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皇上,晋阳行宫发现怀孕宫女,未知肚里的孩是否为隋炀帝遗?”
“传令,各地离宫之中,但有**的宫女,都属炀帝亲属,一律赐死!”
“是!”
“此事便由李御史负责监察,即日启程赶往晋阳!”
“臣领命!”
……
晋阳大街上,一间破屋里,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女猫在火灶边起火,正轻轻地往竹筒里吹着风,忽然火苗一下窜了上来,呛得她咳嗽不已。
那女放下竹筒,用手扇了扇飞扬起来的炭灰和火星。
屋另一边的土炕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像是大病未愈。那女听得外面一阵脚步声,勾起头来望向窗外:“素衣,你快看看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很多人在跑,会不会又有战乱了?”
被唤作宫素衣的女打了一个激灵,放下竹筒,打开一条门缝,说道:“你留在这里,我去看看,我把门给锁了,免得有生人进来。”
“嗯。你快点回来。”土炕上的女着急地提醒道。
宫素衣从墙上摘下一个笠帽,低头走了出去。
出了门,宫素衣左右看看,但见人群往左丘山的方向跑去。
“发生什么事了?”宫素衣问旁边一个小伙。
“要杀人了。”
“又要处决俘虏了?”
“这回不是俘虏,是宫女。”
“宫女?”
“行宫里面的宫女,快去认认有没有你的亲人,有没有你认识的,把尸体领回去。”
宫素衣愣愣地应了一声,不觉间,两腿已经跟着人群跑过去了。
跑了一会,前面就是“左丘山”了,山下有一条河流,河流附近有一个天然的大土坑,土坑里站满了一排排白衣女。
女人的哭声渐渐盖过人群骚动的声音,身边一些老人也跟着一阵一阵地恸哭起来。
突然,宫素衣被后面的人群一推,差点扑倒在地上,后面的老妇人一个踉跄,险些压在自己身上,那老妇人泪流满面,一边跑一边哭喊着:“我的女儿啊!!我的女儿啊——!”
老妇人哀嚎不已,一个老汉努力想要拉起她,却怎么也拉不动。
“不要啊,放过我的女儿吧——”
“不要去看,不要去看了!”老汉嚎叫着,想把老妇人给拉回去,然而哪里拉得动。
“我都六年没见过女儿了,你让我去,让我去啊——”
宫素衣从老妇人身下爬了出来,但见前面人影憧憧,哭声震天。
“我的女儿啊——”
……
人群里一片哀嚎,谁见了都为之动容。
这么看来,那坑里的女人是要被处死了!宫素衣心想道。
可是,那么、那么、那么多的女人……
宫素衣心口一堵,难道真的要被处死吗?
身边的老妇人跌跌撞撞地向人群挤过去,“让我见女儿最后一面吧……请让一让吧,我要见我女儿,我我我……我的女儿……”老妇人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宫素衣向山丘上走去,下面有一排排官兵守卫着,不让近身。大坑里,一排女被连捆绑住了,像一串串人鱼,各自扭曲着身形,垂死挣扎着。
“唉,可怜……生前都抢着被临幸,没想到忽然改朝换代,便陪上了卿卿性命……”
宫素衣听着身边那些零零碎碎的话,心里有些明白了,晋阳有几处有名的地方,其中一处便是前朝隋炀帝的行宫。
所谓行宫,又叫离宫,是隋炀帝在各地分设的后宫,隋炀帝下扬州时,沿途设置了四十多处行宫,晋阳行宫只是其中的一处而已。可想而知,无处不在的行宫,为隋炀帝提供了多少女人!
——不少行宫的女在战乱中流落各地,但晋阳行宫的女却基本逃不出去,只因晋阳行宫对李渊、对李世民都有着不可磨灭的记忆!
宫素衣突然感觉肩膀上一沉,身边的老妇人晕倒下去,不远处,大坑上的士兵齐齐举起一把把明晃晃的大刀,那刀光在阳光下熠熠闪烁……
河水反射的日光一闪一闪地,晃得人眼睛生疼,刀尖一般扎着眼球。
宫素衣整颗心被紧紧揪住,不敢看下去,却又移不开目光……
便在这时,眼前突然一暗,一只厚实的大手将她的双眼给捂住,耳边传来一阵“嗖嗖”的刀声,仿佛冷风夹带着冰雪,钢刀夹带着热血,她分明听见了血水划破黄昏的声音……
宫素衣整个人被震住了,毫无反应,不知过了多久,她无力地拉下那只大手,但见宫女们倒在血泊中,僵硬地抽搐着,宫素衣两腿一软,差点站立不住,身后的男一把将她扶住,同时将她的头转向自己,带进怀里,“别看……”
但脑海里那上具奄奄一息的尸体却停留在了宫素衣脑海里,挥之不去!让她难过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宫素衣才渐渐回过神来,一些人低呜着背起自己亲人的尸体,向山坑外爬去,在黄昏里拉出一道道很长很长的身影,将生与死划成两个不同的世界。
耳边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我看你不像是来认尸的,一个女孩家,怎么也敢跑到这里来。”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像父兄一般带着轻轻的责备。
宫素衣这才发现自己竟然靠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她惊恐地逃离那个人的怀抱,仿佛推开一段烧红的木炭。
她惊恐地抬起头,但见一个俊的男正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身上散发着一股贵族的气质,宫素衣来不及看清他的模样,便羞愧地低下头去,这一低头,却看见了他腰上系着的小鱼袋。只有当朝官员、王贵胄才会系着这样一个鱼袋,鱼袋里装着的就是令牌。
“没被吓到吧?”那男人缓声问道。
。。。
 ;。。。 ; ; 题记】
---“我希望,女性的言情小说不仅仅是言情,我们的胸怀会宽广地看到很多东西,万卷如画的江山,焦土尺的废墟,听到盛世的钟声中大厦倾倒的声音,听到腐尸枯草下牧草在轻轻地拔节。我希望呈现给大家战争的恢弘,杀戮的残忍,和平的可贵,盛世的繁华和乱世的凄凉……”
——潇湘冬儿
楔】(第一章)
贞观二十年,五月,树头上传来断断续续的蝉鸣。
翠微宫含风殿内,彩衣重重,一袭白裙却款款走来,所有人都诧异地望向那个女人,她的发髻上,只斜斜地插了一根“步生烟”——他曾说过,她最适合戴这根冰玉钗,因为她的原名叫“宫素衣”,肌肤胜雪,步履轻盈,戴着这根“步生烟”,便宛如天仙下凡。
然而入宫将近二十年来,她从来都没有戴过,除了今天。
因为她冥冥中已经感觉到,他将会在今天驾崩。
忽然一根长戬挡住了她,“入殿不得带武器。”
原来,宫素衣手上拿了一根长箭,旁边的韦贵妃、燕德妃、徐贤妃等都倒抽一口气:这女人到底又想使什么诡计了!
“那就请把这根箭转交给皇上……”宫素衣不缓不急地说道。
箭交出去后不久,宫素衣便被宣入殿中。
但见病榻上,一代君王李世民睁开毫无光彩的双眼,手拿着那根长箭。李世民看了看她那一身白衣,想笑却笑不出来:“你就……这么希望我死么?”
“你说过,我穿素衣很好看的。”
“是是是……”他把冰凉的手搭在她手背上,“是很好看,这素颜……更好看。”
喘了几口气后,李世民忽然呼出一口气说道:“……你是我,这辈……最大的战利。”
“我知道。”宫素衣表情坚定,不假思,似乎早已明了。
“呵……来,我们最后再聊一聊吧……”李世民说着拿开那枚长箭。
宫素衣坐到病榻边上,替他掖了掖松软的被,“我听着呢。”
“素衣啊……”他很多年没有这样叫她了,“我只想问你一句话……”李世民眼里燃烧出一点点火星,“你心里面最爱的人,到底,是谁……”
“……”宫素衣目光低垂,看着床榻上那枚长箭,不发一语。
李世民自我解嘲一般,闷闷地说道:“我真想知道,此时此刻……以你的聪明才智,会怎么回答。你应该知道,稍微回答得不好,你们母的命运就完了,也许,会像我现在这样,生不如死呢……”李世民闷哼一声,一阵剧痛袭来。
宫素衣拂了拂他的心口:“你真的那么想知道吗?”
“你聪明一世,总不会在这个时候糊涂吧……”李世民说着有意按了按被褥上的长箭。那一年,她在楼台上,他在楼台下,他朝她射了一枚空箭,她从此便成了他怀里的惊弓之鸟。
“那我就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宫素衣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古时候有个齐国国君,向军师征询意见,军师回了他一个字——然。国君为了想明白这个字的意思,积劳成疾,在临终前,把军师叫到账前,问他,是否那个‘然’字应该这么解,没想到军师又回了他一个字——然。齐国国君听罢一口气上不来,就此一命呜呼了……”
“哈,哈哈,哈哈哈!”李世民痛苦地笑着,却再也笑不出当年的豪气干云了,他紧了紧宫素衣的手,“你还是那么聪明,还是那么懂得避重就轻,你这是说别问了,这个问题没有意思。那么,我再问你,你以前常说,以力服人,则霸天下;以仁服人,则王天下,你看我现在是霸天下还是王天下呢?”
宫素衣点点头,非常肯定地说:“你已经王天下了。其实这个道理是一个九岁的女孩教我的,可惜她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死在你手里了。不过她要是能活到今天,看到这平盛世,一定不会怪罪于你的。”
李世民又干笑了几声:“跟你说话,总是让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啊,在前朝里,我最怕的人是魏征,在后宫里,我最怕的人,其实是你……”李世民笑咳起来,五脏六腑仿佛要裂开了一般,然而他还是相当高兴。
宫素衣扶起他的身,拍了拍他的后背,难得地露出一个笑容:“每次我跟你抵抗,嘴上说得硬,其实心里也是怕得要死……”
“哈哈哈、哈哈哈!”李世民紧紧握住宫素衣的手,“……你竟然骗了我一辈……哈哈,不过也不算迟,有生之年总算活明白了……不过,素衣啊,我得先走一步了,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恪儿,你们都优秀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所以,我只能把你交给另一个人保护了……”
宫素衣突然心口一紧,像是被什么给紧紧钳住,痛得她说不出话来。
李世民将她的手放到大腿上,抱过她瘦弱的肩膀,定定地看着她的双眸:“我们不妨把事情反过来想一想,齐国国君哪怕剩下最后一口气,也要征询那个军师最后的意见,那么,我也想用这最后一口气,问你,在你宫素衣心里,最爱的那个男人,是不是我?……嗯?”
他的手臂那么无力,却抱得宫素衣几乎无法呼吸,宫素衣看着奄奄一息的他,泪水夺眶而出,缓缓地吐出四个字:
“……不然而然……”
李世民突然笑了,笑得那么豪气干云,但见他拿起那枚长箭,双肋一张,拼尽全身力气,卡擦一声,长箭立马断成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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