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猜想,事情应该是这样的:狼母为了抓无残派遣百里惠凭借狼的嗅觉找到了这里,却正好迎面撞见魔界火护使红艳,三匹狼加一个人的体积足以垄断道口,红艳傲娇地叫她让路,百里惠也傲娇的非要自己先过去,两个傲娇女就此争吵了起来。
所以百里惠是找无残来的,红艳又是做什么来的?
红艳摇动着手里的扇子,纤手撩开顶上的枝桠,靠在一颗树上,一阵妩媚笑声:“无妨,没有彩头,你替我好好教训教训这不知礼数的丫头片子,小女子感激不尽。”
“妖女!我给你三分颜色,可不要得寸进尺!”百里惠怒气冲冲地指着红艳,身旁的狼附和似的朝着红艳张嘴恐吓。
红艳笑道:“小丫头,你找的人在那头,你指着我做什么?”
无残虽然一副淡然自若的摸样,脚步却微微后退了几分,她嘴上不说,心里定是极害怕的。她的眼睛看向宫月的背影,用很小的声音说:“你说过,会保护我的吧?”
宫月握上长生剑,没有回头,只道:“当然。”
我后退到无残身侧,自作主张地牵住了她的手。我想给她些鼓励,人是我留下的,总不能老是让宫月背黑锅。保护无残,也是我的责任。
百里惠说:“看在旧相识的份上,只要交出我们天狼殿的叛徒,姑奶奶不会为难你们。”
宫月说:“你的相好呢?一会儿我们把你卖到花街,谁来救你?”
“你!”百里惠有些气急,“上回是你运气好,否则本公主怎会落入你这纨绔手中?”
宫月说:“你的相好没告诉你,你身上余毒未清?”
“溪卫不是我的相好,再敢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那时你已经毒发身亡了。”
“胡说,本公主这辈子只中过一次毒,还是你下的,早已服用解药。”
“毒是我下的自然我最清楚,先祖将鸩魂散的解药一分为二,释心丸给了你,却还少一味药,只怕如今你只剩几个时辰的寿命。”
百里惠不疑有他,神色惊慌:“你好歹毒,快交出解药!”
宫月取出一个瓷瓶,朝林子里猛力一振:“解药只此一颗,自己去找吧。”
小孩子就是好骗,带着狼群闯进树林东奔西走地摸索,看来要折腾很久。
看戏的红艳手有残疾,没法拍手,只笑靥如花:“不愧是他的弟弟,挺好的手段,小女子这便告辞了。”
话罢,旋身一缕红烟,飘然散去,再无所踪。
原来宫月还有个哥哥,他从来没讲过他家里的事情,偶尔会讲讲他的师父,还有榣山骷髅阁,再然后就是大街小巷里的女人,以至于我一直以为他是孤儿。
我拍了拍他的肩,问:“宫月,你刚才给小惠的是什么?”
他拿出一模一样的瓷瓶,倒出一颗乌黑丸子,丢进我的嘴巴:“人参丸,补身的。”
“真慷慨。”……
十九算是我们中间最理智的一个,他直接开门见山问了:“无残,她们为什么要抓你?”
本觉得无残不会说,我也就没有勉强一问,但十九既然问了,我就认真听一听吧!
无残走到一旁,指尖点在一朵粉嫩的野花上,她说:“很漂亮对吧?”
只有我一人点头说:“对。”
可才片刻的功夫,粉嫩的花渐渐腐化,渐渐枯萎。
十九道:“你的煞气很重。”
无残道:“我自小如此,杀伐万物,可对妖魔而言,我的煞气之血是疗伤良药。我自小就是狼母的药引,她受了很重的伤。我逃了二十年,如今是第一百二十七次,是我离开天狼殿最远、最长的一次。”
我安慰道:“这会是最后一次,你不用再回天狼殿。”
无残道:“不,天狼殿与我牵绊了二十余年,这样的宿命,斩不断的。”
我道:“但你还是想逃,且逃了这么久。”
无残的斗篷掠过纵横的青草:“因为我不信命。”
斜阳照落,群群鸟雀经过,南飞而去,轻风将落叶轻柔挽起,又让它静静躺落。
宫月蹲身拍了拍靴子上的尘土,说:“赶路吧,日落之前总要赶到的。”
第四十章 君子如墨
接近竹屋的时候,在杏树下扫落叶的少年丢掉手里的扫帚,一下子热泪盈眶,朝着宫月扑了过来。宫月没有躲开,由他撞到自己。
“二师兄你总算回来了,二师兄回来了!”少年情绪激动,抱着宫月不肯撒手,我提点性地点了点他的背,可他完全将我们一干人等忽视。
宫月笑着抚上他的头:“长高了不少,有八年了吧,竟还认得出我。”
少年抽泣着从怀中移开,抹泪笑道:“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二师兄。”
宫月表示赞同:“乖,带我们去见师父。”
亏十九夸他神通广大见多识广,感情这货有后门,原来他口中谈及最多的师父就是书仙老人,所以他学了些雕虫小技偶尔能补一补仙冥镜的小口,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书仙老人的行踪,所以宫氏采花贼宫月就是神仙高人的弟子,所以我一直都在亵渎高人的传人?
我只能想想宫月哄骗书仙老人收他为徒来缓解我极度的愤懑。
少年并没有引路,支支吾吾道:“师父在忙……我……你……”
“那只能委屈师父被我打扰一下下。”宫月径直朝竹屋走去。
少年急忙拉住宫月的手:“师兄你别进去,大师兄在里头。”
宫月止住步伐,反问:“你说师父跟谁在一起?”
少年低下头,勉为其难地重复道:“大……大师兄。”
宫月有些阴沉的脸突得笑了:“阿徎,带他们去兰汀小筑,我随后就来。”
叫阿徎的少年很听宫月的话,领着我们走进一条石子路,我没敢问宫月缘由,跟随大众远离竹屋,走时我总觉得不妥,于是对他随便说了一句:“你可要快点来。”
阿徎领我们的所到之地,是用竹子构建的庞大楼阁,他介绍着一屋一室,以及周围的花草。总而言之,此处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出于宫月之手,真看不出来他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一株兰花边上,是座没有杂草的坟墓,墓上有“君墨”二字,十九对此非常在意,站在墓前像在发呆,又像在思考。
我忍不住问阿徎:“这是谁的墓地?”
阿徎说:“是君姐姐的墓,二师兄立的,过去二师兄天天会来墓前除草,他走后,我天天会来墓前除草。”
我深思了片刻又问:“君姑娘怎么会死呢?”
阿徎道:“君姐姐是妖,所以大师兄才会杀她。”
我追问:“你的大师兄是谁?”
阿徎道:“他叫宫沿,是宫家庄的主人。”
“听说你二师兄有个哥哥,他的哥哥又叫什么?”
阿徎说:“容姐姐问得好奇怪,难道二师兄没有告诉过你,他是宫氏一族的二公子,是大师兄的亲弟弟?”
我顿时蒙掉了,说不上吃惊,却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对着阿徎天真的脸,我认真地摇了摇头。
阿徎说:“二师兄本不是你们所见到的那样的,是君姐姐改变了他。你一定想不到,二师兄在遇到君姐姐之前根本不会笑,他明明是那么爱笑的一个人。”
不得了,宫沿杀了宫月心爱的女人,他俩一见面不是会大开杀戒?可宫沿是宫月的哥哥,明显是兄弟情义占上风。可是愿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人,往往会因为女人插兄弟两刀。这实在是一个很复杂的逻辑问题。
不管怎么样,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宫月老是一逮到机会就在我面前损宫沿,以至于背地里我帮着宫沿损宫月。
不知是不是我记错,宫沿与宫月好像在哪里打过一架,至今胜负不明。
我得找找他,万一他跟他哥哥打起来,我可以……
要是真的打起来,我该帮谁呢?
为了抛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朝十九喊道:“十九你怎么老是盯着姑娘家的坟墓?赶紧打消跟她冥婚的念头!”
十九这才回过神来,对我说:“我不会娶她的。”
靠在树干的无残终在此时被我捕捉到了一丝笑意,只有呆瓜十九才会将我的玩笑话当真。
也在这时,宫月完完整整的回到这里,是个同往常一样的宫月。
他是这样对我说的:“有些事情我要告诉你,你的心上人在附近,要是想偷看几下,得做好随时赴死的准备,最好还是不要到处乱逛,仙冥镜也只能等他走了再修。”
我说:“你俩照面了没有?”
他说:“没有。你要是想让我见到他的时候打他一顿替你出气,也不是不可以。”
我说:“其实我挺想让他打你一顿来出气。”
宫月赏了我一个暴栗:“还是让我先打你一顿消消气。”
我见他指骨又有要打来的趋势,又意识到他有家伙而我没有,于是一蹲身从他抬起的右手下溜开,本以为就此了事,谁知他穷追猛打,真的要打我一顿。在我绕了兰汀小筑一圈之后,发觉大势已去,乖乖就死,生生受了宫月三颗暴栗。
到了夜里,飒飒的落叶中夹杂了细碎的脚步之声,有人叩响了我的房门。但等我开门的时候,却没有人在外头,只是落叶堆积的地面留下了十分清晰的脚印。要是没见到地上的脚印,这件事情就会显得非常灵异。跟着脚印走后才发现,这纯属于宫月的搞怪。
在一棵落叶十分频繁的树上,他又仗着自己的重量欺负柔弱的枝桠,躺在树杈上曲肱而枕之,对于我的姗姗来迟,他用扔苹果的方式来抱怨。
我眼疾手快接住,扔还给他:“大半夜找我准没好事。”
宫月咬了一口苹果,云淡风轻道:“不是什么好事,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不过是闲得无聊,想找个人说说话。”
我说:“月亮什么时候是从东边升起来的?”
宫月说:“等太阳从西边升起来的时候。”
我选了一块落叶囤积较多的位置,在树下坐了下来,靠着树干,曲着双膝,摆了一个最舒适的姿势。我还捡了一根枯枝,在落叶堆里胡乱刨土。
宫月说:“我想,依你的性子,一定已经问过阿徎。与其这样,倒不如由我自己来说。”
我装傻充愣:“我什么也没问。”
他说:“我不信你。”
我说:“我也是。”
第四十一章 一路风霜
月华铺地,呈辉盈盈,窸窣起于微风,我不曾抬头看看宫月的神色,却知此时的他,一定有双我从未见过的黯淡眼睛。很伤心,很难过。
那是只有我们二人能够听见的声音,他这样同我陈述:“你一定不相信,在宫氏一族里,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哥哥,能让无所不能的弟弟黯然失色。最早出生的那个,永远是万众瞩目的家主,自出生开始,就有人为他们拟定好命运。说来可笑,曾经的我,竟执着过这样的宿命。”
“宫家的长子是宫沿,命中注定的家主也是宫沿。天资聪颖,无师自通的他,吸引着全族的目光。我曾敬过他,自以为天道酬勤将勤补拙便能跟上他的脚步,能得到父亲母亲多一点的关注。可对他们而言,我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那个。我努力的越多,便越能了解这个家族的残忍,可我偏偏用了十八年的时间来验证这个结论。就如走火入魔一般,我不知如何在羡慕攀比中全身而退,直到八年前,我遇到君墨。”
“第一次见她,是在龙泉山的长生池畔,还记得她同我说的第一句话,她说,我们是一样的人,同为命运所捉弄,彼时又捉弄着命运。”
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我用树枝掏了掏上方:“怎么不说了?睡着了吗?”
“没有,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阿容,是因为什么而喜欢上宫沿的呢?”
我一手托着腮帮,又闲不住地开始刨土:“我吗?我跟他可没有你们那么复杂,他是英雄,所以我就看上了他。我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是他在跟山贼说话。”
我清了清喉咙,学着宫沿的声音说:“衙门的路自己走,记得要重新做人。”
“我学得不好,总之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一个慈悲众生的仙人,长得俊俏,又有好的身手。我想,是个姑娘家都会看上他的,还好当时只有我一个姑娘在场。”
宫月在树上改了一个睡姿,晃落了许多枯叶,他说:“师父曾说,对于凡尘俗世,宫沿看得比他透彻,他尚未参悟人世七苦,他的徒儿已看破轮回生死。这样的宫沿,其实最为执着。”
“他已是宫家的掌门,还需执着些什么?”
“执着猎妖,执着使命,执着一切他认为对的事情。那不是慈悲,是从骨子里带来的薄凉。”
“你恨他吗?”
“当然,瞧瞧他做了什么,我下定决心要过一辈子的人,死在他的手上。所以总有一天,他也会死在我的手上。”
我猛地从落叶堆里跳起,心急如焚,惊慌失措:“宫月你不能这么想,他是你的哥哥。”
他云淡风轻道:“早在八年前,就不是了。”
“血缘是骗不了人的,他是你大哥你们是一辈子的兄弟,怎么可以因为一个女妖而渐行渐远?你不可以把所有的过错推到你大哥身上,他是猎妖师,猎妖是他的职责。”
宫月侧头看我:“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宫沿。”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我提脚踹上树干,“赶紧下来,你赶紧下来!”
他闭上眼睛,挪了挪手臂:“尽管踹,月对自己种的树还是很有信心的,你的脚废了,它也未必会倒。”
我心下生恼,抽了九节鞭。你不下来,我便拉你下来!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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