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司乐从鬼门关里转了一圈,魂七魄渐渐回位,推开常何的胸口,擦去眼泪走出了牢房。
常何看了一眼宫素衣和蓝采芹,提着大刀护着周司乐出去了。
这时候的明德殿正殿里,李溯立站在殿中,谦恭地低着头。
“你从官这么多年,又是秦王的门人,应该知道当秦王将那些宫女交给本宫处置时,就已经判了她们的死刑。假如本宫放了那些宫女,秦王必然会雷霆大怒,以为是本宫故意让那些宫女起身。迫于秦王的压力,本宫也只能处死那些宫女了。”
“既然要施行仁政,为何不放过区区几个宫女。”
“你非要本宫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么?本宫就是不想跟秦王公开叫嚣,本宫就要等他原形毕露,穷凶恶的时候,再一举……”忽然不说了,攥住的拳头也收了回来,“总之,本宫不会答应你,论情面,本宫也给得够了。”说话之间一直察言观色着,其实对于宫素衣的处置他心里早就有了主意,只是他想看看李溯立会怎么替她求情。
李溯立只得跪下道:“那么,臣只好斗胆再请放过两个人。”
“哦?但愿你不要得寸进尺。”
“臣只求放了宫素衣与蓝采芹两名宫女,宫素衣自愿请罪,情有可原,蓝采芹因为犯了气喘病,理当饶恕,请放了她们。臣只有这个请求了,倘若仍然执意要处死她们,那么,臣唯有请求辞去少傅一职。于情于理,这两个人都罪不至死,这是身为御史、身为少傅,应该劝阻的。其余的,臣也不敢多言了。”
甚是诧异,李溯立竟然为宫素衣求情,蓝采芹且抛开不说,这个宫素衣倒是有几分才华,“嗯,少傅的话本宫自然要听了,你言之有理,但本宫又怎么知道你与宫素衣有无私情呢?倘若因为私情而求情,那便是不公了。她只是一个新来的宫女,少傅大人又是如何认识这个人的?”
“……”的话让李溯立看出他的城府果然比秦王深得多了,李溯立不得不更加小心应对,谨慎说话,“此宫女曾与下官有过数面之缘。”
“哦?这可有趣了,那个宫素衣很会作画,人也灵巧,本宫也很欣赏,只是不知是什么原因入宫?”
李溯立迟疑下来,不敢回答。
“怎么?不方便回答么?”见李溯立久久不说话,便更加有兴趣了。
李溯立无奈,心想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于是只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
听完很是吃惊,“这么说,她对律法十分精通了,有勇有谋,不错不错,民间竟然有这样的奇女,看来本宫要好好珍惜才行,传令下去,放了宫素衣与蓝采芹。”十分满意。
李溯立却是忧心忡忡,一个女在宫里锋芒毕露,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忽然问道:“少傅大人似乎很紧张这个宫女呀。”
李溯立那俊削的脸庞微微动容了一下,“下官跟一样怜惜人才。”
“本宫想让这个宫素衣替我办一件事。”
李溯立没想到这么快就把她抛向了争斗的漩涡。
“出狱之后,你让她来找我一下。”
李溯立眉头紧皱,看来她只能跟自己一样变成一颗棋了,这一次,又该怎么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呢?
“李溯立,只要你替本宫办事,本宫绝对不会亏待了你。适才不过是对你的一个试探,其实,宫素衣这个宫女我有点了解,在你提出请求之前,本宫已经免了她的死刑了。以后,你们就跟着我一起办事吧,我会重用你们的。好了,去接她出来吧。”
李溯立大有上当的感觉,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谁也不知道的城府有多深,他自问已经做得够小心的了,没想到还是在这里翻了船,看来,秦王跟的这场较量,是必败无疑的了。
“至于其他人已经处死了,阎王叫人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秦王手上的府兵强大,本宫不得不谨慎地遵照执行啊。”不无风凉地说道。
话外有话,说得无奈,其实是自鸣得意,李溯立听明白了,这么做,其实是想让秦王失去民心,为他建立一个勇猛而好杀的形象,以衬托自己的仁政。
“那下官就告辞了。”
点点头,对于今天这场仗,他十分满意。“带他去领人。”
“是。”
李溯立跟着侍卫走出明德殿,心情很是沉重。
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弯出一道弧,难掩喜悦,旁边的李禁卫走了过来:“,这宫素衣看来不简单啊。幸好暂且留了她一条命。”
“本宫留她的命原本只是看在灵蕴公主的面份上,萦儿今天穿着那件白锦,实在是好看。只是本宫没想到这个宫素衣还有此等才华,居然一封信就让父皇收回成命。去刑部打听一下,这封信到底是什么内容,倘若真的那么有才华,本宫倒要对她刮目相看……”
。。。
 ;。。。 ; ; 李溯立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殿外便走进一个宦官,“叩见秦王,请少傅到明德殿讲习。”
李溯立明白了,原来是来“救”他了,这一“救”,便将他网罗到了自己身边,等于跟秦王说“李溯立已经被我封官,已经是我的人了。”
“少傅大人……呵,李溯立,你升官了怎么也不说一声,亏本王还叫你李御史。”
李溯立口莫辩,罢了罢了,秦王崇尚武勇,而心机繁重,这场较量早已成败注定,跟着,或许还能明哲保身。
李溯立离开承庆殿,秦王当即抽出账下的金丝大刀,恨不得将李溯立千刀万剐!
秦王这才回宫半天,憋气的事就一件接一件,连李溯立都另择明主了,那其他的人就更不可信了!真是白养了那些谋士,平日里这些人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关键时候一个都不说话了。
这天见过父皇之后,秦王回来就更憋气了,父皇口口声声都是,仿佛自己这次回来就是为了生吞似的,更重要的是,父皇竟然暗示了府兵收编!没有兵权,他秦王就什么都不是了,看来朝廷的风向对自己是大大的不利!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女声:“二哥,萦儿来看你了。”
……
牢房内,宫素衣看着日头渐西,心想今天应该就这么活过去了。
“你说我们会不会被处死?”旁边一个瘦小的宫女忽然问宫素衣,宫素衣有点惊讶,自己跟她素不相识,为何她只是问自己呢。
“我不清楚,不过我想,应该会从宽发落吧。”
“是啊,是下的令,如果不是让我们平身,我们就不会猝不及防,站不起来又跪不下去了。周司乐,是命我们起身的对吧。”小宫女很是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砍头,说话一直抱着双臂。
周司乐却没有回答,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敏感。
宫素衣见小宫女那么紧张,便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归,林归。”
“归?!”宫素衣吃了一惊,这不就是晋阳那瘸老头的女儿么?!她还帮他画了一副假画。
“你听过我的名字?”
“嗯,我还见过你爹爹。”宫素衣微笑着说道。
林归顿时兴奋起来,摇着宫素衣的手臂接二连的问起来,旁边的蓝采芹也是吃了一惊。
“我觉得姐姐一定是个很聪明的人,又会画画,又会写字……”
林归说到一半,忽然牢门打开了,狱卒喊道:“林归、裴雨晴等等……除了周司乐、宫素衣、蓝采芹之外,其余人全部出来。”
宫素衣突然感到不对,为什么要分成两批?
“可以出去了吗?”林归喜出望外地问道。
“没错,出去吧。”
林归着急地问狱卒:“那他们为什么不能出去?”
“出去就知道了。”
林归慌忙回过头来对宫素衣和蓝采芹说道:“你们放心吧,既然放了我们,肯定也会放了你们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做花茶,我做的花茶可好了,我记了很多种花茶的作法呢。”
宫素衣点点头,“到时候我们一起喝花茶。”
“嗯!”
林归高高兴兴地走出牢房去了,她是最后一个走出牢房的,可见对宫素衣和蓝采芹是真心的,这让宫素衣很是担心,很是伤感。
“素衣,为什么只放他们,不放我们呢?”
周司乐白了蓝采芹一眼,宫素衣拉住采芹的手:“采芹,放心吧,我们不会有事的。”
蓝采芹不明白周司乐那一瞪是什么意思,但宫素衣却更加确定心里的判断了。宫素衣抱住采芹,忽然觉得很害怕,“素衣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觉得我们抱在一起,就没那么害怕了。”说着,泪水不小心掉了出来,宫素衣不敢擦去泪水,怕被采芹发现。
周司乐叹了口气,像是压抑了许久:“我在宫中这么多年,就没见什么人好过,离开的人越多,进来的人就更多。进来的人总会比死掉的人多,所以,宫女本身就是死不足惜的。”
这话听得蓝采芹心里泼凉泼凉的,“什么意思?你意思是……”蓝采芹戛然而止,看看宫素衣,但见她不知什么时候泪流满面。
“不,不会的……不会的……”
宫素衣抱紧采芹:“我们已经算命大了,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幅荼蘼花吗?”
“……嗯?你想说,是那幅荼蘼花救了我们?”
宫素衣点点头:“谁会想到呢?”
“呵……呵呵……这么说,我们还真领了她的情了……呵,呵呵……”蓝采芹呆傻了一般,从来没发现死竟然离自己那么近。
回想狱卒那句“出来就知道了”分明已经暗示她们要被处死了。
“还真领了她的情……”
蓝采芹不觉也掉下了泪水,“为什么我们的命就这么贱,她的命就这么高贵,为什么……”
宫素衣连忙捂住蓝采芹的嘴,“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周司乐觉得两人十分蹊跷,按理,自己是司乐,免死是有可能的,活罪可免,死罪难逃,但这两个丫头,来历不明,怎么也会受到特别恩遇呢?她们所说的“她”到底指谁?
宫素衣无奈地说道:“从小到大,我们的命运从来就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什么时候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呢?也许到死都不会有那么一天。”
“如果下一刻就要死了,你会想起谁?”蓝采芹忽然问道。
宫素衣正想着该怎么回答,脑海里便浮现出李溯立的面孔,该死,怎么会想到他!“我、我不知道。应该是雪情和你吧。”
两人正说着,心情才刚刚有点平复,忽然又听门外的狱卒喊了一声:
“周司乐,出来。”
周司乐整颗心都揪紧了,原本以为,至少能躲过今晚的……
宫素衣赶紧拉紧了采芹的手。
“不,救救我,救救我!我知道你们认识宫中的人,求求你们救救我、救救我……”周司乐拉紧牢房的木栏,狱卒过来拉扯,周司乐也不肯放手。
那绝望而恐惧的双眼几乎就要裂开了,手背上青筋突起,瘦骨如钳。
“喊你呢,还不出来。”
“不。”
周司乐死挺着身不肯动。
“快出来!”
两名狱卒进去拉周司乐,宫素衣则死死抱住蓝采芹,“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
 ;。。。 ; ; 话说宫素衣与蓝采芹被带进专门关押女犯的牢房,蓝采芹经过治疗后呼吸渐渐顺了过来。
“你又在鬼门关里走了一趟。”宫素衣擦去采芹额头上的冷汗:“我看那秦王,就是你的命中克星,几年前为了见他被马蹄踢伤,落下了这病根,这次又差点陪上性命。眼下只是侥幸保住了性命,要如何处置我们,还不得而知呢。”
“这事原本你可以逃过的,为什么非要参进来?”
“采芹,我们说好生死与共的,我怎么能放你一个人而去,再说,还是我带你进宫的。”
“唉,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听天由命么?”
“除了听天由命,还能怎样?”宫素衣回想当时的眼神:“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会救我们的,不会弃之不顾的。”其实,宫素衣心里很没底,有些话只能说给自己听,也许会救自己,但也许不会顾及他人。
托了那幅荼蘼花的福,也托了曲萦的福,才得以有一丝生的希望,不到最后时刻,她都不想说出自己和采芹的身份,那样做实在冒险,说不定得知自己和采芹的身份后,立马下令处死呢。
“怎么样,宫素衣,你有办法没有?”
宫素衣摇摇头。
“曲萦……哼,一想到她享尽荣华富贵,我们跪到天昏地暗,我就来气。”
“你才刚好,可别再来气。”
“怎能不气!凭什么!都是孤儿,都做过乞丐,为什么她的命就那么好!我死也不会求她的,就算我明天就要被处死,也不会求她……”
“呸呸呸!你这死脑袋,怎么想的你!”宫素衣不知该怎么解释,这么多年来蓝采芹对曲萦的仇恨就没消停过。“我敢保证,她绝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宫素衣还没开始劝解,蓝采芹便打断了她的话:
“也绝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采芹,别这么想,其实,我已经看到她了。”
“什么?!你知道哪个是她?!”蓝采芹整个人坐直起来,摇着宫素衣的手臂。
“嗯,她应该还记得荼蘼花是雪情生前最喜欢的花,她今天穿了那个衣服,说明她并没有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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