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不是气死了?
“你是嫁出去快要当娘的人了,也不想想你如今的身份,应该操哪家的心顶个肚子还乱跑什么,想想如何给你自己这个少奶奶争取权利才是要紧的孙家的事,你还是别插手了”
想起自己才一开口询问,竟换来爹爹这一番满头满脸的训斥,她就窝了一肚子的火如果不是因为孙家无势,她何至于那么小心小意地奉承至今,依然是个没有半点权利的少奶奶如果……如果当初没有悔婚……
想到这个“如果”,孙紫芸顿觉打心底涌上来一股难言的酸涩,看向哭泣的孙紫芳心疼的目光中,更带上了点难以言说的复杂。看爹爹的态度,再看她这样,这次去苏州的目的算是半分没有达到不说,更像是弄砸了……
砸了……这位怯懦毫无主见的妹妹果然是没用,没有博得表哥的半点好感……孙紫芸心中十分失望,却又觉得心中酸涩突然少了些……“芳儿,别哭了。你不说,让姐姐我如何帮你?你是不是做错什么,惹的爹爹生气了?”
“我……我没有。”孙紫芳闻言茫然地抬头,抽抽噎噎地将苏州一行说了一遍,结果发现自己竟没有什么好说的,于是耸动着消瘦了的肩膀,眼泪掉的更快了。
“你是说,爹爹原本是很支持你的,然后突然间就让你出嫁?”孙紫芸一边思索,一边无意识地拍着妹妹的肩膀,算是安慰。态度突然转变,那肯定是发生了变故。而能让自己爹爹如此听话的,该是被人威胁了……
被人威胁?难道是李言表哥?
难道是他因为看出了孙家父女前去苏州所打的主意(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觉得荒谬愤怒,所以威胁父亲将芳儿嫁出去?也是,表哥不再是当初那个表哥了,芳儿确实配不上他……
“刘家二少爷其实还是很不错的,人品学识都好,以后说不是也能中举当大官……姐姐见过,长的也好……”孙紫芸安慰道。
“姐姐”孙紫芳含恨瞪了自家姐姐一眼,转身扑在床上大哭起来。
妹妹这是……李家表哥那样的人……孙紫芸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更讨厌软弱的哭泣声,心中烦闷之下,说了声“注意身子”之后就离开了孙紫芳的房间。
“你别管她。”孙守财坐在大堂上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袋,弄的大堂中烟雾缭绕,看起来应该是抽了好一会儿了。
孙夫人立在他身边不远,不停地绞着手帕。
见孙紫芸进来,孙守财抬头看了他一眼,闷声道:“如今言哥儿不同往日了,咱家惹不起他。再说,结不结亲,我都是他舅舅,求到他头上的时候,为了个名声,他也得帮着。”
“可是芳儿她……”
孙夫人张口预言,却被孙守财厉声打断:“刘家二小子不差说不定以后也是个言哥儿一样的人物,到时候你别恨自己又瞎了眼”
看着孙守财前所未有的坚持神色,孙紫芸心道,看来爹爹不是有把柄被李家表哥拿住,就是李家表哥允诺了他莫大的好处。鉴于他的品性,后一个可能性要大了许多……爹爹说的对,结不结亲,他都是李家表哥的舅舅,而自己也是他的表妹而且,让自己那个懦弱的妹妹成为官太太,从此在自己面前高上一头?
孙紫芸心中权衡一下,上前挽住孙夫人,柔声劝道:“娘,爹爹说的很有道理,若是李家表哥不愿意,妹妹以后也没有好日子过不是?妹妹不过是小女儿的心思,哭一哭也就过去了。而且,刘家二少爷真的不错,人上进,少年人的坏习惯一点也不沾的,就算是继承不了多少刘家产业,但也吃喝不愁不是?还有,不是有句话说,‘莫笑少年贫’吗?以后说不定就飞黄腾达了呢。只要李家表哥高兴了,伸手拉一拉那刘家二少,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娘,您好好想一想。”
“莫笑少年贫”……
这一句话说的堂中三人俱是沉默不语。当初李言……很久,孙夫人才轻声叹息,道:“我去劝劝芳儿。”
孙夫人走到门口,瞧见自己另外一个“女儿”紫玉略低着头走了过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见过大娘。”孙紫玉乖巧地行了个礼。
“你来这里做什么?”孙夫人面无表情地问道。
“回大娘的话,紫玉听说大姐回来了,想着来问候一番。”紫玉乖巧地道。
见她如此乖巧,孙夫人面上也柔和了些,道:“你姐姐正和你爹爹有事情商议,你且回去吧,有的是你们姐妹见礼的时候。”
“是的,大娘。”紫玉乖巧地再次行了礼,恭敬地后退几步,这才转身往自己居住的小院子方向而去。
让紫芳嫁给刘庆?不,自己不会答应的。他是自己费尽心力才选中的人,也是以自己的商人庶女身份能配的上的,最合适的人。紫玉眼中闪过一丝坚韧,配合她乖巧柔顺的模样,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突兀……
“绿豆糕”
南乔得意地掀开盘盖,露出一盘花纹精美模样小巧的梅花形状的暗绿色糕点,目光灼灼地望向李言,兴奋地道:“怎么样?漂亮吧?连模子都是我亲自做的……”
李言身子一僵,转身褪去身上的外袍,将他和桌上的绿豆糕一样的脸色掩饰起来,换成一副微微惊喜的神情重新回过身,道:“是吗?那我可又有口福了。”说罢,将承载绿豆糕的盘子移到自己的面前,赞叹道:“做的真漂亮。”
这句话真不是违心的
南乔出品的糕点,但论卖相来说,绝对能打十二分,就像眼前这一盘,精致的不像话。
而味道……
撇去那一碗长寿面甜的能腻死人不提,她这几日中折腾出来的糕点……恩,四天前那盘雪白的软绵的云片糕是咸的;三天前煎的金黄喷香的脆皮蛋卷苦的不像话;而昨天的沙琪玛竟然有一股子中药味,这让李言绞尽脑汁也没能想明白她到底在其中加了什么才能有那种效果今天这看起来很正常的绿豆糕……
李言捻起一个放在嘴里,闭着眼睛品味了一会儿,开口道:“不错,我从未吃过这样的绿豆糕,风味当真是别具一格。”
是啊,有谁吃过热辣口味的绿豆糕吗?
南乔满意地笑了笑,拍手道:“你喜欢就好。看在你这么赏脸的份上,本小姐就勉为其难,明天尝试一下蒸南瓜饼好啦。正好庄子上有送来好多南瓜,不怕实验材料不够”
呃……李言闻言忙喝了口茶,将口中的糕点残渣顺下去,道:“乔乔,南瓜饼什么的,先放一放。明天我休息,打算去孙家看一看。舅舅他既然老实乖觉,我也不好太冷淡不是?你呢,想不想跟着去耍一下?”
主要是,能将这娃儿的注意力从做糕点上转移开去……她出品的糕点真是让人无语……
“孙家?我也去?”南乔摇了摇头,道:“以什么身份?说实话,我不大想结识你舅舅表妹啥的。”
“你不用结识他们。”李言道:“你上次扮男生不是挺像的?这一次也跟在我身边当小厮好了。”说完李言探身笑眯眯地道:“乔乔,要知道那孙家人不一定就是放弃了联姻的想法的,而那孙家小姐也是对我虎视眈眈的,你不看紧点儿,能放心?”
南乔白了他一眼。
“喏,我可是给了你观察敌情的机会了……”李言懒懒地舒展了下自己的身体,含笑地又捻了一个绿豆糕。这绿豆糕,一个只有他大拇指般大小,刚好一口一个。那么苦的蛋卷都吃完了,这一点儿辣算什么。
扮小厮……好吧,应该还算挺有趣的。正如李言所说,能近距离观察敌情也不错,谁知道那孙家会不会使那见不得光的手段呢?若是李言又被人下药硬上弓啥的,自己也好挽救他的清白不是?
想到这里,南乔点了点头,应了下来。知道李言并不算得闲,也就没有多在他的书房耽搁,起身走了。
才出书房门,正好看见南英迎面而来,南乔站住行礼笑道:“哥哥,你也回来了。”
“恩。”对于南乔在李言书房才待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而且两人分坐书桌对面并无不合适动作的情况,他很是满意地摸了摸南乔的头发,道:“听说你给李大哥送点心来了,哥哥我也尝尝。”
你当真愿意吃?南乔狐疑地看了南英一眼,笑眯眯地道:“如果哥哥保证不浪费的话,以后我再做的时候分给你一盘。”
189 窥视,偷听
她出品的糕点,她如何不知道其中的古怪?虽然她也的本意也是想做出真正美味的糕点来着,但奈何总是阴差阳错,她也只能将错就错了。反正她是负责做糕点的,吃糕点的又不是她——好看就成了。
不提南乔这小心思,只说南英进了李言书房,见李言眯着眼品着糕点十分享受的样子,再瞧盘子里的绿豆糕小巧精致很是诱人,忍不住捻了一个进嘴,瞬间怪异地瞪大了眼睛“不许吐出来”李言立即警告道。
南英闻言皱巴着脸,艰难地将一口绿豆糕咽了下去,抓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盏,也顾不得有点儿烫,咕咚咕咚地往下灌。
“出息。”李言给了南英一个鄙视的眼神,又捻起一个绿豆糕,有滋有味地品起来。
“这真是乔乔做的?”南英终于缓过了劲儿来,望向李言满眼的不可置信。
“当然。”李言将盘子往南英面前推了推,道:“你觉得除了你妹妹,还能有谁能将这绿豆糕做出这水平?我刚刚好像听说谁很想吃来着,来,跟哥哥我不必客气,多吃点儿。”
南英笑着拱手打了个哈哈,道:“我还是算了,这是乔乔专门给您做的不是?这种福气还是由李大哥您老人家独享好了。”说着又小心翼翼地将盘子推了回去。
李言也没在意,抬眼问道:“皇上秋弥的日子快到了吧?你排进去没?”
“正想跟你说呢。”南英摸了摸光亮的脑门,道:“我所在的那一班被抽中了,我有点儿紧张。其实像我这样的三等侍卫,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可我……”
“行了,出息。”李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服从上头安排,站好自己的岗。一回生两回熟,慢慢你就是老兵了……”说起这秋弥,他似乎还没有资格跟去……
孙家宅院一点儿也不小,格局也不似北京的四合院,而是江南园林似地亭台楼阁,房屋院落也是小巧型的,掩映在婆娑树影中,透出点儿岁月的痕迹。
倒是不错嘛。
南乔一边亦步亦趋地跟着李言向前行,一边暗中四处打量着。
观察完环境,开始观察人物:孙守财满面堆笑,看起来很符合李言的胆小贪财的评价;孙夫人身上没有什么特别的特点,很普通的一个夫人形象,有点儿小精明,有点儿短视;顶着颤巍巍的肚子的孙家大小姐竟然也在,迎向李言的时候面上带着点微微的晕红,目光亲切、热情,又似乎别有意味,那肚子也该有六七个月了吧,亏她还这么精神;二小姐看起来柔顺、乖巧而无害,听说她是庶出,也不与孙家少爷同母——看她不像太被冷落歧视的样子,让南乔忍不住多看她一眼。这样一个“成功”的庶女,心思未必如表面那般乖巧。
说来,也不知陈氏是怎么想的,自打南乔从庄子中回京,娘儿两个闲话的时候,她便有意无意地说一些大宅子中的是非,比如说她以前所在的陈家,再比如说南乔大伯母家,或者那个王公贵人家,让南乔长了不少见识,对如今这个朝代的女人的生活,以及她们的家庭生活多了几分了解。
孙家三小姐南乔在铺子中见过,只是看起来消瘦单薄许多,更显柔弱而惹人怜惜。但见她向李言见礼的时候妙目微红欲语还休的样子,让南乔分外的不舒服。最后一个是孙家唯一的小少爷,只有十来岁的样子,看向李言的目光中带着些崇拜与好奇……
“爹爹,我就说表哥一定是守信的,这可不是来了?”孙紫芸笑起来热情大方,颇能让人好感。
“表妹说的哪里话。”李言淡笑道:“我是一直惦记着来寻舅舅的,只是一直不得其门罢了。”
听他这么一说,除了孙小少爷茫茫不知,其他孙姓人面上都是齐齐一僵,一时都不好接话,看的南乔忍不住心中偷笑。她站在李言身后稍侧,这个位置很好,不引人注意,却能将整个堂上人的表情都收在眼里。
李言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为难他们,继续向着孙紫芸淡笑道:“倒是没想到紫芸表妹也在这里。听说你做了季家的少奶奶?怎么没有看见妹夫?看起来表妹日子过的很不错,倒是能常常住回娘家来。哦,对了,今日没有期望能看见表妹,来日定然补上一份贺仪。”
孙紫芸因李言的笑容缓和下来的脸色再次僵了僵,勉强道:“我家爷倒还开明。至于贺仪不贺仪的,表哥不必太客气。”
她能常来孙家,还不是因为看在她肚子的份上?而她家的那位爷倒是巴不得她不在家……而李言微微诧异的语气,岂不是在暗暗指责她既然嫁了人,就该以夫家为重,才是“妇德”?
孙夫人接口道:“芸儿也是,身子越重就越觉得娘家待得自在,说来想爹娘。唉,自己都是当娘的人了,却还是个孩子性子,当初就该多留她几年。”
多留她几年?
这话让孙守财孙紫芸面上再次僵了下,而李言和南乔嘴角都是勾出一抹讽刺的笑容——当初孙紫芸嫁人,听说从下聘到完婚几乎在一个月内搞定:可没有比她更急着出嫁的了“夫人,带着孩子们下去吧。我与言哥儿有话说。”孙守财看到李言讽刺的笑,面上十分难看,只觉得自己的夫人今日格外的愚蠢,典型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哎……是的,老爷。”孙夫人福了个礼,道:“妾身去厨房准饭。”
“爹爹……表哥……”孙紫芳怯怯地叫了两声,微微抬头,泪眼朦胧。
就在孙紫芳说话之时,李言若无其事地摸出扳指放在拇指尖上把玩,那碧绿的颜色映在孙守财眼中,顿时让他手下一个哆嗦,脸上血色刹那间褪了个干干净净。他双手按这桌面,稳了稳心神才让自己的嘴皮子没有打哆嗦:“芸儿玉儿,带着芳儿下去,她的陪嫁绣品还差的远,你们两个做姐姐的,多少帮一帮。”
“知道了,爹爹。”孙紫芸身子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