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朝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其实最重要的不过就两件事。一件当属大胤曾经的第一名将,后来被封为云王,通敌叛国,意图颠覆朝纲。不过这一件事在处置下来之后,看着一个个被珠玉捧着的人在幡然间跌落尘埃,除了唏嘘之外也就没有别的情绪了,另一件倒不是大胤的事,但是也与他们存着三分的关系,那就是北辽停驻在大胤的兵撤了,而他们领兵的两个大将,一个被押回了北辽王都,另一个死在了边境上,彻底在辽国掀起了轩然大波。辽王大怒,立刻着人开始调查。
大胤在此事之上怎么都无法逃脱干系,毕竟北辽连着一个王子,一个将军都死在了大胤的土地上,无论如何,大胤还是要付一些责任的,比如说帮助他们找出真凶。于是,在大胤于云王府抄家的时候搜出云安岳与北辽二王子勾结的盟书,事后更加查明了蒙都王子是被云安岳的暗作刺杀身亡之后,北辽王都的矛盾再一次激化。那个蒙罗王子更是被绑到了辽王面前。从一开始,蒙罗王子都是一径的沉默,依着他平日的形象,倒也是让许多都相信他是无辜的,都纷纷出来为他求情喊冤,不过朝中呼延家族的势力从来都不是可以小觑的,他们连着失去了最重要的两个人,这已经不是为了权力在争斗了,而是为了自己的亲人。尤其是在大胤送上那一纸蒙罗王子托云安岳杀蒙都王子的那封信之后,更加是群情激奋了,只要朝中有哪个不怕死的赶出来替蒙罗王子求情,那个人必然在第二天无声无息的消失。这种的铁腕手段之下,再也无人替蒙都王子求情。不过最富有戏剧性,颠覆人心的是,蒙都王子在几日的三缄其口之后终于开口了,却不是大家想象中的喊冤,而是当着文武大臣的面,承认了自己与云安岳确实有盟约,内里的不过是云安岳将自己的女儿嫁与他为妻,日后助他取得王位继承权罢了。同时蒙罗王子也否认了托云安岳刺杀大王子的事情,声称自己从未写过如此大逆不道的书信,上面的笔迹虽是肖似于他,可是决非出自他的手笔。而且自从他觉察到云安岳狼子野心,便与他撇清了关系,甚至一度想悔婚,但是碍于两国婚书已交,才无奈应允下来。没想到云安岳竟然恼羞成怒,派杀手混入蒙都王子的幕僚之中,撺掇着要谋算于他,幸好他福大命大逃过一劫。却不想,他会派人去刺杀大王子来嫁祸给他。
言下之意就是,他一片兄弟情,从来都是被人栽赃陷害的。反倒是蒙都王子一点也不顾及骨肉之情,想要谋算于他。说到底,他才是那个真正可怜的人。
至于那位呼延将军,死得也实在是无辜,据调查,很可能是他发现了云安岳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才会在回来的路上遭了毒手,死状是全身冰冻而死,这死法第一个就让人联想到了霜刀津阖,而他现在是云安岳那边的人。一切解释起来就顺理成章了。
总而言之,在一阵轩然大波,到情况急转而下之后,北辽的王庭终于给出了结论——虽然蒙罗王子是与外人勾结,私定盟约,但是他与云安岳毕竟是姻亲,带上这点私情,也不能说是他通敌叛国。既然他没有杀害国之忠良和亲兄,事情处理起来也就不甚严重了。而那个罪魁祸首自然也就落在了云安岳头上,辽王对其怒恨,势要将此人抓住手刃。更是在民间发出了黄金十万的悬赏,一时人人好奇,有猎奇之心。
至于呼延家族暗恨不已,但是在拖出了蒙都王子曾经想要透过杀手想要刺杀蒙罗王子之事后,他们只能选择了沉默,心里却是在诅咒着怎么没有将他给杀死。这件事也就这样摆平了,但是蒙罗王子和呼延家族所表达的贵族势力也成就了水火之势。
其实,不论事情中间如何发展,到最后,蒙罗王子终归是不会死的。老辽王也不是一个糊涂人,自己就两个儿子,已经死了一个,就只能依靠另一个儿子了,恰好这另一个儿子文韬武略都是让他极为满意的,已经是他不二的选择了。他玩了这么多年的政治,又岂会不知大胤的用心,一帮奸诈之徒,送来那样一封书信,分明是存了挑拨之心,本意就是为了在北辽挑起祸乱,讲得明白一点、就是自己人打自己人。他如何会顺了他们看热闹的闲心,搞得自己无亲子送终。
不过是几天的功夫,在玉明若闭门养伤的日子,天下早已大变了,而她仍不知窗外事,倚在床上冥想者。想什么?当然是脱不了修炼成佛有关的事情。
说实在的,她到现在都还不明白,佛祖口中的情劫到底是什么——是爱,还是不爱?是有情,还是无情?是让她在人世间真情面前,坚守住自己的感情,以无心爱众生,还是如尘世究人心,感受世间七情六欲,勘破真情?
不懂,不解,她只能顺着自己的心意慢慢来。她知道自己是对玄昕动了心的,千年修炼,竟然在陡然之间发现自己还是有心的。在莲池重塑灵魂的时候,她尤是不愿承认,或者是不敢承认,但是一举一动终是逃不过佛祖的法眼,在他宽容世界一切的目光之下,她说不出一个不字,心里在那一瞬间无法掩盖自己对玄昕的心情——
如果不爱,为何会在意他曾经的点点滴滴,执意去看尘世镜中的一切?
如果不爱,为何在迷离的时候心中第一个不是担心自己,而是猜想着玄昕知道时的神情?
如果不爱,为何在镜中看着玄昕待着另一个自己那么好的时候,心中酸酸甜甜的?
一切都在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她真的在不知不觉中,掉入了一个名叫爱情的泥沼,而且越陷越深。她不是不曾抗拒过,心里一开始总会有自然而然的抵触,可是当她发现的时候已然是不可自拨了。看见玄昕的眼中,她早已无法从他眼眸中拨出来了。所以她才会选择与淡汐进行灵魂的结合,不只是为了冠冕堂皇的修行,更是为了抓住最后的机会待在玄昕身边。
因为佛祖说过,她的劫难就要近了,也就是说她离她的梦想只有一步之遥了。而当她踏出那最后一步之后,就必须舍去外六尘,内六根,中六识,就再也没有机会和理由与玄昕相见了。在短暂的爱情和永恒的梦想之间,玉明若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自己的梦想,那是她追求了几千梦的啊,已经是刻在她骨子里的执念,即便是她魂飞魄散也挥之不去的。而玄昕,离开他固然会让自己痛苦,但是那种痛苦只是一时的,就如同她与淡汐灵魂分离的痛苦也是一样的。她告诉过淡汐,到了事情结束的时候,她们的灵魂会再次分离,但是她却没有告诉她,那种灵魂分离的痛苦比死还要痛苦,那是灵魂的生生的剥离,而她作为施法者必然要全部承受那样的痛苦,直到灵魂彻底剥离成两个,那种痛楚才会停止。而她对玄昕的心情也会随着那种痛楚而彻底的放开。
想着醒来之时,玄昕在乎的神情,还有那种爱之深责之切的语气,不论他做什么,都是那么让她感动,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被一个爱的感觉,她到现在才明白,原来那不是轰轰烈烈的如当初X淼和天龙阁主的(不知道他们两是谁的,请参照上部第十六章半缘修道半缘君),只是生活中的一点一滴,一句温言,一个微笑,都是那么的打动人心。可是这个幸福却是那么的短暂,犹如指尖的沙,她说不出任何的挽留,因为她早已放弃了那个资格。
玉明若闭上眼,任着叹息从口中逸出,将喉间涌上的苦涩一点点的吞咽下去,可是嘴角的苦笑却是久久不散。多为情苦,自是情痴。漫漫长路,但为君故。
十六字,说尽真心。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啊?到时候变成了一个小老太婆可就要,子恒就要大呼糟糕了。”
一串笑语从耳边传进来来,在玉明若独自迷思的时候,太后已经带着身后的几个宫女太监走了进来,嘴角含着三分的调笑,分明是在调侃着玉明。
玉明若一回头,看见这阵仗,脑中不禁一滞,眼神呆了一呆,半天才醒悟,便要下床要对太后行礼。只是刚做了要下床的动作,太后身边的人早已走了过来。明若认识这个走过来将她扶回床榻上的宫女,正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方若,平日里很得太后的脸,对太后的心意也摸得八九不离十,既然她止住她的动作,自然也是太后的意思。明若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嘴角一个浅浅的弧度,两人心照不宣。
“你这丫头,都伤成这样了还要逞强来行礼,万一伤口又裂开了,到时候又得让人操心了。”
太后半是疼惜半是嗔怪地说道:“你就是这么不懂爱惜自己,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就敢拿簪子往自己身上戳,哀家一听说,险些要被你吓得晕死过去。”
玉明若躺在床上,臻首微敛,垂眸听着太后的教诲,似是一个小媳妇一般,等到太后训完之后,她才应了一句,既有歉疚,也有撒娇的意味,“劳累太后担忧,实在是明若的不是。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太后你就先饶了我这一次吧。”书香门第
“你就尽是敷衍哀家吧,出宫的时候才答应要好好照顾自己,可是你是怎么做给哀家看的。不过是几天的功夫,你就拖着一身的伤来见哀家。这敷衍的本事,倒是和你家子恒一模一样,还没成亲就来一起糊弄哀家这个老人家。”
以太后四十左右的高龄,兼之保养得宜,风韵不减当年之姿,一个老字还真落不到她头上。可是谁让她是太后呢,整个大胤,也只有她能理直气壮的能教训皇上,吼得皇上一个字也不敢反抗。那教训玉明若更是理所当然了。
被太后如此暧昧一说,玉明若的颊上不禁染上了三分的颜色,原本苍白的脸色也多了几分的生气。可是口中却是被太后说得有些无语凝噎,只得陪着笑,装着无辜,讨饶道:“太后你气质高贵,雍华无双,怎么能说的上是老呢。明若即便是向天借胆子也不敢来糊弄你的火眼金睛啊。”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可是太后之前亲自交过她的,紧要关头,她自然是要好好应用的。
“瞧瞧这丫头,不过是几日未见的功夫,这小嘴就像是抹了蜜似得,油嘴滑舌的,也不知道是谁教的。”太后嘴上是在嗔怪着,但是眉眼间流露出的却是极为受用的笑意。
“看来真是不能与太后说话了,我说真话,太后娘娘都不信。”这等笑语,之前在太后长乐宫的时候,她早已学会了,如今做来,除了一点点的陌生之外,倒也是形神俱备,“你若是不信,你大可问问方落姑姑,看我说的对是不对。”
这么一说,又将方落扯了出来,玉明若顺势将太极打到了她身上。
方落知道是玉明若在还刚才她扶她一把的情,特意给了她一个在太后面前得脸的机会,自然是不会辜负他的好意,也顺着她的话说道:“太后风华不减,美丽如初,哪里是老。玉姑娘坐在一起,分明是一对同龄友人。”顾忌着太后,方落不敢用姐妹来相称,遂只是用了友人二字,分寸把握得极好。怪不得能这么多年跟在太后身边,而没有失过宠。
“两个都是贫嘴的丫头,就知道哄哀家。”太后凤眼一斜,眼角流露的风情当真不愧于她当年独得帝宠的盛名,“你这丫头,也别想跟着打岔,以为说两句好话,就能将事情蒙混过去了。给哀家说说,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刺伤自己。以你的心性,在那时候还不至于会做出那样激烈的事情了,到底是之前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些什么。”
太后的眼睛果然是老辣了,玉明若还什么都没有表示,连玄昕都没有猜疑过她。她就已经开始怀疑了。这时候玉明若还真不知道该与太后说些什么,说自己当时是在吃自己亲哥哥的醋,然后一时心情受伤,也为了不连累玄昕,一时冲动将心一横,就把簪子往自己身上刺。这话她可没有颜面说出来,怕是到时候太后又要怒其不争,笑她看不穿了。
玉明若涨红着脸,半天没有说不出一个字来,“太后,你就饶了我吧。我当时真是被鬼迷了心窍,心想着似云王这般的祸患,这时将他放走,以后再想抓住就难了,必然是后患无穷的,我一介小小女子,岂能因我而坏了大事。一时冲动也没有想清楚就已经将簪子刺进去了。那一刺进去,我心里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太后盯着玉明若看了半天,看得她头皮都要发麻了,才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难为你还有一片忠君爱国之心,倒是一个好孩子。不枉哀家疼你一场。你的一时冲动也得到了教训了,以后做事切记要小心思虑,免得让人再为你心忧了。”
“是,明若知道了。”见太后终于肯放过她了,玉明若才松了一口气,忽然想起一件事,“太后,那后来云王怎么样了?”
“哼,他现在还配称得上是一个王吗?”太后冷笑一声,提起这个名字,心中是恨铁不成钢的怒(这个形容有点诡异,但是太后是真的希望云安岳能本本分分的做一个王,爱权力也罢,只要不威胁到皇上,她都是能容忍的,可惜这一次他过分了),“皇上早已经下旨将云王府查抄了,如今虽然他和云姒宓依旧逍遥法外,但是连北辽的人都已经放出话来也缉拿他,可见他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玉明若没有问为什么连北辽也要对云安岳不利,她隐隐猜到这些恐怕都是与玄昕这几日忙碌的事情有关。不过那些朝野上的事情也不是她一个女子能管的,她又何必去深究呢。所以在这个话题上,就浅浅带过即可。
“太后,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伤口都要愈合了。要不,就让我回王府养伤吧。”待在宫中总不是长久之计,这里闷闷的,总不如在王府来的顺心。总之,她对这里的记忆实在是好不起来,尤其是那日玄莳来看他,临走时看她的那一眼,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还是早走为上。
“你家丫头,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啊。果然是女生外向,心里只记挂着心上人,也不要陪着哀家了。”
“太后,你就别再取笑我了。”被太后调侃的多了,她如果还羞涩的话,恐怕总有一日要变成那醉蟹了,“我只是在宫中待得有些不惯,怕是扰了太后清�