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冲动!”
“是你别不讲理才对!万一哪天你不在家。这家伙发起疯来整座公寓都会被拆掉!出了事谁担着?!”
仔细想想,的确存在着这种可能性。
白秀麒沉默了一会儿,又有了主张。他起身走到墙边,打开自己的壶天将镇墓兽丢了进去。
“好了。它现在24小时处在我的监管之下,比关在地下室里更安全。委员会应该也很想弄清楚它身上的秘密吧?这件事我可以代劳。”
“可我不用你代劳!”
江成路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小白,最近接案子你可比我积极多了,少惹一点事。就这么平平安安地一直生活下去不好吗?”
“惹事和事情主动找上门来是不一样的。”白秀麒直视着江成路的双眼:“倒是你。什么时候变得畏首畏尾起来了?”
“我还不是为了——”
江成路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哽在了喉中,他懊恼地踢开脚边的碎玻璃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破破烂烂的工具房。
这一次。江成路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毕竟是心中真正在乎的人,看见江成路发这么大的脾气,白秀麒要说完全不在乎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可是在乎归在乎,面子却还是挂在那里。白秀麒又想起这段时间江成路的种种不靠谱行为。想要主动和好的心也淡了下去。
两个人前后脚回到了家里,也没有再说什么话。直到这时白秀麒才发现。自己的客厅也受到了刚才那场闹剧的波及——明晃晃的窗户碎了三大块,渣子全都落在了沙发上头。就连茶几上的玻璃花瓶都没有幸免,昨天摘的茶花跟着水一起掉在地毯上。
真是一塌糊涂。
白秀麒暂时没有心情去收拾,绕过重灾区往里头走。
江成路就站在卧室的床边上。拿起枕头夹在腋下,又转身去橱柜里取备用的被褥。取完了就转身朝外走,简直把白秀麒当做了空气。
“你去哪儿?”白秀麒问:“沙发上都是玻璃。”
“回我自己屋。”江成路低声回答。
白秀麒微微挺直了脊背。保持着略带僵硬的姿势,就这样看着江成路打开门走了出去。
深夜的房间里。温度一点点下降。白秀麒往肩膀上披了一条绒毯,重新坐到了电脑桌前。
他打开电脑进入搜索网站,输入“镇墓兽”开始寻找。
各式各样的图片很快就跳了出来,白秀麒戴上眼镜仔细地查看,一口气翻了十多页,从博物馆馆藏到民间形形色色的赝品,有些类似品,但始终没有看见一模一样的。
倒也难怪……这个镇墓兽也是在鬼船上发现的,本身肯定有一些特别之处。就算还有同类,恐怕也被严加看管着,就算是图像也不太可能流出到网络上。
看起来明天还是应该给陶川打个电话,直接找委员会的人问问清楚。
但是在找委员会之前,是不是应该先和江成路说一声?
“……”
双手揣着泡有红茶的温暖马克杯,白秀麒扭头看向右边。
仅仅一墙之隔的“杂物房”里,江成路应该已经在一片废墟里面躺下来了吧。可是今晚上这么冷,隔壁怎么能睡人……
白秀麒叹了一口气,摘下眼镜慢慢揉搓着睛明穴。
今天晚上这件事,想来想起的确还是自己做得不对,不应该随便擅动江成路的东西。换做是自己的东西被江成路随便打开,还借故私自留存下来,自己恐怕也会很不高兴吧。
想到这里,白秀麒已经站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他走到隔壁屋的门口,敲了敲门。
没有人回答。
房门只是虚掩着的,他轻轻推开走了进去。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见地面上的碎玻璃渣被清理到了一个角落。江成路裹着被子睡在他从前睡过的那张床板上。
这间屋子里没有暖气,空气至少比隔壁要低十度左右。江成路裹着被子的身体佝偻着,看上去活像是一只巨型大虾。
这让白秀麒想起了最初见到江成路的时候——不修边幅、浑浑噩噩,从骨子里透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颓废气息。
没有自己的话,这个男人虽然不会死亡。但迟早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吧——白秀麒忽然有了这样奇怪的念头。
他走到江成路的身边,轻轻地蹲下来。
江成路的双眼紧闭着,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翘动的睫毛,暴露了装睡的事实。
白秀麒想了想,并没有戳穿这件事。他伸手替江成路拉了拉被子,然后取来一台小型的电暖器放在被褥边上,这才转身重新离去。
时钟转眼就指向了凌晨两点。姗姗来迟的睡意终于一点点地到来。洗漱完毕的白秀麒躺到床上。久违了的冰冷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说起来,以前还真的没有在意过,入冬以后第一个爬床的人往往是江成路。
一连了好几下寒战。冰冷的感觉还是没有太大的改变。白秀麒闭上眼睛,决定先去四季如春的壶天里避一避。
虽然有点掩耳盗铃的意思,但是他还是很快就进入了繁花盛开的原野。第一眼看见的却是那只被自己丢进来的镇墓兽。
真是的……都是因为这个家伙……
回想起江成路那大虾似的落寞身影,此刻的白秀麒也没有心情继续研究这个怪物。
他只想随便找个地方躺下来休息。可也不知怎么回事。还没走出两步,背后的镇墓陶兽突然苏醒过来。耷拉着舌头将他扑倒在了地上!
白秀麒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刚回过神来准备反抗,突然觉得双膝一软——
脚底下的草地突然间变得异常柔软,紧接着居然化成了一潭深浓的绿水。将他吞噬了进去!
“——!!”
白秀麒还没有来得及感觉到窒息,身体就已经停止了下坠,然后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他被一股力道强推着站立起来。眼前则变成了一片昏黑。
这里已经不是壶天世界了!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开阔的室外空地上,远处是灰黑色的群山。依稀伫立着几座造型古朴的中式建筑。
看上去有点眼熟,可是又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了。
这里的时间似乎是夜晚,天空中下着倾盆大雨。隆隆的雷声里,紫色的电光一道接着一道地从云头上劈下来,照出周遭一片明晃晃的水光。
浑身上下已经湿透了,白秀麒伸手将遮住前额的刘海捋开,余光扫到自己的手臂上,着实吃了一惊。
他发现自己身上穿着古代的长袍——更准确一点来说,是一袭缁袍。
难道说……又回到了以前梦见过的那个时空?
白秀麒愣了几秒钟,这才被一个闷雷唤回了神智。他走到水塘边双膝跪地,弯腰察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怎么回事?!
亮白色的闪电将水塘变成了一面银镜,镜中的白秀麒身着黑袍、黑发披散,然而脸庞和双手却呈现出诡异的青白色——那绝对不是正常人的肤色,而更像是一个死人。
白秀麒愕然地看着自己的倒映,一遍又一遍……不知道第几次闪电亮起的时候,他终于发现自己的胸口上开了一个大洞,深得可以看见肋骨,而心脏早就已经不翼而飞。
对了……就在那个时候,被那个长得像江成路的怪物给……
仿佛现在才感觉到疼痛似的,白秀麒捂着胸口一点点蜷缩了起来。
虽然他一遍一遍地告诫自己,挖出自己心脏的那个人不可能是真正的江成路,可是悲伤还是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几乎将他淹没。
就在这个时候,暴雨中出现了一串沉重的脚步声。
☆、第一百七十四 因为你吃了我的心
失去了心脏的地方正在发出难以忍受的剧痛。白秀麒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被人丢在砧板上的鱼,大口喘息着,一边慢慢地抬起头来。
他看见就在距离自己不足百步的地方,站立着一个高大的黑影。闪电亮起,照出了他血色的眼眸、冷酷的面庞。
……是那个长得像江成路的怪物!
他还想要干什么?!
回想起曾经深爱却又遭遇背叛的记忆,白秀麒心中既悲伤又愤怒。他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双手握紧成拳、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里,只恨自己没有能力冲上去与他一决生死。
“……是你?”
那怪物终于也发现了他的存在,踩着沉重的脚步,朝着这边缓步走来。
“你已经死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白秀麒铁青的脸庞:“我拿走了你的心,它在我这里。”
“那又怎么样?!”
白秀麒咬牙切齿地看着他:“现在我一样可以与你一战!”
“……哼。”
怪物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冷哼,忽然伸出带着利爪的手掌,一把揪住了白秀麒的长发。
“你被他们控制了。”
他强迫白秀麒向后仰头,贴着那冰凉的耳垂低语:“看来我应该切下你这颗冥顽不灵的脑袋,吞掉你的身体,连骨头都不给他们留下……”
“……”
遭到用力拉扯的头皮疼得几乎快要麻木了,白秀麒被迫看向怪物的脸——即便距离已经如此地接近,他还是看不出这个怪物与江成路在容貌上有什么区别。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难道说是江成路的孪生兄弟……
白秀麒在脑海里拼命地搜刮着理由。紧接着回想起了江成路对战镇墓兽时那金红色的眼眸,还有神情和举动。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噤。
不……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这不是别人,分明就是江成路。
就是他啊……
强烈的反差如同冷热气流相撞,在白秀麒的脑袋里掀起了一股混乱的风暴。玄井公寓里面那些温柔美好的记忆,在风暴里碎成了一片又一片,尖锐地划出道道深痕。
是恨、是爱,还是悲伤?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分不清楚了。
“难道说……我会爱上你。是因为这一世的你。吃了我的心么……”
白秀麒喃喃低语着,感觉彻骨的寒意飞快地从脚底涌起。
而就在这个时候,黑暗中突然又出现了几头镇墓陶兽。一边吠叫着,一边朝着这边飞奔而来。
怪物松开了白秀麒的肩膀,白秀麒再一次跌倒在了地上的积水里。他闭上双眼再度睁开,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玄井公寓中。
不知不觉间外头的天光已经大亮。被褥里也早就暖热起来了。白秀麒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摸自己的胸前——还好,心脏依旧还在。
回想起梦中惊心动魄的场面。白秀麒赶紧做了一个深呼吸,这才发现空气中浮动着一股焦糊的气味。
昨晚上厨房里有煤气灶没有关?!
在意识到这个想法的可笑之前,白秀麒就已经开始了动作。他掀开棉被冲向厨房,第一眼看见得就是平底锅在燃气灶上冒着黑烟。
关火。挪锅,将里头的黑渣倒进水池子里。
虽然所有这些动作都是一气呵成,但是刚刚睡醒。头脑还不怎么灵光的白秀麒还是被狠狠地烫了一下虎口。
这下子倒是真的醒了。
他打开自来水冲洗着被烫伤的手背,一边扭头去看向另一个炉灶——那上面架着一大锅的泡饭。锅中的沸水显然曾经满溢过。灶头的炉火早就被浇熄了,所幸开关调节在了“小火”阶段,尚不至于酿成大错。
但白秀麒还是一下子就火了。
这是想要谋杀吗?哪有人心不在焉成这样的!
他将装着泡饭的不锈钢锅子丢在料理台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恰恰就在这个时候,江成路叉着手从外头走进来,冷不丁地看见了站在厨房里的白秀麒,愣了一愣。
“醒了?”他问。
明白现在气氛两个人之间的有点紧张,白秀麒也按捺住心里的火气,反问他:“你刚才跑到哪里去了?”
“我去接电话。”江成路将手机从口袋里取出来扬了一扬:“楚臣打过来的,说约了一些老人家叙叙旧,问我过不过去……”
说到这里,他终于发现了白秀麒手背上的红痕,又看了看空无一物的炉灶,这才明白过来。
“刚才走得急,忘记了锅子还在烧……你要紧不要紧?”
“我没事。”白秀麒依旧压着火气摇头:“你有事你先走吧。”
“你不来么?”
觉得自己抓住了两人和解的好时机,江成路主动朝着白秀麒伸出手来。
可是令他出乎意料的是,白秀麒居然倒退了一步,硬生生地躲开了。
接下来就是令人尴尬的沉默。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是在白秀麒的脑海中,两张一模一样的脸重叠在了一起。那种彷徨而不明所以的混乱感觉,让他本能地想要逃避。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回过神来,勉强地为自己刚才的行为辩解。
“我为什么要去?我也有我自己要做的事。”
“……好吧。”
江成路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抓起外套就走了出去。
这天后来,白秀麒重新做了一人分的早餐。差不多快吃完的时候,狐狸装修队就过来修补好了窗户。等到装修队离开,他将家中打扫了一遍,把临时养在水槽里的茶花重新放进花瓶里。接下来就开始了发呆。
他能够感觉到,那只被收藏在自己的壶天世界里的镇墓兽依旧处于苏醒的状态。它正在开满了繁花的草原上嬉戏跳跃着,追逐着白秀麒特意为它捏造出来的蜜蜂和蝴蝶。
如果忽略掉那狰狞的外形。简直就和普通的大型犬没有什么区别。
白秀麒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果然还是放不下所谓的好奇心。他摸出手机拨通了陶川的电话,拜托他去调查镇墓兽的来历。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一个陌生的号码出现在了白秀麒的手机屏幕上,电话那端的人自我介绍,正是前几天深夜来访的委员会办事员叶风。
“听说白先生对镇墓兽这件事很感兴趣,所以冒昧地从陶川那里拿到了你的联系方式。如果方便的话。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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