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叔当然要去,除非他到时候生病了。”兰儿答道:“十七叔自六岁那年跟着去了,每次行猎,都收获颇丰,得了不少赏的。我记得他有一年猎到一只火狐狸……”
“红色的狐狸吗?”燕宁眼神发亮,站起身道:“不成,我也要去我去找额娘说”说着风风火火地跑开了。
这个妮子,就是长大了两岁,那小脾气一点也没变……
艳红鲜亮的液体盛放在通明的玻璃杯中,看起来像是一杯红酒。这种水果榨汁的方法,还是从她那里传开去的……南乔低头抿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带着些凉气,让人觉得无比的满足。
“我听说,小李大人一直都是住在你家的?”兰儿开口问道:“他如今是五品官了,还与十三叔做着生意,依然没有钱买院子吗?”
“李大哥不是买不起院子,只是在我家住的习惯了。”南乔笑道:“他不舍得搬出去,我们一家也不舍得让他搬出去,住在一起好,我还可以随时向他请教学问。”
“请教学问?”兰儿疑惑。
“是啊,他懂的很多知识,特别是关于西洋方面的,学都学不完呢。”南乔略带孩子气地骄傲道:“额娘后来想给我请先生,我都没让。那些先生,又古板又无趣,哪有李大哥教的好。”
“这样啊……”兰儿了然地点了点头,道:“阿玛很少跟我说起朝上的事情,但我却听见他赞过小李大人好几回,那就是一定有真本事的。”
“恩。”南乔心道,像李言那样的人,在后世惨烈的商业竞争中,都能从白手起家挣得一份不错的家业,这这样一个朝代,又多出三百年的眼界,当然是有真本事的……
小李大人……
马车驶进家门,兰儿随手见撩开车帘,目光突然停留在前面不远,避在路边的一个藏蓝色身影上。
“就这儿停下吧。”兰儿突然开口道。
身量提拔修长,自己的身高怕不到他的腋下……
略略低头看不清长相,她也不敢肆意去看,能确定的是,不是特别的英俊,至少比不上八叔和九叔,但却让人觉得很温和很舒服……
嘴角那一抹微笑,让人见了忍不住会觉得心情很好……
这就是连阿玛也忍不住称赞的小李大人吗?真的,好年轻啊……
兰儿从容矜持地从李言身边走过,手心中却满是汗水,湿嗒嗒的。
……
李言的心情很好,真的很好。
仿佛整个世界清明起来,花草树木欣然成长。
仿佛烦恼仅去,忧愁远离,伤痛从不存在。
他终于,终于换了户籍了。
“乔乔。”
找到书房中看书的南乔,李言关上门,猛地将她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一件珍宝。
“乔乔。”深深地吸了一口南乔身上温润清淡的香气,李言满足地呻吟一声,道:“乔乔,我爱你。”
南乔感觉到李言激动地情绪,心中跟着甜蜜起来,扭了扭身子让他抱的更舒适。
许久,李言才将南乔放了下来,嘴角咧开,露出一个动人的笑容,递给南乔一个黄色薄绢,道:“乔乔,看看。”
抬旗文书?
“李言李子默……正黄旗”南乔难以置信地看了两遍,才紧攥着那方薄绢,跳起来抱住李言的脖子,在他脸上一阵胡乱狂亲。
“咦,妹妹,李大哥,开门”不待南乔表达完自己激动欣喜的心情,只听外面一阵拍门声,合着南英的声音恼怒担忧的声音。
南乔和李言相视而笑,跳了下来整了整衣服,跑到门边打开了门,也不看南英暗黑的脸色,拉着他看黄绢,兴奋地道:“哥哥李言他入旗了正黄旗”
她这一激动之下,连平日掩饰用的“李大哥”也不用了,直接习惯性地叫起了李言的名字。不过,南英这时候哪还注意南乔怎么称呼李言的?他瞪大眼睛看了又看,扬声道:“李大哥你抬旗了?还是正黄旗?”
“恩。”李言努力让自己表现的矜持点儿,含笑道:“中午拿到的文书,刚刚办好了身份证明。从此刻起,我也是旗人老爷了。”
是呀,让“满汉不通婚”见鬼去吧,他终于将这个坎跨过了他和南乔,终于等到了一场阶段性的胜利
193 新的危机,中秋御宴
“你,你们……”南英看了看手里的文书,又看了看虽然在极力压抑掩饰,但明显是兴奋过了头的两个人,嘟囔一句,道:“我去告诉阿玛和额娘去。”
陈氏淡淡惊讶过去,对李言微笑道:“子默,如今你是五品大员,也早就算是成年,已经不再合适借住于此了。”
“额娘?”南乔闻言十分不解,这又是怎么了?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走又往哪里走陈氏安慰地拍了拍南乔,继续笑着道:“既是做了官,自然就有迎来送往,应酬交际的,没有自己的宅子如何像话。这会儿朝廷清欠,房产价格正是极低的时候,单就我们这个胡同就有好几个院子要出手。只是,你入的是正黄旗,咱们这一片算是正白旗的驻地,虽说如今没有那么严格了,但是在这儿买院子怕也不大合适的。子默,你仔细思量清楚。”
怎么,不但要搬走,而且必须搬的很远?虽然正黄旗的驻地其实并没有多远,但对于南乔来说,不住在千米以内,不是隔壁对门,那是绝对的远了哪怕是心知陈氏说的是不能忽略的正理,南乔心中依然十分排斥,感觉很不好受。如果李言必须搬走,那岂不是意味着她至少要分开三四年?这个长度,对于她来说,实在是长了些。
但是,陈氏所提出开的,又是不能不重视的问题——随着李言的官做的越稳、做的越久,他的交际圈了不可避免地要有拜访与被拜访,接待与被接待。借住在别家的院子中,的确不像是那么回事儿……
李言也是低头沉吟。这个问题他有想过一二,但真正面临解决的时候,才发现决定并是那么好做下的。
“英子,你去通知厨房,晚上多做几个好菜。”陈氏吩咐道。
“哦。”南英也没多想,转身出去了。
陈氏低头将南齐抱起来放在腿上,也不看两人,就那么自顾自地说道:“乔乔才九岁多,时间还长的很,日后的事情,是谁也说不准的。”
“我……”
南乔才一开口,就被陈氏堵住话头,道:“乔乔你如今也不能算是小孩子了,额娘虽不愿意太过于束缚你,但你也要记清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万万不能失了女儿家的体面,毁了自己的一世名声,明白么?”
话虽是说给南乔听的,但陈氏的目光却是深深地看向李言。
李言终于弯身施了一礼,道:“多谢伯母教诲,李言明白如何做了。院子的事情,我会尽快解决的。”
“有你这一句话,伯母便放心了。”陈氏欣慰地笑道。她今日改口称呼李言为“子默”,就表明她已经将李言当做真正的大人看待了,而她相信,以李言的聪明,自然能听明白她话里话外的意思……
就这样算是决定了?
南乔从陈氏所在的偏厅走出来时,依然有些难以接受的茫然。李言费尽心力才改了户籍,使得他们成亲的可能性终于符合了政策规矩,但她还未来的及高兴高兴,却被告知必须要和李言分开?
“不过是不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而已。”李言安慰道:“京城才多大一点儿?想要见面,还是很容易的。而且,想一想我们将有那么多的时光会一起度过,这短暂分别的三两年,也许会是一个美好的回忆也说不定的。”
“道理我都知道。”南乔有些无力地倚在廊檐下的刷成暗红色的廊柱,仰望天空道:“我只是心中有些不大甘心而已。明明可以让我高兴够了才说的,如今这样,我都没有心情去庆祝了。唉,比起搬家,明明是你抬旗的事情更重要很多……”
“总有一天,我李言会给你南乔一个光明正大的婚礼,我保证。”李言定定地道。
南乔闻言露出一个笑容,突然像是又有了气力,道:“你既然要搬走,为了保证你的清白,你的丫鬟、小厮……总之你所有的仆人都必须是我的人,你有意见没有?”
“当然,你是未来的女主人嘛。我的院子,就是你的院子;我的仆人,也是你的仆人。”李言望着南乔宠溺地笑笑,道:“只不过别弄太多的人。仆人若是太闲了,也会忍不住生事的。”
“哦,那随便添几个好了,就算你买的只是两进的院子,也不好太空了。”南乔道。
接下来的几天里,南乔倒是陪着李言看了好几处院子,只是她心中或许存着拖一天算一天的想法,极为挑剔地将几处院子都一一否决了。比如说,听说这院子的前主人越来越落魄,想来是这院子的风水不好;再比如说,这院子周围住的邻居们都有这样那样的缺点,某某好赌成性,某某私生活太混乱等等;更离谱的的是“这花园中的破烂假山丑死了,我不喜欢。”
“这围墙也太矮了些,若是有贼一翻就过了吧?”
“这影壁是谁画的?这是吓唬客人不让上门呢吧……”
诸如种种。
李言也不在意地由着南乔挑三拣四,只跟在后面向主人家赔礼道歉。这样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当南乔以为这就是她当前面临的最大烦恼时,很快,中秋节到了。
“我晚上要去参加皇宫中的御宴,会争取早点儿回来陪你赏月。”李言含笑道。
“皇宫?没有兴趣。”南乔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心中盘算着这半个月也折腾够了,到底将李言的新家定在哪里为好。正黄旗驻地包含了整个什刹海向西,看过的两个海子沿岸的院子都不错……
皇宫。
装扮的无比华丽的舞姬们随着悠扬的丝竹声翩翩起舞,看起来赏心悦目,优雅动人。
李言不过是五品官,刚好够资格参加晚宴,却只能敬陪末座,但离舞姬们倒是更近了些,刚好欣赏。说实话,他还真没欣赏过如此多的人一同甩袖表演,虽看不太明白,但并不妨碍他看的兴致勃勃。
康熙老爷子高高在上,皇子亲王以及重量级得大臣们也多伴在康熙老爷子左右奉承讨好,他坐在这个不起眼的角落,倒是自在的很。
如今他户籍已经得到了,是该改奉低调信条,泯然众人的时候了。踏踏实实地在五品员外郎上面猫着,若有机会申调到那些清闲衙门,更是好事。五品官,对南英的五品侍卫,刚好是门当户对……
“小李大人喜欢这歌舞?”来人端了个酒杯,在李言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给五贝勒请安。”李言认出了来人,慌忙起身行了一礼。“微臣从未见过这样大型的歌舞,算的上是开了眼界。”
五皇子胤琪,封多罗贝勒,母妃宜妃,,据说少时由太后抚养,为人低调平和,无实权无功绩,从未站队参与储位斗争。李言心中有些惊疑,这样一个贝勒,他找自己有事?不该呀?
“坐,坐。”五贝勒含笑示意李言坐下,由宫女满上了酒,看着场上的歌舞,道:“小李大人第一次参加御宴,难怪对这些歌舞还感兴趣。其实啊,这歌舞年年换汤不换药的,像我们这种一年至少看个三五回的,早已经看腻了,呵呵。”
李言笑着附和自嘲了几句,五贝勒举杯示意,道:“听闻小李大人如今是正黄旗下了?想当年征葛尔丹的时候,我还曾掌过正黄旗大营……”
五贝勒似乎只是为了闲聊,从当年的跟随康熙御驾亲征,说道眼前的歌舞丝竹;随意地聊起李言的生平家境,又自然而然地谈及书法……见到这位贝勒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用意,李言也渐渐放松下来,倒是谈的颇为尽兴投机。
难能可贵的是,这位五贝勒全无一点傲慢的架势……不像是太子四阿哥以及其他成年阿哥,语气或许也亲切,但一直都自持上位者的身份,理所应当地将其他人看低一等……
“虽然我希望能在这角落里多自在一会儿,但时间太久也不妥。瞧那些人已经往这边偷看过好几次了……”五贝勒往四周举杯遥遥示意,引得一众小官们忙躬身站起,端起自己的酒杯陪着一饮而尽。
“走了。”五贝勒拍了拍李言的肩膀,站起身矜持地向大殿深处而去。
都说康熙对儿子的教育很成功,果然如此。有太子、四阿哥、八阿哥这样优秀的存在不说,就连这个不为人所注意的五阿哥,都是学识不俗,才华出众……李言暗中摇了摇头,将五阿哥放下,与周围的官员寒暄几句,待歌舞又结束了一场,开始盘算着什么时候退席才不至于失礼或引人瞩目……
他正抿着淡酒思索间,却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太监走到近前,开口施礼道:“请问您是李言李大人吗?皇上有召,请李大人跟奴才走。”
康熙这个时候找他?
李言闻言诧异地抬头,远远看见御座之上的那个明黄色身影不在了,也顾不上多想,赶紧起身拱手道:“有劳公公带路。”
194 指婚?
“小李大人不必太紧张,应是好事。”那位太监收了李言的银子,轻松地道。
“借汪公公吉言。”李言客气地道。
从右后门出了保和殿,经过了隆中门,李言隐隐听见左手方向也有丝竹喧闹之声。而且,若他没记错的话,这再走下去,怕就不是他所能涉足的地方了吧?
“那边是慈宁宫,招待的是福晋格格,以及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们。”汪公公见李言微微顿足,看向慈宁宫方向,以为他疑惑,就开口做了解释。“皇上就在前面。”
不仅康熙在,刚刚与他分别的五阿哥也笑眯眯地站在一个富态的尊贵老妇人身边,看那老妇人身上的明黄礼服以及所占的位置,应该是当朝太后?
李言心中顿时掀起波澜,突然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若说皇上找他或许是正经朝事,但太后为什么也在这里忍住内心惊惧,李言恭顺地跪地行礼道:“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给太后请安,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行礼之时,李言难免又觉得别扭——按照惯例,汉大臣向皇上行礼时自称“臣”“微臣”,而满人官员,不管是多大的官,面对皇上之时都是自称“奴才”的。如今他也是正黄旗人,跪地叩头这样的礼节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