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他们心爱的小窝布置完毕,他带着她去了医院取了体检结果——两个人的身体都非常健康,怀上一个聪明健康的宝宝完全没有问题,他们正要去市里最好的酒店奢侈地庆祝一下,哪曾料到地面会突然摇晃起来,而他们的脚下突然裂开一道伤口!
她犹自记得他紧紧地抱着自己,开始了无休无止的坠落,坠落,仿佛那道裂痕是通往另一个世界似的…
可不是通往另一个世界么?自己的灵魂到了这大清朝!
南乔心中痛的厉害,将自己现在的瘦小身子蜷成一团,想起再见不到心爱的他,南乔的眼泪又无声地流下来。
慢着…慢着…
地裂开时,他与她是紧紧抱在一起的,自己的灵魂回到了三百年前的大清朝,那李言他一定也来了!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场景,她能穿越,李言也能!
想到此处,南乔抹了把眼泪,露出一个微笑。
自怨自艾有什么用?哪怕仅有亿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要找到他!
南乔心中兴奋,想要下床去问问哥哥自己这个身体是如何昏迷的,无奈她才刚想坐起,又无力地软倒在床上…
这副身子,果然是虚弱啊…南乔苦笑一声,叹道:“当下的任务,还是先将这身子养好了…”
003 人海两茫茫(三)
许是人小恢复速度快,许是因为换了个灵魂…
她这副亏了三天的小身子,南乔第二日便能勉强下床,在房间里活动了一番——陈氏不准她出屋,说是不能见风…
她是生病,又不是坐月子,怎地不能见风?南乔心中腹诽,但也没有办法…谁让人家是额娘呢?话是这么说,但她的心中却是十分感动的。她前世也不是不曾有过父母亲人,可那个家总感觉冷冰冰的,父母待她,甚至不如对待朋友热情…
好吧,子不言父母之过…临来的那一场地震,自己在前世应该不是在死亡名单上,就是在失踪人员名单上…也不知道是否有人为自己伤心…
南乔本想找个机会问问哥哥南英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副小身体的记忆相当模糊,除了记得自己这一家四口,其他都是些隐隐约约的影子,她也根本回想不起当日的情形来——无奈陈氏十分厉害,愣是不许南英靠近她的房间,硬说是南英带坏了她这个妹妹,才使得她遭了一通罪…
对此情形,南乔也是无可奈何。看来,不等到大夫宣布自己彻底好了,她的额娘就会一直当她是珍稀易碎的瓷器,限制她的行动,以防什么时候磕了碰了…
到了第三日下午,南乔又是扮可怜,又是撒娇地软语相求了半天,陈氏见她小脸有了血色,精神也不错,这才去厨房烧了热水,兑在一个比她此时身量差不多高的木桶里,南乔这才痛痛快快地泡了个澡——看院子里的光景,应该是五月里,她这还几日没洗澡,真是浑身难受的不行。
“额娘,赶明儿您教乔乔针线吧。”南乔坐在略烫的热水里,苍白的皮肤被蒸的红红的,犹如一只煮熟了的虾子。
“怎么又想着学了?做针线又费眼又费神的。”陈氏坐在小板凳上,正用皂角粉为南乔搓洗头发。
“不是您说的,女孩子也要点手艺么?再说,我看您绣的帕子漂亮呢,额娘,您的手艺,不传给女儿,要传给谁呢?”这两日陪她的时候,陈氏可没少摆弄针线,那绣出的花花朵朵就像真的一样。南乔在一边看着,心中就生出个想法来。
七岁小女孩的声音甜甜软软的,听着就让人心生怜惜。
听女儿如此说,陈氏笑着轻轻敲了南乔一样,道:“还是等你大好了吧。真要学的时候,可不许喊累。”
见女儿乖巧地点头,陈氏心中眼中一热,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乔乔这回,应该是熬出头了吧。
接下来的几日,南乔总算得了陈氏的允许,可以出屋晒晒太阳,走动走动。当然,出门肯定是不许的。南乔原本认为,以她们家的家境,院里应该大不了才对,可她这一出屋,才发现自己想错了这是一座很大的四合院,就是那种老北京传统的三进四合院,而且房间很齐全。前院后院且不提,就她此刻所在的正院,就有北房(正堂)三间,一名两暗,又有东西耳房各一间,东西厢房各三大间…
然后的感觉就是很空很安静。院子是大,目测之下至少二百个平方以上,但是很空旷。这也难怪,她们家总共四口人,哪住的了这许多房子?不仅住不下,恐怕就连日常的照看也很难做到。就她这一眼看过去,很多房间都窗户紧闭,房门上锁,一看就是长久没人居住过的,特别是前罩房和后院的后罩房,里面是一屋子灰尘也说不定…
正房前栽着两颗石榴树,时值五月,石榴花开的红艳艳的,给这安静的院落加了许多生气。再有就是开辟出来的两块小菜地,种着些瓜果和蔬菜,葫芦秧子和南瓜秧子爬满了高高的架子,上面挂了些新嫩的小果实…
南乔上前摘了个黄瓜,随意擦了擦,喀吧咬了一口,顿时一种清新的滋味蔓延在唇齿之间。“比街上卖的那些黄瓜好吃多了…”南乔暗叹了一口气。
“傻丫头,怎么也不知道洗洗。”陈氏正坐在廊檐下竹绣,听见响动,抬头嗔了南乔一句。
南乔笑眯眯地撒娇道:“额娘,我这不是馋么!您想想啊,我这都喝了六天的鸡汤了,这可是一肚子的油水,一看这小黄瓜,我哪里还能忍得住?”
南乔走到陈氏身边蹲下,撒娇道:“额娘,别再吃鸡了成不?晚饭炒个葫芦丝吧…”
“成,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陈氏瞧着女儿的小脸红扑扑的,仿佛也长了些肉,乐呵呵地答应下来。“等会额娘要出门,你在家乖乖等着额娘找了大夫来,再给你断断脉…”
“恩。”对于大夫,南乔也是颇为期待。为啥?只要大夫没有松口,陈氏她就一直当她还是个病号,处处需要照顾,甚至起床穿衣也要由陈氏经手,这让她感觉怪怪的。
说话之间,陈氏面前的喜鹊登梅图的最后一针成型,陈氏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将针线绣绷收好,回到正室,换了身汉家妇人装扮,包了些精致的香囊荷包手帕等物,又吩咐了南乔几句,这才出了院子。
陈氏为何要换装?南乔心中有些不解。又一想想,小说中都说满人最爱脸面,看来果然如此。
家里这么多的房子,随便租些出去收房租,多少能补贴家用吧…南乔一边心中腹诽,一边翻弄起陈氏的布料篮子…一旦陈氏允许她拿针线,这些可都是材料…
两个大人还没回,倒是南英先下学回来,人还没进后院,就听见他喊:“额娘,乔乔!我回来了!”
南乔听得是自己的哥哥,心道,总算逮住机会,可以好好盘问盘问了,她心头一喜,赶紧答应着从陈氏的房间出来,道:“哥哥,你回来了。”
“乔乔,怎么家里就你一个?额娘呢?”南英一边笑着与妹妹搭话,一边进了东厢自己的房间,放下了腋下夹的书包。他才十三,还不到当兵的年龄,现下正在官学里读书习武。
“额娘出门去了。”南乔跟在南英后面也进了房间,在房间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摇晃着小腿,天真地问道:“哥,额娘出门为什么要扮成汉人?”
“咱们是正儿八经的旗人,按照规定是不允许经商的。”南英略带稚气的小脸上透着些无奈,叹道:“若不扮成汉人,额娘就不能接绣活,不接绣活,咱们家…”南英看了妹妹一眼,将嘴里后半截话咽了下去,道:“妹妹,你别担心,明天哥哥我满十四周岁,就也能领一份禄米了。”
看到妹妹黯淡的小脸,南英心中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以前就是这样,只要说起家中生活困难,妹妹心中就会认为都是自己的错,都是自己总是病着,才让家里如此窘迫的,她心情郁结之下,饭就吃不好,因此身子总也养不好…
南乔其实并不在想这些。她前世可是跆拳道高手,平时料理三五个大汉那是绝对没问题的。这几天,她已经偷偷开始恢复身体锻炼了,就算成不了高手,想来以后也绝不会再是个病秧子。李言和她,正是在大学里的跆拳道协会里认识的呢…
想起此刻不知道在何处的李言,南乔心中自然会有些黯淡。不过她很快甩甩头回过了神,她总会找到他的…她抬头问道:“哥哥,我记得自己当日在街上玩的好好的,怎么会昏了三天呢?”
南英道:“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我好奇嘛。”南乔眼巴巴地望着南英哀求道:“好哥哥,你就告诉我嘛,我都不记得了…”
004 人海两茫茫(四)
南英道:“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我好奇嘛。”南乔眼巴巴地望着南英哀求道:“好哥哥,你就告诉我嘛,我都不记得了…”
只要你不再自怨自责,怎么都好。南英赶紧接了话题,将那日闹市惊马,以及一个少年救了她,却又撞在石礅上的事情说了一遍…他原来担心妹妹想起当日的状况心中害怕,但见妹妹神色正常,只是有些好奇,也就放下了心。
“这么说,一个少年从马蹄下救下了我?”她与少年双双晕了,她的灵魂附在这七岁的女娃娃身上,那李言的灵魂,应该就在那少年身上了…想到这个可能,南乔有些着急地问道:“那个少年呢?”
“当时你晕过去了,额头那么大一个包,情急之下,我哪还顾的上那少年?”南英爱怜地摸摸妹妹的额头。
“可那是我的救命恩人呐,哥,你后来就没想着找找?救命之恩,我怎么也要说声谢谢吧,再说,当时人家也晕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照顾…”南乔眨巴眨巴眼,将心中的焦急生生压了下去。
“我当时背着你回来后,就被额娘罚跪了三日。”南英解释道:“你醒了之后,我也到隆福寺打听了,说是那少年还有两个伙伴,又得了那纵马之人赔偿的十两银子,想必也是无碍的…”
“那…”南乔想了想,道:“那少年长的是何模样?哥,你画了画像吧,若是我们以后见到了,这救命之恩,怎么着也要好好谢一谢的。”
南英闻言非常不好意思,别过脸不敢看妹妹期冀的眼神,低声道:“我没看清…我当时一心扑在你身上…我…”
没看清?南乔有些沮丧。这人海茫茫的,若是能画了画像,按图索人,总比这毫无线索的好…不过,自己本来也就没奢望这么简单就找到他…而这救人的少年,也不一定就是李言…
还是按照自己原有的计划,慢慢来吧。
南乔见哥哥还在懊恼,将自己的小脸贴进哥哥手掌里,道:“哥,有你当哥哥真好…”是呀,他这哥哥若不是眼中只有自己,哪能连救人的少年都看不清长相?
当下这一对兄妹又转了话头,说了些学堂里的闲话,南乔也趁机让南英多教了自己几个字…她的记忆里,这七岁的女娃娃只偶尔认了几个字,读书是一定不能的。这怎么能行?这几日都无所事事地,只能在这院子晃悠,她可是被闷的不行…
一人学的开心,一人教的高兴,时间也就溜得很快。
南乔感觉还没过一会儿,陈氏就进了院子。自己换了旗装,又唤来南乔,签着她的小手,过了垂花门,来到前院一间布置成会客室的地方。
一个白胡子老大夫正坐在椅子上,身边放了个药箱,面前还摆了一杯茶,正热腾腾地冒着气。他的身后,垂首站着一个十来岁的青衣药童。
南乔一见到这两个人,脑中自动浮出了关于这两人的记忆。如此看来,她原本的记忆只是被自动归档放在了一边,并不是没有了。只要一遇到相关事务,就会自动回想起来,就像百度娘需要一个关键词一样…
再回到这会客室来。这白胡子大夫,是东城回春堂的坐堂大夫,也姓陈,但是具体叫什么却是不知的,附近的人们都称其为陈老,人品医术也是有口皆碑的。
听说这几年他年纪渐大,平日里极少出诊,南乔她们家虽然近些年穷困了些,但因为打从当年陈氏难产时,正是由这位老大夫出手,救回了陈氏母女的性命,而且,听说南乔生下来时,像个猫儿一样,都说是养不活的,也是陈老精心拟定的药方,这才使得南乔虽然小病不断,但却还算平安地长到了七岁…
他身边的那位,说是药童,其实是他的嫡亲孙子,就叫着陈兴医,打从前几年开始,就由陈老带在身边,实打实地教导。别看他才十岁不到,手里的医术可不一般,若是较起真来,小些的医馆里的大夫还不如他呢!
“陈爷爷。”南乔先是向着陈老屈膝请安,又对着陈兴医笑着叫了声“兴医哥哥”。
陈老见了南乔的气色十分诧异,眼前这个小丫头,虽然看着还有些瘦弱,可哪里还像个病秧子?这才几天,一个频死的人突然生机勃勃,这家人莫非得了神丹妙药不成?
不说陈老奇怪,就是那还是大夫学徒的陈兴医也万分不解。他望气的本事可不差!几天前,南英将这丫头背到医馆的时候,这丫头可只剩下了若有若无的一丝气,那情形,分明是活不了了!
而他爷爷还是尽心尽力地为这丫头施了一遍针,最后还是无奈地摇头。他记得他爷爷当时叹息道:“若这丫头三日不醒,那准备后事吧。”他听到这句话,还很是伤心了一会儿,连着两顿没有吃下饭。这么小小的,漂亮的一个丫头,竟然就这么死了?
因此,当南乔甜甜地叫他“兴医哥哥”,他的心中可是高兴坏了!若不是有他爷爷在,他真想上去抱着她那小小的身子打几个转…他虽是自幼学医,但到底是年纪还小,还不能像他爷爷般习惯生死,特别是南乔又是他仅有的有些熟悉的女孩子…
“乔乔小姐多礼了。”陈老微微弯了弯腰。他是汉人,又是平民,严格说是不能受满人的礼的。
陈氏笑了笑,示意南乔在陈老对面坐下,将南乔的右手袖子稍稍挽起一些,露出依然有些苍白的细幼手腕,放在榆木桌上放好后,陈氏又从腰间摘下一块雪白的帕子盖在南乔的手腕上,道:“有劳陈老。”
陈老道了声“不敢”后,再没有多过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