个称呼让兰若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哪里肯听她的劝阻,努力起来穿上鞋——一双绣花鞋,红色的缎面上绣着百蝶穿花的图案,让她忍不住冒出一头黑线。
绿袍少女见兰若执意起来,只好用力搀着她,“格格想做什么?”
“扶我去那边坐一会儿。”兰若抬手指着紫檀雕花妆台前的缠花绫绣墩,绿袍少女咬牙扶着她挪了过去。
短短的几步路,兰若走得冷汗直流,脸蛋憋得通红。坐在绣墩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望向昏黄的铜镜,兰若无奈苦笑,果然如此,镜中人的面貌虽然模糊,但还是能看出她绝世的姿容——哈日珠拉!镜中出现的是哈日珠拉那倾国倾城的脸!
看来传说中“穿越”这么狗血的剧情被自己给碰上了,那么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了。
想想梦中那令人惊悸的一刻——四贝勒紧紧抓着哈日珠拉的手,额上的汗珠一滴一滴地落在她的脸上,毫不在意自己脖子上那冰冷的匕首,那还滴着她的血的匕首。而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正攥着那柄匕首,冷冷地望着四贝勒。没错,他望的是四贝勒——他手中新的人质,能够给他带来更大利益的人质。而不是自己,对他倾尽所有的痴心恋人。
哈日珠拉凄然一笑,自己已经一错再错,错认了爱人,错看了妹妹,错对了亲人,错伤了他。
如今她被爱人抛弃,被部落亲人厌弃,只有他,还没有放弃自己。
自己不能再伤害这个唯一还在乎自己的人。
生亦何欢,死亦何悲,生死于她,又有何意义。
她对他露出自己最温柔、最妩媚的微笑,一点一点,挣脱了自己的手,在他的惊呼声中,落下那陡峭的悬崖……
真不知这是上天对自己的眷顾还是戏弄,一场车祸,一次坠崖,自己变成了哈日珠拉,那哈日珠拉呢,她可曾变成了自己?
想想前世疼爱自己,为自己付出一切的父母,兰若在心中一遍遍的祈祷——祈求上天,一定要让哈日珠拉穿越到前世的自己身上。
哈日珠拉犯下的错,她替她背了。伤过她、害过她的人,她替她复仇。帮过她、爱过她的人,她替她报答。
只要,她能穿成自己。
只要,她能替自己照顾历尽艰辛的父母。
不,哪怕她什么都不做,只要让父母觉得她还活着,就够了。
一滴清泪缓缓滑落,命运和自己开了个天大的玩笑,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却让自己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这个世界里,没有苏兰若,只有哈日珠拉……
“格格天姿国色,虽然受伤昏迷了这么久,还是那么漂亮,草原上所有的格格加起来也比不上格格的一根头发丝儿。”绿衣少女不知哈日珠拉在想什么,见她落泪,忙试探着开口安慰。
“是吗?”哈日珠拉随口敷衍道:“我昏迷了很久了吗?”
“是啊是啊。”见哈日珠拉接话,绿衣少女仿佛受了莫大的鼓舞,叽叽喳喳地打开了话匣子:“格格睡了三天了,连四贝勒和布——”
仿佛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少女的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不说下去了?”哈日珠拉平静地望着她,“继续说啊,四贝勒怎么了?”
“格格。”少女小心地打量着兰若的脸色,不安地道:“四贝勒昨日已经回大金国了,临走时,把二格格也带走了……”
兰若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四贝勒本就不是自己心中的那个人,虽然很感激他在悬崖上的舍命相救,但恩情和爱情无关,自己还是分得清的。
想想悬崖上哈日珠拉的话:“布木布泰啊,真不愧是科尔沁的好女儿,真是我的好妹妹啊!”
二格格,是哈日珠拉口中那个布木布泰吧,虽然不知她到底做了些什么,但记忆中哈日珠拉凄然绝望的声音告诉她,这个妹妹绝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跟四贝勒走了也好,自己刚刚穿越过来,如果身边待着这么一个心机深重的好姐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穿帮了。
想到这里,哈日珠拉突然对四贝勒涌起深深的愧疚,自己这是怎么了,刚想着要替这个身体的前主人报答帮过她、爱过她的人,怎么一转眼就只想着把麻烦推给他了呢。罪过,罪过,还是祝愿他能早日得到自己的幸福吧,自己毕竟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哈日珠拉给不了他的,自己更给不了。但愿布木布泰是他生命中的那个人吧。
怔怔地望着镂花铜镜中朦胧妩媚的娇容,抬手扶上那白嫩细腻的脸颊,蓦地,镜中人身后衣架上挂着的一串珠子吸引了她的目光。
佛珠,竟然是佛珠!
哈日珠拉猛地转身想要站起来,却不料头一晕,又跌坐在绣墩上。
“格格,您没事吧。”绿衣少女忙扶住她。
“快,把那串佛珠给我拿过来。”
“说起来,绰尔济喇嘛还真不愧是得道的大喇嘛,这次格格从敕勒山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没事,一定是这佛珠保佑格格逢凶化吉的。”
一把抢过少女手中的佛珠,不理她碎碎的唠叨。
佛珠,真的是自己的佛珠。
难道自己穿越是因为它?
那要是没有这串佛珠呢?
自己和哈日珠拉是不是就真的翘了?
或者可以在黄泉路上做做伴儿,拉拉呱儿。她说她的林丹巴图尔,自己说自己的林旭成。她们会以怎样的心情,怎样的口吻说起这两个长相如此相似,行为也如此雷同的人呢?
轻轻摇头,甩掉那些乱七八糟不靠谱儿的杂念,却见毡帘轻轻一挑,稚气的圆脸冲绿衣少女稍一点头便放下了帘子。
“许是又忘了什么,奴婢出去瞧瞧。”绿衣少女略带心虚的声音在哈日珠拉清澈的目光下越来越低。
哈日珠拉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只是默默地不说话,不过片刻,绿衣少女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人也越发不安。
“去吧,告诉她,下次长点记性。”
就在绿衣少女快要坚持不住,想要跪下请罪时,哈日珠拉却忽然轻轻开口放过了她,不过话中的意思还是让她心中一凛,赶忙躬身行礼,慢慢倒退着出了帐篷。
“寨桑贝勒……不许……阿黛夫人说……贝勒爷……摔了茶碗……塔娜夫人哭了……让格格好好养着……不用去……”
“那大夫呢……总不能连……没有……怎么办……”
“塔娜夫人请了……一会儿就来……悄悄的……”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进哈日珠拉耳中,不是她想听壁角儿,实在是三年的黑暗生活让她除视觉外的其他感官异常灵敏,尤其是听觉,虽然帐外二人极力压低声音,甚至算得上是耳语了,可她还是断断续续地听了个大概,这一点点的信息足够她将事情的经过穿起来了。
那位寨桑贝勒爷应该是自己如今的父亲了,他不许别人来看自己,甚至连大夫都不让来。那位塔娜夫人应该是自己现在的母亲,也不知是父亲的第几个老婆,哭了也没打动自己的父亲。她偷偷请了一位大夫,一会儿会悄悄来给自己看看。至于那位阿黛夫人,看来和自己的母亲不大对付,此时还故意落井下石,说了些刺激父亲的话,自己都给她记住了,哼,日子还长着呢,咱们走这瞧。
毡帘一开一合间,绿衣袍带着圆脸蛋走了进来,二人的脸色都带着局促和不安。
“格格,贝勒爷和夫人都忙着,暂时不能过来看格格,嘱咐格格好好休养,大夫一会儿就来给格格把脉,需要什么只管让奴婢去取,格格只要安心静养,早日养好身体就好。”小圆脸一看就没有什么撒谎的经验,说话声音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眼睛盯着自己的脚,仿佛脚面上正开着朵奇异的花。这倒也罢了,偏那绿衣裳不知叫什么名字的丫头还在一边小鸡啄米似的拼命点头,似乎是在附和着她的话,想让主子相信这丫头说的都是实情,给这番一听就漏洞百出的话增加些可信度。
哈日珠拉似笑非笑地盯着两个丫头,无奈二人都低着头,一副心虚害怕的摸样,让自己的目光一点用武之地都没有。
“都忙啊……这么巧,不知道阿布和额吉他们都在忙什么呢,我能帮忙吗?”
“啊?不用不用,只是些小事,一会儿就做好了,爷和夫人都说了,只要格格养好自己的身子就好,那些琐事就不用格格费心了。”绿衣少女一愕,赶忙说道。
“是啊是啊,格格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来,昏迷了三天呢,如今刚醒,怎么能让格格为这些琐事费心呢。”小圆脸生怕哈日珠拉再说什么为父母分忧的话,急忙附和,却不知越附和破绽越大,既然只是一些小小琐事,自己的女儿大难不死刚刚醒来,这做父母的怎么说也该来露个脸,表达些关心慰问之意才是啊。想来定是这身体的前主人留下的债——林丹巴图尔事件的后遗症了。一个不听父母之言,背叛部落,险些酿成大祸,损害部落利益的人,还能指望得到多好的待遇呢!偏这两个丫头还怕自己听了伤心,要帮自己那所谓的父母找这些托辞。
哈日珠拉好笑地望着两个丫头,二人还真是没什么说谎的天赋啊,偏自己还觉不出来,自以为很高明。那绿衣少女大些,有十六七岁的模样,和自己差不多大,显然是贴身大丫头。圆脸的一脸稚气,看上去只有十来岁的样子,一团孩儿气,放在现代还是父母身边撒娇的小孩儿,连小学还没毕业的无忧无虑的小学生,如今却要在这里为奴为婢,瞧人脸色,想想也有点心酸。
“卓娅留下帮我梳梳头。”哈日珠拉记得小圆脸好像是叫卓娅,点名将她留下,又对着绿衣少女道:“你去帮我弄些吃的吧,我有些饿了,回来的时候再顺便带些热水来,我想洗漱一下。”
见绿衣少女想开口,哈日珠拉忙笑眯眯地补充上一句:“卓娅总是丢三落四的,还是你去妥贴些。快去快回,我这里也离不了你呢。”
绿衣少女无奈,只好行礼退了出去。
哈日珠拉点名留下卓娅当然不是为了自己嘴上说的那些牵强的理由,她有自己的目的。此刻她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这个满脸稚气的女孩,眼中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
☆、卓娅
哈日珠拉只是想从卓娅嘴里多套点有用的信息而已,这个小丫头明显比刚才那个心眼更直白,哈日珠拉就喜欢她的直白。毕竟自己两眼一抹黑地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不多了解些东西怎么行,尤其是自己的前任还给自己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虽然在梦里(或者不是梦,是自己前任残留在这个身体里的记忆?)告诉了自己一些信息,可这些信息实在太少,自己连前因后果,人物关系都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