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乔满意地点头微笑,心中大赞,孺子可教也……
“首先呢,向你刚刚那要倒酒就是不优雅的……”南乔将自己上辈子很娴熟的红酒文化缓缓地向十八阿哥解说着,最后举杯轻轻向十八阿哥的水晶杯一碰,微笑道:“你或许一时间难以习惯这种味道,但十八啊,你若是日后想与西洋人打交道,你就必须熟知他们的文化,比他们更高贵更优雅……”
“于他们来说,你是高贵的王子……”南乔继续说道:“此时活动在广州在南洋的那些西洋人们,他们或许本身在国内只是个痞子小商人或者什么的,并没有真正的贵族……但是十八啊,你是王子,所以你必须高贵而优雅,这样才能得到他们的尊敬,让其心生卑微之感……”
“在西洋人眼中,不会品尝红酒的人,就像于我们来说,饮茶只会牛饮的人一样,都是粗鄙的……我这样说,你明白了没有?”南乔微微探身笑问。
若他碰见一个饮用老君眉如老牛饮水一样的,哪怕他说他是谁谁谁,他也会心存鄙视的……十八阿哥点了点头,轻轻晃动一下水晶杯,向南乔举杯示意,然后非常矜持优雅地抿了一口。
“很不错!”南乔拍手笑道:“比如咱们的茶文化,这红酒文化总有点儿不如。十八你学的很快。”
“不过是拿捏出一个唬人的架子而已……”十八阿哥微微有些不屑。
那是自然。
作为大清的皇子,所受的也是贵族教育,自然有尊贵不凡的气质。哪怕他依然不喜欢红酒的味道,但端起架子来,谁也不能说他不够高贵不够优雅……
南乔抿嘴笑,也不言语。
反正,于她来说,只要十八阿哥愿意有一个开放的心思,就足够了。
“哦,对了,乔乔姐,你说你会跳西洋人的宫廷舞……能教我吗?”十八阿哥的小脸,在月光下有些微红。
“没问题。”南乔放下酒杯,让含珠去找若樱来,并且拿一把琴来。
“若樱不会吧?”十八阿哥有些狐疑地道。
“但她会伴奏……”南乔微笑解释道:“西洋人的宫廷舞,都有一个最基本的节奏,掌握了这种最基本的节奏,基本就能够应对各种场面了……”
月光如水。
微风从丛林中吹过,这南方安静的夜晚,显得无比的美丽迷人。
保定府衙。
在四月微醺的夜风中,这里同样有一场舞正在上演。
窈窕迷人的身姿,若隐若现的精致面庞,暧昧迷醉的舞蹈……美酒与美人,让这个夜晚也分外的醉人。
“李大人,来,干杯!”姜水岩似乎有了些醉意,摇摇晃晃地向李言举杯,说道:“为兄祝你旗开得胜、斩誉而归!干杯!”
“干杯!”李言笑应。
“满上满上!”姜水岩嚷嚷道。
李言任满转武职,他便是这保定府衙大院的新主人。所以,他的兴致格外高。
“我说啊,老弟……老哥真羡慕你!”姜水岩在空中挥了一下手,道:“这仗一打起来,那就是实打实的功勋!我一个侄子,是御林军里的,他挤破头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也没有捞到出征的机会!你说你李大人,你怎么就那么好命呢?”
李言拱手,道:“圣命所在,我也没有办法……”
这话又换回姜水岩的一阵絮絮叨叨的半醉之言。
又有几杯酒下肚后,姜水岩靠近李言,在酒桌下冲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神神秘秘又醉醺醺地低声道:“说,李大人你就是高!难怪寻常的女子你半个都不动心!有和善格格那样的……”
说着他打了一个酒嗝,致使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只是狠狠地竖着大拇指。
李言淡笑,眼睛中有了些朦朦胧胧的光。
今日是他在保定府衙的最后一晚。明天清晨,他就要启程回京了……
黎明。
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上升起,李言最后看了一眼他居住了三年的保定府衙,看了看那莲池上开始冒出来的圆圆嫩嫩的鹅黄色小荷叶,上面滚动着露珠,挥了挥手,让众人出发。
“主子?”
却是大牛走了过来,神色间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怎么了?”李言甩着手腕,笑眯眯地问道。
却没想到,他一笑,大牛脸色更差。只见他粗着脖子红着脸,低声道:“主子,你没觉得,咱们的队伍中多了个不相干的人吗?”说着往丫鬟所在的那边刮了一眼。
不相干的人?
李言心下狐疑,目光顺着大牛眼色的方向望过去,笑容一下子冷在了脸上——那里,果然多了一个人。
那个女子,她虽做丫鬟打扮,也很努力地表现着一个丫鬟该有的举止……但那长期养出来的娇俏的容颜,风流的仪态……他这里哪里有这样一个丫鬟?
李言皱眉,走了过去,问道:“梨落,你怎么在这里?”
昨晚,姜水岩是将梨落请来为他的告别晚宴助兴没错,但她怎么还留在这里,做这种妆扮!或者,昨晚发生了些他不知道的事情?但回想,他根本就不曾喝醉过……
“大人。”
这些人中,有李言的四个伺候他起居的丫鬟,另外,又有些侍卫仆人的女性亲眷幼小,加起来也有十几人了,却是全部都远远忙着自己的事,离梨落的距离尽可能地远。
这样的情况,使得梨落孤孤单单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可怜。
“姜大人替婢子赎了身……昨晚的表演之后,姜大人的人对婢子说,大人你已经收下了婢子的身契,从此后,婢子就属于大人的了。”梨落说话的时候,微微低着头。仿佛是这样一番话,实在让她难以出口似的。
369 惊天急信
他收了梨落的身契?昨天晚上?
李言皱眉,没有在自己的记忆中寻到这样的事儿,于是回头看了大牛一眼,淡淡问道:“知道哪个收的吗?”
大牛扯了一下嘴角,道:“小的一早问了姜大人家的管事,说姜大人宿醉未醒,不能相送主子您,特意来表歉意。至于梨落姑娘的身契,姜大人曾提起说,是您亲自收下的,就在你贴身的荷包中。”
李言心中一动,摘下他的荷包一看:果不其然,里面多了一纸契约。不用细看,也知道是谁的。
再一细想昨夜姜水岩就做在他身侧,接着酒劲做出很多推攘拉扯的“亲热”举止,只怕这一纸契约,正是他那个时候塞进去的……
李言看了看手中那一张薄纸,又看了看低头垂目听候发落的梨落,心中微微有些不适,但依然言语温和地问道:“梨落姑娘,你可有其他地方可以去?身契方面不用担心,回头我让人往官府替你消了籍就是。”
梨落抬起头,自嘲一笑,说不出的楚楚动人。“梨落三岁被卖入青楼,不知父母、没有故旧……梨落无处可去。若是大人……”
她几乎脱口讽刺说,若是李言嫌弃,她反正是一个烟花之人,再回到风月场就是……但心中那一点儿期盼,让她生生住了嘴,咬起了唇。没有人想倚门卖笑。她梨落也绝对不想。而眼前这个人……
一个孤身的美丽女子,的确难以在这个时代生存。
而那姜水岩弄出这一出,此时又装醉,肯定是不容他在将梨落退回去的……而他的时间也来不及……并且,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像货物一样推来让去的,这让李言心中难以接受。
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头,摆手道:“那就先回京城再说吧。白露你给梨落姑娘安排一下,我们一刻钟后出发。”
“谢大人收留!”梨落闻言,眼中迸发出难以置信地惊喜,深深福了一礼。
李言也没有别的话说,只随意挥挥手,离开了。
“梨落姑娘,你是愿意跟她们四个小丫头一车呢,还是跟我们这些妇孺一起?”盘着妇人髻的白露身体有意无意地往梨落面前一站,挡住了她目送李言的视线。
梨落脸色微微有一些不自在,但很快回复过来,微笑行礼道:“婢子跟嫂嫂们一起就好。”
“那请这边吧。”
对于“嫂嫂”这个讨好的称呼,白露既没有表示出厌恶,也没有表现出喜欢,依然笑容得体。同样的,其他几位年轻少妇们都是如此——没有热情地欢迎她,也没有因为她曾经的身份而瞧不起她,更不曾对她这样被强行送到她们尊敬的主子身边,带着暧昧的目的,而心存敌意……
这让梨落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从得知她被送给李言李大人开始,她就在心中做好了不被李言接纳的准备;且,若是万幸被留下来,她也做好了不被李大人身边的丫鬟奴仆所欢迎,被冷言排挤的准备……就像之前,她站在那里,被明显冷落的样子。
但现在……难道仅仅是因为李大人答应了她留下,所以这些明显是备受信任的老资格仆妇们,都会尊重她们主子的意思,半分不难为她?
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发生!
纵然在全然都是苦命女子的烟花之地,女人与女人之间也是各种为难!就是那些伺候她们这些红姑娘的小婢女之间,也同样存在有各种为难!
这些人……她们之间或者情谊不错,但又怎么会欢迎她这一个青楼出身的外来者!
没有冷言冷语,没有故意刁难……这反倒使梨落坐的十分不自在。
她甚至尝试着去帮一个年轻的母亲抱一下她的襁褓中的孩子,竟然都没有遭到拒绝!
梨落注视着那小婴儿单纯无垢的眼睛,终于没有勇气抱起他。同时,她的眼中有泪水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梨落姑娘?”白露试探地喊了她一声,想了一想,似乎有些别捏地劝说道:“既然离开了那地方,以后自然有好日子,你该高兴才是。”
说着她又撩了一下车窗,笑着提醒道:“大家都坐稳了!我们开始启程回京喽!”
马车晃动一下,开始缓缓行驶起来。
启程了?
梨落抬起泪眼,看向车窗内众人,咬唇问道:“你们……你们不觉得我,我过去……”
白露淡笑一下,轻拍了一下梨落的肩膀,道:“我们主子常说,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是好是坏,是穷是富;幼年无力的时候,也没有办法同命运抗争……但当我们长大了,有选择的机会时,一定要记得,好好做选择……”
“恩,是不是这样说的?白霜?”
那个怀抱幼儿的少妇正是白霜。她嗔了白露一下,然后微笑地看着梨落,道:“梨落姑娘,想必过去的生活也不是你的所愿……所以我们也没有什么看起看不起的。今后往前看就是了。”
梨落怔愣,久久无语。
往前看,往前看……她似乎之前只想过能否脱离青楼,从未想过脱离青楼以后,她该怎样生活?做一个婢子?还是像所有被赎身的前辈姐妹们一样,做一个……
婢子……
梨落咬咬唇,往前探探身,将自己的坐姿放低了一些,请教道:“几位嫂嫂之前都是服侍过大人的吧?婢子能不能问问……”
她的话尚未说完,白露白霜,和车上的另外几个年轻少妇都笑了起来。
梨落住了口,满脸通红。
“梨落姑娘,也不怕告诉你,”白露笑道:“你呀,是绝不可能被主子留在身边做奴婢的,你也做不了奴婢的活儿……”
为什么?
梨落眼睛不自觉的睁大,虽然没有将自己的疑问问出声。
白霜又瞪了白露一眼,安慰地看了一眼梨落,微笑道:“别担心。我们主子没有将人当成礼物送来送去的习惯……按我们的猜想,你十有八九是要被派到小姐那里去工作的。是吧,白露?”
梨落看见白露理所当然地点头,又看其他的少妇们都没有一丝异议,心中有些惴惴难安,小心意地问道:“请问……是哪家的小姐?什么样的工作?”
“我们小姐,就是和善格格。和善格格你知道吧?……”
旅途无聊,白露于是很有兴致地向梨落介绍了和善格格和她的吉祥铺子,推测了梨落最有可能从事的工作,又向她介绍了她那些工作岗位上的前任们——
“保定红霞路上的吉祥铺子,那夏掌柜你多少知道一些吧?她也算是个聪明的,从店员升到掌柜,被外派到保定,也不过是五年时间,很不错了……”
梨落有些恍惚。
那些毛茸茸的可爱布偶,她也有不少;那吉祥铺子里的夏掌柜,她自然是知道的。
甚至,有一度时间,她会想:凭什么都是女子,她却只能是一个玩物,而那夏掌柜,却可以凭自己的努力安身立命,被人尊敬呢?
那此时,眼下……她也有机会成为夏掌柜一样的人?
她有些不安,心仿佛是一片没用重量的羽毛一样,被风吹的起起落落,却总是找不到一个实实在在的落点。
然后,仿佛才不过是没有一会儿,就听见白露兴奋地道:“京城到了!”
京城到了?
梨落顺着车帘的缝隙,看见那高高的城墙巍峨庄严,心中觉得自己是从未有过的渺小,于是更忐忑。
车队慢了下来。
白露向恍惚的梨落介绍道:“咱们现在走的是朝阳门。往前面不远就是小姐开了第一家吉祥铺子……今天,少爷新买的宅子估计还在收拾,我们应该会回小姐哪儿吧,只可惜小姐不在京中……”
白露正说的高兴,只见大牛靠过来,传话道:“几位嫂嫂,我来通知梨落姑娘做好准备,她不跟我们一起走。”
“是让她去吉祥铺子吧?”
见大牛点头,白露等人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回头对梨落道:“现在吉祥铺子应该是董莉莉在做大掌柜……只可惜我们常年在保定,只见过她几面,没有深交。不过梨落姑娘你不必担心,我们小姐用的,都是心善之人。”
梨落点了点头,手上捏紧了自己的小包裹。
没过几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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