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拂晓站在张主任身后,朝我温和地笑笑,似乎昨晚的一切并未带给他困扰。
医生们离开后,按照医嘱,我搀扶着老妈去那间暗室接受仪器检查。
病房里的病人都走出来了,对眼科医院的病人来说,陪属是必不可少的。
大家都在亲人的搀扶下排队等候,等了很久才轮到老妈做检查。
这次,仪器前的医生换成吴拂晓了,他跟张主任一样的操作流程,只不过他说话的声音竟然比张主任还要柔和,轻声细语,不只是对老妈,检查前面的病人时也是如此。
检查完毕,他微笑着说:“可以了,回病房休息吧,今天继续用药!”
老妈紧张地追问:“吴医生,我还要做手术吗?”
吴拂晓轻声安慰老妈:“阿姨,手术是根治的唯一办法,如果不做,很容易复发,您不想您女儿整日提心吊胆吧?”
看老妈连连点头,吴拂晓又说:“连用三天药,眼压稳定就可以安排做手术了,您千万要放轻松,尤其是不能生气、不能发脾气。”
接下来,我搀扶着老妈回到病房,给她点眼药水,看着护士给她扎针,打上吊针,又开始重复昨天的一切。
老爸侧坐在病床边,拉着老妈的另一只手询问许多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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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来,老爸心里很紧张老妈,尽管平日里他老是训斥老妈这儿不好,那儿不对的,可是现在,这才是老夫老妻的真情流露啊!
老爸感叹:“老大出远门,老二怀孕,这次亏得有珊珊在,不然我一个人可怎么忙得过来?”
现在我这个家里的“小多子”终于发挥重大作用,可是,我怎么就这么伤感呢?
老妈突然开口说:“老头子,你给珍珍打个电话,问问她的情况,昨天就那样把她骂走了。。。”
老爸立刻劝慰老妈:“真是操不完的心,她都那么大的人了,也该懂事了,能有什么事?”
老妈重重地叹口气,不说话了,眉宇之间甚是担忧。
我找不到话来安慰老妈,只好默默地看着玻璃瓶里的药水滴滴快速流下。
良久,看老妈打完一瓶吊针,我心里略微轻松些,从老爸带来的零食中挑出一个苹果,找出水果刀,准备给老妈削苹果吃。
顾意终于出现了,消失一天一夜的他竟然是陪同着姐姐一起走进病房的。
看到他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大腹便便的姐姐走进病房,我的手颤抖着,直接把锋利的刀刃削到自己的食指上,顿时,鲜红的血滴落,就像我的心在滴血。
顾意立刻松开姐姐,冲过来抓住我流血的手指。
我不看他,奋力甩开他的手,啪地一声,动作大地把那个刚削一半皮的苹果连同刀子一起摔到了地面上。
觉察到老爸脸上的惊诧,不想老妈闻声病情恶化,我当机立断,直接冲出了病房。
没跑几步,顾意在身后追了上来,他紧紧抓住我的胳膊,急切地说:“流血了,要包扎的!”
我索性就地站住,恶狠狠地瞪着他,仿佛要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不用你管!”
顾意深邃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眸中充满了不安和倦意,他低声开口:“珊珊,你在怪我来晚了吗?”
听这声音,他倒满是愧疚和歉意。
半年来,他和姐姐在一起的一幕幕画面在脑中快速闪过,我怒火中烧。。。
我宋晓珊是这么小气的人吗?我是因为你的背叛!
可是我什么也说不出口,就那么死死地瞪着他的脸。
这张让我眷恋无比的俊脸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他消失的这一天一夜都做了些什么不能大白于天下的事情呢?
他怎么可以头一晚还在跟我缠绵不休,第二天就又去私会老情人呢?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
曾经何时,在那个芦苇飘飞的空旷江岸边,我突然开始信任他;在那个寒风凛冽的飘雪元旦夜,我突然开始依恋他,难道是我看错人了吗?
我和顾意僵持之间,吴拂晓正好从走廊一侧的病房里走出,他看到我滴血的手指,直接拉住我的手,关切地说:“走,我带你去包扎。”
我顺从地跟着他去了,一步都没有回头。
这一刻,我突然不想看到顾意,暂时躲开他,让自己的情绪平复,我才可以继续照顾妈妈。
包扎完手指,我再回到病房,顾意并不在那里。
我松了一口气,因为不能确定,如果看到他,自己是不是还可以保持冷静,而现在的我必须保持冷静。
姐姐坐在病房中的另一张床铺上,跟老妈仅仅隔着一条窄窄的走道,她似乎对老妈的病情并不清楚,因为她竟然还在谈想要离婚的事情。
一进门,我就听到姐姐说的话:“不管你们留不留我,我不会再回顾家了,我自己一个人住也可以!”
说这话时,她的神情冷冰冰的,脸上带着往日不曾有过的倔强和淡漠。
病床上的老妈猛地坐起身来,双眼还紧紧闭着,一只手却大力地拍打床铺,口中大喝:“你自己怎么住?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你想让它没有爸爸吗?你要气死我啊!”
老爸阴沉着脸,立刻斥责姐姐:“晓珍,你的事以后再说,没看你妈还病着呢!你现在马上打电话叫惟扬接你回家!”
姐姐不出声了,可是人坐在那里,低着头,一动未动,没有听话地拨打电话。
老妈突然发飙,高声嚎哭:“你想气死我啊,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我立刻上前,抱着老妈哭得颤抖的身体,嘴里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喃喃地叫着:“妈,妈!”
泪水从脸颊上缓缓滑落,心痛得犹如刀割,我心疼老妈!
姐姐神情大变,脸色刷白,极为难看,她难以置信,也喃喃地叫着:“妈,妈,你怎么了。。。”
老妈这话骂的也确实够重,对于一向娇养的姐姐,岂能受得住?万一,她再顶嘴。。。
早晨吴拂晓交代过的话倏地闪过,我的大脑立时清醒。
老妈情绪再这样激动下去,眼睛定会不保!
老爸不了解病况,反应不过来,就算是家里年龄最小、辈分最低的人,我也必须断然出手了!
我异常镇定,对着老妈的耳朵,使足了力气,厉声呵斥:“闭嘴!不准哭!医生说的!”
这句话音量大得连我自己都震惊,气势十足,语气严厉地就像在家长教训一个不懂事的小娃娃。
老妈吓得立即止住哭声。
我马上拉着她的手,柔声解释:“妈,你忘了,吴医生说你不能发脾气,很影响眼睛!”
老妈不再哭泣,也不出声,但是脸色很不好,情绪明显低落。
接着,我掏出手机拨通顾惟扬的电话,一听到顾惟扬的声音,就冷冷地命令:“顾惟扬,你、立刻、马上给我到眼科医院来,把你自己的老婆接走,一秒钟也不许耽搁!”
顾惟扬在电话里急切地回应:“大哥已经打电话给我了,我正在路上呢。”
真是个笨蛋,早点干嘛去了!
我不再理会顾惟扬,直接挂断电话,然后,走到姐姐的面前,指着老妈,对着她严厉地说:“宋晓珍,老妈白疼你了!你害的她眼睛失明,现在还想闹吗?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里是病房,不是你撒娇闹离婚的地方,现在,请你立刻出去!”
说完,我大步走到门边,毫不客气地打开房门,做了个请出门的手势!
姐姐忽地愣住,眼睛转了一圈,关切地看看双目紧闭的老妈,难以置信地看看我,又怯怯地看看一脸阴沉的老爸,终于明白眼下的紧张情势和自己的孤立无援。
老爸略有吃惊地看看我,接着用点头表示对我行动的肯定。
见老爸支持,姐姐态度有所收敛,我继续发狠话、下猛药,索性恶人做到底。
“宋晓珍,请你有点常识好不好,法律规定怀孕期和哺|乳期间不允许离婚,顾惟扬得罪你,要打要骂,回你自己家解决去,不准你再到老妈跟前刺激她!现在你马上回去,安安稳稳地呆到孩子出生,如果老妈因为担心你出事,变成一个瞎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也绝对不会放过你!我说到做到!”
此话一出,姐姐面色大变,似震惊,似羞惭,她一手抚着自己的大肚子,艰难地站起身来,一手抹着眼泪,缓缓地往外走。
再怎样,她也是老妈心头上牵牵念念的娇闺女,肚子里还有孩子,关键时刻,可不能让这个孕妇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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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脑异常清醒的我立刻扭头指挥老爸:“送她下楼,送上顾惟扬的车,叫顾惟扬看好她,不准她再乱跑!”
年近花甲的老爸竟然顺从地听我的安排,立刻站起身去追赶姐姐。
看着老爸远去的背影,我定下神来,看看手机时间,忽地想起因为刚才这一闹,耽搁了滴眼药的时间。
我赶紧搀扶着老妈平躺,依次给她双眼点上两种眼药水,心中暗暗祈祷,千万可不能有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下午到晚上有事情,来不及更,下次更新是明天中午,请勿等,睡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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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最后的底线 。。。
过了好一会儿,我刚刚有些心安,却听老妈突然颤声说:“珊珊,我左眼有些发昏,眼前都是白圈!”
瞬间心惊,大脑飞速旋转,我转身奔到医生办公室,吴拂晓不在,只看到张主任。
我立刻向张主任汇报了我妈的情况。
张主任冷静地命令:“马上扶到暗室。”
我旋即调头,奔跑回病房,把装有现金的随身小包斜挎在身上,搀扶老妈下床、出病房。
老妈个子虽矮,可体型比我胖很多,身体沉重,单眼视力,走路总是歪斜,现在双眼模糊,更是走得颤颤微微,极其缓慢。
我努力用自己的肩膀支撑起老妈半个身体的重量,不停地纠正老妈前进的方向,数着步子,费尽力气,总算把她搀扶到暗室里坐下。
张主任神情严肃地做了检查,绷直了脸,大声训道:“左眼发病,右眼眼压又上去了,家属怎么在照顾的!”
我吓得不敢出声,张主任生气地说:“这个病最忌情绪波动,眼压忽高忽低,手术都没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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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拂晓闻讯赶了过来,张主任对着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批:“你没告诉病人不能生气、不能发脾气吗?马上打吊针!左眼也开始用药!”
吴拂晓表情讪讪的,不敢顶嘴。
老妈突然开口,低声解释:“医生,不怪我闺女,是我没忍住,以后我一定注意。”
都这个时候了,老妈还惦记着我的委屈,我无法言述自己的心情,终于明白,在这世间,只有父母对你的爱才是最真、最纯、最不求回报的爱!
见老妈表态,张主任口气缓和下来,说:“千万不能再生气了,一生气眼压就高,接着就压迫视神经,时间一长,神经萎缩,视力全完了,做手术都没用了。”
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赶紧点头,老妈也跟着点头。
张主任的脸上又出现了笑容,她轻声说:“放轻松一些,配合我们治疗,一定可以好起来的。”
老妈又连连点头。
张主任把我们送出暗室,突然来了一句:“大姐,有啥气可生呢?你这闺女多好啊,多心疼你啊!刚急得眼泪都下来了。”
老妈闻声竟然回头朝她笑笑,又扭头跟着我一步一步挪回病房。
这一番折腾下来,老爸已经回来了,正等候在病房门口,诧异我们去了哪里。
我安顿好老妈,给老爸递眼色,站在走廊里说话。
老爸向我说话的语气就像在给领导回复任务,他说:“顾惟扬接走了,我给那小子下了死命令,不准你姐再跑出来!”
我顾不上体会老爸的语气,难过地说:“爸,我妈左眼也发病了,现在情况有点儿麻烦,手术估计要推迟了。”接着跟老爸详细解释了半天张主任刚刚说的话。
老爸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进了房间就教训老妈:“绝对不准再发脾气了,这几天你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管,儿孙自有儿孙福,治好眼睛,不要拖累我这个老头子!”
老爸的话既严厉又难听,老妈老老实实地听着,连声应着,一点儿都不恼怒。
我明白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特有的相处之道,所谓“打是亲,骂是爱”,只要心意相通,无需在乎言语和形式。
护士走进来,给老妈又打上吊针。
老爸命令老妈一切听我安排,收拾好保温饭盒准备回家。
因为从家里到眼科医院路途遥远,老爸来不及送午饭,嘱托我中午在医院食堂买些吃的,凑合上一顿,等他准备好晚饭再送过来。
老爸刚走,顾意进来了,手里抱着厚厚的被子和许多袋子。
他进门后,不说话,忙着放东西,我看到他带来许多吃的、用的、我的衣物以及洗漱用品,甚至连我的手机充电器和吹风机都从家里带了过来。
老妈闭着眼睛问我:“珊,谁来了?”
我坐在老妈病床的脚头位置,一动不动,也不吭声。
顾意走到床边,轻声说:“妈,是我,我来晚了,早上才知道的。”
老妈体谅地说:“来了就好,你换换珊珊,她从昨天就忙着照顾我,一定累坏了!”
我冷冷地看着顾意,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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