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该祈祷我赶紧洗脱嫌疑,早点出去才是。”南乔安慰地笑道:“莫不是你觉得我要在这里长住么?”
“才不是我才不是那个意思”燕宁慌忙辩解。
“知道……”南乔最后与她拥抱了一下,催促道:“赶紧去吧,记得看好十八阿哥。”
“恩”
目送着燕宁娇小的身影一步步走远,看那方向,南乔心中自然明白她如今所在的位置是多么的偏僻……
咦?那是……
她怎么会在这里?
234 破绽
不提南乔的疑惑,只说十七从南乔被关押之处冲了出来,心中憋着一团火气。
“我必须救她……她……”
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证实那老道是招摇撞骗之士……十七紧了紧拳头,随手抓住路过的一个小内监,沉着脸问道:“今日来应榜的牛鼻子在哪?”
“在……在云轩。”小内监哆嗦答道。
云轩……
那牛鼻子也配住那种地方十七丢掉小内监,疾步向云轩方向而去。
云轩位于园中的一湖碧水之上,早晨与傍晚都是雾气蒸腾,远远望去犹如置于云水之上,故而得名。其也是畅春园中较有名气的景点之一,平日少有人住。
当然,在十七看来,害了南乔被困的牛鼻子根本不配住这园中任何一处院落,只配住进牛棚马圈说什么她一介孤魂,要潜伏在龙子身边盗取龙气修炼若她不怀好意,自己同她认识那么多年,更曾同吃同住半个月,也没见她加害自己一星半点而五哥也真是的,什么人的话都听都信,妄为皇子阿哥“你站住”
“四哥,您来了?”十七看见堵住自己道路的四阿哥,胡乱行了一礼,激动地道:“四哥您来的正好皇阿玛张皇榜替十八弟求医,今日竟然来了一个胆大包天的老道士一点医术不懂不说,那扯什么鬼神将南乔关了起来四哥,您该知道,若没有南乔出面,十八弟他恐怕早毁了,根本不可能等到皇阿玛张榜”
“胡说”四阿哥闻言呵斥道:“有你这么说你亲弟弟的吗”
十七张了张嘴,粗着嗓子道:“是,我是说错话但是四哥,实情如何,谁不知道如今听一个不知道从来来的老道士胡扯,将南乔关起来是怎么回事”
“所以你就要去找那道士?”四阿哥看了一眼氤氲雾气中隐约露出的屋檐楼阁,皱眉道:“我问你,你去找他准备怎么做?”他顿了一顿,低声道:“事关十八弟的性命,皇阿玛都没有发话,你给我老实待着”
“您也说是十八弟的性命”十七很不服气,嚷道:“生病了就要找大夫喝药难不成让他贴几张黄纸十八弟就能好了十八弟的情形,哪里还能够耽搁”
“留着这道长,也是预防万一……”四阿哥皱眉道:“老十七,我本以为你进了行伍能多少出息些,没想到你还是为了一个小姑娘慌了神瞧你这样,没头苍蝇似的”
“我……”十七狠狠跺了下脚,抿着嘴不再说话,眼中满是倔强。
“算了,你跟我来。”四阿哥心下一叹,领头向云轩桥上走去。
说起来,他不相信是南乔“影响”了十八阿哥,但他却是对那道士的一套说辞有点儿兴趣。
一直以来,每每不经意间听到有关那小丫头的消息,或是看见与她相关的物件儿——不得不说,与她相关的物件儿,如布偶、沙发、画册等等,几乎随处可见——他都忍不住会想一想,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小丫头聪明的让人出乎异常,或者说,生而知之,不学而得?
这是,她那些神秘异常到底与政务国事无关,因而他也不曾真的去探究个清楚明白,所以失去红绫之后,他也没继续在她身边布置人手……但现在,那道士说什么“借尸还魂”……
莫不是真的如此?那样的话,很多事情真的能解释的通了……
云轩,偏殿。
道士头戴一顶青色道冠,身着一袭青色道袍,手持一灰白拂尘,见四阿哥和十七阿哥到来,也只是略一行礼,然后便泰然自若地站在那里,看那神色,竟是隐隐带着倨傲。
四阿哥见状忍不住皱了皱眉,只觉得这是个不好对付之人。或者,真的是位有道的隐士?但观其行止,只是普通人而已,甚至都无武艺傍身……只怪事发突然,他的消息网中一时不能查出他的底细……
十七本是憋着一肚子的话,但真的面对这道士,他一时间又不知道从哪里问起了。难道直接问他为何要指认南乔是鬼魂?
“敢问道长名讳?”四阿哥开口问道。
“沧桑几百年,名讳早就不记得……”老道喟然一叹之后,抚须道:“不过,贫道倒是有个道号,是为清玄。”
“几百年……”四阿哥略一沉吟,敬佩道:“清玄道长修行如此长久,那道行一定高深莫测了?对付一介孤魂,一定是手到擒来吧?”
“那是自然。想贫道几百年来,收服的妖魔鬼怪,没有上万,也有八千了”说着,那道士微微仰头,颇有些自得。
四阿哥见状,眼睛一眯。
他再次向道长抱拳,道:“你既有通天手段……敢问道长,那孤魂既已被你镇压,为何十八阿哥依然不见清醒”说完,他面色一沉,挺直身躯,浑身气势陡然凌厉,冰冷的眼神直刺道士,冷声道:“还是说,你连一个孤魂都无办法,通天手段都是笑话或者……这一切都不过是你装神弄鬼,妖言惑众”
“我……”
那道士被四阿哥突然的气势骇了一跳,忍不住后退几步,脱口一个“我”字之后虽然没了下文,但已经被四阿哥两人真真切切地听在耳中。
“你果然是在装神弄鬼”十七指着道士高声怒喝。
“无量天尊”道士再度稳住了身子,打了一个尊号,正色道:“不是贫道不肯即刻出力,只是这驱鬼一事,需与天时相彰,方能万无一失,毕收全功。十八阿哥乃尊贵之体,又受那孤魂侵蚀日久,贫道自然不敢怠慢。再者,想那董鄂小姐自幼病弱,若非是被异魂侵占,如何会不药而愈又如何有后来那种种神奇之处”
“你胡扯那是她福大命大莫不是她真死了才是正常”十七闻言跳将起来,手指几乎戳到了那道人的鼻子上。
四阿哥将忿怒的十七拉下,眯着眼睛问道:“那么,敢问道长,何日何时才是天时所在?你若说十日八日之后,我那十八弟的身子可撑不到那个时候”
“贝勒爷说笑了。”那道士摇头道:“明日七月十五,乃地府鬼门洞开之时,而十六日卯时三刻,则是鬼门关闭、众鬼回归之刻。其时施法,借助地府法则,则能确保将那鬼魂趋至地府,受惩领罚。”
“荒谬一派胡言”十七怒道。
四阿哥再次止住十七,眯着眼看了那道人很久,才开口说道:“如此,就等十六日卯时三刻但若是其时我十八弟依然不能病愈,或者那之前有任何不妥……哼”
说罢,四阿哥强拉着十七阿哥出了房间。
“四哥,那道士明显有鬼您为何还让他瞎折腾”十七挣开四阿哥的手,怒问道。
四阿哥没有回答,而是示意十七噤声,又转过屋角之后,三饶两饶来到一个小房间,在一处墙壁上摁了一下。再看那墙壁,无声地露出个四四方方手帕大小的孔洞来。也不能说是孔洞,因为其中间镶着一块透明玻璃,就像是宫廷中偶然一见的玻璃窗子。
十七忙挤上前一看,只见对面赫然就是刚刚他们与那自称清玄的道士交谈之所此时此刻,那道士全没有了先前那种高深傲然的姿态,而是挠耳弄腮地急急走来走去,一副焦急之色。
“我就知道他是个骗子”十七咬牙低声说完,脸上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这道士此时的表现足以说明问题了“四哥,谢谢您。”轻易不言谢的十七说起“谢”字,听起来格外让人动容。他十分庆幸有四阿哥在此,不然,若他独自一人,不说难以轻易让这道士露出破绽,而已,就算向他最初打算那般,用手段逼使道士承认其在说谎,在皇阿玛和其他人面前,怕也没有多少说服力。
四阿哥闻言拍了拍十七肩膀,瞧着那道士目露冷光,低声道:“竟然敢将主意打到我爱新觉罗家的人身上”
“四哥,咱们禀报了皇阿玛,唤侍卫来抓人吧?大刑之下,保管他祖宗十八代都要交待了”十七恨道。
“不急……”四阿哥眯了眯眼,道:“十七弟你暂时盯着他……一个江湖骗子,还不敢借阿哥的病情生事”
“您是说,有人指使?”十七眼光闪动,疑惑道:“可如今被牵连的只有南乔……她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谁又害她做什么?”
“盯着,总有知道的时候。”四阿哥再次拍了拍十七的肩膀,转身离开了。若真只是冲着那丫头去的,反倒没有什么。但如何不是呢?
因着十八重病一事,太子他已经被皇阿哥斥责多次……这种时候,任何一点微小的变故,都是都能在朝堂上引起一场大地震而十八的病情……若是再反复地烧下去,耽搁日久,就算是侥幸救回来,他还能是个完人吗?而南乔……
四阿哥脚步一顿,远远看向南乔被关押的方向,踌躇了一会儿,终是向另外一个方向而去。她的事情,哪怕是真的借尸还魂也好,也只是小事……
235 贵妃
“哎,南英这边”
“嘿,曹大哥,有事儿?”南英看见来人,面上立即堆起笑容,翻身下马三步两步小跑到其近前。御驾回京之后,因着这里留下南乔的关系,上头特意先批了他换班,好回去向京城中的家人交待解说一番。两日的假期结束,他这也才从京城赶来,尚不知道十八阿哥那里的变故。
而他称之为“曹大哥”的,则是江宁织造曹寅曹大人的长子曹颙。自打户部清欠开始,曹家以精心建造的园子抵了所欠的户部欠款后,曹寅大人上书辞去江宁织造的职位,替儿子补了个侍卫的缺后,举家搬到了京城。当然,曹家也是明白人,心知当年李言在清欠中所起的作用,又参股四阿哥的钟表厂中得了不少好处,心中感激,便与其颇为亲近。因为这一层关系,自然的,同为禁军侍卫,曹颙与南英也相当熟识,只不过一个是一等虾常跟随康熙身边,一个是二等虾常被打发去站不起眼的角落,他们相聚的时候不多罢了。
“南英,”曹颙将南英拉到角落,低声道:“我告诉你个事儿,你心里有个准备。”
“怎么了?”南英见曹颙如此说,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他这才离开两日不到,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难道是十八阿哥坏了?
“我记得,你妹妹是被留下来照顾十八阿哥的吧?”曹颙轻拍着南英僵硬的肩膀,忧虑地道:“今儿一早有个老道士揭了皇榜,声称十八阿哥重病不幸是为阴魂所侵蚀……而那阴魂便是附身在你妹妹身上……”
“胡扯”南英闻言一阵热血上涌,脸上涨红,又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曹大哥,乔乔现在在哪?”
“你冷静一些”曹颙紧紧抓住南英不让他冲动乱走,忙道:“如今你妹妹只是被监视起来,你要想的该是如何去救才是你这样冲动,只会将自己也搭进去”
“你说的对。”南英面色变了几变,最后终于不再挣扎,失神跌坐在地。
曹颙也跟着蹲了下来,待南英又冷静了些,才将自己前前后后得到的消息向南英仔细说了说。“如今之计,一是立即让十八阿哥好起来。子不语怪力乱神,只要十八阿哥好了,你妹妹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皇家的人……对道士可没有什么好观感,应该不会因为红口白牙的几句话就处置一位贵族小姐。当然,如果能够有证据证明那老道是个骗子,是最好不过了。但那老道据说神秘的很,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南英紧紧拧眉,伸手捡起一片树叶,在手中无意识地揉了许久,才狠狠将其抛在地上,站起身向曹颙抱拳道:“多谢曹大哥曹大哥,如今我需要一日假期外出,还请曹大哥费心。”
“你有头绪了?”曹颙点头,道:“你放心,你队长那里,我会替你找个理由请托的。”
“多谢了”南英再次抱了抱拳,翻身上马,一溜烟往东南方向而去。
这个方向……曹颙抬手眺望了一下,口中嘀咕道:“他这是要去找子默?子默啊子默,父亲总是赞你明慧,说我不及你十一……这般局势,你又如何去破呢?想要医好十八阿哥绝不容易;想要在这种敏感时刻证明那道士是个信口雌黄的骗子,怕更不简单……”
……
保定。
“十八……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李言信手毁掉情报,忍不住长叹一声。历史上,十八阿哥这一病就没能好……他的离去,也成了康熙一废太子的导火索……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南乔会被牵扯进去
当初他不告诉南乔这些,是不希望她有负担。毕竟一个车队好几万人,一个是皇子阿哥,一个不过是只能在边缘游玩的普通小姑娘,原本互不相识的两者碰见一些的可能性很小……但现在,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不过,看其症状描述,他所犯竟然是疟疾,那倒不是没有办法治……李言略一踌躇,摆衣坐了下来,开始研墨。
疟疾,又名冷热病,俗称打摆子……说起来,李言对于这种病很是印象深刻——他年幼的时候曾经得过这种病,因为那时候不会吞药,只能将药片碾碎了和水喝下去,而那白色的叫“奎宁”的偌大药片捻成的粉末,是那样惊心动魄的苦,实在让人难以忘掉……而南乔那样精心养大的富贵小姐,想来是不认识这种病吧。
这种疟疾,在此时的中国确实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而幸好有南乔误打误撞地替十八缓和了病情,不然……
但此时,西方国家已经从金鸡纳树中提取出了金鸡纳霜,也就是奎宁,很多西洋人出海的时候都会随身带着这种药物……
“李大哥李大哥”
李言正要提笔书写,只见南英一阵风地闯了进来,不由得愣了一下。
“乔乔乔乔她——”南英越是焦急,就越是喘息的厉害,说不好话。
“喝口水,慢慢说。”李言搁下笔,皱眉端了一杯水给南英。
温水滋润了他干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