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笑着揉了揉南乔的头发,道:“在弟弟们面前还撒娇,也不怕弟弟们笑话你。”
“他们敢”南乔说着瞪了瞪坐在草席上玩耍的两个挂肚兜的娃娃,恐吓一样地挥舞着自己的小拳头。只是没想到两个娃娃俱是被她吸引,各自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口中喊着“姐姐”什么的听不真切。
“额娘,他们真的笑话我……”南乔见状,揪着自己的小辫子,哀哀切切地向陈氏告状。
哪想到却换来陈氏的“扑哧”一笑,在南乔的额头上点了一点,又将南乔揽在怀里狠狠抱了一下。自己这个女儿,有多久没有跟她这个做娘的放肆撒娇了呢?似乎从她病情突然好转之后……就算是偶尔的撒娇也觉得是在客气,不似今日,这般的欢喜肆意,让她心生温暖。
而南乔跪坐在草席上,捏着两个娃娃白嫩的小脸蛋的同时,也在想,这样的温暖的时光,真是让人沉溺呢……而她,突然有了绘画的冲动……
对着镜子将自己如今的小模样记在心中,南乔架好画架,细心地调出了自己要用的颜色,一笔笔地涂抹起来美丽温婉的妇人手执针线,嘴角含着温柔的笑容,慈爱的目光却注视着身边娇俏的小姑娘身上。小姑娘一手拉着母亲的衣襟,一手比比划划,似是在撒娇。而她们的脚边不远,两个一模一样的如年画般的娃娃正在玩耍,四周散落着童稚可爱的玩具,一个小木马甚至缺了一条腿儿……
夕阳的光线流淌下来,生动而温暖。
自己的人物画的技巧,太久不练习,似乎都有些生疏了。不过,这幅画,她很满意。
不待南乔感慨,只听身旁的栀子长出了一口气,将一直放在小嘴上的手拿了下来,惊叹道:“小姐,这真的是您画的?啊,奴婢的意思是,不知怎么地,奴婢看着有些想掉眼泪。”温暖的,让人觉得奢侈。
“裱起来,不要让夫人看见了,这可是两位弟弟周岁的时候,我送给额娘的礼物。”南乔满意地道。
“什么礼物?”陈氏远远地听见,扬声道:“你弟弟们周岁,你准备他们的礼物就是了,怎么给额娘送起礼物来了?”
南乔示意栀子守着待画儿晾干收好,洗去手上不小心粘上的颜料后,笑眯眯地走到陈氏身边歪下来,靠在她的腿上,道:“弟弟出世的日子,不是额娘受罪的日子吗?我记得很清楚,额娘那时候留的那么多的血。要我说,不管是哥哥的生辰,还是我的生辰弟弟们的生辰,都应该给额娘也准备礼物才对。额娘,您说呢?”
陈氏怔了怔,放下手中的针线,摸摸南乔的头发,道:“傻丫头,你们都好就是额娘最好的礼物了。”说罢背过脸去,不着痕迹地蘸了蘸眼角。
南乔没有答话,反倒是将两个小娃娃按坐在一排,取过一旁画着阿猫阿狗写着对应汉字的硬纸板,兴致勃勃地考较起两个小娃儿来。
……
立秋的时候下起了连绵的秋雨,仿佛昨天入睡的时候还要放置冰盆,今天一早就凉飕飕的让人忍不住地缩了缩脖子,很不适应。
惋惜地看着窗台上最后一朵栀子花儿也凋谢了,南乔搓了搓手,回身笑道:“怎么啦,兴医,瞧你那眉头纠结的样儿,不是说培训班的报名情况很火爆吗?”
“没错儿。”陈兴医纠结的眉头舒展了些,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道:“东泽大哥请了长假,整天抱着账本乐和,真没想到他那么财迷……”
他那是因为欠着债……南乔心中对东泽表示了一下理解,然后不明白地道:“那你这是怎么了,一副谁欠你钱的样子。”
陈兴医闻言眉头又纠结起来,道:“是爷爷……他只准我每日出门一个时辰,其他时间都必须待在回春堂,抓药坐诊。抓药倒是没什么,那些药材我都是认熟了的,但是真的坐诊啊……”
陈兴医有些惶然,低头道:“不是像以前,爷爷把了脉,让我再把一遍,那种课业似的,而是真的对一个病人负责……南乔,不怕你笑话我,我有些害怕。你说,万一诊错了病抓错了药呢?那岂不是要害人性命?”
这孩子……这么早对生命负责确实很难为他,虽然她知道他的医术比大部分坐堂大夫都要好……南乔伸手拍了拍陈兴医的肩膀,鼓励道:“兴医,我觉得你没有必要太担忧的。陈爷爷这也是要锻炼你,绝不会冒失地将疑难重病人交到你手上。你先接触的,肯定都是些头疼发热的小病症,你怕什么。真要碰见个拿不定主意的,你去请教你爷爷,他还真能不管不问?安心啦……”
187 七月七,长寿面
肩膀被拍,陈兴医身子微微一僵,面上有些发红,讷讷道:“道理我知道,但还是紧张。想一想,我总不能永远靠着爷爷,总有一天要独自面对病人的。我总觉得,自己学习的医术还不够。”
“不是有句话吗?”南乔笑道:“尽人事,听天命。虽然听起来有些沮丧,但我们又不是神仙,哪能所有事都是完美成功的。咱们的责任尽到了,真若不成,那也没有办法不是?喏,这只小狼送给你,恭喜你终于成为小大夫啦”
塞给陈兴医一个拳头大小的灰太狼布偶,看着这个有些僵硬不知所措的小小少年,南乔笑嘻嘻地问道:“对了,兴医,这一回,掌柜总要给你发工钱了吧?多少钱一个月?哎,打听一下,出诊那些富贵人家,红包肯定不少吧?透漏透漏?”
经南乔这乱七八糟地一打岔,陈兴医似乎真的放轻松了,只是有些别扭地捏着小布偶,说了一会儿话就要告辞了。
临走的时候,陈兴医突然拍了拍脑袋,道:“差点又忘了……我认识一个小哥儿,家庭比较困难,娘亲是个药罐子,需要找点儿事做,南乔你看,你这哪里能帮一下吗?能不卖身最好不要卖身。”
“说一说,他都会些什么?”南乔问道。
“哦,魏顺,十三,京城人。绘画的水平跟我相差无几,不爱读四书五经,喜欢捣鼓点儿奇奇怪怪的东西,说是机关。”陈兴医道:“我听说你这里做伙计的工钱都比外面高一些,虽然高的不多,但总有些收入。他那点儿家当,就快卖光了。”
读书认字,还喜欢机关的话,那不是算术很好了?
南乔奇怪地看着陈兴医,只将他看的十分不好意思了,才不淑女地翻了个白眼,道:“兴医小哥,他能写会算的,你直接将他拉去培训成精算班的授课先生不就成了?那收入总比做伙计多多了吧?以后先生不做了,做个账房也足足有余了吧。”
“呃……”陈兴医闻言有些讪讪,尴尬地道:“那些授课先生都是常全大人找的,说是都签了身契的,我一时就没有往那上面想。”
“放心,常全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为难你的。”不经意间看见自己的最新“着作”,南乔脑袋中灵光一现,道:“若是他绘画有你的水平,你让他整理些着名的典故、成语什么的,用图文的方式一起表达出来,就像是这一本这样,我让工坊给他出版。”
陈兴医眼睛一亮——他可是很清楚南乔那些画册红火的程度,这样,魏家怎么也能撑下去了。“我这就去告诉他,看他是怎么选的。谢谢你,南乔。”
送走了陈兴医,秋儿和严宽又前后进来汇报两个月的经营情况,都没有什么大事。打发走了两人,南乔窝在沙发中托腮望着窗外的天空,毫无负担地发了会儿呆,觉得很轻松。
果然,还是心态最重要了。
就算是真的知道这枚扳指就是从孙家流出来的,也没有丝毫影响到她惬意的心情。
说来张大牛真是个能干的娃,居然没用几天,就找到这扳指的下落,顺利地将其带回给她。恩,他的身家又多了十两银子,这样下去,他很快就能给自己赎身娶媳妇了……
扳指用的所用的碧玉并非最上等,但难得是。对着光,碧玉中间有清晰可见的寿字云纹,就像特意刻进去的一样。扳指的边缘,雕着古隶体“李言”二字,中间还有一排更小的字,应该是李言的生辰吧。这样的扳指,基本上能看作是私章了。
听见门响,南乔没有回头。进来这里无须敲门的,也只有李言了。
果然,熟悉的温暖体温迫走微凉的秋意,南乔将脸蛋儿在温润的大手上蹭了蹭,舒服地叹息一声,问道:“今天不用待在衙门吗?”
“所有的账目已经清理出来,该做的通知也已经通知下去……于是你老公我当然可以偷点儿闲,来陪陪我的小萝莉了。”
南乔轻轻笑出了声,对着李言的手心奖励似地亲了一下。
“孙家小姐定了亲,十月里就要出嫁了。”李言的下巴抵了抵南乔的头顶,轻声道:“亲爱的,这个消息有没有愉悦了你?”
他既然老实听话了,自己将来或许能够给他争取到一个省区的钟表经销权。自己那个小表弟也还不错,也是值得培养一下的。
“一点点吧。”这个消息,她刚刚已经听大牛说过了,没有什么太特别的感觉。如果不是因为是李言的亲戚,她完全让她是路人甲。说起这个,南乔心中开始反思:自己貌似太自私了,完全没有意识道李言如今也有了血脉相连的亲人……
不过,他这个亲人,品行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南乔举起右手,嫩藕似地大拇指上套着那枚碧玉扳指得意地翘了翘,道:“给你的,生日快乐。这上面的日子,应该是你的生辰日吧?”
乙未月,癸巳日。
她很无知地翻了翻皇历,才确定这指的是七月初七,也就是今天。前世的李言的生日并不明确,只是按照孤儿院的惯例,以捡到他的那一天为新生——他们以前庆祝了十来年的生日,原来是他满月的日子。
李言从南乔拇指上摘下碧玉扳指,摩挲了下那边缘凸凹的刻痕,嘴角勾起一个回忆的微笑,问道:“哪找到的?我不记得告诉过你有这么个东西。”
“大牛啊。我总要有个人在你身边,知道自己会有哪些情敌来着。”南乔撇了下自己的手指头,轻笑道:“真不知道你那孙舅舅是怎么想的,把这么重要的一个物证一直留到现在。就算得了你的警告,他竟然也没舍得砸碎毁掉,反而把它当了喏,他当的是死当一千两,我买回来却花了两千……不过,找回的是这样一件东西,值了。”
没听见李言答话,南乔抬头看了他一眼,捅了捅他的下巴,道:“喂,李言,你不用太感动的,真的。咦,难道是因为大牛的存在,从而怀疑我监视你的行踪,所以生气了吧?”
“怎么会。”李言低头亲了亲南乔扬起的额头,道:“我刚刚在想,这扳指所代表的二十万两,孙舅舅他到底花在哪里了?据我所知,他不曾贿赂过某个大官找个靠山,他家的产业也没有扩大,家中的吃穿用度也没有太大变化……难道他取出这笔银子后,一直都在钱庄里存着?”
“输掉了吧。”南乔随口道:“据他家的门房透漏,你孙舅舅喜欢赌两把。这是他的秘密小爱好,极少人知道。”
“门房?什么门房?”李言扬了扬眉头,问道。
“你当初上京时候,孙家拦你不让进门的其中一个门房,被孙家辞退了,如今在工坊里做工。”南乔见李言认真了,就将自己偶遇孙家姐妹,并使人打探了下消息,顺便救了一个门房的事情说了一遍。
“乔乔,我发现伯母说的很对。”李言轻笑道:“你就是一个小福星。”
有了这个扳指,顺着他赌博的这条线,那孙守财只得老老实实的……
“赶明儿我去工坊去问问。不过,乔乔,我要吃你做的长寿面,我生日来着。而且,今儿还是情人节。”李言含笑道。
“额……”厨艺对于南乔来说,的确是一个很大的挑战。不过,既然李言要求了,她怎么也要给点面子奋斗一番彰显一下自己的心意不是?
从午饭之后南乔拉着香叶进了厨房,直到晚饭时分,李言的面前终于放上了一大碗香喷喷黄橙橙洒着葱末儿的面条“卖相不错。”李言伸出了个大拇指。
“尝尝。”南乔兴奋地道:“真的是我一手包办的,香叶只是给我烧火来着。”虽然糟蹋了不少面粉,但她总算搓出一根“长”寿面,直到煮熟的时候也没有断掉不是?
在南乔期待的目光中,李言撩起筷子,夹起面条的开端,轻轻咬了下去,像是在品味面条的味道一般,他微微顿了顿,这让南乔担忧地捏了捏衣角,难道很难吃?不过,很快,当李言再次开动,吃的欢快的时候,她终于放下了心。
“味道怎么样?”待李言终于圆满地将一“根”面条全部吃下去,依然是笑容满面,看起来无比的满足之时,南乔期待地问出了声。
“恩,这是我前世今生吃下的第一碗长寿面,心中……甜甜的。”李言的笑容看起来很是幸福。
“真的?”南乔笑的眼睛眯成了月牙儿。
“当然是真的。”李言陈恳无比地答道。
他一点也没有撒谎——这一位显然将白糖当成了盐来用,能不甜吗?李言心中很是庆幸,以这甜的程度,换成同等分量的食盐:想象着可能咸得程度,他真不敢说自己一定吃的下……所以,他看向南乔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和幸福。
“那我年年给你做”收到李言的感激,南乔兴奋地挥舞了一下小拳头。
“恩。”李言笑眯眯地点头。
只是,明年的时候,他到底是要将厨房中的白糖提前拿走,还是,将食盐放远一点儿呢?这个问题,真的很让人纠结啊……
188 孙家,观察敌情?
“姐,我不想嫁给刘家人……姐姐,求你帮帮我”孙紫芳看见姐姐的一瞬间,万般的委屈都化做一汪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小妹,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孙紫芸一把把住孙紫芳的手臂,满眼的心疼。“先别哭,说说怎么了……刘家不是给紫玉找的人家吗?还有,你和爹爹此去苏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见到表哥?我问爹爹,他却是冷着脸不说,真是让人气死了”
她可不是气死了?
“你是嫁出去快要当娘的人了,也不想想你如今的身份,应该操哪家的心顶个肚子还乱跑什么,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