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眼泪……她深深地觉得,这个家伙他就是从事这一行的材料啊……
“有今天这样的局面,我们要感谢一个人”十八阿哥压下那轰鸣的掌声,激动地道:“是她呕心沥血几日不眠地策划了这一场盛大的活动是她坚持向圣上求得了所有善款账目一月一公开的权利”
“有了这个权利,我们每一个人都能知道自己所捐出的善款花在了何处有了这个制度,我们就不必担心有那些黑心之徒,贪墨我们的良心”
“另外,告诉大家一个消息……这一次,所有的捐赠人,你们所捐的物品名册,不论你捐的是价值百万的古董,还是仅仅值几十两银子的一个小戒指,将在这之后,都将被做成一个纪念集,免费赠送给诸位留作纪念。当然了,有捐赠者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请在三日内与工作人员说明,我们将尊重你的意愿,谢谢。”
“……”
“……”
窗外突然响起了一声惊雷。
然后又是几声惊雷之后,豆大的雨点砸落下来,砸在房顶屋檐上,噼啪作响。
“下雨了”
“看来,连上天都被我们所有人的善心所感动,终于降下了甘霖”
十八阿哥朗声大笑道:“好吧,最后的拍卖品,是我们和善多罗格格的画作,《心与爱》,同样有圣上的印玺,恩,无底价起拍……慢着慢着,顺便告诉大家,主持完这一次拍卖的收尾工作,也就是监督这第一次账目公开之后,和善格格就要带着药材,亲自前往灾区了……”
南乔摇了摇头,觉得十八阿哥将所有的功劳都集中在她身上,实在有那么一点儿过头了。
恩,她之前同意了十八阿哥的这个计划,也是想着用这一次的善名压一压她之前“不正确”的思想观的意思,但真听了,觉得自己真的没有那么伟大啊……
仿佛是后背散着圣光的玛利亚一样了……
“姑姨,您要出京吗?”若樱咬着唇,目光连连闪动,仿佛是十分激动。
“是啊,是要出京看看。”南乔淡笑,道:“你额娘那里你不用担心,她若是依然选择让你留下,你芊芊姑姨也能够将你教得很好。”
“不”若樱激动地向南乔行了一礼,说道:“若樱想跟着姑姨出京若樱想要跟您学习,成为您这样的人”
这小姑娘,该不是被十八阿哥忽悠了吧?
恩,这样说来,十八阿哥的演讲其实很有效果了?
南乔对上小姑娘澄净炙热的目光,忙将心中这个有些不合时宜地结论抛到了脑后,皱了皱眉,问道:“若樱,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跟着她这样做,实在是不是传统女孩儿该走得路啊……小姑娘不要一时头脑发热,以后后悔都来不及,尤其是这种时刻……
“若樱知道”若樱一脸的坚定,小胸脯挺的很直。
南乔没有说话,而是领着她,绕过一个屏风,站在一副画下,示意她听。
隔壁坐的兰溪她们。
南乔因为知道十八阿哥会说这样一番煽情的话,觉得再与她们同处一室的话,脸皮实在有点儿挂不住,所以坐在了这个小房间内。
外面,她那副画,一起价就是一万两白银,如今三次加价之后,价格速度攀到了两万。
“……你不准这么说乔乔”这是燕宁。
“怎么?难道她做的,还不许别人说?她一个姑娘家,就算是主意是她出的,是她头脑好用将这个慈善拍卖操办成功了,又何必非要嚷嚷的满世界都知道她一个姑娘,这样哗众取宠有意思吗?”
“那是十八阿哥宣扬的,又不是乔乔要求的”
有女孩嗤笑一声,道:“这整个流程都是她安排的,她会不知道十八阿哥将她的画做最后一个拍?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呢。她啊,就是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做了好事,虚伪”
“就是额娘说,就算咱们女人有了成绩,也要让给男人就做。这事儿,她明明可以全部托付给两个阿哥去主持嘛她干嘛非要抛头露面的”
“……”
362 言
若樱站在墙角,听着隔壁的言辞越来越激烈,脸上变幻不定。
南乔笑了笑,没有惊扰她,重新又转回到屏风前面。隔壁的那些言辞,她心中早就有了预期,听在耳中也没有什么好惊讶愤懑的——她的确有沽名钓誉的举止,不是吗?
外面她那一副画儿,已经被叫到了五万两银子。
如今南乔的画,流传出去的,全部都是有康熙加了印玺的,市场价再三万两一副左右,如今在这拍卖会上,眼看要翻上一番……到底是十八阿哥那一番演讲起了作用,不是吗?
窗外雨点噼里啪啦地作响,看样子不会有半点停歇的意思。湿润的风吹进来,竟然有一点儿凉。
——北京下了大雨,又能明显感觉到降温,这应该是北方有冷空气南下而形成的强对流雨。而北京距离山东并没有多远,这股冷空气就是到达山东的时候弱上许多,也是能够带来一些雨水的。
这样,旱灾就缓了。
南乔正有些出神地想着,小房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她抬眼看过去……竟然是李言。
“你……”南乔看着他被雨淋的遍体湿透的,心中一涩,站起来,突然间什么也不想了,只想扑进他怀中。
“乔乔……”李言抓住了她的肩膀,阻了她,温言笑道:“我身上湿着呢,别连累了你也成了落汤鸡。”
含珠这是第一次进距离看到李言,想想粉萝姐隐晦提过的内容,此时看见两人如此——如此不同,心中颤了颤,垂目行礼道:“主子,奴婢去茶房要些热水来。”
“热水不忙。”南乔闻言稳了稳心神,吩咐道:“你先去后面找董忠,让他替李少爷取套衣服来。里里外外的,都要。”
李言含笑听南乔吩咐完,才开口对含珠道:“衣服不必了。大牛已经回去取衣服和雨具了。你让人注意着引他上来就好,别找不到地方。”
又对南乔笑道:“这场雨来得突然。除了有贵妇人小姐的,带了伞遮阳外,下面那些人,一会儿可都没办法走。各家吩咐仆人回去取雨具的,又有人来送雨具的……你看着这拍卖上大家都挺规矩地赞美着大雨,外面可是乱糟糟的一团。”
“明白明白。”
挥手让含珠按李言吩咐去做,南乔连着说着话,拉着他湿漉漉热呼呼的手,让他坐在椅子上,替他倒了盏热茶,然后才问道:“你怎么回京了?”
“你是问我怎么直接找到这里了?”李言挑了挑眉。
南乔摸了摸没有,赔笑。
李言看着眼前,这是她的爱人。
他前世认识她的时候,她那是正是灿烂明媚的青春年华。他陪着她,分享她青春中所有的美好和不那么美好却因为两个人一起而变的美好的日子,看着她慢慢的,更加成熟美丽……这一生,他陪着她,从童稚到豆蔻,并且将一直陪着她,再度青春飞扬,再度知性美丽,直到白发苍苍……
比起这种幸福,一时的磕绊和不如意,又能算什么呢?
原来,老天一直待他如此之好。
李言凝实着南乔,站了起来,嘴唇轻轻触碰她的额头——这样的温馨温暖,有些陌生,却是那么的熟悉。
——他听到了京里关于这一次慈善的动静,也为南乔喝彩。但后来又听说了茶楼酒肆中有那样的流言在传播……他第一时间想到这是南乔在……他怎能忍住不来?
“姑姨——”
小姑娘站在屏风边上,一只脚还保持着往前迈的动作,却像是定了格,眼睛瞪的溜圆。她的声音引了两人的目光看过来,若樱脸色一下子涨红,慌乱不知所措地别过眼睛,四下乱看几下又深深地低下了头,口中呐呐道:“我……”
“这个你大姐姐家的小姑娘?”李言从容笑着开了口,又从容了坐了下来。
亲密的动作被一个十岁大的小姑娘看见……南乔略有些不自在,但又很快调整过来,前往李言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了,笑着应了一句道:“你消息倒是灵通。”
然后又看向低头仿佛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小姑娘,微笑介绍道:“若樱,这位是保定知府李言李大人,一向都是与我们家极亲密的,所以你叫他叔叔就好。”
若樱闻言怔愣着抬起头,又飞快地低了下去,但人还是有些犹豫地上前几步行礼,呐呐道:“若樱见过李叔叔。”
“不必多礼。”李言笑道:“正好我这次回京又带了几个八音盒,回头你拿一个去玩。”
“若樱谢过李叔叔。”
南乔看见若樱一个人站在那里实在是尴尬不知所措,索性就问她道:“怎么样?听了她们那样评价,又看见了你姑姨这样放肆的举止……若樱,你还是要跟着我吗?”
“我……”若樱拳头仅仅握起,贝齿几乎要要破了分唇。
这个时候,外面拍卖场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原来刚好是十八阿哥激动地宣布了最后一件拍卖品的成功——
由于现场突然杀出一个外国商人,也就是之前因进献金鸡纳霜救了十八阿哥的迪科尔男爵,参与了竟拍,于是在十八阿哥“大清天朝”不能输给“远来客人”这样的鼓动之下,她的一副画硬是拍到了二十万两的天价,被一个从杭州赶来的茶商买了去
最后十八阿哥朗声感谢了所有人,最后宣布了拍卖会的圆满成功,下面人群开始喧闹涌动起来。
“怎么没有再办个答谢宴什么呢?”李言扬了扬眉。
含珠端了热水进来,他抹了抹脸和头发。
“我还想办个宫廷舞会呢。”南乔无奈地道:“但是咱们大清不似海外那些国家,男女不能同席,又有乱七八糟的规矩,真办了也没有意思,倒不如省点儿银子。”
“倒也是。”李言点头,说道:“有些事情不能急着来,很多时候步子迈的太大反而会栽跟头。”
他说着,顿了顿,又有些感慨地道:“我其实没有想过,乔乔你这次这样大胆……但现在这样,真的很不错……比我这些年的努力,有用许多。”
一边本来还尴尬无措的、又一时拿不定主意该如何答话的若樱听着两个人的交谈,人依然低着头站在那里,但心中却早已是惊骇之极
——听这位李叔叔说话,他竟然像是很久之前就知道怎样办一场慈善拍卖是的而且比十八阿哥他们知道的更要多难道是姑姨很久之前就与这位李叔叔商量过这样的举措?
但他说的“怒力”……他不是一个官儿吗?他所说的努力又是什么,与姑姨这一场慈善拍卖能有什么联系不成
若樱一时忘记了刚刚看见的尴尬事,支起耳朵不想漏过听到的任何一句话——她直觉知道,这样,她就能够发现什么更了不起的秘密……
南乔和李言并不知道小姑娘的心理,继续说着话儿。
南乔说道:“能成功,真的很不容易……”
南乔有些感慨,她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轻轻地道:“若我没有在几年前卷入十八阿哥病危事件,没有那一场功劳,就不会受到诸如爵位这样的封赏。若没有格格这个称号,我根本入不了宫,也就没有圣上的恩眷……那就是另外一条道路了……”
若她不是格格,也许一切并不会入康熙的眼;一个小小四品侍卫的妹妹,就算是选秀,有了芊芊一起,她只怕一定是要落选的,而不是如现在这般不能确定……
若她不是格格,她只怕会一直做个乖乖的不大不小的贵女,也许会顺利等待她嫁给李言的幸福,但就不会有“格格画家”的出现,有这一场慈善,救助很多很多人,以后会救助更多的人……
关键的是,没有她的“名”,没有她的这些在一定意义上打破传统——
她的画得到了认可,这就说明女子研习琴棋书画,将逐渐变得不再仅仅是取悦于男人的闺阁之技
她抛头露面,组织了众多贵女,组织了这一场慈善,就像她之前曾经在聚会时说的那样,这些贵女们将会认识到,或许她们不能纵马提枪厮杀疆场,或许不能做官从政,但她们还能够做其他的事而不仅仅只是因“联姻价值”而“贵”的“贵女”
这样的认知,或者一时间没有发生什么改变,比如那些坐在隔壁的少女们,会斥责她“沽名钓誉”“不知规矩”“不是个好姑娘”,但十年以后呢,三十年以后呢?
总会有改变的。
这样说起来,做了格格和不是格格,这其中的优劣,也难以比较了。
南乔心思翻转之间,忘了说话。
倒是李言微笑道:“我觉得现在很好。乔乔,咱们总得为咱们将来的女儿、孙女儿想一想不是吗?你就忍心她们过现在贵女们这样的生活?”
南乔脸色一红——她前世虽然与李言是夫妻,最是恩爱亲密不过,但今生她还是个豆蔻少女好不好……再说,她前世也没有生过孩子呢……
但看着李言含笑却是十分认真的眼睛,心越是越来越软、越来越软,最后仿佛摊成了一堆水……南乔羞恼地瞪了李言一眼,嘟囔道:“现在的贵女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不愁吃不愁穿的……”
李言挑了挑眉,轻笑着问道:“包括必须替丈夫娶小老婆、照顾小老婆?不然就是善妒不贤惠?”
这一问自然是命中了南乔的软肋,让她立即杏眼圆瞪,朝着李言咧开嘴,秀了一下自己洁白整齐的牙齿,恩,和她那颗可爱迷人的小虎牙,然后右手五指张开合拢几下……那意思自然是威胁说“你敢这样试试”……
然后又瞧见李言极为配合地缩了缩脖子并拱手赔笑坚定地表示了“不敢”地意思,这才满意地收回爪子,又觉得自己的举动十分好笑,于是叽叽咕咕地笑了起来。
心中又叹息:李言说的是……她有李言,她的后辈们,可没有一个如“李言”一样从生命一开始相交相知的爱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