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给李言接了风。
饭后,大人们在一起说起了闲话,陈兴医也借机问起南乔学习的体术来。
“五禽戏会练了,就是不知道对不对。”南乔笑道:“要不,我做给你看看?”
“好。”南英赞道:“正好让先生检查检查。”
“哪就能当的起先生了?”陈兴医有些脸红。幸好院子里没有月光,屋檐下挂的灯笼的红光也很模糊,没有人看见他的脸。他也不知道怎地,没见南乔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今日一看见她,就想起那日石榴树下相处的情景来,更是鬼使神差地问出了话……她的动作真好看……
陈兴医见南乔一套五禽戏做完,定了定心神,道:“南乔动作很标准,但是呼吸上却没有注意……”
“那些话好深奥,我看不懂。”南乔害羞地吐了吐舌头。什么呼气吸气的,看着就玄乎,难道真的有用?
“没事儿,我教你。”陈兴医说罢也站在院子里,一边演练五禽戏,一边就其中的呼吸窍门解说起来。南乔听的有些头大,但还是勉强记了下来,再次向他道了谢,转而说起今日逛街以及卖得很多钱的热闹和兴奋来。她现在可是小孩子,小孩子能谈点啥?
“可惜这个银色的小熊没有人喜欢。”南乔砸吧砸吧嘴,显得很是遗憾地将早上剩下的布熊在手里抛来抛去。
“我觉得很好啊。”陈兴医脱口而出道。他才说罢,心中就十分懊恼,自己今儿这是怎么了?竟然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你喜欢?那送给你好了。”南乔将手里的银色小熊抛给了陈兴医。毕竟才是个孩子呢,正是喜欢玩具的时候呢,可怜他爷爷总是将他管的很紧……他平日里一定很无聊吧……南乔想着陈老的“望孙成龙”,心下十分同情他。
陈兴医慌忙接住那个小布熊,理智告诉他不能要,要拒绝;可手中柔软的感觉让他心中一慌,“谢谢”两个字慌乱间就说了出来。
“没什么。”南乔随意地笑了笑。
没什么!怎么没什么!她不知道女孩子是不能随便送人礼物的么!陈兴医莫名地有些生气,将手里的小熊攥的紧紧地,不再说话了。
陈兴医不接话了,哥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南乔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有些无聊地看看天。恩,没有被污染过的夜空真美真漂亮,竟然有这么多的星星……
那个石榴树下的南乔又出现了……陈兴医默默看着此刻安静下来的南乔,越看越觉得现在的她与在人前的她,在长辈面前的她很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他就说不上来……
很快陈老就起身告辞。陈兴医又看了南乔一眼,见她又开始甜甜地乖巧地笑,悄悄将手里攥着的布熊藏在了衣袖里……
今天真长啊。
南乔待陈氏走远,起身下了床,对着美丽的星空感叹道。有微风悄悄地从窗户吹进来,清清凉凉的十分舒适。八点了,还是九点了?
李言,李言……
想起李言马上就会偷偷来看她,南乔不由自主地翘起了嘴角,心中升起一种别样的刺激,竟有一种背着父母做坏事的感觉,又是忐忑,又是甜蜜。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当宝柱和陈氏是自己真正的父母了……
“乔乔?”
南乔赶紧小心的打开房门,将来人拉了进来,再小心地关上。
来人当然就是李言。南乔将他让到床边坐下,抱住了他,他也抱住了她。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只这么安静地相互抱着。他的怀抱,永远让她安心……
“没想到,我李言有一日也会变成邪恶的萝莉控。”李言亲了亲南乔的额头,道:“乔乔真是太小了……”
“你不也小了么?现在你又住我家了,正好体会一下什么叫青梅竹马。”南乔给了李言一个白眼,道:“不过我才七岁,生日没改,你呢?”
“十五,生日也没改……”李言道:“这一切真是奇妙,想我们以前也是相差八岁来着。只是不知道日后我求亲的时候,会不会遭遇像前世一样的为难?”
“不会的,李言。”南乔十分肯定地道:“我现在的家人可是和前世不一样,他们很爱我,决不会为了所谓‘利益结合’而罔顾我的意愿,牺牲我的幸福……”
“恩,他们都是好人,都很爱你。”对于这一点,李言很是赞同,道:“将来我们一起孝顺他们。”
“嘻嘻,想的美。”南乔的小手轻轻捶了一下李言的肩膀,笑道:“我还没想到,你也挺会编故事的,也不怕将额娘感动的很了,将你认了干儿子什么的,那我们就惨了。”
“什么故事?”
“你的身世啊,真俗,不过,够煽情。”
“那个是真的。”
021 夜会(七)
真的?南乔有些傻眼。
那些……那些……半年家破人亡,劫匪雪上加霜,舅舅嫌贫爱富,这些听起来就像无聊又狗血的八点档的肥皂剧情的事件竟然都是真的?偶卖糕的,这孩子也太悲催了吧!
南乔抽抽鼻子,努力想表达出一丝同情来,奈何过于戏剧化的故事实在勾不起她的同情心,能忍住不发笑已经不错了!
好吧,这样不对!南乔稍稍低下头,将自己脸上抽抽的表情藏好了,开始在心中检讨与反省——想自己穿越过来有了疼爱自己的家人,而他却只身一人,可怜兮兮地住在客栈,说不定再过几日就要变成叫花子……她真的很想开口安慰他,却不知道如何去说,最后只是将他报的紧了些,闷声道:“放心,你瞎眼的大表妹不要你,我要你。”
李言轻轻拍了拍她,算是接受了她的“安慰”,含笑道:“这可是你说的。说话要算话。”
“你自然是我的!”南乔闻言从李言怀里抬起头,举起小胳膊,握紧小拳头,白藕一般幼嫩皮肤从宽大的衣袖中滑漏出来,面上却是一本正经地宣布道:“就算那你大表妹要你,我用抢的,你要将你抢回来!”
“小心被蚊子咬了。”李言笑着将南乔拢进怀里,又将被她碰散的帐子仔细掖了掖,道:“其实也没什么。我虽然拥有这具身体的记忆,记得家里以前曾有过的幸福,也记得幸福失去后的悲伤哀痛,但毕竟不是自己的亲身经历,就像是看了场电影或是做了一场梦,感触是有一点,但并不很多。而且——”
李言再次低头亲了亲南乔的额头,柔声道:“而且,我已经有了你。无论是前世,今生,还是来世,我李言只要有乔乔在身边,就足够了。”
他的声音虔诚,又饱含感激……南乔突然感觉鼻子有些酸……搞什么,非要让人感动……她一抹鼻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威胁道:“不许再说甜言蜜语!”然后又垮下小脸,控诉道:“李言,你变坏了!书上说,会甜言蜜语的都靠不住……”
这是心里话……李言宠溺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微微夜风从窗户外面吹进来,带动床上粉色纱帐若有若无地飘动;朦胧星光如水银一般倾泻进来,房间里一片安静,只余如脉的温情随着两人的呼吸一直在鼻端萦绕。
良久。
李言拍拍南乔的后背,试探道:“乔乔?”
“我没睡着。”南乔应了一声。她其实离睡着也只差一点儿。此刻的气氛是如此美好,如此让人安心,她舍不得睡去。
“你家是正白旗人?”李言道。
“恩。姓董鄂,估计是历史上有名的董鄂妃偏支的偏支的族人,可惜这一支都没落了,据我所知,没有一个有爵位的,混的都比较惨。”南乔道。
“我是汉人。”李言沉默了一会,缓缓说道。
“汉人怎么了?莫非你还有民族情结?”南乔随口应了一句,然后突然明白了李言想要说什么,心下一惊,慌忙抓住李言的衣衫道:“满汉不通婚!”她不能嫁给他?她将嫁给一个陌生的男人?这怎么行!
“嘘,小声一些!”李言笑道:“难道你想让你阿玛额娘发现你正在与男人私会?私会在现在可是个很严重的罪名!会被送去当姑子的!”
“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南乔见李言在笑,心里竟也没那么紧张了。是了,无论什么时候,制度都是用来被打破了,李言他一定有办法。大不了,再次私奔就是了!只是舍不得现在的父母哥哥……“你有什么想法?”
李言见南乔镇定下来,笑着在她额头上印了个赞赏的亲吻。他的乔乔,就是好样的!她不是菟丝花一样的女人,永远依靠别人活着;也不是那刚硬刻板的女强人,只相信自己。她聪明,能独立——想一想,若不是有她缝制的布熊,只凭他无头苍蝇一样地在大街上转悠,他现在说不定还没有见到她!
而她也愿意依靠他。就像现在。只为了她那信任依赖的目光,他就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当然,他确实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
“见到你们家安在这里,我差不多已经知道你家是旗人了。”李言道:“然后又听见你改口叫给了阿玛额娘。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所谓的满汉不通婚,并不是真的指说满人和汉人不通婚,而是指在旗的和不在旗的之间不能通婚,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吗?”
“我知道,清朝的贵族阶层是八旗么,八旗内也有祖上是汉人的。比如说我额娘就姓陈,祖上绝对是汉人。”南乔此刻也开始了思考。
她虽然对于历史并不太感兴趣,但清宫戏一度非常流行的时候,她多少也知道一些。先前李言谈及他的身世的时候,她当时认为他是瞎编的,是想引起陈氏的同情,从而能留在他们家,所以并没有多想。而“陈”又是个极普通的汉姓,“董鄂”也是有名的满姓——她一直只想着如何找到李言,这些深层的东西,她自然就忽略了。
“当年努尔哈赤入关的时候,被征服地区的汉人大多被编成了奴仆,但后来投降的汉人官员等等身份不同,自然要区别对待了。又为了加强统治,缓和民族矛盾,最后由皇太极正是设立了汉军八旗,与满八旗和蒙八旗统称八旗,旗人只在八旗之内通婚。”李言不同于南乔,所知所得仅限于电视剧,他曾经是对历史相当感兴趣的,二月河的小说读了好几遍的。
“那么说,你只要能加入汉军旗就行了?需要多少钱才能让你入旗?”南乔对他说的起源什么的并没有兴趣,只敏感地抓住最核心的问题。
“没有那么简单。”李言笑着摇了摇头,道:“汉军旗早就不再扩编了。康熙对旗物控制还是非常严格的,用银子砸,咱们没有门路不说,最后说不定还会触动法律什么的。”
“不是说古时候吏治都很差劲,当官的都爱钱么?”南乔腹诽道:“改个户口而已,怎么这么麻烦。”见李言只是笑,她于是问道:“那你又什么好办法?”
022 夜会(八)
“你别忘了,现在可是皇权最大。什么规章制度也抵不上康熙说句话。”李言道:“前朝有赐姓,清朝有赐户口——只要你的价值够大,康熙老爷子肯定不介意让你加入旗籍,变成他们自家人,以示恩宠无边。”
“可是,若我没记错的话,朝堂上还是有很多汉大臣的吧?”南乔有些不确定地问。
“汉大臣当然有,比如说张廷玉,他可是受几朝皇帝重用的,死后还得以配享太庙。”李言道:“他们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经科考而入仕,心中坚持着祖宗根本,再加上读书人所谓的风骨,因此,我认为,并不是康熙不想让所有能干的汉人都变成自家的满人,而是那些汉人,从心底不愿意接受满人的身份,若是被恩赐入旗,反倒会觉得自己受了侮辱……毕竟旗人都是皇帝的奴才,而口头上也要自称奴才,这一点,绝对是那些自幼被儒家思想教育大的读书人难以接受的。”
“你说的很有道理。”南乔想了想,道:“若我是康熙,若是能有办法让所有汉人都以成为旗人为荣,那么满清的统治才会更加稳固而持久,再不用忧虑有人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子反对他的统治了。”
“所以,若是有足够能干足够有用的汉人愿意入旗,康熙他决不会吝啬一个户口的。”李言道:“凭我李言的本事,不敢说混个什么官居一品的,但也绝对能让康熙另看一眼!”说罢,他低头笑笑道:“到时候,解决户口还不是小事一桩?”
借着朦胧的星光,南乔看见李言眼中熠熠发光的自信,仿佛天地间没有什么事能难住他一般。他的心底,一定是渴望能建功立业的吧;而凭他的才能,也一定能建功立业的吧……南乔再次抱紧他,低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李言问道。
南乔歉然道:“若不是因为我,我的父亲怎么会联合那些商业巨头们与你为难?若不是因为我,你肯定早就成为一位成功人士,你的公司也已经顶顶有名;若不是因为我,你怎么会落到一份工作都找不到的境地,只能憋屈的在网上接些活做?”
见李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南乔心中越想越觉得是自己连累了他——若不是自己不愿意为了家族联姻而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若不是自己为了反抗父亲的命令而私自与他登记结婚,她的父亲怎么会迁怒于他?“对不起,李言,对不起……”
李言半晌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异常严肃地开口问道:“乔乔,你爱我么?”
“当然。”南乔想也没想地回答道:“若我不爱你,又怎么会不顾父亲的怒火,跟你结婚?”
“所以,乔乔,请别再说什么对不起。”李言认真地道:“你愿意为我放弃富家千金的生活,愿意与我一起挤在几个平方的房子里,愿意跟着我一起过一无所有的日子……乔乔,你放弃的那些,难道比我失去的少了?而且,乔乔,若是没有你,若是不能与你一起分享,我纵然有所成就又有什么意义?”
“乔乔,因为我们相爱,所以才愿意共同承担这一切。”李言摸了摸南乔的头发,道:“以前如此,以后,也将如此……”
是啊,只是因为他们相爱,所以才愿意共同分担……南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使劲地点了点头。
李言复又笑道:“感谢老天,多亏你现在才七岁,不然,一年两年间,说不定我的‘户口’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