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拨打廖妮的电话:“小妮,执远说今晚你们会在一起?”
“啊,是。”廖妮很开心荣伟给她打电话,声音欢快地应着:“有笔大单子,我们想吃下来。”
“注意按时吃饭。”
“是是是,我知道啦,哥哥,荣执远不喜欢口味太淡的食物,对吧。”
荣伟笑了笑:“这么一年多总是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
“虽然我很讨厌照顾那个荣执远,但是哥哥你的吩咐,我也只好照办了。”电话那头的女孩俏皮地回答,“我希望得到哥哥你的表扬嘛。”
“恩,小妮是好女孩。”
廖妮在那头轻笑出声:“总觉得,偷偷抢走了属于别人的这样一句称赞很有背德的快乐呢。”
荣伟笑:“你们五个也是,要好好吃饭。”他知道廖妮指的是自己曾跟荣执远有多亲密。
“恩恩,谢谢哥哥,我们会的。”廖妮的手机传来另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旁边传来廖妮的嚷嚷:“喂喂,干嘛抢我电话啦,小心我抽你。”
“我也想跟哥哥说话嘛。”刚才说话的年轻人笑吟吟地回答:“那么,哥哥,我把手机还给廖妮,偶尔也给我打电话嘛,你吩咐的事情,我也可以帮你做好的啦。”
“恩,好。”荣伟笑答。
“哥哥联系我当然是我是女孩子比较细心嘛,你没希望咯。”廖妮得意的声音传来,接着声音通过电话传了过来:“哥哥。”
“恩?”
“真的不告诉荣执远么?你拜托我们照顾他的事,你还是很在意他的吧。”
“恩,别告诉他,我可不希望他更难过。”荣伟笑着回答,“在我离开时。”
廖妮沉默了好一会,然后道:“……恩,只要是哥哥你希望的,我会为你达成。”
“谢谢。”荣伟真心地说道。
这五个孩子跟家里的关系没有丝毫改变,但似乎没有之前那么针锋相对了,跟自己的感情一如既往的还是很好。
早在自己跟荣执远闹翻之前,就有请他们帮忙照看荣执远,照顾荣执远的情绪。
说完全不管那孩子,还是不可能的,毕竟十数年的关切,已经形成了习惯,或者说,是本能。
但是自己没办法继续下去了,只好请别的,能接近荣执远的人照顾他。
挂掉电话,荣伟去找秋风秋。
秋风秋在做为学术交流来这里的,大约要待一年,也就是正好是荣执远十九岁生日那段时间回去。
事实上,荣伟已经跟秋风秋说好了,到时候一起回之前居住的国家继续深造,他已经毕业,目前正在复习,以渡过那里学校的入学考试。
李亚也打算一起过去。
哪怕人再怎么不舍,时间依然是一格一格地往前行走。
转眼间,荣执远的生日过了。
十八岁,本该在十九岁生日那天死去的荣执远,安然渡过了他命中的劫难。
这是生日的第二天。
荣执远昨天在外面过了一晚,早晨匆忙回来取了东西出去了。
荣伟收拾好东西——秋风秋说等等会开车过来接他去机场。
桌子上摆了一桌很快就凉掉的菜肴。
但愿,但愿昨天过生日的那个孩子能够幸福地渡过以后的人生,但愿他能衣食无忧,但愿他能事事顺心,但愿他能得到最好的……
最后,给廖妮发了个短信:“小妮,昨天是执远的生日,记得祝他生日快乐哦,以后的日子,他就麻烦你了。”
发送后,最后回头看了眼这共同居住了三年的房子。
虽然晚了点,生日快乐,执远。
将钥匙手机放在玄关柜子上,关上门,拖着行李箱,下了楼。
上午的气温还是非常低,荣伟站在路边,只觉得浑身冰冷。
秋风秋还没到。
荣伟发着呆。
突然身边窜出一个男人,口中大喝着:“荣执远,去死吧!”同时飞快地抬手。
荣伟只觉得巨大的冲击伴随着,砰砰砰非常大的声音响起,身体不由自主地晃动着。
然后身体传来剧痛。
荣伟勉强能看到胸前的衣服被染红,眉间非常痛。
视线变得非常模糊,红色的东西,遮住了眼。
“死吧,死吧,荣执远,哈哈……”男人疯狂的大笑伴随着一声巨大的声响中断了。
“荣伟!”秋风秋的惊呼声。
以及周围人的尖叫声传来。
荣伟模糊的双眼只能看到刚才射击自己的男人的脑浆混着鲜血流了一地。
“荣伟,荣伟……”秋风秋几乎是尖叫的声音在耳边也不是很清晰。
荣伟试图挤出个微笑,但总是觉得非常疲倦,微微扯了扯嘴角,眼前一黑,终于什么都不知道了。
失去意识前唯一的念头就是:看样子,做为交换,我的生命换回了荣执远,那孩子,大概没什么问题了,这样,就好……
荣执远回答家的时候,只看到屋子下面围了几个警察在维持秩序,似乎是刚才有人在这里持枪射击后自杀,但在悲伤中浸泡了漫长岁月的心,让他对一切都产生不了兴趣。
径直上了楼,打开门。
屋子内一片寂静,玄关柜子上摆放着钥匙和跟自己同款的手机。
不自觉地苦笑了一下:终于回到现实了么?
幻觉离我远去了。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荣执远睁大眼,一把拿过手机。
里面的短信是廖妮的:“哥哥,他跟我没在一起哦。”
就算这个人没了,但周围的人还是记得他,这并不是幻觉,那个人,曾真正地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并且温暖了我那最脆弱的年少岁月。
“廖妮,我哥呢?他没在!”
短信发出去不到半秒,廖妮的电话就打来了:“荣执远,哥哥走了么?”
“走了?”
“他曾说过,等你过了十九岁生日就会离开这里。”
荣执远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着:“是吗?”连廖妮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没有这样的资格么?
“喂,荣执远!”荣执远意外的反应让廖妮有些紧张,“……你,没事吧。”
“没事。”荣执远安静道。“让我静一下。”挂断了电话。
让我静一下,让我静一下……
荣执远喃喃着,梦游一样地走进屋子。
在没有人的房子内,脚步声显得非常大,而且空落。
“为什么……”低声地,梦呓一样地抱怨着,“我已经很努力了,非常努力了……”
“为什么!”无法压抑心里的绝望,大声地,凄厉地吼叫着,用尽全身力气,将桌子柜子全部掀翻,将手边能拿动的东西全部往地上砸去,“我这么努力地不接近你了,努力成为你期望的样子,为什么还要离开我!我不明白,哥,我不明白!为什么!”
世界在一转眼之间,变成了灰色,连黑白,都已经分不出来。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23
纯白,纯白的世界,纯白……
有人在哭泣,安静的,以一种压抑的样子,低着头,不停的哭泣。
似乎在祈求着什么,却总是没办法听得清楚。
无法看清楚那个人的脸,也没办法听到那个人的声音。
“……伟,小伟,荣伟!”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他醒过来。
有些困倦地睁开眼:“李叔叔。”
坐在床前的男人微笑着,轻轻抚摸了下他的头:“你刚才在哭。”
“呃?”他伸手沾了沾自己的面颊,手指上沾了些许透明的液体。
“我听到声音过来的时候,看到你在哭,而且很难过的样子。”
“啊……”他呆呆地回应。
“梦到什么了?”
“……看不到脸的人,在哭。”他缩进被子中,让布料吸走脸上的泪水。
“是吗。”男人拍拍他的头:“别着急,会慢慢想起来的。”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恩。”
“再睡一下吧,天还没亮呢。”
“恩。”
人离开后,躺在床上的人,再也了无睡意。
最近,那个梦越来越频繁地出现。
却没办法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头有些隐隐作痛,让他爬起身,皱眉撑住自己的额角。
从失去记忆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年了。
听他们说,自己是在等秋风秋接去机场的途中被精神病患者枪击后头部受创导致的失忆。虽然有恢复的可能,但是需要漫长的治疗时间。
记得一切学习到的知识,但就是不记得人,所有的人都不记得。
李亚,秋风秋还有文森特等等,都是后来才认识的。
因为在病床上昏迷了差不多一年,所以现在走路都还不是很利索。
当年要不是身为医学天才的秋风秋就在身边,估计这条命就算是交代在那儿了。
突然书桌上的手机闪烁了起来。
荣伟起身去拿手机。
来电显示是秋风秋。
“荣伟,我刚才听李叔叔说你又做恶梦了?”秋风秋关切地询问。
“啊……抱歉,他打扰了你睡觉吧。”
“没有啦,我刚才从研究室回来。”秋风秋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说:“打算去吃宵夜,你要来么?”
“恩。”想想自己也睡不着,荣伟应道。
“那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好。”
挂了电话,穿好衣服出去时,看到客厅跟他一堆学生做着课题的李亚。
“秋风秋要你出去?”
“恩。”荣伟应道,“要吃夜宵,你们吃什么,我可以带。”
李亚将列了夜宵种类分量的单子交给他:“去外面吹吹风会好一点。”
荣伟接过单子,朝他笑了笑:“谢谢你,李叔叔。”谢谢你一直对我的照顾和关怀。
“应该的。”李亚揉揉他的头,然后继续埋首研究中去了。
荣伟笑了笑,轻轻关上了门,走出去。
秋风秋站在花坛边上朝他挥手。
“今天怎么样?”荣伟走过去,笑道。
“还不是每天忙。”秋风秋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跳下花坛的围栏,跟荣伟走并排,往他们常去的小餐馆走去。“你呢?”
“每天很清闲。”荣伟笑,“最近在教马修家的孩子汉语,勉强不用李亚养了。”
秋风秋笑:“真让人嫉妒的生活。”
“我看你是乐在其中,我想跟你换,你也不肯的吧。”荣伟笑。
秋风秋笑了一阵,转脸问荣伟:“你做什么样的恶梦了?”
荣伟笑道,“不是恶梦。”
秋风秋了然地点点头:“又是那个梦。”
“恩。”
“这一年越来越频繁了,大概离恢复记忆不远了。”秋风秋露出了真心高兴的笑容。“恭喜你。”
“恩。”荣伟点点头。“谢谢你。”
“不用客气,当年你那么照顾我,我也只是做我的工作。”秋风秋道,“你似乎不是很开心?”
荣伟沉默了一下,道:“因为,那虽然谈不上恶梦,但却是个很悲伤的梦,我怕我恢复记忆给人带去伤害……”
秋风秋又笑了起来,伸手搂了搂荣伟的肩膀:“也许,你梦中的那个人哭泣是因为你一直没回来呢,你恢复记忆了,那家伙大概就不会哭泣了。”
荣伟有些勉强地笑了笑:“恩,也许。”
但是,那样浓厚的情感,会是谁呢?等了我这五年,肯定也不行了吧。
“总之,我们先去喝一杯吧!”秋风秋很大声地揽住荣伟的肩,换了方向,往酒吧走去。
“喂喂……”荣伟措手不及。
“没事没事,今天李亚没空管你,他在赶课题。”
“我还在做复健,我是病人!”
“酒是活血通脉的良药哦。”
“你这无良的医生!”
“随便你怎么说,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谁要跟你不醉不归啊!”
第二天下午,文森特名正言顺地过来混饭吃。
靠在厨房门口跟荣伟说话,等午餐熟。
“荣,你知道么,上次李带进来的男人快不行了。”
荣伟愣了一下,抬起头看文森特:“啊,是吗?”
文森特口中的李是指李亚,他带进来的男人是他一直爱慕着的人,据说那个作家是胃癌晚期。
“对啊。”文森特耸耸肩,“李现在都待在研究所二十四小时看护呢。”笑嘻嘻地走过来,“呐,荣啊……”
“什么。”荣伟瞥了对方那贼兮兮的样子一眼。
“其实,在你失忆前,在你国内还有个小情/人哦。”
荣伟扬扬眉——他可从来没听到李亚秋风秋这样说过。
“锵锵锵!”文森特变戏法一般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张颜色微微泛黄的照片,“这个人,你没有一点点印象?”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白色衬衣黑裤子极其俊美的少年。
站在高大的白玉兰树下,朝自己有些害羞地微笑着。
阴影遮住了他一半的脸,让荣伟有一种一半天使一半恶魔的感觉。
不晓得为什么突然扬起手上的托盘朝文森特脑门上砸去,口中不假思索地:“文森特,我警告你多少次了,不准偷荣执远的照片!”
文森特没回嘴,只是扬扬眉,看着荣伟。
荣伟自己也意识到了。收回手,愣愣地发呆。
荣执远……
是谁?
总觉得这个名字让人怀念欢喜又悲伤。
“原来小王子名字叫荣执远啊。”文森特怪声怪气地说着荣执远这三个字——无论荣伟教了他多少年,他总是讲不好中文。
荣伟思索了半天:“抱歉,我真的没印象。”没有人给我提起这个名字。
“不,不,不,你的下意识完全不是这样哦。”文森特得意地笑。
荣伟笑了笑。
文森特耸耸肩:“这是六年前我从你那偷的,现在还给你。”端盘子,吃饭。
“谢谢。”荣伟低头,端详照片中的那个孩子。
我是生命中,有这个孩子的出现么?
为什么都没有人告诉我?还是我刻意隐瞒了?
想了好一阵子,终于还是得不到正解,只好放弃,吃东西。
才吃了两口,手机响起来。
是李亚的。
“李叔叔,有事么?”
“恩,我今天晚上不回来了,不用准备我的晚餐。”
李亚的声音非常低落,荣伟一下就听出了不对劲:“发生什么事了 。”
李亚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