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可是,前方气氛紧张压抑,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我看了一眼身旁的蜜蝶,她轻轻的点了点头,意思是应允我前去观看。
我将手中的糖袋子交到了蜜蝶手中,轻装上阵。
人群中有阵小小的骚动,刚好留了一个缝,够我挤进去的了。
我一步三停的走了过去,直觉告诉我,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我快接近目标的时候,我还是停了下来,因为我明显感到一股阴冷气息在四周蔓延着。
我又折了回来,快步走向蜜蝶,这时,我听见站在一旁的围观者们说。
甲:“真是可怕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这不是平家的中将吗?”
乙:“是啊,死的可真是恐怖啊,全身的血都被人吸干了,一定是鬼魅作祟啊。”
“……”
人们七嘴八舌的附和,声音中带有颤抖,恐慌,不安,疑惑,忿恨。
我冷不住打了个冷颤,鸡皮疙瘩冒了一身,我吞了口口水,顺了顺气。
幸好我没有逞强去观看,要不,今晚我铁定失眠的,以前我就最害怕看那些恐怖片,如果不小心看见了恐怖的镜头,那些恐怖的画面一定会在我的脑海里围绕许久,时不时就会蹦出来吓我一条,我承认自己胆小。
所以当同学们在津津乐道最新的鬼故事时,我都保持沉默,她们如果还要继续说,我就干脆走人,免得听见了心里发慌,晚上失眠,我真搞不懂那些喜欢看鬼故事的人们,这不是自己找事儿吗?好好的,整点恐怖的东西来吓吓自己,难道这就叫刺激!
那次文车妃的事件,直到现依旧还缠绕在我的脑海中内,挥之不去。
还记得自己差点命丧尖刀下,要不是晴明及时营救,我的小命早就没了吧,不过,我当时觉得文车妃也怪可怜的,多么风华绝代的佳人啊,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血咒之下,连同未出生的东宫,也一并带去了阴间。
我瑟缩了一下脖子,手心似乎已经沁出了一些冷汗。
“蜜蝶,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我快步走出了这里,心里还是觉得有点毛毛的,一股凉意从心底慢慢延伸。
我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思量着,这么恐怖的事件,到底是何方鬼魅作祟?
如果这件事情不解决的话,平安京内的百姓一定会生活在恐慌和不安中。
土御门
回去之后,我一直都窝在垫子内,土御门的温度比起市区,低了二三度左右。
我想起了什么,骨碌一声从垫子内爬起,拉开移门,朝下屋走去,不是说要和蜜蝶学做饭的吗?我怎么给忘记了!
站在下屋门口,我朝里面左右打探着,下屋的木窗内,一抹娇小的紫色身影正在里面忙碌着,我展开微笑,推开门,朝里面走去。
蜜蝶见来人是我,便调侃道:“小萱,你还真来了啊。”蜜蝶笑眯眯的将手中的那黄豆拌艾蒿递到了我手中。
“端出去吧,晴明大人也快回来了。”
看着光景,蜜蝶的饭菜已经准备得差不错了,我来晚了。
今天晴明回来的很早,还没到酉时(五点至七点间)就回来了。
正当我和晴明在兴高采烈的吃着蜜蝶准备的晚餐时,那扇刻有五星芒的大门自行打开了。
这个时候会是谁呢?
我看了看坐在对面的晴明,晴明那俊逸的脸上浮出一抹浅笑,看神情,他应该猜到了来者何人。
晴明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继续品尝晚餐。
“平忠一求见安倍晴明大人。”一名身材高挑的年轻男子,站在五星芒大门前,行礼作揖。
晴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外廊的阶梯旁,他优雅的站在阶地上,朝来人回礼。
平忠一在蜜蝶的带领下来到了前廊上,我回避在堂屋。
平忠一,怎么没听过这个人的名字,我在脑海中搜寻着关于这名男子的记忆,没有,一点也搜索不到。
我坐在堂屋垫子内,隐约能听见晴明和平忠一的谈话。
“平家是武士的后代,备受天皇器重,不知忠一兄今日拜访,有何高见?”晴明不冷不热的回应着平忠一的问话。
平忠一用略带悲伤的声音表达了自己的来意:“事情是这样的,近日,我兄平兼贯,失踪多日,我们已派家丁四处打探,都未有回音,不知晴明大人可否为家兄卜上一卦,问家兄现处何方,是吉还是凶?”
我向外挪了挪,从这方眺望,可以看清晴明是如何卜卦的。
成天见他一副吊儿郎当,不以为然的模样,不知帮人卜卦时,会时何种模样?
晴明以手指蘸了一点杯中的茶水,在矮木桌上笔画了起来,他的模样认真专注,和平日里的坏小子形象,相距甚远。
晴明询问了平忠一一些关于平兼贯的生辰八字。
很快,晴明似乎就有了答案,微蹙着清秀的眉头,狐狸般的眸子泛出一道奇异的光芒,看晴明的这般神情——
晴明缓缓开口:“预测吉凶,去向,在四柱八字学里,对一个人的影响力最大的是出生的月令,其次是时辰,我以紫微斗数卜卦,其兄,平兼贯为申时出生,申属猴,时辰中申时又名日铺、夕食,在命理学中显示:离乡背井之命,早运不顺,兄弟姊妹中有折损夭亡者,亦有缘薄者……
平忠一向晴明略微凑近了一点,低下身子,低声道:“晴明大人,你是不是已经有了答案,但说无妨。”
晴明斜睨了一眼跟前的平忠一,简短的说出:“平兼贯位处西,大凶。”
平忠一听后,身子马上就向后倒退了一下,蜜蝶前来,从地板上扶起了一脸惨白的平忠一,平忠一的浓眉全都拧在了一块,略微上吊眼梢,此刻已耷拉了下来。
我的心猛然一抖,平家?难道,就是今日我在集市撞见的鬼魅作祟的牺牲者,平家中将!
平贯一踉踉跄跄的离开了土御门,刻有五星芒的大门~嘎吱~自行合拢,晴明就像啥事也没有发生那样悠然自得。
我从堂屋里走了出来,在晴明身旁席地而坐。“晴明,你知道吗?今天我和蜜蝶出去的时候,京城的百姓说,有鬼魅作祟,那名牺牲者,就是平家中将。”
我的心有点发寒,晴明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我却怕得要死,因为毕竟不是整日和鬼魅打交道的阴阳师,对于恐怖的事情,我当然会害怕。
晴明看出了我的顾虑和不安,他调皮的冲我笑了笑,狐狸般的七彩双眸内,满是溺爱,他伸出手指,在我的眉心间轻轻的弹了一下,随后,笑了出来,俊逸的晴明,爽朗的笑声,我心中那对鬼魅的惧怕之心,瞬间减去了几成,“小萱也有害怕的时候呢?”晴明喝了一口杯中的甘露花茶,眼内噙着一丝笑意,半睨着我。
我不服气,为什么他就可以在我的眉心上弹一下,我就不可以呢?我将身子朝晴明凑近了一点,露出狡黠的微笑,笑眯眯的朝晴明俊逸的了脸蛋上发起进攻,我一下就逮住了这只狡猾的狐狸,把他摁在地板上,我不依不饶,非得要在他清秀的眉心间烙下一个印记,似乎只有这样,我的心里才会平衡一点。
晴明被我乖乖的摁在地板上,我伸出手指,在他清秀的眉心间,狠狠的弹了一下,我满足的收回手,笑嘻嘻的望着晴明,晴明躺在地板上,他似乎不服气了,他从地板上爬了起来,又将我摁住,我们就这样玩着闹着,像孩童一般,互不相让,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土御门上空,将秋日萧瑟的气氛冲淡了几分。
我喜欢这样的土御门,秋日夕阳下的晴明,在我眼中,他的一切是如此完美,我希望,这份快乐可以继续延续……
接下来的几天,京城出人意料的安静,似乎也没有传来谁、谁家的公子遇害的消息,可是,直到第三天清晨,从京城里传来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消息——
听闻,清晨时分,有人在朱雀大道的神泉苑附近发现鬼魅作祟的牺牲者,这次的牺牲者,竟然是朝中藤原家的人。
这个消息,是从山中樵夫那里得来的,今天一早,我和蜜蝶出门采花露时,遇见一个年迈的樵夫,樵夫告知了我个蜜蝶这个耸人听闻的消息。
听后,我的心里不是个滋味,为什么刚太平了几天,又出了这事呢?眼下,晴明又不在家,我的心里是七上八下的。
一股阴冷的气息从脚底心钻进身体内,我在院子内来回踱步,思量着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按照我的分析,被害人大都是年轻男子,且相貌姣好,又是贵族子弟,这就是作案者的目标。
可是,为何要如此做,是人还是鬼魅呢?目前我还不能完全确定,我只希望把自己的想法早些告诉晴明。
我站在一条戾桥上,袅袅秋风从脸颊旁划过,桥下微波泛动,偶尔有一两片朽叶从树上掉落下来,被秋风吹佛到脚旁,才这么几天,秋日萧瑟的凉风就让草木摇落而变衰,我抿了抿略微干燥的红唇,低头俯视桥下潺湲流水声,举目眺望远山。
桥下,溪水下降,白石露出,红叶飘零,所余不多,远处山脉,连山不绝,晨霞映丹红。
我低下头,慢慢踱回土御门宅院内,庭院内由于昨夜的一场细雨,而变得有些萧瑟起来。
雨□中小径长满绿草,霜后花园内落满红叶,庭院一片荒凉寂寞景象。
我按耐不住心内的思绪,我决定一一探究竟。
我回到西厢房内,匆匆忙忙的换了一套狩衣,我照了照镜子,觉得有些不妥,又换上了前几天穿过的那套铜壶装,手里拿着那顶圆锥形市笠,朝外廊走去。
“小萱,小萱,你一个人去哪里?”
身后传来了蜜蝶的叫唤声,蜜蝶不一会就来打我的面前,站在了外廊上。她可爱的娃娃脸上,挂着甜美的笑颜。我一边将手中的市笠戴在头上一边对蜜蝶说:“我想出去走走,心里有点不踏实。”
蜜蝶拉住了我的手腕,将我刚戴上去的市笠取了下来,她温和的望着我,似乎看出了我的担心所谓何因。
“我陪你一起去,你一个人出去了,等会,晴明大人回家找不着你人,又该把这个土御门翻个底朝天了。”
蜜蝶说完,咯咯!的笑了出来,红润的脸颊上泛起两朵梨花,格外甜美可爱。
我的脸有些微微发烧,我佯装不意的说:“至于吗?只是出去一会,又不是回去大唐。”其实,我这个心啊,是甜得像蜜罐子一样呢,只是,我没好意思当着蜜蝶的面就这般直接的表现出来。我和蜜蝶二人乘上缀菊纹牛车,不一会就到达了市区。
今天,我和蜜蝶既没有去糖果铺子,也没有逛集市,我拉着蜜蝶在熙熙朗朗的人群中满无目的穿梭着;有的时候人是很奇怪的动物,想在害怕的时候寻找安全感,我的方式就是走在人群中,被人群埋没;只有这样,才会让我有种被包围着的安全感。
“让开,让开。”
我看见前方匆匆走来一队人马,仔细一瞧,那群人马都是身着直垂的武士,腰跨太刀,背上插着羽翎弓箭,头戴黑色卷冠,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那架势,好不气人,他们扬起阵阵黄色沙土,叫人眼睛都睁不开了,幸好我有市笠薄纱护体。周遭的百姓们都内他们推搡得摇摇欲坠,胆小的孩子们就被吓得哭了。
我连忙走上前,从黄土地上抱起一个坐在地上抽泣的孩童,小小的孩子,被武士推搡到了地上,也没人抱一把;我抱起孩童,将她转移到身旁,蹲在孩童身旁,我可以清晰的看见她脸颊上挂着的泪珠;我实在是有些气不过,我冲着那群莽撞的武士大喊:“你们没有看见这里有孩子吗?”我一边安慰小女孩,一边怒不可竭。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阻扰公家办案,看我还不收拾你。”其中一个身材特别魁梧的男子,扬起手中的皮鞭,就要朝我袭来。
我更加气愤了,竟然敢假公济私;我不就是说了一句公道话吗?
我侧身向后一闪,不偏不倚,那柄皮鞭正好落在我的市笠上,皮鞭的惯性将轻薄的市笠掀了起来,那顶可怜的市笠被抛在了不远处。
这会,我的容貌一览无遗的暴露在了人前,我明显看见那魁梧武士握着皮鞭的手狠狠的颤抖了一下,接着,他便放下了手中的皮鞭,呆呆的盯着我看了半天。
从武士的眼神内,我感受到了这样几种神色:惊艳、讶异、欣赏、爱慕、喜欢、心动、他整个人像被502胶水给凝固在了那里似的,嘴巴呈现出一个大大的O型,细眯的眼缝瞪得老圆老圆的,就差没有在嘴角滴出二滴口水以表爱意了。
这还不算什么,这会,原本乱哄哄的街道,鸦雀无声,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一人身上,我能明显感受到众人眼中投射出的光影,火光,噼里啪啦,就像被火烧着了似的。
我开始是有点不习惯众人这种无休止观摩的目光和那目光中散发出的恋慕之意,但是,不一会,我的心情就变得很是舒坦,我扬起小脑袋,傲视群人,优雅的走到前方,拾起那顶滚落在黄土地上的市笠,我拍了拍轻纱上的尘土,将市笠优雅的拿在手中,那些众人的目光就更加炙热了,仿佛可以把我手中的那顶市笠烫出一个洞来。
我甚至还夸张的听见了有人吞咽口水的声音。
方才还凶神恶煞的那名武士,回过神后,冲我献媚、害羞的笑了起来,他那瘦瘦的脸颊上,还挂着两朵红霞,细长的眼缝内,满是止不住的爱慕,和惊讶。
“刚才真是得罪了,你伤着没有,你看我,总是一副大老粗的模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我计较啊。”
他也转的太硬了吧,不过,看在他还算是有诚意道歉的份上,我也就松口了。
“没关系,我不会和你一般计较的,以后,对待百姓们可得温柔些,不能再像之前那么莽撞了。”
我比之前缓和了不少,声音听上去也更加妩媚动人了几分。眼前这名武士,就差没有膜拜我了吧,我不禁暗自觉得好笑,但我并没有因此得意。
从人群中传来喝彩声,恋慕声,我是所有视线的焦点,漩涡的中心。
我正欲转过身,这时——
“请等一下。”
我折过身子,望着眼前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