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顿了一下,小声道:“雍王子嗣艰难,阿哥中现在只存了一个……估计他家人的意思,洗三礼草草办一下,并不会客,以免小阿哥积不住福……听说满月也不准备宴客的,我们想要送礼,只怕要在周岁的时候了。哦,对了,乔乔,就是这么个说法,乔乔你别瞎传去。”
“瞧额娘您说的……”南乔撒娇道:“说的我多么的大嘴巴似的。别人家的事儿,我才懒得理会呢。反正都是小乔霏最好了……”
“男娃儿和女娃儿,哪能放在一起比……”陈氏说着,又交代了南乔料理善后,然后冲冲出门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善后的。
南英和南黎是堂兄妹,晴兰和南黎是表姐妹,两家的亲戚基本是相同的。能来参加董鄂府的礼的,基本上都能去康亲王府南黎那儿……所以,并没有客人留下来,要南乔招待的。
她只要看着仆人们收拾桌椅板凳,杯茶碗盏的就好。而这些都有各自负责的管事,早就井井有条的……
……
若樱观完了礼后,只想回到微园,静静地回忆自己今日所听到的所看到的。
她从来不知道世界是如此的广阔,更不是她和所有人,她们都是站在一个球上面生活!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见过额娘。”
南锦就在那里,明显在等着她。她身为女儿,不能不上前见礼。
南锦拉着她往一处角落,伸手摸了摸她身上的衣料,挑眉道:“她们给你新做的?”
若樱不知道为什么,脸红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倒是好料子。”
比自己穿的料子要告上几次档次不止……南锦又问道:“给你做了几套?”声音似乎有些古怪地样子……
若樱咬了咬唇,有些气恼地道:“额娘,您问这个做什么!”
南锦也想起这样问确实不好,尴尬地笑笑道:“是额娘相差了。她们这样的富贵,自然不会亏了你。”
只是……可惜了……
南锦想起来时若樱阿玛告诉她的那些茶楼流言,心中叹息一下,拉着若樱的手,道:“你回去收拾一下吧,一会儿额娘从你二姨母那里回来后,就跟你叔祖母说,接了你回去……”
回去?
若樱脑袋嗡了一下,惊叫道:“为什么!我——唔……”
却是南锦捂了她的嘴。
南锦四下张望了一下,幸好是众人纷纷告别的时候,堂上本来就吵的很,,没有人注意到她们。她恼怒地道:“你个死丫头小声一点儿!”
365 成功了吗?
若樱挣扎了一下,安静了下来。
南锦随后松开她的手,转而摸了摸她的脑袋,叹息道:“额娘这也不是为了你着想吗?”
“额娘,您到底在说什么?”若樱不解地道:“之前我不愿意寄人篱下,是您说跟着姑姨对女儿的将来好,现在才几天不到,您又说离开姑姨对女儿好?您这变化也太快了一点儿吧?”
南锦有些恼:“我之前那里知道她有那样的胆大心思!”
然后顿了一顿。
但她看女儿,也知道不给个说法,她这个女儿绝对不会轻易如她的愿,于是一咬牙解释道:“若樱你也十岁多了,很多道理早也该明白了。你那姑姨,她小小年纪就和男人有私情!现在外面都传翻了!她名声不正,你再跟着她,岂非要受她拖累!以后哪还有好人家肯求你!”
若樱闻言捏了下手绢,垂下眼,沉默了一会儿后,抬起了头,看着南锦淡淡地道:“额娘您的决定,实在是太鲁莽了些。”
“死丫头!你怎么能这样说你额娘!”南锦听了先是一怒,顿了顿又犹豫地道:“女儿,你怎么说?”
若樱抿了一下唇,道:“额娘你肯为女儿的名声的着想,女儿很高兴,所以女儿也要为额娘您为咱们家想一想……额娘,这个府上,除了三姑姨,还有三舅舅是四品官,更还有芊芊姑姨是庄亲王世子福晋,以后的庄亲王福晋!额娘,您是真的想彻底得罪这一家亲戚吗?”
南锦闻言嘴唇嚅动,不甘地道:“不过是接了自己的女儿回去而已,算不上得罪吧?以前你外祖母……”
若樱打断南锦的话,道:“额娘您是说,以前外祖母那样对待他们,他们现在也没有什么记恨的反应是不是?额娘,此一时彼一时……当年外祖母也不过是不肯借钱而已,且那个时候他们一家没有发达呢,人情冷暖,算不上什么。但现在,人人都知道您为什么将女儿送来,而才送来又因为外面的流言要接走……额娘,这是打人脸的行为,额娘。”
若樱顿了顿,又道:“而且,现在他们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了……不再是当初什么都不是,没人在意的一家人了。”
当初不肯借钱接济,不过是小事儿……但若南锦此时因为流言就将女儿接走,那无疑于往人家脸上甩耳光,如何能相同?就算是再和善的一家人,也绝对恼了怒了……
但南乔还是不甘,抓住若樱,说道:“额娘只得你们两个。若兰还小,额娘就指望你呢,现在,现在……”
若樱轻声道:“女儿知道……额娘想要接女儿回去,又何必非要表现的这么刻意这么急?这才几天呢……若是待到月余两个月的,您找个借口,比如说,祖母身体不适需要女儿侍疾这种正经的借口,接了女儿回去不好吗?”
“对,你说的对。”南锦点头,道:“你祖母一向身体不太好的。她疼你,想见你,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若樱心中微松,又道:“而且,有这一个月两个月的缓冲,我们也能看清楚些。比如说,万岁爷知道后会不会动怒罚了三姑姨?比如说,芊芊姑姨的婚事有没有变动?那些贵人们还愿不愿意与他们家交往?额娘,只要三姑姨依然是得圣眷的格格,一点儿流言,又能如何?谁会在意呢?”
然后,又垂下眼,说道:“您说外面流言都传翻了,但额娘……就在刚刚,女儿还看见雍王、十六十七十八三位阿哥,以及流言中的李大人,一会儿详谈甚欢的。贵人们都没有动作,额娘您又何必惊慌?”
此时,南锦长长出了一口气,拉着若樱的小手,感慨地道:“多亏若樱提醒,不然额娘要做出糊涂事儿了。”然后她转而问道:“你刚刚说,几位阿哥在这里?”
若樱点了点头,轻声地将几人聚会说了一遍,并没有讲诉他们说了什么,而是略带兴奋地道:“今天,三姑姨向几位阿哥介绍了女儿呢。那几位阿哥虽然没有太留意女儿,但也没有什么不悦,女儿一直跟着三姑姨身边斟茶呢!”
“真的?”南锦很是欣喜,又责怪道:“你怎么不早说!”
“额娘您一来就说接女儿回去,女儿哪有机会说……”若樱委屈地道。
“好,好孩子,是额娘错了。”南锦弯腰抱了一下若樱,疼爱地道:“额娘一会儿还要去你姨母那里……你乖乖的,有什么消息,记得告诉额娘。”
说完又掏出几张银票,塞给若樱,叮嘱道:“你让你那丫鬟给换成散碎银子铜钱什么的,平时该打赏的就打赏,别让人觉得咱们小气了……”
“恩!”
若樱慎重应下,看见南锦同别的亲戚一样,热情地与陈氏告了别,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了下来。看这样子,她的额娘已经暂时被她劝住,一时不会再提什么接她回去的话了……
再看手中银票,是十两一张,有五十两呢……
——旧日她在家的时候,她和她妹妹一个月的月钱不过才三两……额娘倒是慷慨。若樱将银票转塞给杏儿,轻声道:“收着吧。”
“那个……”杏儿收好,又有些疑惑地道:“小姐您为何不说,您在这里其实有月钱呢?一个月十五两呢!”
“何必多嘴!”若樱瞪了她一眼,往回向微园走。
若是让她额娘知道她在这里有这么多的例钱,指不定又要生出什么想法来。她现在只想找个安静的地儿,好好地将今日所听到的记在脑海中,不要忘记了……
——世界那么大,她才不愿意就此回到家中,做回之前那样的闺阁女儿家!
多少年之后,被封为明慧公主的若樱,已经是一个花甲老人时,她坐在紫藤花架下提起笔,写到:“十岁之前,我只是一个渺小的宗女,所思所想,也和其它闺阁女儿一样,是针线女红,是规矩礼仪,是如何才能让自己嫁一个好人家……但就在那一日,姑姨和姨丈在我面前,打开了一扇大门。那扇大门外,有无边的大海,有新奇的知识,有所有在京城四合院上面方方正正的天空下所没有的一切……那一个广阔的世界,它深深吸引了我……”
这是后话了。
……
被雨水冲刷过后的天空,是那么的湛蓝无比。
有白色的鸽子在湛蓝的天空中盘旋飞翔。六月的天空突然变得令人心情舒畅。
“乔乔,你真的要走这么久这么远?”芊芊挽着她的胳膊,不愿意相信地问道。
“只是往山东南下,年前就回,不至于错过你的婚礼……”南乔笑着打趣道。
芊芊的婚礼定在年后二月二。
芊芊没好气地瞪了南乔一眼,有担忧地道:“听说南方多蛮夷,你一个姑娘家……”然后又抱怨道:“真不知道阿玛和额娘是怎么想的,竟然真的舍得你一走半年的,还要带上两个小少年,和若樱那丫头。”
南乔沉默一下,说道:“之前我散布那些话,并没有想过会成为谁的工具。现在事情演变,已经由不得我做什么……只有离开会好一点儿。阿玛和额娘这是疼我,不想让我在京城中听这些心烦。”
南乔成功将慈善组织运作了起来,这使她得了不菲的善名。
但正是因为此,因为她一家明显算是雍王一边的,所以八爷党他们必然不会任由这样的善名落入雍王那边,给他增加砝码……所以才有了那些针对南乔和李言的流言攻击。
有攻击就有反击。
雍王同样珍惜这个善名……于是京城茶馆酒肆中,每日都在上演着口水战。
作为口水战的焦点,南乔自然会被口水淋的满头满脸的。
虽然不在意,但任谁被不停地提起,也会厌烦,所以,南乔准备出京去走一走。对此,宝柱和陈氏都是支持的,李言也是支持的,甚至四阿哥也是支持的。
至于康熙那边,她一直没敢进宫去面圣,只是上了一个书……
“唉……”芊芊一叹,抱了一下南乔,眨了一下眼睛,道:“虽然有些不舍得,但我也支持你。家中你也放心,有我和大哥呢……”
两个人正说着话,看着丫鬟们收拾行装的功夫,韩嬷嬷匆匆进来,面色慎重地道:“格格,皇上来了。”
“谁来了?”南乔吓了一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万岁爷微服来了,和十八爷正在默园的书房里。请格格赶紧过去。”韩嬷嬷郑重地道。
南乔揉了揉额头,匆匆对着穿衣镜看了一眼,理了一下衣服后,忙往默园走。
……真是“山不来见我,我自往山行”啊!
康熙老头儿难道太闲了吗?微服到她这里来了?
心中不断腹诽着,南乔到了默园书房,看见康熙穿着便装真的是“微服”来的,忙福了一礼,道:“爷吉祥。”
康熙没有立即叫起,绕着她上上下下大量了好几圈,才往圈椅上一坐,道:“起吧。”
语气中竟然有些怅然。
南乔心中一颤,轻声道:“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不该……”
“不该如何?”康熙仿佛有些恼怒道:“跟朕说说,你不该如何?”
南乔闭上了嘴。
于康熙来说,她不该的地方多了去了……近处说,她身受皇恩,实在不该远行之前连当面辞行都不做;往大逆处说,她不该……
南乔正在反省中,只听康熙指着她,怒斥道:“朕自打认识了你,从那时到现在,可曾亏了你这丫头一星半点!就是朕的亲女儿亲孙女,也没有你得的恩宠多!朕将你这丫头放在了心里,可是你呢?你却半点不将朕当亲近之人看待!”
“啊?朕当日问你愿不愿意嫁给老十七,你说不愿意,朕有勉强你了吗?朕没有!朕当日也问你是不是有了心上,你说什么?啊?你说没有!既然没有,那个李言又是怎么一回事!你这是欺君,欺君懂不懂!”
南乔噗通一下跪了下来,老老实实地认错听骂,没有辩解。
康熙肯到她面前来骂她,那就是绝不会用“欺君”治她的罪的。而她此时无论如何辩解,都是火上浇油,只怕康熙本来只是想骂她一顿出气的,反而被她的辩解弄的更气了……
“你想求个免选的旨意,朕一时没有允你,所以你就弄出了这一出来对抗?是不是?啊?”
这个只怕要辩解……但康熙老爷子说的正是实情,她心虚……
南乔正心虚外加心急中,只听十八阿哥道:“皇阿玛,您又不是不知道那些流言是怎么吵翻天的……若不是乔乔姐弄成了这样的大善事,得了个善名……”
十八阿哥的话,让康熙颓然一叹,暂时停止了指责。
南乔感激地看了十八阿哥一眼,却见他正小心地给他老爹斟茶呢,连瞄都没有瞄自己一眼。
良久。
南乔只觉得自己的腿都没有知觉了,才听见康熙说道:“朕不会免了你的选秀……”
南乔心中一颤,再次凝神细听。
“但如今……就算朕再不甘心,也只好如了你的愿……”
这是什么意思?要她选秀,又如何算是如了她的愿?南乔暗中咬住了唇,怕自己忍不住说出什么话来。
“爱新觉罗家不会强迫了谁嫁进来……”
原来是参选,然后落选,将事情淡化啊……南乔心中一喜。虽然事态发展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但她的主意,还是成功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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