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错,年初的时候你同那严嬷嬷还因为差事大打出手,端午的时候,你们又因为赏钱多寡闹过矛盾,你跟我说说,你同严嬷嬷什么时候有了那么好的交情,竟会替她打抱不平!”
方嬷嬷被富苏里宜尔哈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平心而论,这侧福晋还真没说错,那严婆子向来同她不和,一山难容二虎,一虎之下也难容二伥!两人都想挤掉对方,这些年明争暗斗的历史可当真不少。
那严婆子没了,她心底里是高兴不已的,可此时她却只能咬紧这一条救命的稻草,“侧福晋说笑了,都是奴才之间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没的污了主子们的耳朵。奴才虽同严嬷嬷有些小过节,可毕竟没什么大事。她没了,奴才也是觉得物伤其类,唇亡齿寒了,心里气不过哈日珠拉格格藐视福晋,拿着咱们奴才不当人,这才一时鬼迷心窍,犯下大错!”
“方嬷嬷呀方嬷嬷,我知道你是一片忠心为了我,可你你怎么就那么糊涂呢!”哲哲拿着帕子轻拭眼角,这时候还不忘给哈日珠拉上眼药,“你也不想想,哈日珠拉格格是爷心尖儿上的人,便是我见了也得让她三分,你怎么就敢撺掇着去找她的麻烦呢!”
☆、丢车保帅
哲哲这番委屈隐忍的模样看得皇太极胃里一阵膈应,“福晋这是做什么?莫非觉得哈日珠拉赏奴才一份点心还是错了不成?别忘了那份点心还是福晋叫严嬷嬷端过去的呢!瞧着严嬷嬷这自惊自吓的模样,莫非这里头还有什么猫腻不成?连你自个儿的奴才都担心那点心有问题,你还有什么好委屈的!”
富苏里宜尔哈立马笑吟吟地接上,“可不是!别说哈日珠拉格格只是赏那严嬷嬷吃了她自个儿端来的那份点心,若那点心当真有问题,当场打杀了她都不为过!若是那严嬷嬷心里没鬼,怎么会被吓病了?莫非,是福晋跟这奴才说了些什么,这才叫她误以为这点心有问题?呀,那可当真是罪过了!”
哈日珠拉冷哼一声,“照方嬷嬷的说法,我便是明知道那点心有问题也得吃下去,否则便是对福晋不敬了?方嬷嬷只想着我逼严嬷嬷吃了那点心便气不过,可硬逼我吃下去便理所当然了?可见我在方嬷嬷的心里,还不如个严嬷嬷呢!”
方嬷嬷吓得脸色一片苍白,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哲哲却是一脸的不满,“哈日珠拉,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姑姑好意派人来瞧你,你不爱吃便不吃,谁又逼你了?难不成我关心你还有错了?”
“关心?”哈日珠拉被哲哲倒打一耙的语气气笑了,“有了姑姑的关心,哈日珠拉能吃得下才怪了!连姑姑自个儿的奴才都被这一盘点心吓成那样了,姑姑当真是为了关心哈日珠拉吗?”
“你!”哲哲霍地站了起来,指着哈日珠拉厉声喝道:“哈日珠拉,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的姑姑,岂能容你空口白牙肆意诬蔑!”
“够了!福晋是不是好心,自个儿心里有数!那被吓死的严嬷嬷只怕心里更是有数!”皇太极一个凌厉的眼神震住了想要发飙的哲哲,转头看着地上跪着的方嬷嬷,“我再给你个机会,是谁指使你,叫你去撺掇严家兄弟来闹事的,说出来我便对你从轻发落!”
“没,没有人撺掇,都,都是我自己的主意。”方嬷嬷牙齿战战作响,身子抖得筛糠似的,只是咬死了不说。
皇太极正待发怒,却被院子里一阵纷乱的脚步打断了。
“爷,抓到了!”阿布凯满脸喜色地带着一群侍卫将一个五花大绑的侍卫推了进来。
哲哲一见被捆成粽子的刚安,神色立时大变,她无力地跌坐在绣墩上,呆呆看着一脸青肿的刚安,脑中满是“嗡嗡”的声音,什么主意都没有了。
皇太极说了些什么,哈日珠拉说了些什么,富苏里宜尔哈又说了些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的眼中只有刚安满是伤痕的脸,她的耳边只听到方嬷嬷“嘤嘤”的低泣!
“姑姑,姑姑!”
是谁?是谁在叫姑姑?
她茫然地回过头去,只见布木布泰正摇着她的肩膀,“姑姑快醒醒,这是怎么了?贝勒爷问姑姑话呢!”
她又将无神的双眼转向皇太极,对方正一脸嫌恶地看着她,“福晋认得眼前这个人吧!所有涉事的奴才都是福晋的心腹,福晋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呆呆地看着皇太极的嘴一张一合,他在做什么?痛数她的罪过吗?呵,她冷笑一声,随便,随便你怎么说!只要这两个奴才不认,只要没有证据,你能奈我何!
“姑姑这是怎么了?”布木布泰一脸不安地看向她,“莫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给魇住了?我那里有个好大夫,叫他来给姑姑瞧瞧吧!”
说完,不待旁人回答,她便自顾地交待苏茉儿:“去把前日那个大夫请来给姑姑瞧瞧吧,要是当真魇住了可不是玩的!”
不想哲哲却暴怒了,“魇住了?什么魇住了?你才被魇住了!”
她冷笑着看着布木布泰,“我不用你假好心!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你们!”
她一个个地指着布木布泰,哈日珠拉和富苏里宜尔哈,口中嗬嗬地笑着,“你们都盼着我死呢!我知道,你们都巴不得我立时就死了!我死了,就得了你们的意,好争这四福晋的位子,或许以后还是大妃的位子!呸!今天你们斗倒了我,明天便会冒出更多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来斗倒你们!你们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便是害死了我,你们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一屋子的奴才被她狂悖的话吓住了,瞠目结舌地站在那里,天命汗尸骨未寒,虽然此时还未公布消息,可他们这些四贝勒的亲信却都是心里有数的,四福晋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可是会给整个四贝勒府招祸的啊!
富苏里宜尔哈上前便是一个耳光抽在她的脸上,“福晋自己找死不要紧,也别拉着咱们垫背啊!谁做大汗,谁做大妃,自有众亲贵贝勒们做主,用不着福晋来操心!”
“你,你敢打我!”哲哲被富苏里宜尔哈这一掌给打懵了,倒是难得的安静了下来。
“放肆!你一个侧福晋,竟敢对福晋无礼!这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规矩了!”被按在地上的刚安暴怒了,拼命挣扎着,充血的眼睛狠狠地盯着富苏里宜尔哈。
“规矩?规矩就是,方才福晋说的话,要是有半个字传了出去,所有的人都得死!”皇太极冷冷地睨着他,“你倒是忠心,只可惜这忠心虽然可嘉,却没有用到正地方,你们若能劝着你家主子多多行善,少做些伤天害理的事,又岂能落到这个地步!昨夜来行刺的也是你吧是非不分,助纣为虐,这样的奴才留着还有什么用?”
“皇太极!”刚安被几个侍卫按在地上,挣扎不起来,只能对着皇太极怒目而视,口中大声地咆哮。
他这一声吼,倒将原本如癫如狂的哲哲给惊醒了,她看看拼命挣扎的刚安,眼中狠戾之色一闪而逝。
“贝勒爷!”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妆容精致的脸上缓缓流下两道泪水,“我知道这会儿说什么您都不会信了,可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做过,他们说的那些事,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我真的没有做过啊!”
她拽着他的衣角,脸上的泪一滴滴滴落在他的衣摆上,“自我嫁给贝勒爷这么多年,何时苛责过任何人?别说哈日珠拉是我的亲侄女,便是后院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妾,我也没薄待过她们啊!”
她抬起脸,期盼地望着他,“这些奴才为什么这么做,我实实不知啊。或许他们也是一片忠心为了我,想替我打抱不平,想替我争口气,可我哲哲对天发誓,我若早知道他们要做这丧尽天良的事,我一定会拦着他们的啊!”
原本自刚安被抓就惶恐不安的方嬷嬷,此时听她这样讲,立时打了个寒战,福晋这是要丢车保帅了吗?她这是要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他们头上,那些罪名,那些罪名可是会要了他们的命啊!
方嬷嬷一时心胆俱裂,想要开口求饶,却听刚安一阵狂笑,“没错,这些都是我的主意,努﹡尔哈赤那条老狗害死了我的阿玛,吞并了我叶赫部,没能杀了你替阿玛报仇,是我无能,你要杀便杀,为难个女人算什么好汉!”
他轻蔑地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太极,“你想找我的同谋?这方嬷嬷不就是吗?我既想杀你,鼓动个把一心想替主子出头的无知老太婆还不容易!有种你就杀了我们好了!”
那方嬷嬷吓得瘫倒在地上,口中只喃喃着求饶。
皇太极居高临下地看着鼻青脸肿的刚安,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刚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来历?你的那点儿小心思,我早就清楚!这么多年我明知道你心怀不轨,却仍然没有下手除掉你,你可知为什么?”
见刚安冷嗤一声,脸上满是鄙夷不信的神色,皇太极轻轻摇头,“因为你是金台石舅舅的儿子,因为你是我的表弟!”
富苏里宜尔哈倒吸一口冷气,眼前这个哲哲的走狗,一心跟四贝勒作对的人竟是金台石叔叔的儿子!
她心下有些不忍,想替他求情,却不知该说什么,正踌躇间,不想哲哲却在此时开了口,“刚安!你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亏我那么信任你,不想你竟包藏祸心,做下这等伤天害理的事!便是我也不能容你!”
富苏里宜尔哈大怒,“你住口!事实到底如何大伙儿心里都有数,亏刚安一心护你,你竟这么狠心对他,哲哲,你才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哲哲的话令刚安神色一片黯然,他看看脸上哭得脂粉狼藉的哲哲,凄然一笑,眼中闪过一抹决绝,“是我该死,为了报仇,连累了福晋,若有来生——”他哽咽了下,一咬唇,一滴泪珠自眼角倏尔滑落,“算了,我这样的人,既不能报父仇,又护不住自己想护的人,末了还得连累主子,这么没用,还是不要有来生的好!”
皇太极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见他身子一晃,一时大惊,“快拦住他!”
☆、庸医
皇太极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见他身子一晃,一时大惊,“快拦住他!”
站在旁边的尼喀自刚安说那番话时便觉出了不对,此时出手如电,一把捏住了他的下颌,硬掰开了他的嘴,将一粒红色的药丸塞到他的嘴里。
刚安口中发出“嗬嗬”的声响,一缕血色自口中蜿蜒而下,眼睛却一直盯着站在远处被吓得六神无主的哲哲。
皇太极一把推开按着刚安的那几个侍卫,将他抱在怀里,“刚安,刚安,你撑着点!太医,快去叫太医!”
厅中众人一时大乱,塞娅扶着哈日珠拉躲到内室,外头的侍卫忙得脚不沾地,刚安服下的也不知是什么毒,不过片刻工夫,脸色已经发黑,眼看进气少,出气多,这就要撑不住了,可太医却还没到。
皇太极急得发狂,一旁的富苏里宜尔哈已经泣不成声,哲哲却只是远远地站着,既不上前也不退后,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他,看着即将咽气的刚安。
“来了来了!”就在众人快要绝望的时候,苏茉儿领着个山羊胡的老者自人缝中挤了进来,“贝勒爷,胡大夫请来了!”
“啊!”原本被挤到角落里,暗自发抖的方嬷嬷,见了这山羊胡的胡大夫,竟似见了鬼般,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他,眼中满是恐惧,偷眼看去,众人都在围着那刚安和胡大夫,无人有暇关注其他,便壮起胆,慢慢朝门边挪,想要趁乱逃出去。
不想方挪到门边,便被巴彦挡住了去路,见皇太极只忙着救治刚安,无暇关心这个小角色,便冲旁边的奴才一努嘴,示意他将这方嬷嬷先看管起来,待四贝勒忙完了再说。
那胡大夫一见刚安,立时变了脸色,冲着皇太极一拱手,“贝勒爷恕罪,恕老朽无能,救不了他,这就告辞了!”
皇太极气得脸色铁青,“唰”地一声抽出了尼喀腰间的宝剑架在了胡大夫的脖子上,“你还没看,怎么知道救不了?你要是救不了他,那还留着你做什么?不如就先到地底下等着他吧!”
那胡大夫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原本缩在角落里的布木布泰轻移莲步,上前握住了皇太极的手,“贝勒爷息怒,若杀了他,那刚安可就当真没救了!”
她又看着胡大夫,“就凭你做下的事,便是杀了你都不为过,若你还想活命,便赶紧救活了眼前这个人,或许贝勒爷会看在你立下大功的份上饶你一命,是死是活,你自己拿捏,不过你可听清楚了,眼前这人要是留下一丁点儿病症不适,也不算你的功劳!”
那胡大夫连滚带爬地磕了几个头,自腰间摸出一个素白瓷瓶,倒出两粒药丸塞到刚安口中,“这是小的家中祖传的丹药,解毒最是有效,前些日子这位爷给小的灌下□□,也是靠着这个,小的才逃了一命!”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刚安的脸色便缓了过来,想来那解药当真是效果不错,皇太极提起的心也落了下来,若这刚安当真死了,他可怎么跟九泉下的额娘交待!
命人将刚安抬去前院儿歇息,他这才有空好好打量眼前的山羊胡——胡大夫。
“先生以前似乎从未到府里来过?”
“贝勒爷见笑了,小的一介江湖游医,不过是给穷苦人家看看病,府里倒不是没来过,只是来了也只是见几个下人罢了,贝勒爷怎么可能见过我呢!”胡大夫捻着颌下几缕胡须,得意不已。
“那先生方才为什么说刚安给你灌下□□?”皇太极的脸色倏尔一变,双目如鹰般盯着他,仿若发现了待捕的猎物。
胡大夫心头一跳,想不到这方才还一脸和气的四贝勒竟然说变脸就变脸,他同刚安的那点子恩怨,若当真说出来,只怕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
便是他这一犹豫的工夫,皇太极心里已经起了疑,略一思忖,他轻轻向着一旁的巴彦使个眼色,“严家兄弟呢?”
自厅中乱象一起便被带出去看守的严家兄弟又被提溜了进来,一见那胡大夫便勃然大怒,双眼通红似要滴血般盯着他,“你这庸医,竟还敢来,看不打死你,好给我们老娘报仇!”
皇太极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